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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可以全国飞，见多识广多好啊！”每当说起我的这份工作，身边的同事、外面的朋友、甚至远在他乡的亲人，都对我有这么一分“自在”的工作感到无比羡慕。每次提到这分工作，他们都会挖空心思搜集几个在我听来极其刺耳的形容词，对它大加夸赞。他们哪里知道，自从我采访了河南大平、河北沙河矿难和包头空难之后，我至今还没敢独自一人在夜晚安稳地睡上一觉。
第一时间亲临现场
我知道，话说得太直接了，大家一定会笑话我的胆小和无能。可是，在我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我已经无法隐瞒什么了。“11·21”空难发生后，当从领导那里得知包头空难的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想方设法地赶到现场。尽管我当时还在河北沙河采访铁矿火灾，可我知道，当时我在河北，而陈江和张洋都在河南，从路程上来讲，我离包头最近，我理所当然地被领导派往包头。
次日下午，我飞一般地来到飞机失事现场———包头的南海公园正门。虽然以前也见过类似的现场，可毕竟采访空难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当时的心情，和采访河南的大平矿难及河北沙河铁矿火灾一样，有所不同的是，在矿难现场我所看到的是漆黑的被特殊布料包裹的尸体，而在包头空难现场，我看到的却是满地的碎片和血肉模糊的肢体，四周的空气里弥漫的也不再是煤灰的味道，而是一丝丝的血腥和烧焦味。
仔细探询蛛丝马迹
这个时候，作为记者，除了自己的感官上受点刺激外，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情景会影响我到至今。事实上，我对空难新闻的冲动和内心的那种兴奋已经完全掩盖了我对血腥场面、遇难者变形表情的恐惧。找制高点、追踪现场的每一个细节，哪怕是当地围观群众的任何一句有关事故现场的言论，我都会用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记录下来。包括他们说话的每一个表情和任何一个动作，我都会详细地思索一番，看看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或者是话中有话。现场的一切随时都在发生着变化，手中的镜头要对准事发地，而眼睛还要四处扫荡一番，担心自己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零下5摄氏度的寒冷和自己一身单薄的衣服，在此时已经与我的大脑没有任何联系了。自从抵达包头到采访结束，我的身上一直穿着从南方到天津又到河北再到包头的那身衣服。直到最后一天，包头下雪了，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可是，整理资料、搜集线索、罗列写作思路、接听电话，已经将我的身体全部占满。而外界的寒冷也在这个时候时不时地向我没有一点防备的身体侵袭过来。傍晚，我的头开始痛了，可工作还没有完成，稿子还一个字也没有写……
回顾现场痛苦万分
正当我陷入无限苦闷的时候，领导的一个电话一下子改变了我的思考方式：“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你可以撤离了。”我安静了，心也终于靠岸了。对于现场的家属来讲，让他们回顾往事是极为痛苦的事情，而对于回到宾馆要写稿子的我来说，又不得不再次回顾现场，这更是一件残忍而且不得不办的事。当我听到领导的指示后，我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自己的私心，毕竟可以回去了；而难过的是这里还有很多家属，他们的赔偿等问题还悬而未决。但不管怎么说，我是可以回去了。于是我飞快地写稿，终于在11月25日晚11点左右，我将包头空难的最后一篇稿子发回了远在天津的报社。
写完了稿子，心情也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肚子很饿，于是我便独自一个人来到离包头宾馆不远的一个小吃店煮了一碗面吃，吃完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夜深人静的包头，加上刚下过一场小雪，外面几乎见不着一个行人。紧张工作了将近5天的我，在这个时候很想轻松一下，可不巧的是，包头宾馆附近将近两公里内没有什么街市，我只好一个人回到包头宾馆里发呆。此时，我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地休息了。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从这个时候起，我发现我真正的噩梦开始了。脚下满地的血迹、一个个空空的裤腿、流出体外的内脏、只剩下一半而且触手可及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宾馆的床上，我的整个思维开始进入到另一个让我自己无法控制的状态。刚一静下心，脑子里就忍不住去回想这次空难，而那些天所看到的一幕幕凄惨的场景，这个时候便开始在我的脑子里回放。
悲惨事件影响深远
那一夜我始终没能睡着，好几次在睡着之后又被现场那些恐怖的场景所惊醒，加之前几次灾难现场的影响，我便不敢在夜晚独自睡觉了。而让我无法想像的是，这个过程一直延续到现在，甚至直接影响了我后来的每一次出行。
11月26日，采访基本结束，大家都在选择各自回家的交通工具，而我在赶往火车站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没有当天的车了，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坐飞机。此时，我的心再次真切地感受到这种场景回放的恐惧。出于对包头空难的后怕，我最终乘坐了由包头到呼和浩特的高速大巴，再由呼和浩特乘坐飞机奔赴北京。自从飞机由呼和浩特机场起飞的那一瞬间，我就开始想像包头空难中那些已经离去的乘客在这一分钟里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们是很痛苦，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会不会抱在一起惊声尖叫？然后，我就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我坐的这架飞机会不会也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出现意外，我又能在这一分钟里做些什么呢？
在没有做这次报道前，我坐飞机遇到颠簸时也会有些害怕，暗暗为自己祈祷，但是绝对不会去想起飞的这一分钟会如何，可是自从包头的飞机遇难后，每次乘坐飞机我都会想起包头的飞机在一分钟里就坠落了。自从亲临这场灾难的现场之后，我知道，这段记忆会永远铭刻在我心灵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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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0 2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