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总在意识中回避那多雨的夏季,但当路过某些街角,看到某些景物,听到某些人无心说出来的话,那种久别的孤独自卑之感又会潜伏进她的身体里,并像一个老朋友似的跟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你别是忘了我吧!”那样,她就会彻底地忧伤起来,把头埋下,不想让别人发现她眼里的异常。
两年前的生活很单调,但又碎事万端,她最先想起的是她找语文老师做心理辅导的那个晚上。原本她以为聪慧的语文老师一定能将她拉出忧郁的泥淖,但事后她发现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与语文老师的一席谈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位自命清高,又只会偏袒成绩好的学生的老师,怎么可能想她所期待的那样真心实意地跟她谈一次呢!即使表面假装怜悯也好。而且更要命的是,似乎周围的同学都发现她是个有心理问题的女生了,因为她去找兼任心理医师的语文老师谈话去了,恐怕得落人话柄了,这是她极度敏感的心无法忍受的。
第二天,像平常那样,她上厕所回来随意地在前桌那女生面前停留一下,希望像以往那样闲聊。但那女生竟然回避她的眼神,态度唯恐避之不及,好像她是个定时炸弹。她一下子察觉出来了,但自尊逼迫她不表现出伤心的神态,她不漏声色地回到座位,痛苦地思索到底是她做错哪里从而得罪那女生了。要知道她是一个不擅长交际的女生,班里没几位跟她玩得来的,前桌那位女生就是其中之一。难道是因为她去找心理医生的事情吗?从而就让她觉得跟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女生来往是不正常的,就像隔壁住着个有瘟疫的邻居,应该尽量避免碰面。天啊!难道这就是做为一个朋友应有的态度。或许,别人从不把你当朋友吧!她在心理冷笑一声,尽量让自己恢复平静。过后的日子里,那女生也经常给她找些小麻烦,比如说故意用力的靠在她的书桌前,弄得她无法安心复习。这多少让她觉得可笑,心理也对那女生产生鄙夷之情。但羞涩始终没让她把对昔日熟人的厌恶之情表现出来。两年后她终于弄明白为什么那女生会突然出现那种态度了,也不过是因为那女生比她更脆弱而已,脆弱使人不敢面对。
从那以后,她比以往更形影单只了,每当班里有什么集体活动的时候,她总是在人群中局促不安,别人三五成群,大声谈笑,没人注意到她的落单。生活变成两条来回往复的直线,泛着酸酸的味道。这次她并不向任何人诉苦。那除了为别人提供谈资之外,还有就是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愚蠢。
当然,生活决不是铺天盖地的灰色,偶尔阳光还是会从乌云的缝隙中透露出点希望。班里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安静的男生,长相帅气,弹吉他,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留意她,眼神热切。她不是白痴,知道那种留意和眼神意味着什么。但她那时已经有男朋友了,就在外地求学。再加上学业和升学的压力,她不能做出任何表示。但就做为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女生来说,那确实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那个男生的热切的眼神明确地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处于最遭的状况,起码她还有人注意的呀!
她有时候甚至想去谢谢那个男生,但处于羞涩的本性,她还是尽量装作不知道他的眼神。从小到大,她的的羞涩带给她数不清的苦恼。大家在一起谈天说地,嘻嘻哈哈,就她一个沉默无言,人们为了不至于冷落她,总会问一句将她拉入大家所聊的话题中,这时反倒让她难为情了,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应付几声。这搞得大家都有点无趣,最后大家都不愿再为难自己和她了。曾有段时间,她怀疑自己有心理疾病,甚至去网上查找该怎么样与人沟通的诀窍,并试图照着去做。可效果总与她所想象的大相庭径。就比如说,她试着去演讲,身上紧张得挤出了汗水,好不容易硬着头皮走上讲台,声音跟蚊子似的,她已经尽力讲到最好了。可台下那群个性张扬,青春躁动的群众根本不买账,到处交头接耳,整间教室乱哄哄的,大多数人其实也就是在谈论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而已,女生谈购物偶像剧,男生谈球星和校花,没人对她的演讲感兴趣,但在她看来,大家就是当着她的面对她品头论足,丝毫不给她面子。于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班主任再也不能无视全班的纪律,找了个借口叫她回到座位,让下一位同学上来演讲。她仓促地说了一下结束语,全身无力,可每迈一步,如携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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