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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巴山冷枪

诗词鉴赏(不断更新)!(推荐至川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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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20:35 | 显示全部楼层

诗歌论坛爆发诗歌写作大论争<转载〉

2004年10月5日至20日,“极光”诗歌论坛爆发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关于当代诗歌写作和诗学的大论争。据不完全统计,论争期间,“极光”注册用户由原来的400余人陡增到1200余人,并波及、蔓延到“天涯社区”、“诗生活广东诗人俱乐部”、百灵网文化频道等多个重要网站,论争涉及到的诗学论题以及衍生论题,达近百个。

  自上世纪末以来发生在中国诗界的几次影响较大的论争,1999“盘锋论争”已被广泛认定为一次“权力的分边游戏”(张闳语),2000“衡山论剑”是一场缺席宣判者的自说自话,而2001年发生在网络现场的大小争端,则都是为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挑起的意气之争,即便参与者自己后来也承认是“性质不明,意义全无”(伊沙语),“从嘲笑开始,到无聊结束”(沈浩波)。但这种状况,却无疑对那些独立的优秀诗人构成了一种情势复杂的遮蔽,使他们卓有成效的工作难以及时引起人们的关注,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那些早就应该水落石出的诗学问题长期处于模糊不明的状态。因此,这次“极光论战”也可以说是一次对既在话语霸权的诉讼,而审判则在每一位诗人的心中、在诗歌的规则内有效地进行。这次论争不是争夺权力,不是组织阵营,不是“以暴治暴”,也不是为了达成共识,而是诗人对代言和遮蔽的反抗,是坚持分歧、保持差异,是从根本上廓清有关诗学问题的可贵努力。论争的问题主要归结为以下四个方面。

  1 “新抒情”值得推荐吗?

  近年来,诗歌的抒情性问题一再被人提起,与此同时,也被部分诗人有意地规避和掩盖,故而一直没有引起应有的关注。诗歌的抒情性在当下诗写中究竟和应该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对诗歌叙事性的标举和夸大是否对诗歌构成了伤害,以及诗歌的抒情因素如何参与到当下诗写中来,成了本次论争的焦点之一。10月7日,长征在他的《“新抒情”:一个值得推荐的命名》一文中指出:“我们要不时地回到诗歌的抒情本位上,认真而具体地讨论诗歌的抒情性问题。任何有意的规避和恶意的去除都是对诗歌的不负责任。”他还从对邵风华近期诗歌的解读中,发明了“新抒情”这个概念。他认为,“新抒情”,既清算了传统抒情的虚妄、酸腐、神经质,又调整着“口语诗”的日常、客观和冷静。在某种程度上,“新抒情”诗的写作,是写作的人道主义与自由主义的恢复,是人性对诗歌写作自身的本能要求。那从《诗经》流传下来的抒情传统,希望在诗人那里找到有力的承接者,并在现时代的环境里扎下此在之根。

  2 主观与客观写作之辩

  诗歌写作的主、客观问题一直左右着当代诗歌的健康发展,但其作为一个重要的诗学问题,还是被参与极光论争的诗人首次提出。随着海子之死和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之后中国社会的全面转型,诗人们的写作情态一下子冷却下来,其中的一支离现实生活越来越远,一头扎进书斋之中;另一支则在“杀死女神”(伊沙语)之后一厢情愿地进入了日常和当下。在这次论争中,大家一致认为,主观的写作涉及到内在灵魂的关照,客观的写作则意味着诗写者对世界的认识以及认识方式的实质性转变。

  关于诗歌写作的主、客观之辩,主要在长征和格式之间展开。长征认为,自上世纪中后期以来,“客观写作”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诗歌,使诗歌走上健康之路。然而十年之后再来谈论主观的写作,可以说是重新面临诗写的起点。因为人对于事物来说,客观更接近于“真”,更具有实证的力量,更不可磨损。但人对于自己来说,客观不是他的全部,不能用观察事物和世界的方式来观察自己。有客观就有主观,客观和主观在一个人身上甚至是一个东西,分不清楚。有了主观的同时在场,人才是完整的,才接近于人的“真”,而人的“真”不同于事物的“真”。在他看来,主观所涉及的问题有抒情、内心、梦、欲望、反射、回忆等,这些均构成了主观存在的必要。想像和联想、抒情和感受、思索和怀疑,其实都是主观表达的显现物。长征强调,我不反对客观,只是现在强调把诗写得再主观一些。

  格式指出,客观,望文生义,就是客之观也,也即世间的万事万物包括人,相互为客,相互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并且善于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体察和感受自身的存在。他以为,客观写作,是一种看见的写作。在他看来,客观写作的真谛就是“目击道存”,就是“恢复汉乐檬醇鞘禄虿烊说拇场薄?

  3 还口语以本相的努力

  随着论争的加剧,一些中国诗界的热点问题,势必引起人们的强烈关注。在钟情于口语写作的诗人们看来,鲜活、日常、生动的口语给诗歌带来了新的活力和生命感,是诗歌走向民间的重要通道。而杨黎所倡导的“废话写作”经由年轻的“橡皮诗人群”的几度降解,业已沦为所谓的“口水诗”,自然也引发了一些诗人的反感和抵触。

  诗人格式质问:“口语的感性是什么,口语的本性是什么,口语的特性是什么,口语的根性是什么,口语的骨头是什么。口语让事物出场的方式,口语的现场性,口语如何甩干多余的水分?”

  4 诗歌与人:不容混淆的两种承担

  10月12日,关于“诗歌是否需要使命”和诗人是否应该“铁肩担道义”的论争,实质上关注的是诗歌与人如何分别承担的问题。长期以来,有关两个话题的争论在中国诗界一直纠缠不清。这一方面缘于大家对两个话题没有进行有效的分离,以致造成了话语的不断游移;另一方面缘于大家只注意到了两个话题的相关性,而忽略了两个话题的相异性,导致了论争双方各执一词,无法构成论争话题的对位以及论争焦点的固定。这次论争在基本廓清这个问题的同时,又延伸了一些伴生的问题,比如诗歌的英雄主义、道德感、灵魂问题、写作的目的、诗歌与时代的关系等等。

  消费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勃起,迅速瓦解了世人心目中的道德秩序。现实中存在的噬心主题,首先在诗人们身上得到了及时的反映。论争中,围绕诗人的社会道德与职业道德以及诗歌的道德,大家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诗人安琪认为,道德感有助于一首诗蕴涵丰富的人性力量。在她看来,道德感相当于人的原罪和忏悔意识,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他的诗必是无力的和肮脏的。邵风华觉得,诗歌的道德问题,不是诗歌的题中应有之意。他以为,一是诗歌不具备教化的功能。二是诗歌只对真实的生命负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只对诗人自己负责。一些好的诗歌中虽有悲悯的成分,但它往往最终导致诗人们更关注内心,而无力去改变世界。三是对道德力量的片面强调,必然导致新的话语霸权,必然会将过多意识形态意味的东西带到诗歌中来,从而酿就诗歌的大不幸。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失落的夜色》
------邹晓慧

我已把夜色坐深
坐浓
坐凉了
默然的浓度已从我的裤下
飘到零乱的头发上了
说淙淙的水声是难遣的情节
我不断举杯就唇
惆然地把夜色送回心里

夜在默然中上升
堆起多角的泡沫
叙说着空虚的空虚
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连我自已也忘记了
那只不过是一件遗落的外衣
我把日子踢成
空酒瓶的样子
存在是一种泪流
我的全部生活
中剩下几只自已收藏的瓶盖了

荐语:坐吧,坐吧,坐深,坐浓,坐凉……把自己坐成” 一件遗落的外衣”,坐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其实,面对着大千世界,面对着芸芸众生,面对着空酒瓶样的日子, 面对着人间的诸多虚妄,面对着空虚的空虚;不坐又能如何呢,不坐真能解决诸多失落烦扰么? 不好解决么?那又有啥好办法呢?继续坐吧. 坐出些禅意来.江湖传闻, 晓慧对佛学颇有研究,今见其诗,许是不假.回头找晓慧先生也学点佛,也经常坐坐.坐出他一二个”瓶盖”来!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20:29 | 显示全部楼层

探花:关于百年中国新诗几个问题的思考

-、百年新诗微不足道   中国有着两千多年的诗歌史,在所有的经典学说中,诗三百具有无比崇高的地位,其后再经历了唐诗的辉煌,中华民族的每一分子无不以自己是诗歌泱泱大国的子民而感到自豪。但是今天我们以中国现代诗歌亲历者的身份开口时,自称中国是诗歌泱泱大国的口气就失去了那份从容与自信,即使说了也都不敢明确指称这“诗歌”就是中国现代诗歌。   最近读到诗人安琪写的《百年中国新诗是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该文指出:“中国新诗自从响应了胡适先生的白话写作后,其所生存的背景即完全与传统的古典语言背景区别开,并且走上了一条完全与中国古典诗歌传统截然不同的路。可以说,中国新诗百年走的是一条自己出生自己成长的路”,这一点大多数人是认同的。中国新诗就是完全抛弃传统语境产生的崭新的文学形式,这对诗歌的发展来说,无疑是一次最为彻底的革命,这种革命的结局是好是坏暂且不说,但是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是有其进步性的。(新诗的产生只是白话文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而白话文运动也不过是新文化运动的一个部分,新文化运动包括了:思想解放,政治革新,白话文运动)。问题的症结是新诗的革命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是采用了彻底抛弃传统的方式,这就与散文小说还有一个缓冲渐变过程大为不同,这以后传统诗歌给人最直接的感觉是“断子绝孙”了,尽管少数古典诗词爱好者还在写着为数不少的格律诗歌,但是中国现代诗坛再不会有传统格律诗的舞台空间了,这是不容置疑的现实。我们知道,诗歌是语言的最高艺术形式,语言作为承传文化的载体其作用是无可比拟的,而白话与传统书面语言的显而易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言方式,这就使得中国新诗从它诞生之日起就与传统诗歌完全隔绝。   新诗的诞生由于没有“母乳喂养”,因此其营养来源必然需要依靠其他“代用乳制品”,而这时中国正在面临经济和文化西风东渐的强大冲击,因此为了新诗生存计,选择西方诗歌作为营养补给是中国新诗发展的一种历史必然。笔者对中国新诗起源于西方诗歌这一论断进行认真探寻,从中果然找到了不少印证。   胡适是中国新诗的奠基人,他是1910年考入官费留美的康奈尔大学,在美读书期间,美国诗坛正是生气盎然的时期,出现了庞德等日后影响极大的诗人,胡适在他的第一本诗集《尝试集》写道,在美“颇读了一些西方文学书籍,无形之中,总受了不少影响”,期间美国还特别流行惠特曼的自由体,这对他提倡自由体、白话文写作无疑受到很大的影响。在胡适身后的著名诗人徐志摩,于1918年赴美留学,1920年又到英国留学,接受英美教育的徐志摩在此期间阅读了大量的英美诗歌,已有论者著述证明他的作品深受雪莱、拜伦、济慈、哈代的影响。而郭沫若、李金发、戴望舒、闻一多等不胜枚举的诗人,也都或直接或间接地受到欧美诗歌的影响,直至后来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诗歌无一不是西方文艺思潮对中国现代诗歌的全方位渗透。   从新诗诞生面对如何写好新诗无所适从开始,到后来全盘西化地引进现代诗歌的各种创作观念和技巧,近百年的中国新诗经过了几代诗人的不懈努力,从现代诗歌创作技术角度加以审视,百年新诗确实是个不断进步的过程,无论诗写技巧还是表现功能都已渐趋成熟和完善,这是百年中国新诗可以引以为豪的事情。然而,我们不得不看到经过近百年的努力,中国新诗依然没有解决好承担起从传统诗歌中承传民族文化精神的重任,诗歌在面对读者方面也已经危机四伏。对此,只能说百年中国新诗取得的成就和具有两千多年辉煌历史的传统诗歌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中国现代诗歌依然期待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和诗歌理论家、诗歌教育家的不懈努力去创造新的辉煌。 二、诗歌传统需要继承   在一次对诗人安琪的访谈中,笔者提了一个关于她和她“自认”的导师庞德的问题,其实质也就是诗歌传统的继承问题。问题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庞德是意象派的创始人,也因此被尊称为现代诗歌的开山鼻祖。你多次坦言不讳受庞德影响至深,甚至称其为诗歌创作的导师,对此读过庞德和你作品的人多多少少也都认同。饶有意味的是,庞德开始创作意象派诗歌却是受中国传统诗歌的影响,有论家甚至直指庞德曲解了中国诗歌导致意象派的诞生。对此我想问:庞德受中国诗歌影响、你却受庞德影响,这能不能说你的在吸收中国诗歌文化上显得相对“麻木”,由此走了一条舍近求远的弯路?”   安琪在作答中坦诚相认“古典诗词与我的距离已经远远大于西方现代诗”,“中国现代诗的源头其实是在西方,从这一点上看,我抓住了庞德并非舍近求远,而是一步到位”。对安琪的作答我是非常满意的,这是因为安琪在诗歌面前总是真诚相对。   “中间代”在当下中国诗坛代际界分中应该说是比较成熟的诗歌创作群体,安琪作为“中间代”的代表诗人,她的回答不能不引起我的思考。   笔者无意指证马致远的《天沙净》中“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天涯”通过意象呈现出的审美效果比庞德高明多少,也无意追寻温庭筠《商山早行》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是否为意象并置的最初应用,列举这样的例子是因为这里有一个问题值得反思,那就是对汉语并无深入了解的庞德确实是因为受中国古典诗歌的影响创建的意象派诗歌,而使用本土语言的众多中国现代诗人并未从传统诗歌中受到启发也创造出一种诗写手法或诗歌流派,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从庞德现象得到的启示是,中国传统诗歌对于现代诗歌的创作起码是有相当的承传价值的,缺少的只是诗人的功力和见识,或者干脆就是注意力向西方转移后根本无视传统诗歌的继承。关于后者,结论有点武断,但是想起新诗创作的一些主将郭沫若、田汉、臧克家等后期诗歌创作中产生了为数不少的格律诗,不禁想问这种现象究竟仅仅是中国文人的怀旧情结,还是对现代新诗的失望或无奈后的回归。   还有一点记忆犹新的是,传统格律诗写作曾被指责为“带着镣铐跳舞”,于是才有了渴望自由的新诗产生,但是我们看到去掉镣铐以后的舞跳得并不好,解开束缚的中国新诗既没有创造出令人信服的辉煌,更没有超过它的前辈――被替换下“诗歌舞台”的传统格律诗。而随着新诗写作技法的不断复杂化,我们一点就不担心给去掉镣铐的新诗带上新的枷锁吗。   在笔者看来,继承诗歌传统(非传统诗歌)应当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诗歌传统说确切些就是本民族既往诗歌文化精神的精华所在,发展新诗就应该从既往的优秀文化中提取我们需要的养分为我为今天的新诗所吸收。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应当如何继承诗歌传统,在这里笔者择要谈谈一己之见供大家参考,以求抛砖引玉。   一是重视汉语的学习。汉语的特色是一音一字、一字多义,这大大有别于欧美国家的语言,我们在学习西方艺术技巧时,这一点经常被忽视。诗歌终究是语言的最高艺术,诗人作为语言艺术的创造者,没有理由不好好学习自己的母语。我们在创作新诗的过程中,过去讲诗歌的音乐性现在则常说诗歌内在的韵律节奏或者语感,这些都和汉语的字句锻炼有着极大的关联。古代诗歌对汉语音义的内在规律有很好的总结,就里面音律上的抑扬顿挫、平仄押韵每个点展开都是一个专门的学问。我们用现代汉语写诗不能再提这样高的要求,但是加强语言的学习和锤炼,对诗歌写作无疑会有巨大的帮助。笔者时常感慨于一些诗歌作者无法独立完成一编通顺完整的文章,在他们的观念里,诗歌就是意象或语词的拼凑组合,或者干脆就是信口道来一段可以让人产生错觉的话语的分行排列。这不能不说是当下诗歌创作的悲哀,这里想给诗人们提醒的是,我们是不是已经到了重新学习汉语的时候了。   二是重视民族审美情趣的提升。不同民族的文化都有其特有的魅力,就是因为每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的审美价值观。在继承本民族文化传统时,十分值得我们重视的一个方面就是中华民族独有的审美取向。就拿绘画来说,我们的国画之写意、书法之抽象只有深入了解中华文化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审美快感,与西方的油画相比,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审美取向。诗歌也是如此,纵观世界诗歌发展史,从荷马史诗到《浮士德》我们看到了西方文学史中史诗的重要位置,而翻遍中国文学史我们几乎看不到史诗影子,这说明了中西诗歌的差别也隐含着东西方文化审美价值观念的不同。在发展新诗的过程中,借鉴西方的艺术技巧为我所用,这样富有探索的精神是值得倡导和学习的,但是借鉴应当注意消化和融合,从而创造出富有本民族特色的诗歌作品,而不是生搬硬套那些舶来品去掩盖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中对艺术价值的认识。   有人说,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世界已经变成“地球村”了,我们的文化交流更是日益加强,因此诗歌创作也应当展示人类共同的精神。对于这种论调,笔者是持反对意见的。笔者认为世界变成“地球村”只是加快了文化交流的广度、深度、速度,文化本身还应当是自我独有的才有交流的必要。除非真有那么一天:世界大同了,民族消灭了,语言统一了,否则还是要坚持那句老话:“愈是民族的,愈是世界的。”   我们在阅读古诗时经常会说,这首诗的意境很美,“意境”就是我们民族独有的审美取向,它在诗歌中是通过物象、意象创造出来的艺术境界,往往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现代诗歌的创作是不是忽略了这方面的创造意识呢?这里提到“意境”只是一个小小的审美触点,并不是说我们以后写诗都必须强调意境美,而只是指出中国的诗歌应当重视和强化本民族特有的审美意识。   三是批判地继承。诗坛上有一种现象就是一说继承传统,有人就会说写诗还得回到五四时期那种诗歌传统上去,更有甚者不断提倡学习传统格律诗的写法。这些都是对“继承”理解的偏颇,因为继承绝对是要扬弃的。   对诗歌传统要“批判地继承”也是一句“老生常谈”了,但是这里面的“批判”两个字着实是关键的关键。批判的前提是认识,认识的前提是学习,这就是说只有对中国传统诗歌认真地进行学习和研究,才有可能比较全面地了解诗歌传统的精华和糟粕。才有可能提取出有益于现代诗歌成长和发展的养分为今天所用。批判地继承不仅需要胸襟,而且需要胆识。胆是勇气,识是智慧和见识。批判地继承,我们以前没有做好,今天重新提出来,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来关注和实践。 三、诗歌教育亟待重视   当今世界传媒之发达无疑大大加快了诗歌传播和交流的速度,如远在美国的诗人姚园和北京的诗人西北龙就可以在同一时间利用网络这个平台交流诗歌、互相答酬,而随着教育的不断发展,成年识字人群更是翻倍增加。按理说进入这么一个信息时代,读诗的人群应当是不断扩大的,但令人遗憾的是今天我们的诗歌读者不是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少。笔者在识字人群中做过一个读诗的问卷调查,得到的结果是这样的:读过古诗的人占86%,读过白话新诗的占17%,读过朦胧诗的占9%,读过朦胧诗以后现代诗歌的占1%。这个数字是否具有代表性暂且不说,但看到以后还是太过让人伤心了,笔者一直也认为诗本来就是少数人读的,可也未免少得太可怜了吧。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在提示我们:诗歌读者严重流失!   面对这样的现状,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归咎于诗人:“诗写得太难懂,所以没人看”。对此笔者不敢完全苟同,诗人作为诗歌的创造者,是要承担他们应当承担的责任(比如没有把诗写得既容易阅读又意蕴深刻、回味无穷),但是更大的责任应该是由社会来承担,那就是被忽视的诗歌教育问题。   稍加留意的人都很清楚,中国古代社会是十分重视诗歌教育的,从最初的启蒙教育到最后的会试选材,可以说成是一部诗歌教育史,诗歌被重视的程度是其他国家民族无法比拟的——诗写得好坏直接关系到谋取功名的成败。应当说,传统格律诗的写作和阅读难度,都比新诗要大,但正是由于诗歌教育被提拔到无以复加的高度,所以才有诗在中国古代识字人群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应当承认现代教育是进步的,但是现代诗歌教育却是非常落后的。我们翻开中小学课本,除了可以看到早期一些白话新诗的经典作品以外,新时期以来的诗歌作品根本就看不到,即使是大学的公共学科《大学语文》也是读不到几首新诗,而古典诗词从幼儿读物到大学课本每一层次都有不同程度的保留。这个现象告诉我们现代诗歌教育出现严重的断层,现代诗歌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同时还是民族和时代文化精神的重要体现,我们期待着诗歌界、教育界乃至社会各界的有识之士关注现代诗歌教育问题,也期待着我们的时代出现众多的诗歌教育家。          2004年12月1日草于万贤村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的世界(组诗)

 梨花一枝在雾中   如果,你的天空不下雪,我请你去梨园看花。   梨花隐匿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多年未曾谋面?   是你南方的春信吗?还是你家乡的泥土?   雾起。轻轻迈进幽溢的园门,长长的寂寞在脚下柔柔踏过。   在你十指的缝隙中,白色的芳容是你今升生唯一见到的洁。   你吟了一句:梨花似雪,雪似梨花,梨花一枝在雾中。   风过。有一涧流水经过。   在梨花相映的水面,我看见了你倒影里淡泊的身影。   一如,你的灵魂,我的清颜。   风用悄然而无声的手,纤纤拂去我额上的忧郁。   你说——你不必为我遗憾,我已经见到雪了。   雪落。在你心灵。   天的那方,地的那角,   梨是无染的一副美丽。你在画里入诗。   理想与现实   你的习惯,灿烂地笑。   香烟。茶杯。酒瓶。   美女。蝴蝶。周庄。   压抑的欲望,你的城滋生的海洛英。   白色的云烟袅起,你的身体百毒不侵。   一副铜墙铁壁的身体。一双正义凛然的眼睛。   一张口若悬河的嘴唇,一只柔情似水的笔。   矛盾与现实的组合,一场滑稽的电影。   红尘滚滚,大地苍凉。   天真与童话轻易而逝。你的沉思,   该选用哪种表达方式?   不语。失言。忘却记忆。   你进出豪华地毯的房间,一把锁,   将你锁住,或将你放弃。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2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盼  望

艾 青

  一个海员说,

  他最喜欢的最起锚所激起的

  那一片洁白的浪花……

  一个海员说,

  最使他高兴的是抛锚所发出的

  那一阵铁链的喧哗……

  一个盼望出发

  一个盼望到达

  1979年3月,上海

  (选自《归来的歌》,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出版)

  一首好诗,能给人以启迪、遐想,而且往往是读者意会到的要比诗人字面上写出的还多。艾青的《盼望》就是这样一首好诗。它一共只有六句,描述了海员在“起锚”和“抛锚”时的喜悦心情和两种“盼望”:一种是“盼望出发”,因而便喜欢看到“起锚所激起的那一片洁白的浪花”;一种是“盼望到达”,因而就很高兴听到“抛锚所发出的那一阵铁链的喧哗”。至于海员们为什么喜欢“盼望出发”,又为什么高兴地“盼望到达”,诗人没有说,留给读者去思考。

  艾青一贯强调诗歌的语言应富有启示性。他的《诗论》有云:“启示的语言,以最平凡的外形,蕴蓄着深刻的真理。”他的许多歌唱平凡的真理的短诗,大都是“以最平凡的外形”抒写他对社会和人生的真知灼见,语言都富有启示性 。《盼望》一诗也是如此。诗中描述海员的两种“盼望”,实际上是对新中国海员乐观、豪迈的性格和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英雄气概的赞扬。因为对于海员来说,“盼望出发”就是企盼与惊涛骇浪作斗争,“盼望到达”就是期待与向往胜利地到达目的地。没有出发,就无所谓到达;没有战斗,也就谈不上胜利。因此,海员们的两种盼望正是表达了对战斗与胜利的渴望。推而广之,出发与到达——战斗与胜利,岂只是海员们的两种盼望?每一个革命者在人生的征途上不也常常在脑海里涌现这两种盼望么?船在海上,会不停地遇到风浪:人在世上,会不断地碰到困难。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就应该象英雄的海员那样,对困难的回答是战斗,对战斗的回答是胜利。这就是《盼望》一诗给我们的深刻启示。

  艾青诗作刻意追求单纯的美、朴素的美。这首小诗意象单纯,主体是两个海员的两句富于形象的话,而这两句话又由两个象征性意象组成。诗人正是通过对两种盼望的具体、形象的描绘,深刻地揭示一代海员的思想情怀。诗作完全采用口语入诗。诗人曾说:“我用口语写诗,没有为押韵而拼凑诗,我写诗是服从自己构思,具有内在的节奏,念起来顺口,听起来和谐就完了。”(《诗论》)这首小诗正是这样。诗中两句散文句式的诗行长达二十余字,但念起来像山泉一样自然流泻,显示出朴素自然、清新流畅的语言美。

 楼主| 发表于 2005-1-4 20:19 | 显示全部楼层
《相识》

这个秋天没有什么不同
飘起的是一种妩媚
落下的却是一季成熟
见惯了赤橙黄绿
思绪也就飞上天空
落寞也就没有了归路
跚跚的
象走出夏季的孕妇
撑开花伞步入静静的深巷
身后连叹息都不由得止住
悄悄的
却有一种冲撞
火花闪耀在忽暗忽明之间
就像神光笼罩下的那棵榕树
一只手扶住了另一只手
力量在掌心形成漩涡
碾碎了下滑和倾斜
高跟鞋和裙角不在失衡中飞舞
眼睛里懂读了感动
一切擦肩而过
一切恢复如初
秋天里的缘分
挡不住开往冬天的脚步

发表于 2005-1-5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背熟的一首小诗,作者已经记不起了:

那天

我说

月儿真弯

你说

是风

要把它折断

今天

我说

月儿真圆

你说

是风

已把它灌满

我一阵痉挛

渴求一个永恒的答案

你说

要等待

那个无风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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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5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食指诗选

相信未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1968年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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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生命

也许我瘦弱的身躯象攀附的葛藤, 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前程, 那请在凄风苦雨中听我的声音, 仍在反复地低语:热爱生命。

也许经过人生激烈的搏斗后, 我死得比那湖水还要平静。 那请去墓地寻找的我的碑文, 上面仍刻着:热爱生命。

我下决心:用痛苦来做砝码, 我有信心:以人生去做天秤。 我要称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 要后代以我为榜样:热爱生命。

的确,我十分珍爱属于我的 那条曲曲弯弯的荒槽野径, 正是通过这条曲折的小路, 我才认识到如此艰辛的人生。

我流浪儿般的赤着双脚走来, 深感到途程上顽石棱角的坚硬, 再加上那一丛丛拦路的荆棘 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

我乞丐似地光着脊背走去, 深知道冬天风雪中的饥饿寒冷, 和夏天毒日头烈火一般的灼热, 这使我百倍地珍惜每一丝温情。

但我有着向旧势力挑战的个性, 虽是历经挫败,我绝不轻从。 我能顽强地活着,活到现在, 就在于: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1978年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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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 怒

我的愤怒不再是泪雨滂沱, 也不是压抑不住的满腔怒火, 更不指望别人来帮我复仇, 尽管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刻。

我的愤怒不再是忿忿不平, 也不是无休无止的评理述说, 更不会为此大声地几乎呐喊, 尽管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刻。

虽然我的脸上还带着孩子气, 尽管我还说不上是一个强者, 但是在我未完全成熟的心中, 愤怒已化为一片可怕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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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 运

好的声望是永远找不开的钞票, 坏的名声是永远挣不脱的枷锁;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 我愿在单调的海洋上终生摸索漂泊。

哪儿找得到结实的舢板? 我只有是街头四处流落, 只希望敲到朋友的门前, 能得到一点菲薄的施舍。

我的一生是辗转飘零的枯叶, 我的未来是抽不出锋芒的青稞; 如果命运真是这样的话, 我愿为野生的荆棘高歌。

哪怕荆棘刺破我的心, 火一样的血浆火一样地燃烧着, 挣扎着爬进喧闹的江河, 人死了,精神永不沉默!

196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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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狗 ——致奢谈人权的人们

受够无情的戏弄之后, 我不再把自己当人看, 仿佛我成了一条疯狗, 漫无目的地游荡人间。

我还不是一条疯狗, 不必为饥寒去冒风险, 为此我希望成条疯狗, 更深刻地体验生存的艰难。

我还不如一条疯狗! 狗急它能跳出墙院, 而我只能默默地忍受, 我比疯狗有更多的辛酸。

假如我真的成条疯狗 就能挣脱这无情的锁链, 那么我将毫不迟疑地, 放弃所谓神圣的人权。

197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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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洋翻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雄伟的汽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 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 我双眼吃惊地望着窗外,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 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 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 直到这时,直到这时候, 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阵告别的声浪, 就要卷走车站; 北京在我的脚下, 已经缓缓地移动。

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 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然后对她大声地叫喊: 永远记着我,妈妈啊,北京!

终于抓住了什么东西, 管他是谁的手,不能松, 因为这是我的北京, 这是我的最后的北京。

1968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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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起的香烟中飘出过未来的幻梦, 蓝色的云雾是挣扎过希望的黎明。 而如今这烟缕却成了我心中的愁绪, 汇成了低沉的含雨未落的云层。

我推开明亮的玻璃窗, 迎进郊外田野的清风。 多想留住飘散的烟缕—— 那是你向我告别的身影。

196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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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酒浆仿佛是热血酿成, 欢乐的酒杯是盛满疯狂的热情。 如今,酒杯在我手中颤栗, 波动中仍有你一丝美丽的眼睛。

我已在欢乐之中沉醉, 但是为了心灵的安宁, 我还要干了这一杯, 喝尽你那一片痴情。

196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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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干脆忘掉她吧

还是干脆忘掉她吧, 乞丐寻不到人间的温存, 我清楚地看到未来, 漂泊才是命运的女神。

眼泪可是最贴心的爱人, 就象露珠亲吻着花唇, 苦涩里流露着浸泌的甘美, 甘美寻不到一屑俗尘。

幻想可是最迷人的爱人, 就象没有站稳脚跟的初春, 一手扶着摇曳的垂柳, 一手招回南去的雁群。

缪斯可是最迷人的爱人, 就象展翅飞起的鸽群, 迟缓地消失在我的蓝天里, 只留下鸽铃那袅袅的余音。

眼泪幻想啊终将竭尽, 缪斯也将眠于荒坟。 是等爱人抛弃我呢? 还是我也抛弃爱人?

于是干脆忘掉他吧, 乞丐寻不到人间的温存。 我清楚地看到未来, 漂泊才是命运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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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儿三部曲

冷漠的冰层下鱼儿顺水而去, 听不到一声鱼儿痛苦的叹息, 既然得不到一点温暖的阳光, 又怎能迎送生命中绚烂的朝夕?!

现实中没有波浪, 可怎么浴血搏击? 前程呵,远不可测, 又怎么把希望托寄?

鱼儿唯一的的安慰, 便是沉湎于甜蜜的回忆。 让那痛苦和欢欣的眼泪, 再次将淡淡的往事托起。

既不是春潮中追寻的花萼, 也不是骄阳下恬静的安息; 既不是初春的寒风料峭, 也不是仲夏的绿水涟漪。

而是当大自然缠上白色的绷带, 流着鲜血的伤口刚刚合愈。 地面不再有徘徊不定的枯叶, 天上不再挂深情缠绵的寒雨。

它是怎样猛烈地跳跃呵, 为了不失去自由的呼吸; 它是怎样疯狂地反扑呵, 为了不失去鱼儿的利益。

虽然每次反扑总是失败, 虽然每次弹越总是碰壁, 然而勇敢的鱼儿并不死心, 还在积蓄力量作最后的努力。

终于寻到了薄弱环节, 好呵,弓起腰身弹上去, 低垂的尾首腾空跃展, 那么灵活又那么有力!

一束淡淡的阳光投到水里, 轻轻抚摸着鱼儿带血双鳍; “孩子呵,这是今年最后的一面, 下次相会怕要到明年的春季。”

鱼儿迎着阳光愉快欢跃着, 不时露出水面自由地呼吸。 鲜红的血液溶进缓缓的流水, 顿时舞作疆场上飘动的红旗。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使鱼儿昏迷,沉向水底。 我的鱼儿啊,你还年轻, 怎能就这样结束一生?!

不要再沉了,不要再沉了, 我的心呵,在低声地喃语。 ……终于鱼儿苏醒过来了, 又拼命向着阳光游去。

当它再一次把头露出水面, 这时鱼儿已经竭尽全力。 冰冷的嘴唇还在无声地翕动, 波动的水声已化作高傲的口气:

“永不畏惧冷酷的的风雪, 绝不俯仰寒冬的鼻息。” 说罢,返身扎向水底, 头也不回地向前游去……

冷漠的冰层下鱼儿顺水漂去, 听不到一声鱼儿痛苦的叹息。 既然得不到一点温暖的阳光, 又何必迎送生命中绚烂的朝夕?!

趁着夜色,凿开冰洞, 渔夫匆忙地设下了网绳。 堆放在岸边的食品和烟丝, 朦胧中等待着蓝色的黎明。

为什么悬垂的星斗象眼泪一样晶莹? 难道黑暗之中也有真实的友情? 但为什么还没等到鱼儿得到暗示, 黎明的手指就摘落了满天慌乱的寒星?

一束耀眼的灿烂阳光, 晃得鱼儿睁不开眼睛, 暖化了冰层冻结的的夜梦 慈爱地将沉睡的鱼儿唤醒:

“我的孩子呵,可还认识我? 可还叫得出我的姓名? 可还在寻找我命运的神谕? 可仍然追求自由与光明?”

鱼儿听到阳光的询问, 睁开了迷惘失神的眼睛, 试着摇动麻木的尾翼, 双鳍不时拍拂着前胸:

“自由的阳光,真实地告诉我, 这可是希望的春天来临? 岸边可放下难吃的鱼饵? 天空可已有归雁的行踪?”

沉默呵,沉默,可怕的沉默, 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声。 鱼儿的心突然颤抖了, 它听到树枝在嘶喊着苦痛。

警觉催促它立即前行, 但鱼儿痴恋这一线光明, 它还想借助这缕阳光, 看清楚自己渺茫的前程……

当鱼儿完全失去了希望, 才看清了身边狰狞的网绳。 “春天在哪儿呵,”它含着眼泪 重又开始了冰层下的旅程。

象渔夫咀嚼食品那样, 阳光撕破了贪婪的网绳。 在烟丝腾起的云雾之中, 渔夫做着丰收的美梦。

苏醒的春天终于盼来了, 阳光的利剑显示了威力, 无情地割裂冰封的河面, 冰块在河床里挣扎撞击。

冰层下睡了一年多的水蟒, 刚露头又赶紧缩回河底, 荣称为前线歌手的青蛙, 也吓得匆忙向四方逃匿。

我的鱼儿,我的鱼儿呵,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你盼了一冬,就是死了, 也该浮上来你的尸体!

真的,鱼儿真的死了, 眼睛象是冷漠的月亮, 刚才微微翕动的鳃片, 现在象平静下去的波浪。

是因为它还年轻,性格又倔强, 它对于自由与阳光的热切盼望, 使得它不顾一切跃出了水面, 但却落在了终将消融的冰块上。

鱼儿临死前在冰块上拼命地挣扎着 太阳急忙在云层后收起了光芒—— 是她不忍心看到她的孩子, 年轻的鱼儿竟是如此下场。

鱼儿却充满献身的欲望: “太阳,我是你的儿子, 快快抽出你的利剑啊, 我愿和冰块一同消亡!”

真的,鱼儿真的死了, 眼睛象是冷漠的月亮, 刚才微微翕动的鳃片, 现在象平静下去的波浪。

一张又一张新春的绿叶, 无风自落,纷纷扬扬, 和着泪滴一样的细雨, 把鱼儿的尸体悄悄埋葬。

是一堆锋芒毕露的鱼骨, 还是堆丰富的精神矿藏, 我的灵魂那绿色坟墓, 可曾引人深思和遐想……

当这冰块已消亡, 河水也不再动荡。 竹丛里蹦来青蛙, 浮藻中又来游出水蟒。

水蟒吃饱了,静静听着, 青蛙动人的慰问演唱。 水蟒同情地流出了眼泪, 当青蛙唱到鱼儿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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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精神病院

为写诗我情愿搜尽枯肠 可喧闹的病房怎苦思冥想 开粗俗的玩笑,妙语如珠 提起笔竟写不出一句诗行

有时止不住想发泄愤怒 可那后果却不堪设想…… 天呵,为何一次又一次地 让我在疯人院消磨时光!

当惊涛骇浪从心头退去 心底只剩下空旷与凄凉…… 怕别人看见噙泪的双眼 我低头踱步 无事一样

1991年5月12日——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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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 风

我来自北方的荒山野林, 和严冬一起在人世降临。 可能因为我粗野又寒冷, 人间对我是一腔的仇恨

为博得人们的好感和亲近, 我慷慨地散落了所有的白银, 并一路狂奔着跑向村舍, 向人们送去丰收的喜讯。

而我却因此成了乞丐, 四处流落,无处栖身。 有一次我试着闯入人家, 却被一把推出窗门。

紧闭的门窗外,人们听任我 在饥饿的晕旋中哀号呻吟。 我终于明白了,在这地球上, 比我冷得多的,是人们的心。

1969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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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 魂

如果月光象伤透了心的白发 如果星辰象善良真挚的眼睛 那么这灵魂一定是黑夜的宠儿 一定是热烈的爱与恨的结晶

怀着苦思不解的沉重 奔向十字架神秘的阴影 但愿我能看到路口那盏 预示我生命终结的红灯

196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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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

心上笼罩着乌黑沉重的云层 心中吹过一阵又一阵的寒风 心底沉淀着盐分饱和的溶浆 心头耸立起积雪不化的山峰

让我来告诉你这是我的心 这世界已被无情的解剖示众 它已不再有什么秘密的故事 它正遭受着你们残酷的戏弄

你们想用钉鞋掌的鞋跟碾碎它 看着它因为痛苦的抽搐而变形 可它仍然还是一颗心 而且就在我胸中砰砰跃动

我决心接受你们的挑战 不过之前多余问一声 不知你们有没有一颗心 要有,望你们千万珍重

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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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 望

我曾经有一个美好的愿望 把秋天的原野裁成纸张 用红的高粱,黄的稻谷 写下五彩斑斓的诗章

可是没等收完庄稼 我的手稿已满目荒凉 只在狂暴的风雪过后 白纸上才留下脚印数行

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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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房间

我的小房间 零乱又温暖 她就紧靠在 厅房的右边

深褐色的立柜里面 旧衣物挂得满满 暗红色书桌的抽屉中 锁满了浪漫的诗篇

床上没有洗过的脏衣服 压着聂鲁达厚厚的诗卷 枕边堆放着散落的稿纸 上面写着些片语只言

朋友们常在这里相会 聚在一起议论争辩 点燃只香烟乘着酒兴 谈诗歌、艺术、昨天、明天

这就是我的小房间 零乱又那样温暖 门在为你而敞开 我的年轻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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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心灵

时光白白流逝的恐慌 时时惊吓着我的灵魂 我心中还有希望的花朵 可无聊象条蛇缠绕着枝藤

我的心灵已无法挣脱 能向谁发出求救的呼声 我只有白天廉价的欢乐 可廉价的欢乐总是苦闷的象征

不得已,我敞开自己的心胸 让你们看看我受伤的心灵—— 上面到处是磕开的酒瓶盖 和戳灭烟头时留下的疤痕。

1987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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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 叶

我随手拾起一片落叶 若有所思地仔细端详

干瘪的叶片上皱纹深藏 背面叶脉象青筋饱涨 没有金黄荣耀的色泽 只是一张青灰色的面庞

它曾是那么丰满光亮 墨绿的叶片闪耀着希望 风暴中有它激烈的争辩 骄阳下遮片舒适阴凉

如今在命运寒流的驱赶下 它象个卖艺的老人一样 蜷缩着身躯沿街流落 瑟瑟发抖的低音浅唱

一片无人理解的枯叶 竟是我心中一片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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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与大地的对话

落叶说:为了归根我才飘落 轻轻的不曾碰上损害些什么 而人们仍在我身上随意践踏 竟然使我受这样的凌辱和折磨

“你看,在我身上万物生长, 而我呢”大地说:“却日益贫困饥薄 看来你终究知道点什么是幸福 不然你的话语怎这么尖刻

落叶不再说什么 而我却明白了许多

1985-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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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桂冠

诗人的桂冠和我毫无缘分 我是为了记下欢乐和痛苦的一瞬 即使我已写下那么多诗行 不过我看他们不值分文

我是人们啐在地上的痰迹 不巧会踏上那姑娘的足迹 我看这决不是为了沾上我 一定是出于无意决非真心

我是我那心灵圣殿的墙上 孩子们刻下的污秽的字文 岁月再长也不会被抹去 但对这颗高傲的心却丝毫无损

人们会问你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都行但不是诗人 只是那些不公正的年代里 一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

1986年 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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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青春告别

别了,青春 那通宵达旦的狂饮

如今打开泡药材的酒瓶 小心地斟满八钱的酒盅 然后一点一滴地品位着 稍稍带些苦味的人生

别了,青春 那争论时喷吐的烟云

依然是一支接一支地点燃 很快的度过漫长的一天 不同在,愿意守着片宁静 虽说,孤独却也轻松

别了,青春 那骄阳下、暴雨中的我们

七分的聪明被用于圆滑的处世 终于导致名利奸污了童贞 挣到了舒适还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是因为丧失了灵魂,别了,青春。

198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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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舞台

愁苦过早地把皱纹深刻在眼角 可嘴边还是那丝对人生的嘲笑 好心的朋友用纸牌为我占卜 命运是一生穷酸,终生潦倒

墙角那奶奶用过的柱棍 已不耐烦地等着我的衰老 该谢幕了,几下疏落的掌声 象以往,无人喝彩叫好

1989年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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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时你又一次 闯入我的心灵

我在心里呼唤你的名字 脑际不断闪过你的身影 因为你代表着我的青年时代 那时会爱你爱得那样深情

之后,命运给了你那么多不公正 可回首往事你却谈笑风声

寂寞时你又一次 闯入我的心灵

终于你走了过来步履轻盈 老了些相貌穿着还那样普通 象一枝花期早已开过的玫瑰 甚至仿佛连绿叶也已凋零

面对未来人生严峻的提问 你的回答始终是那样真诚

寂寞时你又一次 闯入我的心灵

1991年 第三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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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 宿

由于创作生命的短促 诗人的命运吉凶难卜 为迎接灵感危机的挑战 我不怕有任何更高的代价付出

优雅的举止和贫寒的窘迫 曾给了我不少难言的痛楚 但终于我的诗行方阵的大军 跨越了精神死亡的峡谷

埋葬弱者灵魂的坟墓 绝对不是我的归宿

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园 坟头仅仅是几丕黄土 这就是我祖祖辈辈的陵园 长年也无人看管守护

活着的时候倍尝艰辛 就连死后也如此凄苦 我激动地热泪夺眶而出 一阵风带来奶奶的叮嘱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孩子,这是你最后的归宿。”

1991年于第三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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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可真的不知道, 为何偏爱冬夜中的寒风衰草, 因为衰草可令人随意践踏, 还是寒风能给人清醒的思考?

随意踱步能使人浮想联翩, 冬夜里内心中跳跃着诗意的火苗, 喧嚣不安的白天得不到的东西, 我要在冰冷的月波中细细寻找,

我不知道,我可真的不知道, 何时嘴角才有了得意的微笑—— 直到灵感化为动人的诗句, 才感到已是寒气逼人的拂晓……

1993

发表于 2005-6-5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杨晓芸:2004情诗精选十二首 2004情诗精选十二首 01:《我到过这里》 我到过这里。一段蓝色栅栏 白房子里睡着白云 养蜂人住在雨水里,蘸着身体里的糖 吹油菜花里的小女人 这个时刻 空气里到处都是甜,乱生花根 02:《我是有爱的人》 我是有爱的人,爱着 有爱的人 创造春风的人 小蜜蜂有大爱 我在花丛里,有小小的迷失 03:《飞》 像猛然蹦开的一卷丝绸,我抖动 哑巴的小舌头。我是爱着你了 裸露的山的气骨。河流的涌动 带动沙石的涌动。低语里 火苗闪烁。我爱这些。蓬勃的 山林有小兽出没,嬉戏 小蜜蜂嘤嘤嗡嗡。那周而复始地 野花开放… …我爱得如此辽阔 接近虚无。我的心 在轻啸,像翻卷的云雾那样 飞啊。飞向山中 2004.04.22 04:《阳光》 我是有爱的人,爱着有爱的人。 ——题记 1 我感觉到你就在人群里 你就是一群人。川流不息 这么多的脚后跟,彼此寸步不离 无须翻山越岭。我感觉到 你的手抚摸过我周身的虚无 阳光翻飞的褶皱。踉跄的影子喊不出 裂骨的疼痛 我感觉到我们同时颤抖的灵魂 2 又是雨。又是高悬的七色虹桥 多像你的幸福的粗气。只是在梦里 折骨的雨伞萎靡不振 空气多么沮丧。大片乌云 向我压过来。但他不是你 伤心的人困在阴影里继续伤心 3 空囊的胃里空荡荡地冷 舌尖翻滚着苦涩的空气 我吞吞吐吐 欲言又止的喉咙,好比断节的藕 这不是病。这是一双手 日夜不停地收拢风筝的线轴 现在你听到的和看到的,都是我 支离破碎的身体 4 继续爱着这些树。爱着所有的叶子 最初的萌动和最后的斑驳 年轮里的秘密,起伏的生与死 爱着 因为这些而荡漾不止的花粉 5 今天的太阳是别人的,是冷的 我被人群的浊浪排斥,挤压 我像一片雪穿过他们。我是说 我正以不为人知的脚步奔向你 我正拥有着人间的那种不可能 把时间叠回小匣子。在白天 种植黑夜的大梦。我正以飞翔 驾驭千里迢迢的尘土 2004年5月8日 05:《完美》 给你我的理想主义。一块石头 它的完美与糖无关 但它是甜的 玫瑰的性征服了它的粗糙,它的 虎背熊腰。于是 一块石头有着玫瑰的细润,沉默 有着玫瑰的睡眠 这样的完美,从黑夜到清晨 哦,为你开始吊嗓子的理想主义 把梦继续推向白日梦—— 黑猫蜷在石头里打呼噜 半截尾巴拨弄着墨水瓶和不倒翁 不倒翁倒了。墨水瓶不倒 06:《换个角度》 就是从早到晚的抚摸 进入整体,宏阔,一片草 从荡漾的虚无里沉潜 到细微,到器官。小到一粒 顽固的青春痘 小到一时,一杯。手心里的 一滴水,一场紧紧拽住的风暴 继续小。小到最后 我倦在皱纹里。你要抚摸 才看得到   07:《今日阿拉伯》 看不见你。我就开始想: 任性的小蹄子,如何娇嗔 如何上下乱窜 弄皱了你的衣。这是你的鼻子 这是你的眉毛嘴巴,这是眼神闪电 诸多美妙的唱和,是为了迎接 一头扬起毛发的狮子;亦或是 缥缈之国的阿拉伯神毯? 我的想多么主观,多么用力 我的手已经拽住了神毯的一角 我的手心甚至泌出了汗 越来越近地向前,我陷入密集的 树丛和水洼。想念至此,我还是 没有看到你。但我清楚地看到 飘飘的自身。难道 我就是那头月光的狮子? 而你是缥缈之国的王 阿拉伯神毯的编织者? 想念至此,我的想已不是我的了 而是你所想 你在那里敲打 我在这里破碎 2004/08/25/零时 08:《小病可当无》 秋风是什么金子做的 如此轻盈。黄澄澄的闪动 鸽子在飞 我疲惫地站着。哪儿也去不了 年年此时,秋风中弯腰,咳嗽 你在异地,读本草纲目 09:《一棵树下》 从春天到秋天,人群依然拥挤 面目模糊的人牙齿松动 心中有爱,羞于说出 一棵树下。两个人站着 风从大门出来,往北吹 你抽烟。我看你 风继续往北吹。树叶翻飞 我看着你 我们哪儿也不去 10:《亲密》 左手抚摩右手。爱 这么深。缩在肌肤下 有声音,没有嘴唇 有爱。没有爱的形体 你搬运石头,我做白日梦 虚实之间我们借光,穿针 扎鸡毛掸子。扫灰尘 11:《甜狮子》 1 你不动。你是尊贵的稳 你的稳里镶嵌着黑宝石 你的稳,控制着不安分的闪电 2 我太慌乱了 我老是掉东西 花花草草 风响水响 到处都是我的 甘蔗林 到处都是秋风 3 喝了一点儿酒 我喊你甜狮子 你不动。你的毛发高高扬起 20041211 12:《致亲爱的身体》 ▓ 春天,我冬眠 门外在鸣放烟火,辞旧迎新 我在屋里打盹 炉火安静舔着炉膛 整整一个冬,你就是欺身而来的冷 我的双腿灌满北风 冷流纵横,我划出热的旋涡 这样地爱,心脏收缩,再收缩 直到 舌头缩回嘴里,我在屋里打盹 炉火安静舔着炉膛 ▓ 慢下来 把速度还给风。把快 还给野花,游魂,和暴力份子 把车轮还给车体 把你还给时间,还给老 我要念着你的名字,倒痰盂,掸烟灰 坐在阳光下嘀咕,像一个坏脾气的老妪 却被你爱了一辈子 我就要这样,念着你的名字 把一天唠叨成一生 ▓ 下雨了 这是阳光在降临。这是它的 支离破碎 这是你,为我撕开你的 五脏六肺 我在你的肺腑里找到我 被风吹走的牙齿 我在你的胃里找到 我的胃 我们共进晚餐吧 这是一块冰 这是一团火 ▓ 静止 流水打着花腔。我只钟情于 咀嚼。钟情于 胳膊,牙齿。亲爱的身体 给我们三天,咀嚼,打碎 不分彼此 不使用,也不提起,任何一种姓氏 不说话 不说黄昏,南辕北辙的火车 我们不走,不惊动 风在云里的安然入睡。亲爱的 身体,我们的沉睡是 一沉到底 是激流之下,脉络交织的活化石

发表于 2005-6-5 1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无法走进的春天——解读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首被热爱海子的人们格外喜爱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写于1989年1月13日。两个月后,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河北省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这一事件,使得这首诗表面的轻松欢快与实际内涵之间产生了某种分离。也许,正是从这首诗中,我们得以窥见诗人最后的生存思考。

回望80年代特殊的精神氛围,海子是一个与之密切相关的文化象征,代表了某种价值理念和精神原型:以超越现实的冲动和努力,审视个体生命的终极价值,质疑生存的本质和存在的理由为核心的激进的文化姿态和先锋意识。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似乎表明诗人要在尘世营造幸福的生活,但诗人又用实际行动拒斥了对生活的介入——这首诗,如果和诗人的具有诗歌史文本意义(或是作为诗歌文本的一种完成)的行为相比较,两个文本之间构成反讽式的分裂。在这首诗里,纯朴直白的诗句、清新明快的意象未能遮蔽诗人对于“幸福”的抒写中的内在分离和矛盾,对“幸福”的表述在诗歌情绪的延伸中产生了歧变。而诗中的自我申诉也构成反讽式的消解,呈现出诗人的生存及思考中无法逾越的困惑。

“从明天起”表示时间上的断裂,和过去、现在形成间隔,似乎意味着姿态和目光的转移;“从明天起”,语气的断然,像一个单纯的少年在下决心:“从明天起,我要如何如何……”然而诗人已选择了的理性自觉的心灵探索无法轻松地中断。

“做一个幸福的人”,作为一个具有自主自为能力的人,诗人自然有选择生活的自由,他可以选择去感受“幸福”。这里的“幸福”被限定在日常生活的意义范围内,主要指向满足日常欲望(物质的以及情感的)、享受世俗快乐,例如“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与亲人通信,等等。可以在“关心粮食和蔬菜”的过程中,感受日常生活本身包含的享受物质快乐、使人休闲放松的内容,欲望的满足具有接近幸福感的可能。从诗句表层含义看,似乎诗人正走出自我的心灵重轭,试图理解、接受、融入“每一个人”所能理解的“幸福”之中;但同时又矛盾重重。在诗人心目中,这种“幸福”更多是一种被体验的过程,它距离诗人苦苦追寻的理想境界仍很遥远——“幸福”在这里仍然是一个等同于世俗快乐的、在“尘世”中被追寻的东西(过程)。“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祖国,或以梦为马》)的诗人不会停留、满足于此。这一点在第三章中得到明示。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告诉”意味着沟通,和人们交流、讨论关于幸福的感受和体验,没有了“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舒婷《致橡树》)的清高和孤傲;“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精炼地表述了一种体验: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幸福”,往往是在一瞬间,如同闪电一般的短暂;而就在“幸福”的那个瞬间,那种感受是如同闪电般的直击心灵,带来巨大的冲击。

这样的激情甚至引发了诗人要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的浪漫想象与冲动,显示了一种“走近”、“亲近”的姿态。“在海子看来,由于现代文明的畸形,人们无论是在他们所处的时代还是在他们关乎历史的记忆的情境中,都日益丧失了对生命作为一种奇迹的感受能力。所以,他认为自己有责任通过诗歌来帮助我们恢复对生命的感受力。洋溢在海子的抒情诗中的种种奇妙而热烈的情感,都与这种审美判断有关。”(臧棣《向神话致意》)。因而,这种亲近,更多是在与自我生命的内在意识对话,通过这种方式,诗人关心的仍是抽象的命题(这些抽象的命题和思考同样普遍存在于他的诗歌创作和诗歌观念的表述中),具有形而上的指向和自赋的使命感和神圣感,在表面的亲近中透着本真的孤绝。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人想象自己有这样一个既可以喂马劈柴关心粮食蔬菜的房子(在现实生活——尘世中的位置),又有一个超离生活之外,眺望大海(超越尘世的理想彼岸)的姿态和空间。也许,就像他喜爱的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拥有的那座木屋。这句话在诗的首章末尾出现,表达了既能融入尘世的日常幸福,又保持作形而上之观照和思考的愿望;但在第三章末尾,同样的句子,加了“我只愿”这一表示祈使的词语,却表达了另外一种选择,面朝大海,同时就是背对尘世,他将“在尘世获得幸福”的祝福赠予“陌生人”(或者说是“每一个人”),自己还是坚守自我的空间和姿态。

“春天”,“春暖花开”都是诗人对“幸福”生活的想象之境;“春天”带来“光明的景色”,这是渴望“复活”的诗人(《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想走进的。

在关于“幸福”的感受和想象里,“马”同样是不可或缺的:“我无限的热爱着新的一日/今天的太阳今天的马今天的花楸树/使我健康富足拥有一生/从黎明到黄昏/阳光充足/胜过一切过去的诗”(《幸福的一日——致秋天的花楸树》)。

但是,“马”在海子诗中又有特别的象征意义,他喜爱以“马”作为自己到达理想之境的载体,如“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 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此火为大 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祖国,或以梦为马》);“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因此, 天堂的马匹不远)”(《七月不远》)等等,“马”有时成为诗人高蹈理想的人格映证:“在长长的,孤独的光线中/只有主要的在前进/只有主要的仍然在前进/没有伙伴/没有他自己的伙伴/也没有受到天地的关怀”(诗剧《太阳》)。因此,“马”在诗中出现,暗示着对尘世幸福留有怀疑,即刻准备出走的“先行者”姿态。

综观全诗,诗人对“幸福”的抒写有一个潜在的转移过程:在第一节,抒情主人公的简洁明快的表白“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似乎宣告了他面向尘世,开始了一系列的体验式的行动: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关心粮食蔬菜等等;第二节诗人表述了“幸福”往往是一种瞬间的强烈体验,“幸福的闪电”,类似于本雅明描述的那种引起“震惊”感的“体验”(《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骑马周游世界(或这样的想念),甚或仅仅是关心粮食蔬菜,都会对尚未真正完全投入现世生活的诗人带来种种新奇的、触动平常心的体验。此在的“幸福”可以言说,是共同的经验,可以与他人交流、共享。而幸福的闪电所能告诉诗人的,诗人将乐于和别人分享的,本身不具备建立在个体独立而艰辛的探索基础上的独特意义,也无法从中实现主体意识。到了第三节,诗人最终从对幸福的渴望中间离出来,将自我和幸福的追求者区分开:“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给”、“为”、“愿”都是表达祈愿、施与的动词,表明了诗人真诚祝福他人,但自己选择了离开、不介入、拒绝被尘世渗透的姿态和生存方式。诗中的“你们”最终变成了“他们”,成为对“他者”的观照。

在诗的起首的那种对“幸福”的渴望,以及“幸福”的所指,在诗中被不断地延宕和消解。生存和经验的封闭、局限状态,会助长现实虚空感;或者诗人只能将自己的存在悬系于形而上的层面上,和对于“幸福”的想象感受比较起来,诗人更多地感到来自内心追问和内心矛盾困惑的痛苦:“麦地/别人看见你/觉得你温暖 美丽/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我站在太阳 痛苦的芒上/麦地/神秘的质问者啊/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答复》);“在火光中 我跟不上那孤独的/独自前进的、主要的思想”(诗剧《太阳》)的痛苦——思考的孤独感和焦虑感更为沉重实在,构成了海子诗歌的精神核心。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难得流露的纯真明快,并不能表明诗人已走出困惑 ,对生存意义和终极价值的追寻以及随后堕入的怀疑已成为诗人无法摆脱的困境。经过了痛苦、漫长的探索,到1989年诗人感到了疲惫,在最后的创作中写了不少抒情诗,最后一首诗作《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即表达了在春天从“沉睡”中复活的渴望,但是同时又意识到自身的分裂:“十个海子”和“最后一个海子”如此的不同,几乎没有可能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中同意能够读到这种自我分裂——在情绪的延展中分离出差异化了的诗人内心声音。而诗人认可的最终还是退回到自我世界和主观情境中的那一个:“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写于1989年3月14日诗人去世前不久的诗句似乎是一个预言。

川端康成《临终的眼》里引用芥川龙之介《给一个旧友的手记》的话:“也许你会笑我,既然热爱自然的美而又想要自杀,这样自相矛盾。然而,所谓自然的美,是在我‘临终的眼’里映现出来的。”可否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是长久以来感觉到“黑暗从内部升起”(《黑夜的献诗——献给黑夜的女儿》)的海子的一线游离的思绪。

无法复活的海子,随着20世纪80年代理想主义、精英意识的逝去而成为神话(诗人西川称他为“中国70年代新文学史中一位全力冲击文学与生命极限的诗人”,在《怀念》的开头说“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从90年代初起,他的诗歌被批评家广泛关注,甚至一度引发了全国范围的“海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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