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泸州玉壶间 马恒健 那年去泸州,入住20多层高的泸州老窖大酒店。当它的的主人陪着我在顶层旋转餐厅观赏24个行楷隶篆乃至甲骨文书写的“酒”字时,我对酒文化的理解开始灵动起来,并向纵深伸延。 先说雅的。离当代近一点,有清代著名诗人张问陶的“衔杯却爱泸州好”。由此上溯至宋代,苏轼贬谪惠州,心境阴郁,家人自故里前去探视他,携去泸酒两罐,诗人饮了此酒,豁然开朗,挥毫写下《浣溪沙》:“佳酿飘香自泸南,且邀明月醉花间。三杯未尽兴犹酣。”再稍远一点的唐代,著名诗人韦庄,动辄十杯不醉,在友人处饮得泸州酒,乘兴写下《菩萨蛮》:“泸州杯里春光好,诗书万卷偕春老……一醉卧残阳,弥爱我最痴。”无酒不成诗。从某种意义上说,酒酿出了诗的芳香。 历来有人把好酒与恋色相提并论,因此说一点“黄”的。后蜀主王衍得泸州美酒,大喜,设宴召嫔妃艳妆歌舞助兴,作达旦饮,作长夜淫。极乐间,王衍信口吟道“月华如水绫宫殿,有酒不饮真痴人。满目绿罗钗影乱,琼浆腹里好留香。”此刻,一个没有杨玉环的美貌也没有武则天的野心,却很有才气的宫嫔李玉箫唱和:“云散江城玉漏遥,月华浮动可怜宵。停杯不饮将何是,且待泸南籴酒糟。”她是否因如此美妙地唱和而被王衍长久垂青,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俗的。俗,即贴近现实而为寻常百姓喜闻乐见。于是,我从高高的旋转餐厅一个筋斗栽进泸州的背街里巷。 在一家酒厂,厂长抱歉地对我说:“厂里本有善饮酒猜拳的‘五朵金花’,今天只有三朵在家,权且聊以助兴吧!”只能浅尝的我,惶顾陪同的几位男士,他们均以坚定的目光示意:关键时刻一定代劳。 碗盏一溜子排开,未贴标签的酒瓶摆了满满一箱。酒瓶开了,浓香散入秋风,溢满厅堂。 主人率先举杯:“按泸州的规矩,一口吞!”他料我略为识礼,无需多言便能入乡随俗。 岂料我一杯酒下肚,却有了贪杯兴趣,这酒醇和芳香,很是顺口。见我并无怯意,三朵金花便轮番而上。大约喝了五六杯后,金花之一提议划拳。当她们相信我确实不会划拳时,便再也不容分辩地和我玩一种当时泸州流行的既快捷又简单的赌酒游戏——猜物。 这种游戏的规则和玩法是这样的:两人捉对,其中一人握拳,让对方猜其手中是否握有一小玩意儿(如酒瓶盖之类),猜错即喝。这本和掷硬币的概率差不多,但是,当喝得来天地颠倒眼直舌僵时,稍微清醒的一方便耍花招了。比如,由他出拳称:“有,哪个喝?”对方答:“有,我喝!”他又问:“有,不该我喝;没有,该你喝。是不是?”如果对方昏昏然应以“是”,则有与没有都输了。若对方尚警惕,他反问:“没有,不该我喝;有该你喝……” 如此这般搅来搅去。一旦亮出手心,胜者得意,败者爽快,虽是口说无凭,却绝无耍赖的。 我答应做这游戏,但以“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要完成对泸州的采访任务为由,请求限量限次数。获准后,三朵金花每人与我赌五次,每次喝半杯。结果,我两次四胜一负,三次三胜两负。 本来我对勾兑应酬之类的酒局心生厌恶,且持有“美酒壮色胆,美酒酿祸端”的偏见。但是,酒厂之行的这天晚上,当我独自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时,只觉得浑身酥软头脑简单,真所谓“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 …… 美中不足的是,这夜既无月,更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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