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五典坡》到《回龙阁》

悠哉乐斋 · 发表于 2008-2-19 00:03

从《五典坡》到《回龙阁》

——关于《红棕烈马》的演变经过

王宝钏，薛平贵的故事是中国戏剧舞台上的传统剧目，也是川剧的传统重头剧目。讲的是唐朝相府千金王宝钏，顶住家庭压力，下嫁花郎薛平贵，苦守寒窑一十八载，终随薛平贵当上皇帝而夫贵妻荣的经过。属川剧的“唐三千，宋八百，数不尽的三列国”中的“唐三千”范畴。但是，找遍了唐朝的历史都没有一个姓薛的皇帝。有人说，薛平贵是当了“番王”后才当了正统皇帝的，故说是以五代后唐的石敬唐为原形而写的剧本。但把石敬唐的历史与薛平贵相比较却找不到共同点。又有人说，王丞相就是五代“始印《五经》”的冯赢王冯道。但他的生平与王允却相去甚远。这个在民间口碑相传，舞台长演不衰的故事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1985年陕西省艺术研究所的扬志烈先生对此作了认真的考证。

据扬志烈先生的考证：王宝钏、薛平贵的故事是一个民间传说，最早见于民间的弹词故事，名叫《薛平贵龙凤金钗传》，又名《现金龙》。其故事情节与川剧的《彩楼配》、《泾河牧羊》、《狸猫换太子》等剧相接近。大意是：

薛平贵家庭贫寒，他是拣来之子。宋仁宗时，太师王忠有三个女儿。长，次均婚配文武状元。三女得帝王赐龙凤灯彩球，搭台招亲。

彩球恰投入乞丐薛穷篮中。薛穷名瑞华，虽以乞讨为生，但生有特征，言出必验。王太师欲以银换回彩球，薛不准允。王女不嫌薛家贫貌丑，竟同薛回寒窑成婚。王态太师命家人王虎刺杀薛穷未遂。

后薛得王女舅父周邦父女和岳母周氏的帮助，赠银千两。于是夫妻在邓家庄设肉庄，获利颇丰。王太师妄奏星象有异，污薛穷为妖人，领兵包围邓家庄，将庄园烧为白地。夫妻二人不得以只好仍回寒窑居住，采樵度日。

其时，有东海龙王三公主因私取仙桃敬父，被玉帝罚为三尺金色鲤鱼，放于河南开封府的祥符县河内，为渔夫所得。适有王曾见之，买以放生，得救回宫。王曾字玉瑞，因报父仇，发配至祥符县，以卖油为生。东海龙王感其救女之恩，命公主嫁之为报，限百日后必须回宫。公主诡称为方姓女，与王曾结为夫妇。祥符县令沈不清见公主貌美，欲夺为己有，限三日逼王曾往福建报送公文，公主代为之。沈阴谋未逞，又强命王曾去寻“没答杀”，公主回龙宫借来无双宝兽喷火将沈烧死。及二人百日缘满，临别时，公主用云巾送王曾至京城。王与薛穷相遇，结为兄弟。

后来薛穷被大蟒咬死，王曾用公主所赠金丹救薛复生。原来薛穷本为吕后所生，初生时李妃嫉妒，以百花猫去皮代之陷害吕后。李又命张妃用龙凤金钗刺死太子。张在太子的臂上刺“太平郎”三字为记。太子在金溪河边被风神刮去，由薛姓夫妇抚养长大。薛姓夫妇亡故后，太子被叔父逐走，流为乞丐。

此时仁宗已得张妃奏明往事，请出吕后，绞杀李妃，出榜找寻太子。王曾见榜，告之薛穷。王曾之女求见仁宗，仁宗宣薛穷入朝，滴血相验，证其果为太子。仁宗乃让位于太子，立王女为后，周女为妃，王曾为太师。

到了明代，秦腔在关中地区形成。依据上述弹词内容移植改编了整个故事。受地方戏曲“因地入俗，亲近观众，现身教化”规律的影响，在改编移植过程中把地点改到了长安郊外；延续民间传说“假借汉唐等年纪”（《红楼梦》语）的习惯，把时间改在了后唐。并以新编的故事发生地五典（殿）坡为该剧的剧名。《五典坡》一剧分上下两本，故事情节大意为：

（上本）后唐相国王允的三女儿宝钏偕丫环游圆，见角门外火起，并有金龙出现。近看之，乃城南乞儿薛平贵困卧于此。猜其将来定是真龙天子，于是赠其钱米，并告以二月二其父为她择婿飘彩，望其前来。至期，平贵果然得彩。王允嫌贫逐之，劝宝钗另择高门。宝钏愿嫁平贵，与父击掌决裂而出相府，赶奔城南寒窑与平贵成亲。后来曲江池妖马作乱，平贵力降妖马，唐主既封之为后军督府。时逢西凉代战公主统兵犯境，王允、魏虎奏本命平贵为先行，前去征番。魏虎为帅，因受王允嘱咐，要害平贵一死。幸亏平贵大妻兄苏龙为监军，屡救之。魏虎战败被困，平贵救之。魏虎不但不记军功，反险平贵于敌阵。代战公主爱平贵英勇，招为驸马。

（下本）平贵西凉为王一十八载，一日得宝钏托鸿雁所梢来的血书，既以酒灌醉代战公主，逃出三关。代战公主赶到，赠金翎鸽子而去。平贵回到五典（殿）坡，见宝钏以挖野菜为生，怀疑宝钏守志不坚，假意调戏。宝钏怒斥平贵无理，设计逃回寒窑。平贵追至，夫妻相认。平贵与宝钏议定次日去相府算粮，先使宝钏与其父亲拜寿。王允以为宝钏回心转意，劝其改嫁。提起算粮之事，魏虎谓平贵已死，故无粮。宝钏即去寒窑搬来平贵，众人皆惊。适后主晏驾，王允监国，使高世纪追杀平贵，枪挑平贵下马，但见其有金龙护身，高世纪故转降平贵。代战公主得金翎鸽子传信，领西凉兵至，三人杀入长安，平贵始登殿为君，杀魏虎以报一十八年仇冤。

秦腔形成以后，随商旅、宦游传遍全国，在其影响下，其他地方剧种迅速发展。秦腔的《五典坡》也就被各种剧种相继移植改编。逐渐形成了《红鬃烈马》（或《王宝钏全本》）的基本固定的演出内容。各剧种都把故事发生地点变成了“五家坡”，后来又成了“武家坡”。一般都包含有：《花园赠金》、《彩楼配》、《三击掌》、《投军别窑》、《误卯三打》、《探寒窑》、《赶三关》、《武家坡》、《算军粮》、《银空山》、《大登殿》等情节和剧目。

在京剧中这个戏如果唱全了，就有不同的名字。以旦角挑班的，常常将此剧名为《王宝钏》。并把以王宝钏为主的折子戏《花园赠金》、《彩楼配》、《三击掌》、《别窑从军》、《探寒窑》、《武家坡》、《算军粮》、《大登殿》等等，（其实还不只八出单折戏）标榜为“王八出”。以生角挑班的唱的这个戏就是《红鬃烈马》了。包括有以薛平贵为主的折子戏，《彩楼配》、《闹窑降马》、《别窑投军》、《误卯三打》、《赶三关》、《武家坡》、《银空山》、《大登殿》等，号为“薛八出”。

在川剧中，《王宝钏》的一般演出是八折戏。从《彩楼配》开始，到《大登殿》结束，有高腔和胡琴两种唱法。听老一辈的说还有弹戏的《别窑从军》。在演出实践中，川剧艺人们又在“拉条纲”的基础上增加了许多的内容。除了《宝钏会夫》、《代战兴兵》、《花子贺喜》、《代战让阵》、《庆功受陷》、《招亲继位》《鸿雁传书》外，增加了薛平贵当了皇帝后荒淫无道，不仅不听王宝钏的劝告，反而将王宝钏三绞废命。恼怒了代战公主，兴兵造反，杀了薛平贵，反回西凉界的《王宝钏之死》《薛平贵之死》《反出三关》等内容，把连台演出的时间延续得更长了。于是，第一天就演《彩楼配》，从《彩楼配》到《别窑从军》；第二天就演《红鬃烈马》，从《误卯三打》到《赶三关》；第三天就演《回笼鸽》，从《武家坡》到《大登殿》；第四天就是《宝钏之死》，从《荒淫失道》到《反出三关》。

那么，好好的一个《王宝钏》或《红鬃烈马》怎么又变成了《回龙阁》的呢？有人说：这是因为王允与魏虎在回龙阁密谋篡位；又有人说薛平贵就是在回龙阁大登殿的，故名；还有说薛平贵是到了番邦又才回来登基的，是一条“回龙”，所以就叫《回龙阁》。所有这些都是猜测的。其实，之所以叫《回龙阁》是与清代逢年过节要唱“节气戏”的习俗紧密相关的。按照节气戏的规矩，除要求所唱的戏必须与所过的节日有关系外，还要求戏的内容必须吉祥喜气，尽可能要避免“伤”“杀”之类的东西。特别是要有龙风之类的“瑞物”穿插其间。在清代的皇宫里尤其是这样。进宫应制的京剧艺人们为了生存，也为了迎合这样的风俗就纷纷在剧目的名称上打起了主意。如，把《保国图》《探皇陵》《二进宫》改名为《龙风阁》；把《和亲记》改名为《龙凤呈祥》；把《定军山》改名为《一战成功》、、、、、、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红鬃烈马》中的那只“金翎《回笼鸽》”就改成了《回龙阁》.龙,作为瑞物也就穿插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