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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夏日,绿树葱茏,瓜果飘香。留在我们儿时记忆里的,却没有大人那些丰收的喜悦,我们曾经关注的,是美食,仅此而已。
在川北农村,属于这个季节的美食,种类繁多,不必说那神奇的雨后才现的地衣,不必说那闻香醉人的地果,不必说那烧烤即食的笋壳虫和幼蝉……每一种神奇的食物都有一番独特的风味。其中最诱人的,显然是令人回味无穷的桐叶蒸馍。
依稀记得上一次吃到这种美食,已经是二十年前了。我始终记得明丽的月夜,一家人在院子里熏烟乘凉,仰望星空,听着父亲和祖父聊起当年的往事,母亲则从厨房蒸笼里端出热气腾腾的桐叶蒸馍,大家分食。一个就足以吃饱的蒸馍是如此的美味。食罢,美食的余味依然在心间缭绕,挥之不去,那是岁月给予我最真实的馈赠。
桐叶蒸馍,可以理解为一种有皮有馅的大饺子。这种状如饺子的食品所用的食材比较特别,里面的馅料为嫩玉米、嫩南瓜、少许农家腊肉,佐料当然少不了姜蒜盐等,最神奇的是它的皮,用的是乡下特有的新鲜桐叶——油桐树的叶子。
老家乡下的山坡上、地脚边,通常都会和油桐树不期而遇。这种树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大山薄田窄埂上一丁点儿瘦土,都会被它有力地紧紧攥住。它恣意伸展的枝桠,粗实笨拙,带着村气,或倒挂金钩,或上探兽爪,或弱依峭壁。像满山淘气的野孩子,身姿不一而足。不必念记春日灿若云霞的油桐花,那是转瞬即逝的灿烂。待到夏日里,碧绿的油桐叶才是我们的最爱。油桐叶宽过巴掌,颜色透绿,叶脉清晰,本身就带着香味。查不到是谁发明的这种食材,我们只有沿袭古老的习俗,带着叶柄采摘下来,大约十多张足矣,这是桐叶蒸馍的最基本标准配置。
新鲜桐叶两面细细洗净,整理好备用。但单有油桐叶子显然不行。要选择上好的嫩玉米,石磨磨碎成浆;同时选择鲜嫩的南瓜,细细切丝,外加青红辣椒丝拌匀;当然,少不了点睛之笔,那就是农家腊肉,春节的腊肉放到这个时节,别有一番滋味,切成肉丝显然是不能的了,只能切成肉丁;再将南瓜丝、肉丁加入佐料拌匀。万事俱备后,将桐叶铺平,铺上鲜玉米浆,再填入馅,合成饺子的造型——中间肚大,两头斜尖。最后放上笼屉,二十分钟后就可出锅了。
香味早就透过窗户飘出来。剥开外面青焦干黄的桐叶,里面就是黄黄的玉米馅,咬一口馍松软、香甜,再咬一口馅鲜、脆、香,唇齿留香。尤其是桐叶的清香渗透在馍中,有种独特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野生的树叶,农家的南瓜、农家的玉米,即便是佐料也都是农家常见的物资。
正是这些当年常见的滋味混在一起,才有了岁月的味道。岁月流逝,乡村却逐渐萧条,却不知桐叶蒸馍,是否还可以找回当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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