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磴子

huangguangyong2 · 发表于 2014-5-4 20:20

五十多年前，母亲在亭子完小教书，我去过那儿。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的学校，首推县城的老完小，其次，就算亭子完小好了。

五七年前的老完小，不但宽敞、幽静，更可贵的是那平静祥和的清明的治学风气。

六十年代初的亭子完小，三年自然灾害还没过完，那好的，主要是生活了。

去亭子，在谢家渡过河。小渡船悠悠地到了对岸，攀上一块浑圆的馒头般的凿有阶梯的大石头崖，一片黑森森的松林边的小道出现在眼前，这就是上山到庙子垭的大路了。

庙子垭过去就是拱桥沟。拱桥沟因那拱桥而得名。那桥是走旱路到马桑、亭子的必经之路。

桥有四孔，全是用当地的石料造成，粗大的桥脚稳稳地没入水中。桥下是宽阔的水面，放眼上游，那溪水掩映在水草、修竹、青松翠柏中，迤逦没入群山，天水一色，仿佛没有尽头。

过了那桥，上坡、下李家咀（听说解放前那段路常闹土匪），沿河边走过一段荒无人烟的长满水青杠子树的砂地（那树林中不时有野鸡飞起），再走到一座粮库下，那儿有棵巨大的树，左拐进沟就是去亭子的路。那粮库，好像是马桑乡粮站的，因为那时没有公路，只能从这儿将粮转入嘉陵江走水路出。

这下就要过跳磴子了。

何谓跳磴子？先上张图：

   不过那年月，没有条件拍照片，这照片是跳磴子，可不是那去亭子路上的跳磴子。
   没有找到权威的解释，这儿是我自己的说法：跳磴子是过沟的比那漫水桥还简单造价还低的桥，因为不用铺桥板，就是一根根石条立在沟里的。那石条，就地取材，除此就是用点人工。
   要说跳磴子，先说那沟。
   那沟，从深山里婉延流下，汇入嘉陵江。沟底是石搭子，沟宽有近二十米，跳磴，就是那条石，是在石搭子上凿孔栽在里边的，石条的四周并没有用石灰敷缝子（更不要说是水泥了，那年月，农村人房屋的外墙，都是用沉水田的烂泥巴合麦壳子泥的，干后灰白灰白的，可见石灰之金贵）。石条有近三尺高、宽尺许、厚七八寸，这样的跳磴子有三十多个吧。
   跳磴子两头就着地势，几乎与石岸平齐。
人们从上边过，是向前倾着身子，跳跃般一脚踩一个石条越过。因为每一步的距离近两尺，想一脚踩在上边另一只脚再提过来，双脚平平稳稳地站在一起后再跨另一步是不行的。再说，那石条的厚度，刚好是在人的脚板心，你就是双脚站在上边，也站不稳的。这时你该知道，我说的去亭子路上的跳磴子，单就其两根间的距离，就比照片上的要险峻得多了。
   你看，那跳磴子，从建造到使用，无不透出艺高人胆大的意境。
   许是从小让母亲护着，胆子小，我从来没有从那跳磴子上跳完过。鼓起勇气，跳了几步，一看到了有水的地段，就不知不觉地跳下了沟底，从浅水的沟里踩着小石头过沟。多年手握教鞭拿粉笔的母亲，更是只能走沟底的了。当然，这是枯水季节，而涨大水，沟里的水满了，就不行了。
   那是暑假天，嘉陵江发大水，浑黄的江水倒流进沟里，平时看似半人高的跳磴子，只露出不到一尺高的踩得光光的湿漉漉的头，自然是没法走沟底的，我和母亲也走过了一次跳磴子。
   与我们同行的农村出生的老师，早就料到了，半路上就在社员家找了两根斑竹杆杆，过跳磴子时，老师一点也不怕，走在前边，两腿跨两个跳磴子上，横过来斑竹杆，我们一手握着那杆杆的一头，由老师牵引着，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杆杆杵在那打着漩涡的水里（有了它，人就仿佛多了一条腿，心里稳当多了），一大步跨在石条上，另一条腿再跨过来，两只脚都站在石条上，再跨，如此一步步挨了过去。
   其实，听同学说，我们城里的九曲溪，现在的电影院小吃街对面、步行街的进口一点，也有跳磴子。他们小时候在家，没有啥耍的，就是在那跳磴子上跳来跳去的玩，听我说了我的过跳磴子，同学着实笑了好久。
   去年老人节去参观亭子电站，怎么也找不到那有跳磴子的地方了。可那次过跳磴子的惊险，却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中。我想，当年同行的老师的用杆杆牵引、自己杵根杆杆，不过是辅助的手段，主要还得靠自己。如此的过跳磴子，就是人们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罢。
2014-5-4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