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便把眼光齐刷刷地盯着他,待着下文。
他接着说,“知县大人——今天怕该你请客呵——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一阵哄笑,有附和都司提议“极是!极是!”的;有说知县大人“应该啊!应该啊!”的。
“呃呃——大家还是正经一些的好……”县丞回过脸来说。
这知县大人也并非那种不学无术之人。考来的举人,算得腹有经纶;又兼及其父任前曾为巡抚,对官场之事,有所濡染,不说深谙,也是略知一二。先是一番内火窜冒,进而心想,总算有人说话了,有说话的总比没说话的好——何不来个就坡下驴?于是说:“都司大人所言极是——应该应该,应该本官请客——师爷,还请你传下话去,让伙房好好准备,今晚——本官请客!”
知县大人原以为几天下来,已在“场子上”混得熟了,无话不说的,事情自然不会麻烦。但他那里知道,这官场上不仅有“场子”,还有“圈子”,而且,“圈子”常常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象一只无形的巨手再掌控着能够触及的每一个地方。再加之,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娃儿,要想玩儿转这“场子”?确实嫩了些,尚需历练。强龙有时就是不及地头蛇。
“就知道吃吃吃——哪能让知县大人破费?”县丞大人说:“今天,是知县大人第一次召集我等议事,你们就不能说点正经的?”
“正经正经!民以食为天。这事要议,客还是要请的——师爷,就照我说的吩咐下去——晚上请客,商会和县府各房主事一并。”知县大人再次把话说得干脆利落,毋庸置辩。
县丞大人说:“其实,这县府情况,我等本应主动向知县大人秉报的,只是由于这几日连番……耽搁了一些时日,全在我等的错——下面,我就先说几点总的情况,具体的各方事务,再由相关之人秉陈。”
接下来,县丞大人便将建置沿革,疆域、人口、田赋等说了个大概——
……吾县域内,先秦时期为笮人、邛人游牧农耕之所。始在西汉元鼎六年置笮秦和台灯县,之后,建置分合领属,各朝各代也有所异同。至元代置苏州和泸沽县,明初改为宁番卫,雍正六年方改为长河县。据统计,现有人口九万左右,共计户口三万五千有余。年征仓斗净米合一千六百石,地丁课税五百余两;然而,各项支出总共约为三千余两,其中府衙俸禄及养廉银便是两千五百两左右。入不敷出啊!目前,累计亏空在一万两左右——这知县大人不好当呢……
教谕、典史、都司、师爷等人,亦各言其事禀报一番,末了咸请知县大人定夺。
知县大人听得云里雾里的,那里就敢表态,只得说请各位各司其职,有的问题,下来再作商量,从长计议。
“其它事还可缓缓,但东津渡的照例维修是不能缓的。”县丞说,“还请知县大人安排下去才好。”
其他人随即符合,连说是啊是啊,时间不在的了。
知县大人问了一些关于东津渡例行维修的情况后,只得将一应事务交与县丞去办。
县丞推辞说:“知县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乃县丞一个,所担职责专管夷务之事,只因前任知县离任,现任知县大人您又尚未到任,在下受了知府大人指派,故权揽了一些事务,滥竽充数罢了;而如今,大人您已到任数日,那还有在下多事的?况且,在下亦有好多本职之事要办,早已打算明日就回免山去的。东津渡照例维修之事,还是请知县大人另行安排的是。”
“也是,这县丞大人的夷务之事也是事繁务巨,那里少得……”师爷说。
“那……”知县大人一时没了主义,想再听听大家的意见,可是,众人却又不说话,似乎又在拿捏他。转念一想,心里有了数,便说,“既然这样,县丞大人也是要务在身,不便多有耽搁,那就算了。不过,县丞大人可不能撒手不管,本官初来乍到,有事还当随时请教,大人可要多多指教啊!”
“哪里哪里,知县大人客气的了”
“……就这件事,还请师爷拿出个方案来,明天给本县,不可有误啊……”
众人无语,面面相觑;只有县丞的鼻孔里“嗤”了一声……
知县大人的第一次议事就这样结束了。
晚上,知县大人请客,自然的是又有一番热闹……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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