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舵爷出生在四川省中部沱江边的一个小县城,与作家周克芹家隔河相望.
从咿呀学语开始,成了“问题”儿童,30秒一个问题,问得毫无章法,令人哭笑不得时,父母又常常是不知所措。其实真正聪明的孩子不是乖乖牌的,当然也并非调皮捣蛋的孩子就是有创造力,但是有创造力的孩子都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
三岁,课间休息,在幼儿园的花园里捡树上掉下来的桂花瓣,装在小铁盒里,再放一点水,希望一个星期后,它们会变成香香的花露水。——七天后,打开盒子,里面是臭了的发黑的水。
六岁,小学二年级,第一次演讲。朗诵一首诗,个子太矮,够不着麦克风。拿了小凳子垫着。希望自己可以长高一点,不要再坐在第一排。——但我到今天,还是很矮的个子。
七岁,小学三年级,第一次登台演出。指挥全班同学合唱。在演出之前,去买零食,把头上要戴的红花丢了,挨了老师的批评,只好自己觉得很朴素很难看地登台指挥了。我很伤心。希望有人拣到了我的红花可以还给我。——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心的人把我丢了的东西,拿回来还给我。还有人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也是七岁,年级评地区三好学生。我的成绩是第一名,我以为这个荣誉非我莫属。那时男生和女生是仇人,互相不说话。于是投票选举的时候,考第二名的女生比我多一票,因为班上女生比男生多一个。我很痛苦,希望班上读书的全是男生。——但直到大学,班上的男生越来越多,女生越来越少,并且彼此间筑起了更高的墙。
十岁,开始讨厌读数学。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学这门课。——但直到高考,数学成绩一直是我的耻辱。
十一岁,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原来生与死之间,也不过是一步之隔几秒之遥。死神要敲窗,没有预兆无法抵挡。生命的来或去,由不得谁做主。
十二岁,初中一年级。喜欢上那个新分配来的班主任,他学画画。我希望自己也有绘画天赋。——但一直到现在,我画什么不像什么。
十三岁,因为一首诗《少女的心》,加入了学校文学社,成为其中最小的成员。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写诗,到我写不动为止。——但上了高中以后,我已渐渐不写诗。
十四岁,春节,离家出走。到遥远的山里,一座小寺庙门前坐了很久,希望里面的人可以收留我。我愿意一辈子青灯古佛,生活在寂寞里。——但现在的我,失去了这种勇气。
也是十四岁,在悬崖上望着下面深绿的湖水,希望自己纵身一跳,永远不要再看到现实里的丑陋,童话世界原来是纸上的鲜艳。——一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摆脱那震撼所带来的阴影,也许将会是此生的重负。
也是十四岁,我第一次诅咒一个人要遭受惩罚,要永远生活在不幸中。——但为什么在多年以后,我终于看到了时间给他的惩罚后,却没有预期中的快慰,反而怜悯起他?
还是十四岁,初中三年级,被英语老师误解,不让我上她的课。所有的人都要我认错。我坚持我没有错。希望这世界上永远不要有误解别人的人。——但事实上,后来我还是经常被人误解,而我,已不再辩解。但,我永不承认是我错了。
十五岁,一个人离家,到省城。独自住在军队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里。学会和自己说话。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这么孤独。——但我现在知道,这一辈子,我也许将永远持续这种生活。
十六岁,高中一年级。和大学刚毕业的班主任吵架。为了争口气,发誓我的舞蹈要在学校艺术节上拿第一名。希望他成全我的坚持。——但我拿了第二名,因为抽签的缘故。从那以后,我不再处处好胜,争取第一。
也是十六岁,有人说我是个坚强的男孩,因为我从来带着笑容,所以她要顾及另一个女孩善感的心,而无所谓对我的伤害。我想我这辈子都将在人前戴着坚强的面具。那个人还说,我不是一个善良的男孩。任那个她认为善良敏感的男孩将我伤得无言以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以为,所以一直到今天,我都很努力要做一个善良的人,我甚至没有理由地喜欢有着善良本质的人。
还是十六岁,有人对我说人生是有责任的,我们要为责任去承受许多无奈。我只好接受她的理由,但后来,她随手就抛开了她所谓的责任。——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以责任为借口,随意付出或不愿担当?
还是十六岁,第一次有人和我说“一辈子”这个词,但他的“一辈子”只有三五年。——为什么承诺容易说出,却极不容易遵守?
仍是十六岁,疯狂喜欢上齐秦和罗大佑,音乐的种子在我心里生根。经常逃课,到住到学校后山的好友家听音乐,我们幻想要开一间唱片店,听很多很多音乐。——我们终究没有开成唱片店,而同在一个城市的她,已是高级白领,拿着高薪,偶尔出国晃悠,也许早已忘了这件事。
十七岁,我失去生长了十五年的友情,我曾经愿意用所有的东西去交换这一份友情。但即便我用了我这一生第一个爱人和我的自尊与骄傲去交换,我还是失去了这份情谊。从此,我吝于投入,不敢将我的心完全袒露。
二十岁,我在生日时许愿,愿意做一个平凡的人,放弃所有的梦想。但后来那个人无视甚至不屑于我的放弃。虽然我很庆幸自己没有掉入平庸生活的陷阱,但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爱情可以转瞬就变了颜色?三言两语就可以否定了曾经深爱过?
也是二十岁,我在最幸福的时刻请求佛告诉我未来,佛说——“狂风吹散各飞扬”。原来一切都是有因果预示的,——看过的佛经说:“万物无常,何可保守;一切恩爱,皆当别离。”
还是二十岁,在极度的痛苦中,埋葬了对人生的简单要求,希望生活可以给我补偿。但生活永不会给过去补偿,并且没有能力补偿。
二十一岁,有个曾经说不能过没有爱情的生活的人,和一个她不爱的人结婚,却说很幸福很满足。于是明白,原来很多婚姻是不需要用爱情维系的。——但为什么我一直不能做这样的选择?
二十二岁,明白了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人一件事上是多么愚蠢。所有的痛没有人可以替你抚平,伤口要靠自己平复。
二十三岁,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书店和咖啡馆。看世界,也看人。抵御世界,也抵御人。——但眼看三十岁渐渐逼近,它依然是心中的图画,也许将渐渐褪去色彩。
二十四岁,我争取到梦想的职业,却发现一切让人失望。原来梦想是一回事,现实是另外一回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下去。
也是二十四岁,尝试一个人的旅行。像旷野的鸟,喜欢离群单飞的自由和孤独。我希望可以很努力地做到——每年去一个从未曾去过的地方。
二十五岁,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曾经以为这是我安定生活的开始。——但我依然不知道我将在哪里做最后的居留,还是会像《阿飞正传》里说的那种鸟,一辈子都在天空飞,直到死亡那一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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