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李成祥见大鹏而今成了平民百姓,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这还不要紧,真正令他恼火的是成祥过去只要与人摆谈,总要说出大鹏当官的话来炫耀,现在大鹏回家了,整得他在人前人后都说不起话了。还有人怪他吹得太凶,把牛皮吹爆了李大鹏才丢官的,简直气得他暴跳!唉,现在的大鹏一副倒霉相,他来家中恐怕都有一股晦气啊,但人家既然来了,面子上还得要客气点,毕竟是自己的侄儿嘛。成祥在让座泡茶时,大鹏早已看出他那热情中的冰霜,但大鹏全然不顾这些,只把他想建造纸坊的打算告诉成祥,请他帮助出主意。 成祥听了这番话,认为大鹏要向他借钱,便愁眉苦脸地先哭起穷来:“贤侄,你的想法不错,幺爸儿支持你,但这段时间我的馆子头才进了一批海料,当时的进价太高;哪晓得这些东西一进回来就说朝廷要打仗,来馆子头吃饭的人自然少了。这高档菜料卖不出去,幺爸儿的手头也很吃紧,一家人天天顿顿都靠吃青菜面汤过日子。对你的想法也无能为力!” 大鹏想我又不是来找你借钱的,你又何必向我哭穷呢?便开门见山地说:“幺爸儿,李家世世代代都以造纸为生。我辞官回家就想把纸坊建好,弘扬我们李家的纸业,争取将来能建成大纸坊。但我在外为官多年,对当地的情况不甚了解;而你一直在平乐经商,肯定知道这里的土地和纸市的行情。今天特来向幺爸儿求教?” 成祥一听大鹏不谈银钱的事,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你一个当过知府的大官,今天来找我这个穷爸儿商量事情,那是瞧得起我,我心头当然高兴!至于你想建造纸坊,兴旺我李家的纸业,自然是好事!不过——”他停下来慢慢吹燃纸捻点燃烟斗中的烟,吞云吐雾起来。 “幺爸儿,你是长辈,尽管指教”,大鹏听他话里有话,就向他表示:“我不会多心的!” 成祥又嗒了一口烟,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贤侄是当官之人,脑壳自然比我聪明,还要我来指教吗?不过你没有造过纸,又这么多年不在家,肯定不晓得造纸的苦处,我不过想提醒你一句。自从蔡承宗建造纸坊至今,整个平乐镇和下坝乡先后有了五百多家纸坊。你想,既有这么多纸坊,加上战乱年辰,当地盗贼四起,棒客满山,啥生意都不好做,这么多纸又卖给哪个呢?哎,我这不是给你泼冷水啊!当然,我的话也不一定对,就当我啥都没说过。” 大鹏觉得成祥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好像在打官腔应付我,并没把我当成亲人来商量事情,看来他也不会支持自己造纸的。便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感谢幺爸儿帮我爹做了皮袄,不知花了多少钱?如果这点钱不够,我明天上街来再补上。” 成祥心想我明明花了二十两,你拿这五两银子连买皮子的钱都不够,我还不如不收呢!不收还有点人情,但我也要把花的银子说在明处,这叫吃明亏不吃暗亏嘛,于是赔笑说:“大鹏,你在做啥子啊,咹?你的爹就是我的哥,小弟帮哥做件衣裳也是应该的,这二十两银子算不得啥?就算我对当哥的尽点心意”。说着从桌上把五两银子捡起来还给大鹏。 他这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大鹏已听出自己给少了。按大鹏那不愿欠人情的性格,在推来让去之后还是把银子放在桌上,并说一定要把所欠的部份补上。 成祥虚伪地招呼大鹏吃饭,他却礼貌地告辞了。 成祥的妻子刘氏见大鹏走了,便问道:“李成祥,你咋不留人家大鹏吃饭呢?” “哪个留他吃饭啊”?他的声音非常冷淡。 刘氏说:“你就不怕人家背后骂你吗?” “骂我啥子”?成祥装着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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