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娃
文/sunfly辛夷
“梨娃找了个县城的人,前些日子嫁过去了。”回家的时候,母亲突然对我提到,我一怔,梨娃终于不用过以前的日子了。
梨娃是我儿时的邻居,两家人只一墙相隔。我们同龄,自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初中毕业后,我到成都上学,而梨娃上完小学就辍学了。
梨娃打小就很能干,比我能干得多。她会织毛衣,放假时一早起来把家里的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猪圈的青石板被她冲刷的亮堂堂的,更了不得的是她还会做饭,洗衣服。我从来不喜欢织毛衣,我喜欢的是看书。母亲安排我煮饭,烧水,好几次,因为看书入了神,忘了炉子上的锅,水开了,饭糊了也不知道。好多时候,母亲都会对我说那句“看看梨娃喔,再看看你,就晓得看书,做事没力气,毛衣教了你几次也不会织,长大能干什么呀?哎!只晓得读书的阿先生喔!看以后咋个办喔”,我只能沉默的低下头去,我最怕母亲念叨我是个“阿先生”了,赶忙把借来的书藏好,拿着镰刀背上背篼和梨娃一起出门去砍猪草。
梨娃长得好看,鹅蛋脸,大大的眼睛,一笑一对小酒窝,说起语来语气柔柔脆脆的,水灵灵的邻家姑娘。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哪哪也不好看。她在家排行老三,还有一个大哥,一个姐姐,听人说因为她是超生,被罚了款,所以她家里一直很穷。那个时代,反正家家都没什么钱,很多人都还住着茅草棚。还记得她有个在城里的大伯,偶尔会收到一些旧衣服,旧玩具之类,在当时闭塞的小村里,孩子们基本是没有玩具的,对当时幼小的我们来说,红色双层公交简直是新奇极了。为了看一看这红色的,能开门的,有轮子会动的红色双层公交车,我一点都不害怕她家的那只凶极了的土狗了,记得为此还曾被这条狗咬了一口。穿上城里衣服的梨娃一下子变了个样,白皙的脸蛋,婀娜的少女姿态一下子出来了,看着自己身上村里裁缝打的花布衣服,虽然没有补丁,怎么看,都不好看。
我很早就觉得梨娃的母亲和其他人的母亲不一样,她们家几兄妹都由她奶奶管。她的母亲一直不大说话,眼神呆呆的,做点简单的活,洗洗衣服,有事没事总被她奶奶骂来喝去的。梨娃的奶奶在我们村里是出了名的凶,会骂人,很多人都她被骂过。有时她骂得不过瘾,还会让她的儿子,也就是梨娃的父亲用竹条抽打她的母亲,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就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和痛苦的呻吟声。每次听到梨娃母亲的呻吟声,我会感到害怕,悄悄去问她,你的妈妈被打了,你们不去帮忙说吗?“没用的,过几天就好了”,她好像对此见惯不惊了,对此我也不好多问,但还是有点诧异。
离家到在成都上学后,每到周末回家,我照例和往常一样帮母亲挑水浇菜。还是只能挑小半桶,喷水壶还没装上几壶,水就没了。“你看人家梨娃,挑的水可比你多多了”,母亲悠悠的说道,我不服气,到河边舀水时又多加了许多,用力想挑起,终究踉踉跄跄,差点把桶打翻了去,赶忙倒了许多出来才能行走。看着梨娃,个头还不长起来,挑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桶子,裤脚高高绾起,露出两只很白的脚丫子,湿漉漉的踩在地上,一条晃悠悠的重重扁担压在她的柔嫩的肩上。因为没上学了,梨娃很懂事的帮他父亲一起干地里的活,看着她红肿的肩膀,我有点心疼起梨娃来。
后来,我骑着自行车到城里上学,每周才回家一次。一回到家梨娃就会来找我,我们会聊一会儿天,我告诉她学校里的一些事,她则会告诉我村里几个没上学的同学的一些事,有时会让我给她带一条腰带,有时让我给她带一条项链,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告诉我有空会去割草卖给养鱼的人家,满满一背篼可以挣到几毛钱,那时的我们为极少的零花钱而苦恼着,做完作业时我也会跟着她去田边割草,那阵子成都郊区有很多养鱼的农户,鱼草不够是常有的事。
再见到梨娃时,她对我说“现在我每天能挣十五元,要是有一天我能每天挣五十元就好啰。”因为兴奋,她的眼睛笑得特别好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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