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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大石

[短篇小说] 刘润鑫著 长篇小说:《顺利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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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8 09:3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晚上,刘文俊问母亲:“妈妈,堂姐右手的食指怎么短了一截?”
“唉,这个嘛,说来话长。”母亲边做针线边讲起堂姐的往事来。
堂姐不满一岁的时候。一天,堂姐的父亲也就是刘文俊的三爸刘友章在院坝内锯木头。年幼的堂姐在院坝内独自玩耍,她看见父亲在锯木头,锯条与木头摩擦发出咝咝的响声并像下雪一般纷纷落下许多黄色的粉末。正在蹒跚学步的堂姐觉得好玩,便用双手摸着木头慢慢往父亲跟前挪动。渐渐地,她的手指已经挨近锯子。只顾低头拉着锯子的三爸并未注意女儿,他嘴里哼哼唧唧地哼着川剧唱段;一双手仍不停地拉着锯子。就在这时,堂姐的手指突然伸到锯条下面。只听“哇——”的一声惨叫,堂姐大哭起来。说是迟那是快,待三爸发现时,锋利的锯齿已将堂姐右手的食指锯掉了一截。一场事故就在弹指之间。
看到女儿手指鲜血直流,倒在地上痛得哇哇直哭。三爸心疼得直跺脚,“唉呀呀!真是,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边说边放下锯子,急忙将女儿抱在怀里并捏住她受伤的手指以减少出血;又从屋内找出一小片深灰色的布来裹住女儿的手指,再缠上白线固定。根本就没有做过消毒处理,更没有去过医院。尽管如此,堂姐的伤口还是慢慢痊愈了,但从此便失去了一截手指。
“哦,原来是这样。”刘文俊想了想又问道:“婶婶当时为什么没有照看好堂姐呢?”
“你婶婶当时正在外面劳动啊!照看堂姐的事就由三爸来承担。”
“唉,真可惜!堂姐的手指断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可不是么?”母亲顿了顿又说道,“后来听人说,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迅速将断下的那节手指捡起来并立即安在伤口上,手指就会自然长好。你三爸要是这么做,堂姐就不会落下残疾了。”
“那么,三爸为什么没把断指安在堂姐右手的伤口上呢?”
“他当时不知道啊!是事后听人家这么说的,还不知道这个说法是否可靠呢?”
火莲的爸爸名叫刘友章,他个子不高身板却长得很结实,是村里有名的强劳动力之一。由于身体好便喜欢逞能,总爱炫耀自己有过人的体力,常常说些提劲打靶掀飞机的话。例如“你那点活路算什么?我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每逢秋收大忙季节,生产队的社员们就要下田收割水稻;收割水稻除了需要镰刀,扁担和箩筐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工具便是拌桶。人们将水稻割下之后还要拿到拌桶内用力甩打将谷粒打下来,抖落的谷粒便盛在了拌桶内。收割完一片水稻之后,就要由两个男子汉分别抓住拌桶的两个耳朵将它拖着往前走一段距离,去收割另一片水稻。每当这个时候,刘友章总会说:“何必要两个人呢?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它拖走。”
“友章哥,你当真有那么大的力气吗?”刘广陵表示怀疑。
“我不仅一个人就能拖走拌桶,而且一只手捂着卵子,仅用一只手就行!”
“友章哥,你可别夸海口哟,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
“你以为我在吹牛皮说大话吗?拖不动它我就不姓刘!”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吧!”王厨子在一旁煽动说。
“我说话当然要算数,现在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我到要看看你是怎么个拖法?”
“别说啦,你们站开,看我的!”说罢,刘友章猫着腰用左手捂着裤裆,伸出右手抓住盛着大半桶稻谷的拌桶的一个边沿,从腹腔内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哼声,拖起拌桶一鼓作气向前跑出了两丈多远。
站在一旁观看的人都喝起彩来。
刘友章淡淡一笑,并不大口喘气,“如何?你们看到了吧?我捂着卵子一只手就拖走了拌桶。”
“刘友章果然好力气,佩服,佩服!”
“刘友章果然是一条汉子,正所谓力拔山兮功盖世啊!”
“嫁给这种男人的女人才是有福气的女人。”几个站在远处的女人在小声议论。
“刘友章的先天很足,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错,你果然是一条好汉!论岁数我是大哥,论力气你是大哥。”王厨子翘起大拇指称赞说。
“哪里哪里,过奖了。”听了大家的称赞与恭维,刘友章心里甚是得意。
这天,刘友章挑着一担谷子去陈水碾碾米。他为什么非要到陈水碾去碾米呢?原来,顺利村没有大的河流,也就没有修建碾子的条件。要碾米磨面就只能去陈水碾或者在陈水碾上游的同一条大河上的另一个碾子,但那个碾子离顺利村很远,而陈水碾离顺利村比较近。因此,顺利村的农民都喜欢去陈水碾碾米磨面,难怪刘友章要到陈水碾去。只见他精神抖擞地走在黄土路上,弓形的柏木扁担在他的肩头上很有节奏地忽上忽下跳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时间不长刘友章便来到了陈水碾。他大踏步迈入碾房门,看到邻村一个名叫李国斌的农民也在哪儿碾米;李国斌先来,自然是先碾他的谷子。刘友章只好等一等,他将一担谷子放在水碾房内,又将挑谷子的扁担横放在两个盛满谷子的箩筐上面,然后坐在扁担上休息。
李国斌到陈水碾碾米,他不满三岁的儿子水刚无人看管,李国斌便将儿子放在盛着谷子的箩筐内挑到陈水碾来。他将谷子倒入碾槽内之后,便让儿子在碾房内玩耍;自己和看碾子的陈大爷去一旁闲话。
在水力的冲击下,巨大的青石碾砣在圆环形的碾槽中吱吱嘎嘎地向前周而复始地滚动着,碾槽中盛着的大半槽谷子在碾砣的反复碾压下,正在渐渐裂变成谷糠和米粒。碾房沉浸在一片水冲击碾砣下面圆形木排发出的巨大响声和碾砣滚动发出的响声之中。木排转动带动中轴转动,中轴转动又带动地面上的碾砣转动,动力是河中源源不断的流水,多么美妙的发明啊!利用水力资原碾米磨面是一大发明,充分显示出古人的聪明与智慧。
轰隆轰隆,嘎吱嘎吱;
轰隆轰隆,嘎吱嘎吱;
……
水碾房被一阵阵响声所淹没。人们在谈话时要大声说话才能听见。
“今年的收成不错,水稻亩产达到了400多斤呢!”
“真是风调雨顺啊!托老天爷的福,大家可以吃几顿饱饭了。”
“是啊,这会儿你肚子里的青菜红苕屎大概屙完了吧?”
“算了吧,大哥不说二哥,难道你肚子里装的就不是青菜红苕屎吗?”
“你说得不错,我肚子里的青菜红苕屎还没有屙完呢。”
“不用愁,过不了两天,我们的红苕屎就屙完了。”
“你哥子说得不错,我们马上就要过幸福生活了。哈哈哈哈!”
李国斌只顾和看管水碾房的陈大爷说着闲话,俩人谈得十分投机。由于他的疏忽大意,没有照看好儿子。年幼的水刚根本不知道危险,他看到圆圆的石滚在地上饶着圆圈来来回回地滚动,感觉很好玩。那个石滚不仅很大而且还会自己向前滚动。嗨,真稀奇!他心里这么想着,两条小腿便向碾槽迈进,他多么想伸手去摸一摸碾砣哟!就在这时,他的脚下突然一滑身子便失去了平衡,“啊”的一声就一头栽倒在碾槽中了。
眼见碾砣正吱吱嘎嘎地向前滚动着,离水刚越来越近。如果碾砣从水刚身上碾过去,顷刻之间他就没命了。水刚真是命不该绝,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眼尖腿快的刘友章发现了险情。他急忙从坐着的箩筐上一跃而起并大叫一声“不好!”便一个箭步冲到碾砣前面叉开双腿伸出两只大手,用尽全身之力一把抱住了正在向前滚动着的碾砣并大喊一声:“李国斌,快来救水刚!”
巨大的碾砣被刘友章猛力抱住,嘎嘎两声便停了下来。在水力的冲击下,碾砣总想往前滚,却被刘友章死死拖住无法前进。人与石滚在拼命角力。
正在与陈大爷说话的李国斌突然听到刘友章一声猛喝,回头一看见此光景,吓得他魂都掉了。他“啊呀”一声惊叫,急跑几步一把将儿子拽出碾槽。水刚得救了。
与此同时,刘友章早已累得眼冒金星大汗淋漓,渐渐坚持不住了。看到水刚已经脱险,他两手一松,碾砣又吱吱嘎嘎地向前滚去。
“唉呀,真是好危险哟!李国斌你也太大意。今天要不是遇到刘友章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陈大爷万分感慨地说。
“是是是!是是是!”李国斌不住地点头。
由于用力过猛,刘有章受了严重的内伤。他感到一阵眩晕,一股热气直往上冲,他感觉口里咸咸的,当时便吐了一口鲜血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幸亏被你发现,否则水刚就没命了,你是我儿的大恩人啊!”李国斌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对刘友章道谢。他见刘友章吐了一口血,便关切地问道:“刘友章,你没事吧?”
刘友章无力地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只要水刚得救就好,我的问题不大。”便不再言语了。他浑身冒着虚汗,嘴里喘着粗气,在地上坐了很长时间。
这次救人之后,刘友章便患了病;他常常咳嗽,有时还咳血,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最后终于失去劳动能力一病不起了。
李国斌虽然口头感谢刘友章,但并没有送过他任何钱物,更没有去看望过他。因为大家都不富裕。
在经济困难时期,由于长期吃不饱饭,有病也得不到治疗,因为农民看病不能享受公费医疗。当时人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去治病呢?在贫病交加中,刘友章于19607月的一天早晨不幸病死了,年仅33岁。
刘友章临终前发出的惨叫声在刘文俊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三爸恐怖的惨叫声吓得他心惊肉跳,久久不能入睡;在后来的几年里,每当想起三爸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刘文俊心里就会生起莫名的恐惧。
次年10月,刘友章的妻子也去世了。
于是,火莲成了孤儿。
这年八月底,新的一学期就要开学了。五大队民办小学已经开始报名。
该读二年级了,可是,火莲不去上学了。
91日,学校开学上课,仍不见火莲来报名。这天,刘新华老师来到火莲家中走访,做她哥哥刘永祥的工作。论辈分,刘永祥是长辈,刘老师应该称呼他为叔父。当下刘老师对刘永祥说道:“永祥叔,火莲姑怎么不来上学了?小小年纪不读书多么可惜啊!”
“我供不起她读书啊!她能认识几个字,能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刘永祥蹲在地上一边劈柴一边回答。
“多读点书好啊!没有文化怎么行呢?现在辍学不就误了火莲姑的前途吗?”
“前途,当农民有什么前途?不就是一辈子和黄泥巴打交道吗?”
“话虽如此说,我认为多读点书总比少读书好!何况今后科学发达了,当农民也要有文化才行。”
“今后的农民不也是农民吗?我看没有多大差别。科学知识有什么用?”
“不管怎么说,我认为火莲姑至少应该把小学读完才好。”
“读完?我都没有把小学读完,何况是她。”
“可是火莲姑毕竟还小,不读书在家里又能做多大的事呢?”
“大事做不了小事总可以吧!至少比读书强。”
“读书与不读书可是两回事啊!怎么能说读不读都一样呢?”
“刘老师虽然说得有理。可是我一个人劳动供两个人吃饭也不容易啊!火莲去参加劳动多少总可以挣点儿工分以减轻我的负担,读书哪里有劳动好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现在读书可是为了将来哟!”
“将来和现在还不是一样?刘老师,感谢你对火莲的关心。但这个书肯定是不再读了。”刘永样毫不含糊地回答。
“永祥叔,你家里经济困难大家都知道。中队不是免去了火莲姑的全部学杂费吗?”
“免除学杂费这书也别再读了。不就是免交二元七角钱吗?能解决多大问题,哪里有挣工分实惠?”
“火莲姑正是读书的时候,一旦辍学。以后想读书也读不成了。”刘老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刘老师,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也实在供不起她啊!要知道,我今年才15岁,还不是全劳力;我劳动一天还挣不到12分呢!我现在是既当哥来又当爹啊!唉,我的命真苦哟,我好累啊!”说到伤心处,刘永祥眼圈一红眼泪便掉了下来。
见此光景,刘老师也不好多说了。她转而询问站在旁边的刘火莲道:“火莲姑,你的态度又如何呢?”
“既然哥哥叫我别读书,我也决定不读书了。现在,我毕竟读过一年书了,也能认一些字,至少不是文盲,我已经满足了。”火莲继续说道:“我哥哥也够辛苦的,我不能再增加他的负担。”
无奈,刘老师只好向中队长反映情况;中队长又向大队长反映情况。大队部经过一番研究,最后作出决定,尊重刘永祥的意见。五大队党支部书记周树全代表大队部宣布说:“对于刘火莲这个孤儿,我们已经很照顾她了;我们只能免除她的学杂费,还无力免费分配粮食给她。要想分到基本口粮就必须参加劳动才行!既然她哥哥负担不起;她也不愿意读书。我们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像她这样小学尚未读完就辍学的孩子并非仅此一人。”
就这样,火莲辍学了。
第五章   周歪嘴
周歪嘴姓周名青全,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歪嘴,所以大家都叫他周歪嘴而不叫他周青全。这周青全的嘴不仅歪而且还歪得比较厉害,他闭着嘴的时候还不怎么歪,但当他张口说话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他那张嘴就歪得很明显了;如果他开怀大笑,那张嘴就歪得更凶,他的下颌部仿佛要歪到脸颊外面去似的。那模样总会让人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因此,人们总喜欢拿他取乐,逗他发笑,以便欣赏他那副歪嘴像。
周青全小的时候并不介意,但长大以后就不喜欢人家取笑他了。
周青全在外面玩耍,有邻居逗他说:“青全,笑一个,嘿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周歪歪!”
“哼!”周青全笑着笑着突然就不笑了,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便扭头跑回家去了。
“周歪嘴,跑什么?再玩一会儿吧!”邻居笑着喊道。
“去你娘的!老子不玩了。”周青全头也不回地走了,还从嘴里迸出一串骂骂咧咧声。
回到家里,周青全十分委屈地对父亲说道:“爸爸,他们取笑我。”
“他们取笑你什么?”父亲周殿成关切地问。
“他们说我是歪嘴。”
“唉,算了吧,别和他们计较,都是左邻右舍的。”周殿成看到儿子一脸的委屈,便好言安慰他几句并叮嘱他今后尽量少和这些人说话为好,以免招惹他们。“这些人也真是,一点修养都没有。”
“爸爸,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修养呢?”
“如果有修养,就应该尊重人家,不要揭人家的短处。”
“就是嘛,他们不应该拿别人寻开心。”
看了看儿子的嘴,周殿成陷入了沉思,他想:我儿子的嘴要是不歪就好了,他这个嘴嘛,说不定去医院看看可以矫正?于是便对儿子说道:“过几天我带你去医院走一趟,找医生给你看看,或许他们能给你矫正一下。”
“爸爸,我愿意去医院看医生。”听了父亲的话,周青全心里升起了无限的希望。他多么希望医生能治好自己的歪嘴哟!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说:“爸爸,你明天就带我去吧!”
“嗯,能不能再等几天呢?”
“爸爸,我不想等了,我明天就要去。”
“好吧,我明天就带你去,家里的事情先搁一搁再说。”
“爸爸,我听你的话。”听了父亲的决定,周青全感到非常高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多么想治一治这张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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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29 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一大早,周殿成便带着儿子去古义医院看医生。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弯弯曲曲的田间小路上。因为太阳还没有出来,道路两旁的野草显得湿漉漉的。父子二人迈动双腿发出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震得草叶上的露珠扑扑索索地往下掉落;惊得蹲在草地上的青蛙时不时就突然跃起,扑通一声便跳入水稻田里去了。周青全的心里也扑通扑通的,恰似青蛙跳跃发出的响声一般地不平静。他暗暗思忖:爸爸带我去医院治疗,效果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能治好,我的嘴从今以后就不歪了,多么好啊!只要能治好,那怕开刀割肉疼痛万分,我都愿意,我都能忍受。在治疗过程中,我决不会哼一声更不会掉下一滴眼泪。怕痛就不是男子汉。哼!到时候我五官端正身体健康,看谁还敢嘲笑老子?但是,要是治不好呢?那就——唉,算了吧!他不愿意往下面想了,他不相信结果会是这样。
大约一个多小时,父子二人来到古义医院。周殿成去挂号收费处挂了一个号之后便把儿子带到中医诊断室,只见一个头发已经花白,长得肥肥胖胖的老中医在哪儿坐诊。周殿成便上前问道:“医生,请你看看,我儿子的嘴天生就有些歪斜,这是不是病?”
老中医瞟了周青全一眼后对周殿成说道:“你儿子是否有病我看不出来,即使他有病,这个病我也治不了。”
“你是医生都治不了,谁治得了呢?你们这么大一个医院连这点小毛病都解决不了吗?”听了医生的解释,周殿成颇有些不悦地问道。
“能看的病当然要看,但我是中医,实在治不了你儿子的病。你去西医外科看看吧!或许他们有办法。”
“西医外科在哪儿呢?”
“你朝巷道里再走两间屋子就是外科门诊室,门上钉着牌子呢!”
“嗯,这还差不多。那里有医不好的病呢?”根据老中医的指点,周殿成将儿子带进了外科诊断室。
外科医生是一个瘦瘦的高个子,他不仅人长得高鼻子也很高,一双大眼睛显得炯炯有神,仿佛能透过皮肤看透患者的骨骼似的。他那模样还真有些像外国人呢!待周殿成说明来意之后。外科医生看了看周青全的嘴,又让他张开嘴巴看了看里面的组织结构之后便问道:“你的嘴受过外伤吗?”
周青全摇了摇头。
“我儿子的嘴从来就没有受过伤啊!他的脸上连伤疤都没有一个。”周殿成在一旁抢着回答。
外科医生皱了皱眉头略一思忖便对周殿成说道:“大爷,你儿子的嘴虽然有些歪斜,但无病理改变而且又没有受过外伤,其组织结构仍属正常。据我观察,没有必要进行治疗。”
“没有治疗的必要?医生,你说他这是不是一种病呢?”周殿成很不放心地问。
“我认为这不能算是病。”
“不是病?那为什么他的嘴是歪的呢?”
“他的嘴歪,这是天生的,不能算是病。”
“所以嘛,就不需要治疗啰!”
“嗯,就是这个意思。”
“不治疗可以,但是,你能不能将他的嘴搬一搬或者捏一捏。让它不再歪斜呢?”
“这个嘛,就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呢?”
“就是搬一搬捏一捏,也不能改变他目前这个状况。”
“就算不是病,可是我儿子的嘴确实有些歪,要是能矫正过来,那该多好啊!”
“歪就让它歪吧,我们确实没法矫正。”
“你们医院这么多医生,难道就治不了我儿这张嘴吗?”
“是!,我们医院确实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县城里的人民医院能不能医治呢?”
“据我所知,就是去县医院也治不了。”
“难道说,医院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没办法,最好别管它。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儿子的嘴就不歪了。”
“嗯,不错!这句话听得。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多谢你的指点。”听了医生的建议,周殿成的心情比原来舒服多了;他很高兴:既然儿子的嘴慢慢就不歪了,这多好哟!又何必管它呢?
坐在凳子上的周青全,听了医生那句再过几年就不歪了的话,脸上也流露出愉快的表情。
周殿成把儿子带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带他去医院看过病了。
周青全是古义公社五大队第三生产队的人。村子里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谁见了他那副歪嘴像都会忍不住笑起来。人家笑,他也会跟着笑,他一笑嘴就歪凶了。因此,人家见到他笑就会笑得更开心。这时候他意识到这些人大笑的原因,便突然由高兴转为愤怒了。他阴沉着脸,两眼放射出凶光冲着嘲笑他的人骂道:“笑笑笑,笑你妈那个东西!”便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了。笑他的人被他这么一骂,觉得很尴尬,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也就不再笑了;如果有人不知进退继续取笑他,周青全就会举起拳头朝那人冲过去做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式。打得赢的他便打,打不赢的他便骂。每当这个时候,取笑他的人总会让他三分;即便是力气比他大的人也会扭头就跑,并且边跑边说:“我不笑你了,饶了我吧!”
村子里的人都称呼周青全为周歪嘴而不叫他的名字,尽管他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接受,仿佛他的名字不是周青全而是周歪嘴。长辈和熟人叫他周歪嘴或者直呼歪嘴,他会爽快地答应,但不熟悉的人叫他歪嘴他就不答理了。
后来,周青全进入五大队民办小学读书,第一次见到他的同学总感觉他那张嘴很滑稽,于是就在一旁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周青全便表现出一脸的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于是便尽量少说话,只默默地看书或者做作业。
永康虽然比周青全低一个年级,年纪自然没有他大,却自恃身体强壮力气过人,便总想去招惹一下周青全。他想,我们大队有花脑壳五个;哑巴二个;暴牙子七八个,我虽然是其中之一但暴得并不算严重,还不算很难看;而歪嘴却只有一个,算是我们这儿的稀缺资源,比大熊猫还珍贵。
这天下课之后,大家都在操场上自由活动。女生们都在玩跳绳或者跳房子,踢毽子游戏;男生则在玩捉迷藏,跳拱等游戏。有几个男生则跑到水田边上玩打水漂,玩的人都向冬水田里投掷出一片瓦片,看谁的瓦片漂得远。
周青全从地上捡起一块打碎了的小瓦片用力向操场旁边的冬水田抛出去,只听“嗖”的一声,那块小瓦片便落在水田里并且在水面上跳跃着不断向前滑动,激起了一连串的小圆圈。只见那片瓦片在水面上越跳越远,最后慢慢沉到水底去了。
“好,好,这个水漂漂得漂亮!”有人喝彩说。
永康只在鼻孔里哼了一声,并不言语。只不停地抿着上嘴唇,以包住他那两颗向外暴露出的大门牙。
看到自己投掷出去的瓦片漂得那么远,把其他同学的瓦片都抛在了后面。周青全高兴得大笑起来,他洋洋得意地说:“你们哪个有我漂得远啊?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周青全同学果然好手段,真不愧是打水漂的高手!”
“那也不一定,可能是周青全的瓦片选得好,所以比我们的瓦片漂得远。”有人不服气地说。
“你不服输就再比试一次吧!瓦片由你选,我的瓦片也由你决定。怎么样?”周青全底气十足地说。
“那就再比试一次吧!”
几个孩子又依次向水田里投掷出手中的瓦片。比赛结果还是周青全的瓦片漂得最远。
“如何,你们这会儿总该认输了吧?”周青全哈哈大笑起来,那表情是十二分的得意。
“不错,你应该得冠军!”有同学这样夸奖他。
永康的瓦片虽然超过了许多同学,但毕竟落在了周青全的后面,只能屈居第二,因此心里很不服气。于是他又捡起一块瓦片,向前猛跑几步“嗨——”的一声,竭尽全身之力向水田中投掷出去,但仍然没有周青全的瓦片漂得远。
“王永康,该认输就得认输!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你就是把尿胞挣破也屙不出高尿来。”见永康不住地喘气,周青全轻蔑地说。
永康肚子里早就有气,听了周青全那酸溜溜的讽刺气就更大了。他气呼呼地吼了一句“哼!得意什么?再漂得远你小子还是一个歪嘴。”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你又能怎样,难道你不是一个歪嘴?”
这还了得!真是那一壶水不响就提那一壶。周青全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一个箭步冲到永康面前大喝一声道:“你娃子活得不耐烦了,胆敢说老子,今天非揍你不可!”话犹未了,扬起右手对着永康的脸就是一巴掌。永康急忙将头一闪,躲过了这一掌,嘴里骂道:“真是丑死了,还好意思笑!”周青全并不答话,顺手抓住永康的肩膀,又用左手抓住永康的衣领用力往下拽,嘴里骂道:“你龟儿暴牙子娃娃,自己丑看不见,真是老鸦笑猪黑,自己比猪还黑!”永康也不示弱,他伸出双手抓住周青全的衣服拼命摇晃着,试图将对方摔倒,“哼!敢打老子,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两个人都低下头,弓着腰,用双手抓住对方使劲往前推;嘴里发出粗粗的喘息声。周青全往前推,永康便往后退;永康往前推,周青全便往后退。两个人扭在一起,远远望去,恰似一座弓形的拱桥。两个人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推搡了几个回合并未决出胜负,但毕竟周青全的力气大,时间一长,永康便渐渐敌不过他了。只听周青全突然吼了一声,猛力往左侧一摔便将永康摔倒在地。那永康本是一个争强好胜不服输的人,他也顺势抓住周青全往地上拖并伸出右腿一跘,周青全一个趔趄也摔倒了。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谩骂着,互相撕打着,都想将对方压住。最后自然是周青全站上风,只见他猛翻身压住永康并迅速骑在永康的身上,再腾出右手“啪”的一声便重重地打了永康一巴掌。永康脸上顿时现出了几条红红的指印,但他并不认输,还在拼命抵抗着抓扯着,总想寻找机会给周青全一拳或者一掌,以夺回自己被打的损失。
看到有人打架,早有人跑去报告谢老师。
几个力气大的男同学跑去劝架并用力将永康和周青全拖开,嘴里说道:“别打啦,别打啦!互相让一让吧,谢老师就要来啦!”
眼见谢老师已经闻迅赶来。两个孩子这才松开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各自站到一边去了,口里还在不住地喘气,只把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周青全的上衣钮扣被扯掉了一颗;永康的嘴角在流血,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灰尘。
同学们都站在一旁观望,只看老师如何发落?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是谁先出手?”谢老师大声问道。
“是他先打我。”永康咬牙切齿地回答。
“周青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打同学呢?”
“他骂我,我才打他。”周青全委屈地说。
“他骂你什么?”
“他骂我——你问他就知道了。”周青全不好意思地回答。
“打人不对,骂人也不应该。你们两个要好好反省,多作自我批评,打架是绝对不允许的!”
两个人都低着头,不再言语。
谢老师在问明原因之后,教训俩人几句,上课铃就响了。
刘文俊心想:你永康挨打也是咎由自取,招惹别人还可以,你去招惹周青全能不吃亏吗,你打得过他吗?你当初要占到茅坑不拉屎,我不和你合作你就不高兴,你还怀疑我告你的状呢!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就没有那么融洽了。记得有一次因为你在外面惹事,王厨子骂了你一句:“你龟儿子真是太淘气!”你当即回了一句:“我是不是龟儿子你自己最清楚。”气得王厨子又骂了一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生你!”但万万没想到,你却又顶了你父亲一句:“谁叫你们当初要生我呢?还不就是为了舒服一会儿吗?”气得王厨子顿时语塞,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长明心中暗暗高兴:嘿嘿,你永康也有今天,真是打死活该!我就因为打不过你,常常受到你的欺负。捡荸荠你要站在我的前面,挖红苕根你也要站在我的前面。总之,无论做什么你都要争先;你那次骑在我身上又掐又打,我身上至今还留着伤痕呢!如此刻骨铭心的伤痛如何忘得了?有朝一日我若打得过你,非报这个仇不可!今天,我巴不得谢老师不来,他如果不来,周青全肯定还会再给你几拳几巴掌,要是把你的门牙打掉两颗,那才叫好!你痛得凶不凶我不知道,但我的心里很舒服。嘿嘿嘿!
陈狗仔也在心中暗想:你永康也太好强,当初我和你坐一桌,无论什么事总要站先,一点都不替别人作想,没办法,咱俩只好分道扬鏢。你招惹我还好点儿,周青全可不是好惹的啊!打死你活该!
周青全在谢老师教的三年级,王永康在刘老师教的二年级。两位老师都在课堂上教育大家要互相关心团结友爱,并强调指出:同学之间是绝不允许吵嘴打架的。周青全同学打人虽然不对,但被打的同学也有错。周青全同学有缺陷,我们应该同情他而不因该取笑他。有错就改便是好同学,希望今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周青全这个天生的缺陷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浓重的阴影,无论老师如何教育,总会有人取笑他。那些取笑他的人仿佛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因此,他总想寻找机会报复一下,以发泄胸中的怨气,今天打永康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周青全还知道,谢老师是同情他的,他今天和永康打架,谢老师只是教育他不要和别人打架,不要和同学发生争执,而更多的则是批评那些取笑他的同学。
现在,周青全感觉心情特别舒服,呼吸也十分顺畅,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过,仿佛自己是在战场上打了胜仗的盖世英雄。他想:哼!今后谁敢再嘲笑老子,永康就是你娃子的下场!我周青全可不是好惹的啊!
放学以后,周青全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在路上,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着歌儿,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他感觉这辈子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今天的天空也显得格外晴朗,从天空飞过的鸟儿也发出声声清脆悦耳的鸣唱。道路两旁的庄稼也显得谦和温顺,被风吹得摇摇曳曳地纷纷倒向一边,仿佛是在为他让路。同路回家的几个同学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哈哈!老子今天可是唯我独尊啊!其他什么死猫烂耗子通通靠边站!”周青全得意忘形地咕哝着。
“周歪嘴今天的精神真好!看他那副高兴劲儿,是不是捡到票子了?”落在后面的几个同学一边走一边议论着。“捡票子?哪有那么好的事哟,做梦去吧!”“那么,他为什么那么高兴呢?”“他高兴总有他高兴的理由。”“难道说,吵嘴打架也值得高兴吗?”“有可能啊!因为他今天打了赢仗。你瞧他那一巴掌打得多狠哟!今天王永康算是吃够了苦头。”“或许是吧,只有他的心里最清楚。”“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周青全就是与过去不同。”
不知是谁家喂的八九只小鹅在路上慢吞吞地走着,挡住了道路的一大半,嘴里还“啾啾啾,啾啾啾”地叫个不停。
周青全大步流星地追上去,他朝着鹅群大吼一声并飞起一脚朝它们踢去。吓得它们急忙“扑通,扑通”地跳到水田里,然后展开双翅扑楞楞划着水飞快地游走了,水田里顿时激起了几条长长的白色浪花。
望着那群落慌而逃的小鹅,周青全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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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30 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儿子高高兴兴地回来,周殿成便问道:“青全,你今天是不是受到老师的表扬啦?”
“是啊!”周青全顺水推舟地回答。
“什么原因受表扬呢,是不是学习成绩上去了?”周殿成继续问道。
“学习方面嘛,进步并不大。”周青全诚实地回答。
“那一定是劳动积极,肯帮助同学?”
“唔,唔,是啊!”周青全含含糊糊地回答。
“不管什么原因,能受到老师的表扬就不错!说明你有进步。”
周青全低头不语。
看到儿子不再言语,周殿成不免多看了他几眼。他这才发现儿子的上衣钮扣少了一颗,衣服上也出现了一些抓扯过的痕迹。于是便问道:“青全,你的上衣钮扣怎么少了一颗,是不是和别人打架啦?”
“是打架了。”周青全见父亲一语中的问在了点子上,便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和谁打架?”
“王永康。”
“他与你同班吗?”
“不同班,他在刘老师教的那个班。”
“刘老师教的那个班是几年级?”
“二年级。”
“照这么说来,你应该比他大一点吧?”
“我是比他大。”
“既然比他大,你就不能让他一些吗?为什么要打架呢?这多不好啊!”
“那小子侮辱我,说我是歪嘴。”说到伤心处,周青全眼睛一红忍不住涌出了两颗泪珠。
听了这话,本想教训儿子几句的周殿成顿时语塞。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儿子心灵上的伤痛。儿子现在非常需要父亲的关心和爱护而不是指责;儿子从小失去母爱就已经委屈他了,现在又受到外人的欺负。作为父亲的他就只能关心和安慰儿子了,否则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想到这里,周殿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而用和蔼的口气说:“算了吧,儿子。你今后就尽量少去招惹外人吧!谁欺负你你就和他隔远点儿就是了。有句话说得好,惹不起但躲得起。”
“可是,你躲开他他却偏要来惹你,这又该怎么办呢?”
“你别和他争斗,尽快去向老师反映情况就好了。相信老师不可能不管。”
“好吧,爸爸,我听你的话。”
“这就对啦!我儿越长越懂事了。”周殿成称赞说,接着又问道:“你上衣的钮扣是在打架中被扯掉的吧?”
“是啊!”
“青全,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把那颗掉了的钮扣给你补上。”周殿成关切地对儿子说。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父亲的疼爱让周青全感到无比温暖。
说起劳动,周青全确实是一把好手。一次,老师号召大家参加积肥运动,把积来的自然肥料堆放在学校操场旁边的一角,达到一定数量以后便捐献给生产队支援农业生产。老师要求学生利用星期日和放学以后去大小路上或沟边地角捡拾猪粪或牛粪,特别是牛粪最容易捡到,因为喂牛户每天都要牵着水牛出去放牧。牛吃饱以后往往要拉屎拉尿,牛尿虽然无法收集,但牛粪却可以收集。
于是,孩子们放学以后便纷纷提着一个箢兜出去捡拾猪牛狗粪或者人粪,捡拾得多了以后便送到学校去。
由于周青全的体力好,人又积极肯干。因此,他比其他同学都捡拾得多。为了争取得到表扬,这天早晨,周青全挑着一担捡拾来的猪牛粪风风火火地上学去了。虽然天气比较冷,但因为周青全挑得比较多,走了一会儿他就感到浑身发热,汗也流了出来。于是,他便将身上穿的衣服脱下来挂在扁担上,然后挑着担子继续向前走。周青全来到学校,只见同学们都把自己捡拾的肥料纷纷送到学校操场。多的和少的差别很大:捡得少的只有一小堆,用一个小小的箢兜就可以提来;捡得多的则有两个大半箩筐,要用扁担挑着送来。这是成绩最大的,必然受到老师的表扬,相比之下,周青全的贡献最大,因此,他感到非常高兴。
看了学生们送来的肥料,谢老师当众表扬了周青全。他说:“周青全同学在积肥劳动中表现突出,贡献很大,大家应该向他学习!肥料积得比较少的同学也不要气馁,只要有奉献精神,只要积极参与了就是好同学。”
谢老师的讲话不仅表扬了肥料积得多的学生,也肯定了肥料积得少的学生的劳动成果。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受到表扬之后,周青全感到非常高兴。上课了,他坐下来听老师讲课,起初并不觉得,但过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感觉有些冷。他低头一看,“唉呀,我怎么只穿一件内衣呢?啊——”他这才想起来,挑粪来的时候,因为发热他把外面穿的那件衣服脱下来挂在扁担上了。他急忙跑到墙角落里去查看他的扁担,看看扁担上是否还挂着衣服?可是,哪里有什么衣服呢?他又问旁边的同学:“我来时你看到我的扁担上挂有一件衣服吗?”“没看见,”同学摇了摇头。他这才发现他的衣服掉在路上了。因为衣服是挂在他背后的扁担上,他只顾往前走,衣服掉在哪儿他根本不知道。
周青全这才着了慌,他急忙举手示意。
谢老师过来问道:“周青全,你有什么事?”
“谢老师,我把衣服弄丢了,我现在要去找衣服。”
“你身上不是穿着衣服吗,怎么会丢了呢?”
周青全急忙向谢老师讲了他丢衣服的原因。谢老师宛尔一笑道:“你积极参加劳动这很好,但你做事也太大意,丢了衣服就不好了。你赶快去寻找吧!但愿能找到。”
周青全挑着空箩筐急急往回赶,他一边走一边查看路上是否还躺着自己的衣服。可是,一直走到家门口也没有看到那件衣服。唉,做一件衣服也很不容易啊!要花四五块钱才行。
周青全非常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嘴里咕哝着:“我今天得到一个荣誉,失去的却是一件实实在在的衣服啊!”
这天上午,因为天空在下着一场小雨,学校外面的操场就比较潮湿,有些地方还有坑坑洼洼的积水。学生们下课以后,大多呆在教室内,但在教室里呆腻了便总想到外面去活动活动。于是便走出教室玩耍,由于教室外面的屋檐比较狭窄,而五中队保管室的屋檐下面就比较宽敞。许多学生都跑到那儿去了,有的人在叠石子;有的人在走六子。
几个女生站在保管室屋檐下面,背靠着墙壁闲话。王东梅说:“这雨下得真绵缠,可能要下一天。”“管它呢!有太阳要出,有雨要下。这是老天爷的事,谁也管不了。”有人议论说。
一个女生说道:“咦,怎么掉下了一根绳子?绳头都碰着我的头顶了。”
旁边一个女生惊叫道:“哎呀,哪里是绳子哟?是一条蛇。”
王冬梅抬头一看,吓得她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哎哟喂,吓死我了!”
几个男生走近一看,只见一条大青蛇将尾部缠绕在横梁上,身子却低低地垂了下来,头部在空中一摇一晃的,那模样十分可怕。胆子小的人只站在远处观望,不敢靠近。
由于这条蛇的出现,影响了很多人的情绪,好像危险会随时降临。他们都希望那条蛇快快离开。可是那条蛇却缠绕在横梁上迟迟不走。
周青全对米正林说道:“你个子高,去把那条蛇逮走吧!”
“哎哟哟!你这是叫瞎子去跳崖啊!万一被它咬一口,我这辈子就完了。不去不去!要去你去!”
“真是胆小怕事!它未必就能咬住你。即使咬住你你也死不了,我们这儿的蛇大多是无毒蛇。”
“有毒无毒谁说得清楚,我可不能去冒这个险啊!”
“真是大而无用,你不去我去。怕被咬可以用一根棍子打嘛!”说罢,周青全找来一截一尺多长的竹棍,对着蛇头就是一棍子。那条蛇把头一晃躲过了这一棍,还将头晃来晃去地对着周青全不断地吐着蛇信。气得周青全呀的一声又给了它几棍子,那条蛇便从横梁上掉落下来,在地上弯弯曲曲地挪动。周青全走过去一脚踏住蛇头,伸手抓住蛇的脖子便将它提了去来。
“打死它,打死它!”
“把它甩远点,免得它在这儿吓人。”
周青全捡来半截砖头,几下就把蛇头砸扁了。
“周青全好样的!为我们除了一害。”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有人说道:“这条蛇的肚子上隆起了一大块,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可能这是一条怀了孕的母蛇,它的肚子里正装着许多小蛇呢!”
“那也不一定,可能是长了一个大肿瘤,它感到很不舒服,所以才懒得走。”
“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吃饱了,它也懒得走。”
“好!我就让大家看看这到底是啥东西。”说罢,周青全用削笔刀将蛇肚子上隆起的部分剖开。
“哎呀呀,原来是一只大老鼠。”
这时侯,谢老师走过来看了看。他不无遗憾地说道:“蛇虽然可怕,但它是老鼠的天敌。一条蛇一年要吃掉许多只老鼠;它是我们的朋友啊!我们不应该打死它而应该放它一条生路。”
“不打死它?可它赖在这儿不走,多吓人哟!”
“今天不走,今天晚上总会走嘛!你们明天来上学就看不到它了。”
听了谢老师的一番话,大家都不再言语。
保管室内装着稻谷,麦子,黄豆和胡豆等等粮食种子。难怪室内的老鼠很多,为了捉到老鼠,蛇也跑来了。老鼠偷吃粮食,蛇吃老鼠,真是一物克一物啊!这就是生态平衡。
古义公社中心小学每年都要搞一次文艺节目汇报表演,以培养和教育学生热爱党,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优秀品质。通过文艺表演,可以培养学生的表演和表达才能,让学生得到锻练,学到一些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通过文艺表演,还可以树立标兵,表彰先进,提高学校的知名度。
古义公社一共有16个大队,也就有16个民办小学。每次搞文艺汇演,理论上有16个小学参加,但有些学校因为条件太差,于是就拿不出节目参加演出。五大队民办小学就是因为班少人少教师少,每年搞文艺汇演都没有节目参加。学校之间排名次评先进自然是在最后。如何才能将学校的知名度提上去呢?谢老师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唉,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一个老头子能干什么呢?
刘新华自从担任五大队民办教师以来,便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等待时机成熟以后,至少也要拿出一个节目来,为学校争一口气,也为自己争一口气。她把这个想法与谢老师一商量,谢老师当然很赞成。但谢老师年纪较大,没有精力搞这个工作,也不善长搞这个工作;而刘老师年轻漂亮,精力充沛,歌又唱得好,很有艺术才能,便主动承担起抓文艺节目的重任。她说道:“谢老师,我知道您年事已高搞这个工作有一定困难,但这不要紧,只要您把其他工作搞好配合一下就行了。具体工作由我来做。”见刘新华主动请缨抓文艺工作,谢老师心里非常高兴,他当即表示:“刘老师,有你抓这个工作我就放心了。我一定全力以赴当好后勤,积极支持你的工作。”
有了一年多的教学经验,刘老师把每天的教学课程安排好之后,便开始筹划文艺节目的事。她心里盘算着,要想靠歌舞弹唱等节目取得好成绩是不现实的。因为中心小学的实力雄厚,该校人多班级多,不仅有初级小学,还有高级小学和幼儿园等共计十多个班,物色演员比较容易。每次搞文艺汇演,中心小学几乎都把大奖收入囊中。因此,要想在文艺汇演中获得奖项必须独辟蹊径,扬长避短,发现并发掘本校的长处再加以精心打造努力提高,据此创作出一个文艺节目,这才有可能出奇制胜取得意想不到的好成绩。想到这里,刘老师心里渐渐有了数,她翻阅了许多资料,看了不少革命战争时期的故事书,报告文学和话剧等文艺作品。经过反复筛选,最后敲定了一个节目,这就是根据抗日战争时期发生的一个经典故事《鸡毛信》改编的一个同名短剧。由于条件有限,刘老师将剧本改编得尽量短小精干,所需要的演员少得不能再少;剧情只要能够抓住中心思想,重点不漏,只要能够吸引观众,有喜剧效果就行。
《鸡毛信》剧本的大意是这样:抗日战争时期的晋察冀边区,儿童团长海娃赶着一群绵羊去放牧。他表面上是个放羊娃,其实担任着为八路军送信的重要任务。舞台上海娃拿着一根牧羊鞭上,他念了几句台词。紧接着日本鬼子歪嘴黑狗上,他端着步枪对准海娃恶狠狠地问道:“什么的干活?土八路的!”“放羊的干活,良民。”海娃机智地回答。另一个鬼子走上前来,他弯下腰伸出双手在海娃身上从上到下地搜索着,但没有发现什么证据,只从他的口袋内搜出一个烤红苕(其他地方叫红薯),这可是海娃今天的午饭啊!那个鬼子将烤红苕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感觉好香,便将红苕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眼见海娃身上搜不出证据,歪嘴黑狗转忧为喜,他呲牙咧嘴地说:“良民大大的好,开路开路的!”并用枪逼着海娃在前面带路去村子里扫荡。
海娃在前面带路,在舞台上走了两圈下。歪嘴黑狗端枪紧随其后,后面跟着两个鬼子。刚走几步,突然一声枪响,歪嘴黑狗“呀——”的一声怪叫倒地而死,他那副歪嘴像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真是滑稽到了极点。紧接着枪声大作,另外两个鬼子也中弹身亡。海娃和八路军连长上。连长宣布,八路军和游击队取得了这场伏击战的全面胜利,全歼了这股前来扫荡的日本鬼子;小英雄海娃也顺利完成了送信任务并将鬼子带进了八路军的包围圈。
刘老师相信这个短剧不错,肯定能够获得好评。她把剧本拿给谢老师审阅并谈了自己的想法。谢老师也觉得很好,十分赞成刘老师的选择。
刘老师说:“现在,我们就要抓紧筹备演出事宜。”
谢老师点了点头:“说得不错,该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安排吧!”
刘老师接着说道:“首先是物色演员,其他演员好找,歪嘴黑狗这个演员嘛!我认为让周青全扮演是最恰当不过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好啊!你考虑得不错!真是知人善任啊!就叫他演这个角色。”谢老师非常高兴地说道。
“好是好,问题是——”刘老师欲言又止。
“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助解决?”
“问题是周青全愿不愿意出演呢?这是最关建的问题。”
“刘老师,你考虑得真周到,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
“我最耽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如果他不愿意出演,我之前付出的心血就白费了,那才叫可惜!”刘老师很不放心地说。
“嗯,这到是。”
“谢老师,周青全可是您教的学生啊!就看你能不能做好他的工作?”
“行,我这就去找他谈谈。”
“就怕他不愿意出演,只要他肯出演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不愿意也不要紧,他的工作我来做。只要多鼓励多奖励,培养他热爱学校的集体主义精神,相信他会同意的。”谢老师很有信心地说。
“但愿如此。谢老师,周青全的工作就拜托您啦!现在是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了。”听了谢老师的回答,刘老师略为松了一口气。
“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完成这个任务!”谢老师斩钉切铁地说。
两位老师分头去筹备。
谢老师教三年级,八路军连长和两个日本鬼子就在谢老师的班上物色人选;刘老师教二年级,海娃一角就在二年级物色演员。刘老师挑来选去,觉得让刘文俊饰演海娃这个角色比较合适。刘文俊从小身体瘦弱,比同龄人都要显得矮小一些,身材自然比人高马大的周青全矮小许多,他那张圆圆的娃娃脸也显得比较稚嫩,把他放在周青全和几个大个子学生面前,显得非常像个孩子。于是刘老师决定,让刘文俊饰演海娃。她把这个决定给刘文俊一说,刘文俊很爽快地答应了。
其余几个演员的工作也很好做。谢老师要米正林出演八路军连长,听了谢老师的安排,米正林感到非常高兴,当即表示愿意。他觉得当演员正可以借此出出风头,让大家看看自己英俊的面容,让很多人都知道我米正林,真是风光无限啊!
谢老师找周青全谈话,只字不提表演节目的事,只问他最近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如果有困难就提出来,学校尽量帮助解决。
“谢谢学校和老师的关心,我现在没有什么困难。”听了谢老师的一番言语,周青全怀着十分感激的心情回答。
“你的作业本够用吗?”
“够用。”
“你的圆珠笔和毛笔够用吗?”
“够用。”
“够用就好!如果用完了你就说一声,学校可以免费发给你一个本子或者圆珠笔。”
“谢谢老师关心,待我用完以后再说吧。”
“即然没有困难,就要努力学习,为学校争光哟!”
“我一定努力学习,至于为学校争光嘛!不怕老师笑话,我还没有那个能力。”
“假如有这个能力,你愿意为学校作贡献吗?”
“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当然愿意为学校作贡献。”
“好,你回答得很好!”
“谢老师,我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你不要妄自菲薄,不要小看自己。我认为,只要肯努力谁都有这个能力;你也有这个能力!”谢老师不失时机地鼓励说。
“谢老师,你真是过奖了。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学习不冒尖,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长处。有什么能力为学校争光哟,只要不添乱就不错了。”
“我看不一定。周青全同学,说不定你就可以为学校争光!”
“哎哟,惭愧啊!谢老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能争什么光哟?”周青全很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能,你一定能!”谢老师十分肯定地说。
“谢老师,你说我能为学校争光,到底是怎么个争法?”周青全不解地问。
“一块好材料在没有使用的时侯常常不为人知,一旦排上用场才知道非他莫属。”
“谢老师,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青全根本就不知道谢老师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既然如此,待我给你解释解释你就明白了。”谢老师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向周青全讲了他和刘老师的想法。最后强调说:“学校决定要在这次全公社的小学文艺汇演中拿出一个节目来,以提高我校的知名度。”
“那么,我们学校准备演什么节目呢?”周青全绕有兴趣地问。
“演话剧《鸡毛信》,你说好吗?”谢老师试探着问。
“这个故事好啊!歌颂抗日英雄嘛。”周青全兴致勃勃地回答。
“歌颂抗日英雄,为学校争光,你支不支持?”谢老师不失时机地问。
“当然支持啊!”周青全爽快地回答。
“好!既然支持,希望你为这个节目出一份力。”
“我能出什么力呢?”周青全心中无数,仿佛一头雾水。
“我问你,表演节目是不是需要演员?”
“嗯,是需要演员。”
“所以嘛,现在就需要你出力啦!”谢老师盯着周青全不紧不慢地说:“我和刘老师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请你出演歪嘴黑狗这个角色。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青全心里不免“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心想,谢老师还真会用人啊!我这个天生的缺陷还真是排上了用场,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啊!但他转念一想,我这个大老粗能演戏吗?更何况,让我去演歪嘴黑狗,这不是在出我的丑吗?这可是我的心病哟!哎,不行不行!想到这里他便摇了摇头委宛地说:“谢老师,谢谢你的抬举。可惜学生实在是才疏识浅,不会演戏啊!”
“不会就学嘛!只有学而知之,哪有生而知之呢?”
“这个嘛,我怕——”周青全犹豫着,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怕什么,怕人家笑话你是吧?”
“是啊!”周青全涨红着脸不再言语。
“谁敢欺负你,我一定狠狠批评他!”
周青全低着头,保持沉默。
谢老师耐心做周青全的工作:“不要考虑个人得失,为了取得抗战的胜利,海娃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呢?你应该想到你是在揭露敌人的丑态,揭露敌人的穷凶极恶。为此,牺牲一点个人利益也值得。”
“谢老师,你找其他同学演这个角色也可以嘛!他们比我演得好。”
“不,他们根本演不好。我和刘老师都认为这个角色非你莫属,如果你肯出演,效果比谁都好!希望你不要推辞。”
“唔——”周青全一时无语。
谢老师见周青全面露难色,低头不语,便关切地问道:“你还有什么困难吗?讲出来让我听听。我一定帮你解决。”
“谢老师,多谢你对我的关心和信任,让我出演这么一个重要角色,可是我能行吗?你知道,我平时的学习成绩就比较差,理解能力也不强,怎么能担当这个重要角色呢?我可是从来没有演过戏哟!”尽管周青全不再顾虑,但总感觉力不从心,演不好戏。于是便底气不足地回答。
“不要耽心演不好,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学的,不会就学嘛!俗话说,和尚也是人学的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认真学了,没有学不会的。”
听了谢老师的一席话,周青全沉默良久,内心却像奔腾的江水久久不能平静。
谢老师继续说道:“其实演戏并不复杂,何况有刘老师指导,她可是演戏的行家里手啊!只要肯干肯学,又有刘老师教,相信你一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说呢?那就让我试一试吧!说句心里话,谢老师,就凭您请我出演我都不好拒决。我还不曾报答过您的教育之恩呢!”为了感谢谢老师的厚爱,为学校出一把力。周青全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答应了老师的请求。
“好!我不需要你报答,只要你肯出演就好。刘老师知道教你怎么演,效果肯定不会太差。”
从第二天开始,周青全和刘文俊等几个演员放学以后,便被留下来排练20多分钟,具体事宜由刘老师安排指导。学校还给这几个演员许多特权,例如不再参加每天打扫教室卫生的劳动,不再参加为生产队义务积肥的劳动;没事可以提前离开学校等等。
因为从来没有演过戏,起初,周青全感觉很难。在刘老师的耐心指导下,他渐渐学到了一些演戏的技巧。例如演员在走上舞台之后,为了形像突出,演员要几步走到台前,还要做一个亮像动作以吸引观众等等。这些知识是课堂上学不到的。在刘老师的循循善诱下,周青全从开头的“不感兴趣”逐步转变为“比较感兴趣”和“其乐无穷”。演技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由于条件有限,演员都没有专门的服装和道具,正式演出时也只能穿平时的随身衣服。刘文俊的服装最好办,穿一身比较破旧的衣服就可以了,然后又在腰间系上一条稻草绳子,手里握着一根长树枝或者细竹竿就像个放羊娃了;饰演八路军连长的米正林是三年级学生中的高个子,他不仅长得又高又大,五官也长得十分标致,是顺利民小的美男子,他演出时所用的道具便是一套深蓝色的军干服。为了吸引观众眼球,增加节目的艺术效果,德高望众的谢老师还亲自出面去找当过兵的大队民兵连长刘双全,从他那里借来一顶解放军军帽,让米正林戴上就算是八路军了。尽管那顶军帽显得大了一点儿,戴在米正林头上摇摇晃晃的,也感觉很不错!戴上军帽比没有军帽神气多了,帽子大一点不要紧,在里面垫上一张手帕就不大了;饰演歪嘴黑狗的周青全和另外两个饰演日本鬼子的演员就没有什么道具了,俩人手里分别握着一条竹棍或者木棍就算是握着一条长枪了。又用毛笔蘸上墨水,在鼻子下面的人中部位画上一小块墨疤,就是日本小胡子了。
经过一番苦心经营和一个多月的排练,终于达到了预期效果。刘老师将所有准备工作安排就绪,专等中心学校举办的文艺节目汇报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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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0-31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由于生产队里的社员们一年四季都很忙,做完生产队的劳动又要做家里的劳动,例如喂猪,饲养家禽,种自留地和带孩子等等,总有干不完的活。
为了不影响农业劳动,中心学校便将文艺节目汇演安排在十月国庆节。因为这个时侯是农闲季节,社员们毕竟没有那么忙了。孩子们在国庆节这天也可以安心去观看文艺表演或参加文艺演出了;社员们上街赶场时也可以顺便去看一会儿学生们表演的文艺节目,享受享受文化生活的乐趣。
国庆节这天上午,古义公社中心小学的广场上便络绎地来了许多人,来自各个大队和中心小学的学生都站在舞台前面,站在后面的便是那些围观的街道居民和社员群众。他们有的牵着孩子,有的背着背兜,有的拿着刚从百货商店购买的日常用品,有的抽着香烟,还有人在交头接耳地交谈。一个个伸长脖子远远地观望。
刘友乾也想上街去看看孩子们表演的节目,因为儿子给他讲过,这次全公社学校的文艺表演,五大队民办小学也有一个节目参加演出,而且儿子还在这个节目中担任了一个重要角色。他感到很得意,儿子居然当了演员,嗨,真不简单!今后一定前途远大,这可是我刘家的骄傲啊!我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大老粗,哪里出过读书人呢?现在,文俊就是读书人。而且还会演戏。他能不高兴吗?能不去看看吗?就是别人没时间去,自己也一定要去!刘友乾这么想着,心里美滋滋的。我一个人去怎么行呢?我得炫耀炫耀,得找几个伙伴一同去助兴才有趣,才有面子。让他们看看我家文俊多么有能耐!刘友乾这么想着便去找刘广陵,他兴冲冲地来到他家一看,但见广陵嫂正在切猪草,并不见刘广陵的身影,便开口问道:“广陵嫂,广陵幺弟呢?”广陵嫂抬头一看,见是族兄刘友乾。便开口答道:“回友乾哥说,当家的早已上街去了。你坐一会儿吧!”“哦,他已经走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坐了。”“友乾哥,这么忙你要到哪儿去呢?”“去赶场啊!告辞了。”刘友乾往回走了几步,又去邀请王厨子。他迈步走进王厨子家的院坝,只见王厨子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聚精会神地编着一只箩筐。刘友乾便招呼道:“老王,你的箩筐编得真好,真是好手艺。”
王厨子抬头瞟了一眼刘友乾,仍然继续编他的箩筐,嘴里答道:“好什么哟!将就吧,比街上卖的差远了。”
“你比我强,我还没有这个手艺。像这样的箩筐我根本就编不好。”
“管它呢,能用就行。”
“是啊!自己编的箩筐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不花钱啊!这年头,能节约几个钱就节约几个钱吧!”
“是啊,竹子是自己栽的,只需要花点儿时间就可以了。”
“说得不错!老王,你把手里的活计搁一搁吧。”
“搁一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你和我一同去赶赶场吧!轻松一下也好。”
“可是,我这箩筐还没有编完呢!”
“活路都做得完吗?咱们去赶一会儿场,你回来继续编就是了。该耍就耍一会儿吧!我看你这个箩筐从现在编到明天也编不完。”
“好吧,陪你走一趟,我也正想上街去买一把叶子菸呢!”说罢,王厨子推开手里还未编完的箩筐,拍拍手站起来捋了捋身上穿的灰布长衫,伸了伸懒腰便随刘友乾走出家门朝古义镇方向走去。
刘友乾一边走一边对王厨子说道:“我也想去买点东西,顺便再去中心小学看看孩子们表演的文艺节目。你也去看看吧!”
“孩子们演的戏有多大看头哟!哪里有戏班子演得好呢?我不想看。”王厨子心里只惦记着叶子菸,对观看文艺表演不感兴趣。
“虽然比不上戏班子,但小娃娃演的戏也有小娃娃独特的味道。何况又无须花钱,不花钱看戏又何乐而不为呢?”见王厨子一时无语。刘友乾继续说道:“听说这次文艺演出有顺利民小,而且我家文俊也参加了演出呢!”说到这里,刘友乾就现出一脸的得意。
“噢,文俊也参加了演出?”
“是啊!咱们去看一看,看他们演得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顺便去看看吧!”
“永康给你讲过这件事吗?他和文俊在一个班啊!”
“永康这孩子在外面话多,在我面前却不爱言语。他没有对我讲过啊!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不爱说话,总是你对他太严厉了吧?以后多关心他一点,他就爱说话啦!”
“哎,永康就这性格!他愿说就说,不说拉倒。我也没心思听。”
“这也没关系,我们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看了就知道这些娃娃演得好不好。”
“我认为再好也赶不上古典川剧《空城计》,那才叫好看呢?”一提起古典川剧,王厨子就来了精神。
“管它呢,业余虽然比不得专业,但各有各的味道嘛!正如你吃腻了酒席宴上的肥猪肉,便想尝一尝泡酸菜呢!”
“刘老表言之有理!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便想换一换口味。”
“所以嘛,咱们正该去看一看孩子们的演出。”
两位老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不知不觉就来到街上。刘友乾陪王厨子去自由市场买了一把叶子菸之后,自己并没有买什么东西。因为他今天来赶场的主要目的是看演出而不是买东西。这刘友乾本是个烟酒不沾的人,因此决不会买烟,盐也无须买,因为家里的盐还没有用完。他见该办的事也已经办了(其实是陪王厨子买东西),便对王厨子说道:“老王,咱们现在就去看演出如何?”“好吧,去看一会儿也可以。”两个人穿过一条小街再拐一个弯便来到中心小学广场,俩人见演出尚未开始便蹲在广场边上说闲话。
“我听文俊说过,中心小学幼儿班表演的节目很精彩,常常受到学校的表扬,因此每次搞文艺演出总少不了幼儿班的节目。”刘友乾绕有兴致地说。
“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吧!”王厨子边说边从腰带上取下旱烟杆来,然后裹上一片菸叶插入烟斗再将烟嘴塞入口内含着,划根火柴把菸叶点燃便“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广场上到处是一片嗡嗡声。
上午10点,主持人走上舞台中心宣布文艺演出开始,请大家安静。由于没有麦克风等音响设备,主持人的声音就显得很小。那些离舞台比较远的观众自然听得不甚清楚。于是,他们仍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但声音已经明显减小。在离舞台很近的地方就比较安静。
一些小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极力往舞台前面靠近,总想选择一个理想的位置以便看得更清楚。
在离舞台比较远的地方,有的人还捡来一些砖头或拿一个凳子来放在地上,然后将两只脚站上去伸长脖子远远地观望。
演出正式开始,一个脸上涂着脂粉身穿红花衣裳的女生上台表演了一个舞蹈。她在台上转了几圈做了几个动作之后便下去了。从舞台侧面的隐蔽处传出一个女生伴唱的声音。至于她唱的是什么歌曲,站得近的人知道是《小放牛》,站得远的人则多半没有听清楚。
有人在小声议论:“这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你瞧她那脸蛋粉嫩粉嫩的,比电影《五朵金花》中的女队长金花还好看。”“好看是好看,你知道她演的是什么角色吗?”“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演的是农村姑娘吧?”“你尽说费话,谁不知道她是农村姑娘呢!”“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是街上居民的孩子呢?因此,她的脸蛋才那么粉嫩。”“这你就不懂了,就算皮肤比较黑,涂上脂粉就显得粉嫩了。正所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你老兄说的话虽然有点儿道理,但如果一个人长得太丑,无论你怎么打扮,乌鸡也变不成凤凰。”“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子就是长得漂亮,谁见了都喜欢。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你既然喜欢就回去多多努力吧,说不定你老婆明年就给你生出一个比她还漂亮的女儿呢!” “想得真美,做梦去吧。”“此话怎讲?” “不怕老兄笑话,我家老婆长得比猪八戒他二姑姑强不了多少,你叫她如何能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儿来呢?” “那也不一定,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什么话?”“青出于蓝胜于蓝。”“嗯…..
演出继续进行。
刘友乾虽然也在看,但注意力却不太集中,因为文俊还没有上场呢!那个姑娘演的是什么节目,他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她在台上手舞脚蹈,舞台后面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
王厨子的脑海里则尽是漫天飞舞的又细又长的柔柔的竹丝,他还惦记着那个还没有编完的箩筐呢!而他口里吐出的烟雾,则把他眼前的场景弄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那个姑娘的表演,他根本就没有看到。
几个节目下来,由中心小学表演的男女声二重唱《逛新城》将演出推向高潮,那欢快流畅的乐曲顿时吸引了无数观众的眼球。演员精彩的表演赢得了台下一阵阵鼓掌声。那些早先还在嘁嘁私语的少数观众也停止了交谈;看到前面的人在鼓掌,他们也跟着鼓起掌来。
文艺表演没有什么乐器伴奏,只有一台脚踏风琴,在节目需要时由中心小学的音乐老师伴奏。笛子是有的,但在整个演出过程中几乎没有使用过。
大合唱节目《学习雷锋好榜样》在风琴的伴奏声中显得十分庄严雄壮,那节奏明快,铿锵有力的乐曲声也赢得了一阵掌声。
随后,中心小学的幼儿班上台表演,教幼儿班的万老师毕业于幼儿师范学校。由她指导排练的幼儿班表演的节目,最受观众好评,每次文艺汇演幼儿班总会为中心小学挣得荣誉。这一次的演出结果虽然不是最佳,但幼儿班表演的舞蹈《小白兔》仍被评为优秀节目之一。
有人在小声议论:“幼儿班的孩子演的戏显得非常天真,与大孩子相比自有一番风味。”“可是,他们都说的是普通话,嗡咙嗡咙的,真是贵州骡子学马叫啊!我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懂。”“有什么办法呢?万老师教他们说的就是普通话啊!”
现在,主持人宣布:“下一个节目是话剧《鸡毛信》,由五大队民办小学演出。”刚才还在小声说话的少数观众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舞台。台下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压轴戏开始了,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翘首观看,后面的人为了看得清楚,又重新站到凳子上去。
刘友乾急忙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厨子,“哎,注意啦!顺利民小马上就要登台表演了。”
王厨子“唔唔”地应了两声,继续吧嗒吧嗒地抽他的叶子菸,只把目光向舞台方向瞟了一眼。
刘友乾则睁大眼睛认认真真地盯着舞台,长伸着脖子连动都不动一下,唯恐看漏了那怕是一小块地方。
就在此时,演海娃的演员上场,他走到舞台中央说道:“这封鸡毛信非常重要,困难再大我也要把它送到八路军手里。”说罢,他手舞羊鞭在舞台上走了几步。
紧接着,日本鬼子歪嘴黑狗上,他几步走到台前,突然把头往台下一扭做了一个亮相动作。演员周青全那张歪得吓人的嘴,顿时吸引了无数观众的眼球,引起了一阵骚动。台下发出了稀疏的笑声。待周青全做了一个鬼脸,说了几句台词之后,观众就笑得更开心了。特别是离舞台较近,看得比较清楚的观众,早已被他那副歪嘴相逗得哈哈大笑,有的人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顷刻之间,便是一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刘友乾由于距离舞台比较远,也就看得不甚清楚,但还是跟着别人鼓起掌来。他想,那不是文俊吗?多么熟悉的身影啊!虽然看不清五官,但辩认得出那就是文俊。看到儿子在表演,他能不鼓掌吗?他能不高兴吗?因此,别人是为周青全鼓掌;刘友乾则主要是为儿子鼓掌,其次才是为周青全鼓掌。
站在舞台下面一侧的谢其江老师和刘新华老师,脸上都流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俩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我们这个节目在此次文艺汇演中,肯定能获得比较好的名次,至少也要拿到一个优秀奖。刘老师付出的心血没有白费。
虽然也附和着鼓过掌,王厨子对观看文艺表演仍没有多大兴趣,心想,这些小娃娃演的戏有什么看头?哪里有川剧团演的戏好看呢?现在,他想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呢!于是便提议说:“刘友乾,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嗯,好吧!”刘友乾看到儿子的戏演完了,后面的节目不看也可以。便同王厨子一道缓缓退出广场。俩人正欲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友乾哥,等一等!”
刘友乾回头一看,见是族弟刘广陵,便笑着问道:“广陵弟,你也来看学生娃娃演戏啦?”
“是啊!你们两个不是也来了吗?”
“我们虽然来了,但没有你来得早。怎么不多看一会儿呢?”
“不看了,反正戏也快演完了。想不到会在这儿碰上你们,你们准备往哪儿走呢?”
“我们要回去了。”
“我也要回去。”
“你不想去赶场啦?”
“早就赶过了。”
“既然都要回去,咱们一块儿走吧!”
“好的。”
于是,三个人一同离开学校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谈论着。
“广陵幺弟,我还以为你起冒夜了呢(农民把起得太早叫做起冒夜)?”
“此话怎讲?”
“我早晨来邀请你一同去赶场,广陵嫂说你早已上街去了,这么早就走了且不是起冒夜了吗?”
“没有的事哟!我早晨走得早,是想早点把该卖的菜卖了,然后顺便到中心学校去看看孩子们演的戏到底好看不好看?”
“哦,你和我想到一块儿了。”
“友乾哥,你家文俊什么时侯学会演戏啦?我看他那一举一动还真是有板有眼的,演得比海娃还像海娃。”刘广陵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哪里哪里?这是老师陪养的结果嘛!刘老师真是教学有方。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会演戏呢!”听了刘广陵的一席话,刘友乾笑容满面地回答,心里比吃过酒大碗还舒服。
“文俊这孩子真不错,今后一定有出息!”刘广陵称赞道。
“谢谢你对文俊的夸奖,但愿如此吧!我也希望他有出息。”刘友乾满怀希望地说。
“我感觉周青全那娃儿也不错!他演的歪嘴黑狗还真像歪嘴黑狗。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把那么多人都逗笑了。”刘广陵嘀嘀不休地唠叨着。
“是啊!周青全确实演得好!比我家文俊更胜一筹。他那张歪嘴还真不好找呢!”刘友乾也很赞成刘广陵的观点。
“你说得不错,他那张歪嘴在全公社都很难找到第二个。”
“谢老师也真会用人,善于使用周青全这样的丑八怪。”
“这叫瘸馿遇到破口袋,弯刀又对瓢切菜。起用丑角出演丑陋的敌人,妙!精彩!”刘广陵翘着大拇指赞叹着。
“是啊!用得好,一个人的短处恰恰就是他的长处。”
“嘿嘿,你老兄说得不错!”
刘友乾和刘广陵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俩人越说越高兴,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
王厨子则偶尔发出几声“唔唔”的应和,并不发表议论;口里仍然吧嗒吧嗒地抽着他新买来的叶子菸。
周青全在这次文艺演出中确实是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他的一举一动和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地做得非常认真,非常到位,一点都不马虎。无论观众怎么笑,怎么议论。他的表情都很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当时的心态完全进入了角色,感觉自已不是在演戏,而是置身于当年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上进行疯狂的烧杀抢,在为日本天皇的大东亚圣战卖命。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周青全把那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歪嘴黑狗演活了。让人感觉他不是在演戏,他,就是歪嘴黑狗!是一个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杀人魔王。
相比之下,刘文俊饰演的海娃就显得非常一般,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顶多就是说,这个孩子好奶气,他那模样还真像个孩子;观众最津津乐道的是歪嘴黑狗而不是海娃。
“哈哈哈!那个歪嘴黑狗演得太逼真,太精彩啦!哎哟喂,真是笑死人啊!”
“你老兄言之有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今天这场演出没有白看,虽然耽误点儿时间,值得!”
“哎,你们知道这个节目是哪个学校表演的吗?”
“不知道哟,不过,我们可以去打听打听嘛!”
“对,回头问一问孩子就知道了。”
“噢,不用问啦!我知道,这是五大队民办小学表演的节目。”
“哦,五大队民办小学还真不简单呢!居然有如此难得的人才,真是藏龙卧虎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通过今天的演出,五大队民办小学可是一鸣惊人了,往年的文艺表演他们连一个节目都没有。”
“你说得不错!今年与往年就是不同。正所谓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
“哎哎,你们知道那个饰演歪嘴黑狗的娃儿姓甚名谁吗?”
“不知道啊!也可以去打听打听嘛。”
这次文艺汇演结束之后,经过评比,五大队民办小学演出的节目《鸡毛信》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成绩,荣幸地被评为全公社小学文艺节目表演奖第二名,位列二等奖之首,仅次于被评为第一名的文艺节目《逛新城》。获得了一张由中心小学校长签名,盖有中心小学公章的大红奖状。颁奖大会上主持人宣布:“请五大队民办小学上台领奖。”
“来啦!”谢老师声音洪亮地答应一声,代表学校精神抖擞地登上舞台,恭恭敬敬地从中心小学校长手中接过奖状,像得到宝贝似的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台上台下响起一阵祝贺的掌声。
颁奖台上,中心小学校长致祝贺词,表扬了在这次文艺节目汇演中获奖的小学,还特别表扬了在文艺汇演中斩获大奖的五大队民办小学。他强调指出:“五大队民办小学不仅从无到有,而且一举夺得了好成绩,真是可喜可贺!很不简单啊!希望五大队民办小学谦虚谨慎,总结经验继续努力,争取在以后的工作中取得更大的成绩。”
谢老师也表示,我校在今后的工作中,一定再接再厉努力工作,争取一年更比一年强!话虽然这么说,他却在心里暗暗嘀咕:明年的演出结果谁知道呢?我们学校能不能继续获奖,我实在没办法;就看刘老师还有什么新花样?
五大队民办小学的学生在两位老师的带领下,迈着欢快有力的步伐雄纠纠气昂昂地凯旋而归。大家一边走着,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
“周青全同学今天的表演非常不错啊!真是无懈可击。”有同学称赞说。
“嗯,周青全同学确实演得好!他的功劳真不小。”
“我认为,今天这张奖状的一大半都是周青全同学挣来的。”
“有道理。”
在大家的一片赞扬声中。周青全只是苦笑了一下,一句话也没有说。
在第二天的全校学生早会上,谢老师将早会开成了庆功会。他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向大家宣布了学校在这次文艺汇演中获奖的特大喜讯,并当众表扬了周青全同学,充分肯定了周青全在文艺表演中作出的巨大贡献。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周青全。在他们的眼里,周青全仿佛顷刻之间便变成了学校的英雄,成了全体学生学习的榜样。他们还觉得,今天的周青全已经没有那么丑了,他的嘴好像也没有那么歪了,他那结实的身材显得多么健美啊!
尽管大家都很高兴,为学校获得大奖而欢欣鼓舞,而奔走相告。可是,周青全却高兴不起来。他这张奇特的嘴虽然为学校挣得了很大的荣誉,却是他心灵上永远的痛。为了报答谢老师对他的知遇之恩,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报答刘老师对他的信任与重用。他接受了演出任务。他真是豁出去了,确实是把个人的利益置之于度外。他在整个演出过程中全身心地投入表演,一心一意演好节目,力争获奖为学校争得荣誉。最终,他虽然把个歪嘴黑狗演活了,演绝了,却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本来他这个歪嘴只有五大队的社员群众知道。这下可好,经过这次文艺演出,整个古义镇的街道居民和古义公社16个大队的许多人,都知道五大队民办小学有一个歪嘴学生。你说,周青全能不伤心吗?他高兴得起来吗?为此,他不仅闷闷不乐了许多天,还一个人偷偷跑到一个没有人看得到的地方,放声大哭了一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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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1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王冬梅
大概是冬天出生的吧?王冬梅出生几天之后,母亲给她这个迟来的幺女取了个名字叫“冬梅”。
王冬梅是一个遗腹子。父亲王茂山在她出生之前好几个月便早早地离开了人世。因为这个缘故,村里就有人私下议论说:王冬梅的母亲可能有出轨行为。王冬梅很可能是个私生女,是她妈在外面捡的一枚“天花蛋”(与野男人苟合所生的孩子)。但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些好事者也就满足于说说罢了,不过是闲着无事寻开心而已。由于王茂山是刚从南河彼岸迁居到五大队顺利村不久的外来户,于是就有人推测,王冬梅的母亲王孙氏在老家的时侯就有心仪之人,但这个人是谁呢?就只有王孙氏知道了。当然,王茂山肯定是不知道的。
好事者只能捕风捉影无事生非而已,并不敢大肆张扬。否则,若是坏了人家名声,人家也决不会善罢干休的。因此,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再议论这件事了。正所谓“各人打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还是下田干活挣工分要紧。
王冬梅与刘文俊是紧隔壁的邻居,俩人从小在一起长大并于同一年进入五大队顺利民小读书。
王冬梅矮矮的个子,身体长得很结实。她的模样虽然不算漂亮却也不算很丑,她性格温和不善言谈,从不说人家的长短。因此,许多同学都愿意和她交朋友。
由于是邻居,每天早晨去读书,王冬梅和刘文俊常常会不期而遇地走在一起。两个孩子的家距离民办小学不足一公里路程。俩人一前一后行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上,边走边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这天,两个孩子又走到了一起。
刘文俊说:“我家那只芦花鸡昨天下了一个双黄蛋,妈妈把它调成糊状再加一些米汤蒸成蛋羹,够一家人吃一顿饭的菜呢!”
“这有什么好希奇的?双黄蛋嘛多的是。我告述你一件更奇怪的事,你想听吗?”
“什么稀奇事哟?当然想听。你快说吧!”
“你不用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王冬梅不慌不忙地说:“是这么回事,我妈对我说,在两年前的一天,我家养的一只大麻鸡婆蹬在窝里下蛋。大约半个钟头以后,那只母鸡下完蛋就咯咯咯地唱着跑出屋外觅食去了。我妈去鸡窝捡蛋,你猜怎么着?”
“是不是捡到了一个双黄蛋哟?”
“错啦!不是双黄蛋,也不是一个蛋,而是捡到了两个蛋。”王冬梅解释说。
“两个蛋,大概不会吧?一只母鸡一次只能下一个蛋啊!会不会是两只母鸡在同一个窝里下蛋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要知道,我家只有一只大母鸡和三只大公鸡啊!另外就只有六只小鸡雏了。”
“会不会是永康家的一只鸡跑到你家的鸡窝里来下蛋呢?你们是自己人,是一家两隔壁啊!”
“噢,那就更不可能了。永康家虽然喂了几只鸡但还没有长大,根本不可能下蛋,另外还喂了几只小鸭和一条狗。”王冬梅又说道:“况且,我们两家之间也有一道泥砖墙啊!永康家的鸡根本就跑不过来。”
“嗯,这就奇怪了,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于是便问我妈。可我妈对我说这是她亲身经历的事,千真万确!”
“要是我家喂的鸡也一天下两个蛋就好了,可惜我家没有那个福气。”刘文俊十分羡慕地说。
“你说得不错,我妈还对我说就从那天起,我家那只大麻鸡婆每天都下两个蛋。”
“那么,是不是一直到今天,天天都下两个蛋呢?”
“如果是那样当然很好!可惜没有那么好的事。我妈说,那只鸡每天下两个蛋,她的心里非常高兴,但好景不长,那只鸡在五六天以后就改为每天只下一个蛋了。”
“要是每天下两个蛋一直下下去,你们要捡好多好多鸡蛋哟!”
“是啊!可惜不可能。”王冬梅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我妈说,这种好事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遇到。她所认识的人也从来没有谁遇到过。”
“你妈还说过什么稀奇事吗?”
“没有啊,但就为这事,我妈去问过别人。人家对她说,这只鸡可能在前一世欠过我妈的人情,这一世变为一只鸡来还债,所以才一次下两个蛋。这其中有一个条件,如果你悄悄地把蛋捡起来放好,不要对任何人讲。那么,这只鸡就会天天下两个蛋并一直下下去;如果你对人家讲了,泄漏了天机,这只鸡就不再每天下两个蛋了。”
“原来如此,多么神秘啊!真是不可思议。但事实是不是这样呢?”
“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呢?反正我妈就是这么说的。”
“你认为,人是不是有前世今生呢?”
“这个问提就更玄了。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刘文俊是个遇到问题总要弄个水落石出的人,否则每天都在头脑里反复琢磨这件事。今天听了王冬梅讲的稀奇事,便决定去问问谢老师。
上课之前,刘文俊见谢老师一时无事,便急忙走到他面前抓紧时间问道:“谢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问题啊!你说吧.。”谢老师放下手里的语文课本嗡声嗡气地说道。他一向很喜欢这个爱提问的孩子,对刘文俊提出的问题总是尽量为他解答。
“谢老师,一只母鸡一次能下两个蛋吗?”
“一只母鸡一次下两个蛋,好像不会吧?是不是你家的母鸡一次下两个蛋啊?”听了刘文俊的提问,谢老师不禁笑了起来。
“不是我家的鸡,是王冬梅家的鸡一次下了两个蛋。”刘文俊认真地回答。
“是她亲眼见到的吗?”谢老师不屑地问。
“她也没有看到,是她妈看到后告诉她的。”
“既然不是她亲眼所见,这件事情就值得怀疑。因此,你也不要太相信。”
“可是,王冬梅说这是千真万确的啊!”刘文俊很不甘心地说。
“那么,这是多久的事呢?”
“是两年前的事了。”
“嗯,两年前王冬梅还没有读书呢,她知道什么?”
“反正她妈不会骗她,这是她妈说的,一点不假。如果不相信,你还可以去问问王幺奶。”
“我哪有时间哟!不过,一只鸡一次下两个蛋也是有可能的,说明它的产卵能力特别强。”谢老师又问道:“她家那只母鸡是不是长期都每天下两个蛋呢?”
“不是,王冬梅说只下了五六天,以后就每天只下一个蛋了。”
“这就对了,某只鸡产蛋能力强也不能持久,难怪只维持了几天。”
“王冬梅说,她妈告诉她这事不可对人讲,如果讲了那只鸡就不再下两个蛋了;要是不讲还可能继续下两个蛋呢!”
“这就不可信了,依我看对人讲不讲都不会长期下两个蛋。”谢老师又问道:“那么,她妈对人讲了吗?”
“对人讲了,这是王冬梅告诉我的。”
“还是那句话,讲不讲都一样。”
“谢老师,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刘文俊皱了皱眉头,眨巴着眼睛问道。
“你说吧,简单点。”
“人有前一世吗?”
“这是迷信的说法,你不要相信,人是没有前一世的。你听谁说的?”
“听老人说的呗,还说前一世如果欠了某人的债,这一世变鸡变牛也要来还他的债。”
“老年人喜欢讲神话说聊斋。你听听可以但不要当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前世只有今生,更不可能下一世去还什么债。好啦!就讲到这里吧,马上要上课了。”谢老师又鼓励说:“你爱提问题这是好的,说明你肯动脑筋爱学习,这种精神值得发扬。”
“哦,谢谢老师的指点,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刘文俊十分满意地回答。
谢老师是一位学问渊博,教书严谨,诲人不倦的资深老教师,教书十多年来,真所谓桃李满天下,誉满五大队啊!五大队的大队干部和中队干部,还有刘新华老师等一大批年轻人,都是他的学生。因此,很受人们的尊敬。
听了谢老师的一番解释,刘文俊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知识,仿佛顷刻之间就成熟了起来。因此,他从心里更加尊敬谢老师。
这天,王冬梅和刘火莲在刘家院坝内玩“叠子”游戏。所谓叠子就是叠石子,需要事先准备七粒或九粒食指头大小的小石子。在玩叠子游戏时,两个孩子叉开双腿相对坐在地上,比较讲卫生的孩子则可蹲在地上。先划洋拳即剪刀石头布,赢家先玩。具体玩法是将七粒或九粒小石子握在手里往地上一撒,石子便撒落在地上,翻滚几下之后就静止不动了。有些石子分散开来,也有些石子会靠在一起。这时侯玩者就会任意捡起一粒石子并抛到空中,又迅速抓起地上的一粒或几粒石子再翻转手掌,掌心向上,刚好接住从空中落下的石子;把几粒石子交给左手握着,右手仅留一粒石子,又将这粒石子抛向空中,再抓起地上剩余的石子,并迅速翻转手掌接住从空中落下的石子,交给左手。如此反复几次,直至把地上的石子全部捡完。最后将左手握的石子全部交给右手,右手将全部石子抛到空中,以右手掌背接住石子再将石子抛到空中,翻转手掌以掌心接住全部石子,不可掉落一粒,就算赢了;否则就算输了,行话叫“下了”。玩者就应将石子交给另一个孩子玩。最后看谁赢的次数最多以决胜负。
在抓石子过程中,由于一次抓不完,只能抓一至二粒,如果不慎碰到了另一粒不该抓的石子也为输;如果一次能将地上的几粒石子全部抓完也算赢,但必须是石子比较集中或玩者技术高超才有可能。一次抓完全部石子美其名曰“一扫光”,是高水平的玩法。
由上可知,玩叠子游戏,石子数量少难度就小,石子越多难度越大。年纪小的孩子一般玩五个子至七个子的游戏;年纪大技术熟练的孩子一般玩七个子至九个子甚至十一个子的游戏。
此外,选择石子也有讲究,为了能将全部石子握在掌心,要求石子不宜过大,要选择比较圆润,外观美观者为佳。
玩叠子游戏至少要二个人,一般三至四人为宜,多者不限。
王冬梅和刘火莲玩叠子游戏,刘文俊在一旁观战。眼见一只苍蝇飞来歇在自己的小腿上,并在腿上爬行几步便停了下来。那只苍蝇不停地转动着头颅,一对大眼睛扭来扭去的观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只苍蝇在停停走走的同时,还伸出小喇叭似的长嘴在刘文俊的皮肤上吸来吸去,弄得他的皮肤痒酥酥的。
刘文俊觉得这只苍蝇真讨厌,便决定戏弄它一番,待它转过头去,屁股朝着自己并不断地相互搓着尾部后面的两条长腿时,刘文俊轻轻伸出左手的小指慢慢接近苍蝇的后退。苍蝇的视力虽然很好,却看不到屁股后面的景像。因此它根本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还在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刘文俊大腿上渗出汗液的皮肤。说是迟那是快,刘文俊突然伸出左手小指的指甲,往前下方一按便按住了那只苍蝇的一条后腿。那只苍蝇受此一击顿时惊慌失措,它扇动翅膀拼命飞着,挣扎着,还发出吱吱的叫声。可是,哪里挣得脱呢?
看到苍蝇那副狼狈像,刘文俊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两个女孩子玩叠子游戏玩得很开心,很投入。
刘文俊玩捉苍蝇也很开心,“捉住啦!”他情不自禁地说。
“捉住什么了?文俊。”火莲头也不抬地问,一边抓着石子。
“我捉住一只苍蝇了。”
“哦,原来是一只肮脏的小苍蝇,有什么用?我还以为你捉住了一只画眉鸟呢!”火莲继续叠着石子。
“要是能捉住一只画眉鸟当然很好,可是我还没有那个能耐呢!”待苍蝇挣扎累了,停止扇动翅膀之后。刘文俊说了一句“送你上西天”,便伸出右手的食指压在苍蝇的背上一按,随着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一声响,那只苍蝇顷刻之间便被压扁了,还从它的躯干上渗出一小点殷红的血来。苍蝇趟在刘文俊的腿上再也不动了。
刘文俊松开左手小指,顺势用指甲将死苍蝇弹了出去。
随着一阵咣当咣当的响声,永康推着一个用粗铁丝做成的铁环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看到火莲和王冬梅在玩叠石子游戏,便将手中用于滚铁环的铁钩钩住铁环内圈向上一提便将铁环提了起来,永康就这样提着铁环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对王冬梅说道:“哦,你们在叠石子。小姑,你也让我参加一个吧!”说着便放下铁钩和铁环蹲在一旁观战。
“你为什么不继续滚铁环呢?”
“我跑累了,想换一换口味。”
“好的,既然你愿意叠子就来吧,人多点更热闹。”
“文俊,你也来叠子吧!四个人最好。”永康扭头看了一眼刘文俊,叫他也来叠子。
“哎,我实在不会叠子,就免了吧!”
“你不干我干!不叠,永远都不会。”说吧,永康便坐了下来。
于是,永康和冬梅,火莲两个女孩子继续玩叠子游戏。
玩叠子,跳绳和跳房子乃是女孩子的强项。但男孩子想玩时也可以参加,不过技术水平自然要差一些,很难取得胜利。难怪刘文俊不愿意参加,只在一旁观战。
三个孩子玩叠子游戏,玩得非常高兴,时时传出一阵阵笑声和喝彩声。
四个孩子之中,永康的年纪最大,冬梅的年纪最小,但她是王厨子的叔伯堂妹,难怪永康称乎她为小姑姑。
“永康,你碰子啦!犯规,下!”看到永康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王冬梅微笑着下了命令。
“下就下吧,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两个叠完又会轮到我的。这叫风水轮流转。”
“你这个水平嘛,实在不敢恭维,还需要多多操练哟!”王冬梅边说边把七粒小石子刨拢一堆。
“小姑,向你学习!我要看看你的精彩表演。”永康微笑着说,露出两颗长长的门牙。
王冬梅抓起地上的小石子不慌不忙地操作起来,动作十分闲熟老到,她将石子均匀地撒在地上,再捡起一粒高高地抛向空中,以青蜓点水般的优美姿势逐一捡起地上的六粒石子,干净利落地连赢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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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08:29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轮到刘火莲叠子,只见她抓起石子十分熟练地往地上一撒,七粒石子便均匀地落在地上,石子与石子之间既不粘连又相距不太远,接着便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来。只见她眼观抛向空中的一粒石子,再伸出右手左右腾挪如秋风扫落叶般分两次便将地上的六粒小石子抓完了,动作干净利落非常精彩。由于她右手的食指短了一截,所以一次不会抓得太多,否则来一个一扫光一次就抓完了。
看到火莲如此精湛的叠子技巧,永康止不住连连称赞:“好手艺,真是好手艺!我迟早要达到你这个水平。”
再好的手艺也不可能常胜不败。火莲虽然好手艺但性情比较急躁,没有王冬梅那么沉稳,她在连赢二次之后也下了。
现在由永康接着玩,他吸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小心翼翼地叠起子来。为了稳当起见,他一次只抓一个子,最多抓二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颤颤竞竞地抓完了地上的六个石子。现在永康要将七粒石子握在掌心并抛向空中再用掌背接住,而且不可掉落一粒。这可是高难度的动作啊!他不免有些紧张,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王冬梅在一旁鼓励说:“永康,你可要认真操作啊!切不可再失误。”
“我一定认真操作,争取赢了这一次。”永康边说边把七粒石子抛向空中并翻转手掌以掌背去接石子,“谢天谢地,但愿不要掉下来。”永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你要是能成功接住这七个子,我用手掌心煎一条鱼给你吃。”火莲嘲笑着说。
“你不要在门缝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话未说完七粒石子从空中落下,永康极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将手掌左挪右腾,也只接住了五个子,另外两粒石子擦着手指弹落到了地上。
“哎,真可惜!差一点儿就成功了。”永康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叹息。
“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差点儿?你决不是差一点儿的问题。”王冬梅认真地说:“你再好好练几个月吧!”
“是的,我还应该多多操练。”
“我就知道你接不住,所以才敢打这个赌。”
一时无话,王冬梅接着叠子。
刘文俊走到一棵黄杨木前,这是他父亲种植的唯一的一棵黄杨木树,这可是他家的镇园之宝啊!这棵树子长得不高也不大,大约有五六十公分高,那密密的树枝上长着密不透风的细小的树叶,那圆形的树冠的直径大约也有四五十公分长短。远远望去,这棵黄杨木树恰似一个绿色的陀螺,也像一个绿色的圆圆的凳子。这棵树的枝干虽然很细但却长得非常茂盛。因此,它的支撑力很强,那密密的覆盖在枝干上的树叶恰似一层厚厚的绒毯。一个小孩子坐在上面软弹软弹的,仿佛是坐弹簧垫一般舒服,无论你怎么摇晃树枝都不会折断。很好玩。因此,刘文俊常常坐在这棵树上玩耍,其他孩子也要来坐一坐。人多的时侯便你坐几分钟,我坐几分钟的轮流坐。大家都很喜欢这棵黄杨木树。
这棵黄杨木树的树冠原本很浑圆,因为有些人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说是用黄杨木做成的磨牙棒很好!让正在长牙齿的幼儿咬玩,既不损伤牙龈,又可以止痒,日后长出来的牙齿既整齐又好看。于是便时常有人来找刘友乾,希望能给他(或她)一枝黄杨木树枝,用来给孩子做一个磨牙棒。刘友乾总是有求必应,满足来访者的要求。每当这个时侯,刘文俊就会心疼地说:“爸爸,你削掉一根树枝好像不要紧,但久而久之,树冠就没有那么好看了。”刘友乾总会说:“人家拿去有很好的用处,我们应该满足他们才对。这是做好事,是积阴德,今后会得到好报。”听了父亲的话,刘文俊便不再言语了。
一些产妇因为缺乏奶水,婴儿没有奶吃怎么行呢?于是也来找刘有乾,请求给她一些“奶奶药”,农民所谓的奶奶药就是中药书上介绍的“王不留行”,用这种草药熬水或炖猪蹄肉吃确实有催乳作用。刘友乾指着院坝内长得十分茂盛的王不留行对来访者说道:“这就是奶奶药,你自己扯吧!”“谢谢刘大爷!”有的人只扯一把就走了;有些比较贪心的人就会扯很多。刘友乾看在眼里,却不好说什么。因为那些扯药的人是将王不留行连根拔起,扯多了第二年长出来的王不留行就没有那么多了,几年之后,院坝内就再也长不出王不留行来了。
那攀援在柑橘树上的金银花乃是清热解毒的良药,也常常被人们摘去治疗风热感冒之类的疾病。
一些一年生草本植物被人们采摘之后便慢慢消失了;唯有那棵黄杨木树,尽管被人们折削得残缺不全,却不可能把小腿般粗细的树干折走。几十年以后,它仍然坚如盘石般矗立在院坝中央,而且长得更加高大和茂盛。一些偶然来访的客人在看到这棵树之后,无不交口称赞,都夸奖这棵树最好。
刘广陵有一个表叔名叫詹聋子。这詹聋子其实并不聋,只是听觉有些差而已。他口称自已耳聋,队长就不便管他了。于是便长期在外面摆地摊贩卖中草药,日子过得比那些老实巴交在家里劳动的农民舒服多了。
这天,詹聋子到刘广陵家走亲戚,听说刘友乾家里种有一些中草药。于是便来到刘友乾家里观看,他背着双手在院坝内转了几圈,看到院坝内种有金银花,十大功劳,藿香和菊花等中草药,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棵佛手树上结着两个不大的佛手柑,不觉眼睛一亮,这可是一味理气和中,舒肝解郁的良药啊!而且比那些草草药更值钱。于是便对刘友乾说道:“刘友乾,你把这两个佛手柑送给我吧,你拿着也没什么用处。”
“既然用得着,你自己摘就是了。”刘友乾慷慨地回答。
詹聋子将两个佛手柑拿到集市上去卖,凭他久跑江湖,能说会道的本领,把个佛手柑的功用讲得神乎其神,比太上老君炼的仙丹还灵验,说什么:“黄疸病,脾胃病,我一付药就能搞定;佛手柑就是好,吃一片松一半,吃三片治断根,从此不再找医生。”经他天花乱坠的这么一吹嘘,自然卖了个好价钱。
詹聋子每次到刘广陵家作客,总不会忘记到刘友乾家走一遭,他每次来都要带走一些中草药,并不付钱,顶多就是说声谢谢。
刘友乾辛辛苦苦种植的中草药,自己一分钱未挣却被别人拿去赚了钱。
刘文俊在黄杨木树上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他在园内走了几步,看到一只美丽的蝴蝶从外面飞来息在一棵紫薇花树上。刘文俊便拾起一截枯树枝在地上描画着它的模样,“这只蝴蝶太漂亮啦!它翅膀上的颜色多么美丽啊!你们快来看吧。”
“蝴蝶再美我也没有心思看,我正在学习叠子呢,既然喜欢你就一个人看吧!你要是能够把它画下来当然很好。”永康向刘文俊瞟了一眼,又继续看王冬梅叠子。
刘文俊还没有将蝴蝶的形状画完,它就展开翅膀忽上忽下地飞到一棵海棠花树上去了。刘文俊丢下树枝拿起永康的铁环把玩了一会儿,因为铁环是用旧铁丝做的,其表面就显得锈迹斑斑,但铁环滚动的外沿却显得很光亮。刘文俊认为这是被铁钩磨亮的或者是在地面滚动时被地面磨亮的。这充分说明铁器要使用才好,不用就会生锈。他推着铁环在院坝内转了几圈之后,也走过去看三个小伙伴叠子。
时间不长,三个孩子便结束了叠子游戏。比赛结果:王冬梅赢了六次输了二次;刘火莲赢了五次输了二次;永康则玩三次输三次。
“你们两个比我利害,佩服佩服!向你们学习。”永康赞叹着说。
刘文俊对叠子不感兴趣也不参加,所以并不发表议论。
刘火莲则一笑了之,“她比我强,你向她学习好啦!”
“这没甚么了不起,我今天赢得多下次可能就输得多。正如大人们常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王冬梅宠辱不惊地说。
看到王冬梅的七粒石子既均匀又圆润,比自己的石子好看多了。永康便抿着嘴唇央求道:“小姑,你的石子真好,送给我可以吗?”
“你难道没有石子吗?”
“有是有,可我捡的石子大小不匀,还有棱有角的,既不美观又不好用。”永康边说边从上衣口袋内摸出七粒石子送到王冬梅面前,“你看。”
“你的石子确实不好,丢了吧!我把我的石子给你就是了。”说吧,王冬梅便把自己的石子送给了永康。
“谢谢小姑,”永康接过石子喜滋滋地放入自己的口袋内,又将原来的石子使劲扔了出去,嘴里说道:“去你妈的!”石子击打在紫薇花树的枝干上,发出一阵啪啪的响声,几片被石子击落的叶子在空中翻来覆去地打了几个滚之后,便缓缓飘到草地上去了。接着,他又顺手从月季花的腾蔓上摘下一朵盛开的月季花来送到鼻子上嗅了嗅说了声“好香!”便将花朵摊在掌心内使劲一揉再张开两手往前一抛,被揉碎的花瓣便如雪片般纷纷瓢落,撒了一地。多么美丽的鲜花啊!遭此无端蹂躏,不禁令人产生怜香惜玉的感叹。
院坝内的鲜花,无论多么美丽一年也只能在相应季节开放一次;唯有月季花在一年12个月都会开放。因此,月季花算得上是这个小花园中的花中精品了,是刘友乾引以为荣的杰作。
尽管小小年纪,那个年代的学生,男女之间的界限却划得很清楚。往往是男生与男生同坐一桌,女生与女生同坐一桌。这样两两组合下来就可能多出一个男生或一个女生。也就是说,最终需要安排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同坐一桌。如果放任他们一个男生单独坐一桌,一个女生单独坐一桌,这不仅要多安放一张课桌,从整体上看也不美观,因此,老师是不会同意学生这么做的。
刘新华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民小教师,她不仅书教得好,对学生的思想工作也做得很细致,善于掌握每一个学生的心理活动情况。她知道,安排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同坐一桌,很多学生都不大愿意,执行起来就有一定困难。但最终又必须要安排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同坐一桌。安排别人不配合,如果安排王冬梅和刘文俊同坐一桌就可能比较顺利,因为她知道他们两个从小在一起长大,俩人比较合得来。于是便对刘文俊说道:“刘文俊,我安排你和王冬梅同坐一桌,你愿意吗?希望你服从安排。”
“好吧。我服从你的安排。”刘文俊想了想,便表情平静地同意了。
刘老师又去做王冬梅的工作,希望她与刘文俊同坐一桌。王冬梅心里明白,为了保持课堂的整齐和美观,老师的安排是合理的,于是便慨然应允。刘老师感觉两个学生都是通情达理的。
安排坐位的事就这样圆满解决了。
一年级的教室设在陈狗仔家正房的堂屋内,教室内一共安放了三排课桌,坐中间一排课桌的学生上下课行走非常方便,各人从两边的巷道内进出就是了;但坐两边的两排课桌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因为这两排课桌的一头是紧靠墙壁的,靠墙壁坐的学生要进出则需要坐外面的同学让一下才行。
刘文俊和王冬梅坐在教室左边那排课桌,王冬梅喜欢坐靠墙的坐位,感觉哪儿相对安静,不受干扰。刘文俊便让她坐里面自己坐外面。这样,每逢王冬梅坐进去或者走出来,刘文俊就会主动离开坐位让她通过,就这么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刘文俊从来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或者说过半句怨言。俩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有人就觉得他们两个如此合得来,将来长大成人之后或许就会成为一家人呢?
课间休息时,刘文俊照例和几个男生在一起玩走六子游戏。玩之前需要先用树枝或粉笔在地上画出一个口字形方框,但方框内要画两横和两竖,将一个大口字分成九个小方框。由两个人玩,每人摆六个小石子或六截短树枝在图案边沿上的相应位置,每人走一步,走成两个子对着对方一个子就吃掉了对方一个子,直到吃掉对方五个子,剩下的一个子就不能攻击对方,于是便输了,下了。再换一个人来玩,实行淘汰制。如果只有两个人玩,便以谁赢的次数最多来决定胜负。
刘文俊和米正高对决,米正高输了,他便蹲在一旁看刘文俊与王永康走六子。兴致正浓的米正高心里痒痒的,对走六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巴不得刘文俊和永康尽快决出胜负,自己好接着玩。他眯缝着一对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文俊,你好福气哟!有人关心你呢。”米正高大刘文俊一岁多,思想自然比刘文俊复杂,于是便说出了一句耐人回味的话。
“我们大家都有福气,都有人关心,谁没有父母呢?”刘文俊一边走六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是啊!我们都有父母关心。可是,你不仅有父母关心,还有其他人关心呢!”米正高做了个鬼脸,话里有话地说。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除了父母,哪里还有人关心我呢?”
“我这个大老粗从来就不会乱说,有谁关心你,你比我更清楚。”
“那你说,谁在关心我呢?”
“无可奉告,反正我心里有数。”
“那么,你为什么说我福气好呢?”
“不为什么,反正我感觉你这辈子福气比我好!”
“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别没话找话说。”
“好啦!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让我们继续走六子。”米正高眨巴着小眼睛说道:“这次,我非要赢回一局不可!”
“我到要看看你是怎么个赢法?”
王冬梅的二哥王蜀高年近18周岁,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平时不仅衣着整洁,穿着十分讲究,每做一件衣服都对样式和做工要求很严格。例如上装不能太长,下装不可太短,最好要略微盖住脚背以显示自己身材的修长,等等。他不仅每天要修胡刮面,还要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捋了又捋。临出门前总忘不了照照镜子,看看头发是否零乱;身上穿的中山服的风际扣是否扣好?
王蜀高不仅喜欢唱歌,看小说,最近又迷上了吹笛子和拉二胡。每天晚饭后或农闲时,总会拿出他新买的笛子“斗来米斗来米”地吹起来。由于刚学吹笛子不久,所以每吹一首歌曲总是吹得结结巴巴的,尽管吹得不好,他还是百折不挠地天天吹下去,真是精神可佳啊!吹的人可能不累,听的人却听得心烦。但好像你越不愿意听他就越要吹给你听似的,“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哟?难道就不知道累吗?其他人吃过晚饭早就睡了,劳累一天为什么不早点儿休息呢?”有人迷惑不解地感叹着。“年轻人精力充沛啊!你老汉操这些心干什么?他休息不休息关你什么事?你休息好点就是了。”“你说得不错,但他也确实吹得心烦。”“你听不惯可以弄一点儿棉花来把耳朵堵上嘛!”
这天,王蜀高下田干活,嘴里少不了要哼几句。邻居刘广陵便取笑他说:“蜀高,我看你爱唱歌是假,想其他的事是真,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广陵哥,你可别乱猜啊!这是没有的事。”刘广陵的话一语中的,说到了王蜀高的心坎上。竟管他面露尴尬之色,仍然强作镇静地回答。
“没有的事?我看你心里一定有事,一定有目的。”
“那你说我是什么目的呢?”
“这不是和尚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你的真实意图就是想找老婆嘛!你骗得了那些一年级的小孩子,骗得了我这个过来人吗?”
“不一定吧?瞧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别把问题看得太复杂。我这是爱好文艺啊!”王蜀高涨红了脸狡辩着,脸上的青春豆显得更红了。
“爱好文艺?球的文艺!你那点文化和我差不多,能整出个啥明堂啊!”
“管他呢,虽然成不了艺术家,但愉乐愉乐总可以嘛?”
“愉乐是假,想讨老婆是真。”
“瞧你说的?”王蜀高有些招架不住了。
“哼!不想讨老婆?那好,咱们现在就当天发个誓。如何?”
“怎么个发誓法?”
“这很简单啊,三柱青香一对红烛,我敢赌咒,谁说谎烂谁的鸡巴!”刘广陵斩钉切铁地说,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谁和你赌咒哟?我们是新社会的人民公社社员,不搞封建迷信。”王蜀高显得有些心虚,但仍然理屈词穷地抵赖着。
“好,不赌算啦!这不是心虚吗?你已经认输了嘛。哈哈哈哈!”刘广陵哈哈大笑着说。
“输,谁说我输了哟?”
“不敢赌咒就说明你已经输了。”
“算啦,我们不谈这些,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为了转移斗争大方向,王蜀高便把话题转到岔道上去了。
“不说算了,给你留点面子吧!反正我的心里明白,你的心里比我更明白。”话说到这里,刘广陵也就不再穷追猛打了。
王厨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一时无话,大家都低着头拼命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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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2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大队顺利村原本以刘姓人氏为主。自从一世主刘怀玉在此发家以来,从清朝康熙24年后的湖广填四川到194910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已经发展到十几户人家七八十口人。而王蜀高一家,则是从古义镇镇南那条大河南岸的五绵山山麓迁移过来定居在此的外姓人家。
顺利村除了刘姓人家外,还有几户外姓人氏,这便是王姓人家,李姓人家,米姓人家和叶姓人家。外姓人嘛,按农村的习惯,年龄相近者便以同辈人称呼;年纪较大者则以长辈称呼。刘广陵年纪在20岁刚出头,与王蜀高的大哥岁数相当,王蜀高便称呼他为广陵哥。大家在一起劳动时总少不了拉闲话开玩笑之类。在单调乏味的日常生活中努力挖掘题材,没话找话地编故事开玩笑,打浑逗乐以寻求精神上的娱乐,活跃劳动气氛。
六月份,水稻田里的禾苗长高了,长壮了。与此同时,田里的浮萍,稗子,三菱草等杂草也在飞快地繁殖,越长越多,它们同水稻秧苗争夺泥土里的养分。这个时侯,社员们就要下田薅秧子,除去禾苗旁边的杂草。大家手握秧耙在秧田里辛勤劳动着,薅完一个田的秧子便接着薅第二个田的秧子。在一大片秧田之间有一条小溪弯弯曲曲地将秧田分成了两大块。社员们薅完西边这片秧田之后便纷纷跨过小溪去薅小溪东面那片秧田。
王蜀高的嫂嫂张秀英也像大家一样把裤管卷过膝盖,手握一根长长的秧耙一个箭步便从小溪上跃了过去。她那姿势颇有些像雄鹰展翅般的优美。
看到张秀英那优美的姿势和苗条的身段,王大嫂便找到了开玩笑的话题,她笑吟吟地招呼道:“大妹,大妹……”
“叫唤什么?有屁就放呗。”知道王大嫂爱开玩笑,张秀英的回答便带着几分“火药味”。
王大嫂不慌不忙地说道:“有戏当然要唱。我说大妹,你刚才从小溪上跳过去,两条腿伸得那么长,你下面那个口子不一张才怪呢?”
“哈哈哈哈哈!”
王大嫂的话顿时引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张秀英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日你的龟,大嫂你说话也太风趣了。哎哟哟真是笑死人啊!”
“吃你的亏啊不差你的钱,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吗?”
“蒸化,蒸化啊——光汤!你成天就爱开玩笑,说些话来怪头怪脑的。真是老不化气。”
“人不怪绝后代。不开玩笑干活怎么有精神?”
“除了开玩笑而外,难道就不可以说点其它的吗?例如讲故事猜谜语之类。”
“你明知道我没有文化,偏要叫我做那些办不到的事,这怎么行呢?只有开玩笑我还能说几句,说点笑话才有精神。”
“大嫂你尽说骚话!我只知道肚子没有填饱人就没有精神;你是不说怪话便没有精神。回头叫大哥好好伺侯伺侯你,你就心满意足了。”
“我心满意足,你难道不心满意足吗?”
“我可没说过我不满足啊!哈哈哈哈!”
王蜀高和刘广陵碰在一起也常常爱开玩笑,打浑逗乐。今天,王蜀高的心事被刘广陵一语道破,指出他爱好艺术的真正原因。王蜀高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仍然故作镇定拒不认账。为了让他有台阶可下,刘广陵也就不再多说话了。至于王蜀高想要找什么样的老婆,刘广陵就无从知道了。
王蜀高心里确实暗恋着一个人,这便是本大队民办小学教师刘新华。刘新华不仅书教得好,人还长得漂亮!在贫穷落后的川西农村,像她这样的姑娘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了。羡慕她的人不在少数。要知道,六十年代的初中生并不多,尤其在农村更显得十分稀少,是不可多得的知识分子。难怪刘新华初中刚毕业回到农村便被聘用为民办教师。
因为王冬梅在刘新华老师的班上读书,王蜀高便常常借口找妹妹为由,隔三岔五来到学校,没事找事地和刘老师攀谈。企图与她慢慢建立感情,达到他渴望得到的目的。
这天,王蜀高又来找刘新华,寒宣几句之后便问道:“刘老师,我妹妹在你班上读书,你可要严加管教哟!她若有不对之处,打她骂她都可以。常言道老师如父嘛!”
“这,你就不用耽心了。王冬梅是一个遵守纪律的学生,从来不做违犯校规的事。”顿了顿,刘新华又接着说道:“何况,学校也不准体罚学生。”
“话虽如此说,但我认为严格一点好!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成材。”
“你的话仅供参考,作为老师,我只能按规矩办事,不能违犯原则。”刘老师不卑不亢地回答。
王蜀高被刘新华不冷不热地将了一军,但刘新华的话句句在理。因此,他并不感到难堪,也不想立即走人,于是又开口问道:“冬梅的学习成绩如何,她在班上算得上第几名?”见说不服刘老师,王蜀高只好转个话题问起妹妹的学习成绩来。
“成绩吗?虽然不是前几名,但至少也是中上等的水平。”
看见王冬梅与刘文俊同坐一桌。王蜀高又问道:“冬梅和文俊,哪个的学习成绩好呢?”嘴里说着话,一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刘新华的脸上扫来扫去。
“当然是刘文俊的成绩好,他可是我们班上的尖子生啊!不仅语文算术常常得满分,画画更是他的强项。”刘新华十分肯定地回答。作为老师,她对班上每个学生的学习情况是非常了解的。
“哦,既然如此,冬梅的学习还望你多多教导哟!”王蜀高满怀希望地说。
“作为老师,都希望自己教的学生成绩好。青出于蓝胜于蓝嘛!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教好每一个学生,当然也包括王冬梅在内。”
“是啊,要是你教的学生今后有一两个考上了大学,就很不简单!不仅为顺利民小争了光,也为你自己争了光;不仅学生前途远大,你也成了一代名师啊!”王蜀高努力挖掘话题,没话找话地说。
“如果从顺利民小毕业的学生都能考上大学或者中专当然很好!”刘老师继续说道:“因此,要想把学习成绩托上去,基础教育很重要。为了能达到这个目的,我一定严格要求每一个学生,尽到我教书育人的职责。”
“那就拜托你了,刘老师,谢谢你对冬梅的教育和培养。”王蜀高怀着异样的心情,毕恭毕敬地说。
“时间到了,我要上课啦!失陪了。”
“好吧,我们下次再谈。”
王蜀高在临走前还不忘向刘老师借阅一本长篇小说《青春之歌》并承诺说,一个月之后就还来。刘老师表示这没有什么,你看完才还来就是了。要知道,这本《青春之歌》可是刘老师的私有财产啊!当时的顺利民小还没有课外文艺书籍供学生阅读,后来才有了十几本连环画之类的儿童读物,但却是第二年的事。
为了增加文学修养,刘老师在课余时间也要看一些小说散文之类的文学作品。那本《青春之歌》便是她看过之后放在办公桌上的一部长篇小说,今天被王蜀高看见了便提出想借去看看。刘老师自然不好拒绝,只好把书借给了他,她心里明白,就王蜀高那个文化程度,未必能把小说上的文字全部认完。
为了多和刘新华老师接触,王蜀高有事总是亲自去找她,例如借阅图书,向她请教如何识简谱等等。每次去,刘新华总是能够为他解决一些他所提出的问题。王蜀高心里暖烘烘的,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他相信美好的愿望一定能实现,脸上总是洋溢着愉快的笑容,走起路来也显得特别有精神,一边走还一边哼着他最喜欢唱的电影歌曲《九九艳阳天》。
星期日学校放假,刘老师自然不上课,于是便在家里做一些家务事。
王蜀高怀揣一只笛子来找刘新华老师,向她请教如何练习吹奏笛子。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院坝,只见刘新华正在院坝内的青石板上洗衣服,王蜀高便满脸堆笑地喊道:“刘新华,早上好!”
“噢,早上好!请进。”刘新华抬头一看,见是王蜀高来访,便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到屋檐下搬过一个凳子来,“王蜀高,请坐。”
“谢坐,我冒昧来访,耽误你做事了。”
“不用谢,这没什么。”
“刘老师真勤快,星期天也不休息。”
“不做不行啊!衣服脏了总得要洗吧?”
“刘大爷和刘大娘在家吗?”见家里只有刘新华一个人,王蜀高便开口问道。
“吃罢早饭他们俩就赶集去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刘新华给王蜀高泡了一杯老鹰茶后,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来找你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王蜀高双手接过茶杯说道。
“什么问题哟?你尽管说吧。”
“是这么回事,我这几天正在练习用笛子吹奏歌曲,但反复练习了很多次,感觉总是吹不好。因此,今天特来登门拜访,还望你不吝赐教。”
“请教什么哟,我的水平也不高嘛!”
“你毕竟是老师,起码比我水平高。”略一停顿,王蜀高又说道:“我昨天晚上吹笛子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你觉得我吹得如何,有没有进步?”
“感觉还是比较可以,比几周前好多了。”
“刘老师,你可别尽表扬我啊!提点意见吧。”王蜀高呷了一口茶水,谦虚地说。
“缺点是有,就是该高的地方高不上去,该低的地方又降不下来。我说得也许不正确,仅供参考。”
“刘老师,你说得太好了!真是一语中的哟。老师的水平就是不一般嘛!”王蜀高点头哈腰地恭维着,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看,我该如何纠正呢?”
“要我提意见吗?那好,你先吹奏一首歌曲给我听听吧!”
“那我就现丑了。”于是,王蜀高便把竹笛横在嘴唇下面一丝不苟地吹奏了一首《九九艳阳天》。尽管他铆足了全身之力,还是吹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的。
“好啦!我听出点儿门道了。”刘新华摆了摆手,示意王蜀高别吹了。
王蜀高停止了吹奏,左手握笛正襟危坐。专听刘新华的高论,“刘老师,请提意见”。
“恕我冒昧问一句,你吹笛子用的是什么调子呢?”
“用什么调子?这我就不懂了。我是胡乱吹的,只要吹得响就行。”
“搞什么东西都要有章法,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吹笛子也不例外,在吹奏之前得先定好调子,只有定好了调子,吹奏效果才好。”
“哦,原来要先定调子,我一点都不懂。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还以为只要吹得响,自己感觉好听就行了。”
“这不行,乱吹是提不高的,任凭你练多久进步也不会很大。”
“既然如此,你看我应该如何定调子呢?”
“我认为,你应该首先把调子适当降点下来才行。否则老是吹不好。”
“言之有理,刘老师,你说这调子该怎么个降法呢?”
“笛子的调子一般分为F调,G调和C调。我们在吹笛子的时侯,最好选择G调比较合适,因为这个调子高低适中吹奏起来比较方便,要高还可以高一些,要低也可以再低一点。真是能上能下进退自如啊!”
“那么,F调和C调又如何呢,是否好用?”
F调的调子太高,吹奏起来非常吃力,要想再高一些就很困难;而C调又太低了点,要吹低音就低不下去了。因此,不适合我们采用。”
“你说得真好!原来吹笛子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其中的学问还真不少呢!难怪我吹了老半天也吹不好,怪不得人家说,吃屎都要有一个师父才行。”
刘新华宛尔一笑道:“是啊!干哪行就要学哪行。不仅要多多练习,还要懂这方面的知识才行。”
“说得好!既然你是内行,就请你给我示范一下好吗?”说罢,王蜀高便把笛子递了过去。
“内行到说不上,我不过知道一点皮毛而已。既然你看得起,我就试一试吧。”刘新华从王蜀高手中接过笛子便送到嘴边吹了几下,她试了试调门,接着便吹奏了一首电影歌曲《一条大河波浪宽》。但见刘新华神情专注,不慌不忙地吹奏着,只听到笛声悠扬宛转,节奏有张有弛,恰似行云流水般悦耳动听。听者的思绪仿佛被带入了辽阔的原野,陶醉于稻花遍地的美景之中;又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正扬帆起航,剩一叶扁舟奔向水天一色的遥远的地方;那声音穿云破雾,余味悠长,让听者久久不能遗忘;那优美的笛音还令人产生一种如痴如醉,飘飘欲仙的感觉。
王蜀高陶醉了,他高翘着两个大母指一迭连声地称赞道:“刘老师,你吹得太好啦!蜀高望尘莫及,佩服,佩服!”
“你过奖了,我吹得并不算好,不过是矮子中间显人长罢了。与中心小学的音乐教师相比,就差得很远了。”
“哪里哪里?你太谦虚了。我一定虚心向你学习。”
“咱们取长补短,共免吧!”
“且敢且敢!,你是老师,只有我向你学习的份。”
这天,王蜀高去古义镇赶集。他在自由市场上转了一圈之后便来到一条街上,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老远便看见詹聋子在街沿上卖草药。只见詹聋子正口若悬河地宣传他的草药如何如何好,“什么咳喘病,风湿关节病,伤风感冒病,还有其他疑难杂症,我詹聋子都能治……”
有人开玩笑说:“瞎子和瘸子你能治吗?”
“你尽开国际玩笑,这种病叫我如何治呢?大医院都未必治得了。真是乱弹琴!”詹聋子颇为不悦地说。
王蜀高瞟了一眼地摊上摆放的各种中草药,便径直走过去了,心想:你只能骗哪些年老体弱,常年爱生病的人的钱;我身体好得很!根本就不会找你。在草药摊旁边,还有卖打药的,卖膏药的,等等。这些都不屑一顾。王蜀高路过一个卖排骨面的铺子,只见跑堂的正在招揽生意:“大叔大爷请屋里坐,我的面味道好份量足,保证让你吃得舒服……”王蜀高在面店外站立片刻之后,就继续往前走。这时侯,从一个卖羊肉汤的铺子内传出一阵吆喝声:“同志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欢迎你来品尝我的清汤羊肉,二角钱一碗。”只见一个长得肥头大肚的的厨师一边掌勺一边口里念叨着:“肉管三天,汤管一七;骨头吃了,管一个月。”从他面前那口热气腾腾的锅内,瓢散出一阵浓浓的羊肉香味。
王蜀高舔了舔嘴唇,他也很想进去喝一碗羊肉汤,但苦于口袋内的钱不多,也就罢了。要知道,顺利村的农民上街一般是不进馆子的,一是因为古义镇离家不远,赶一个场来回个把钟头就够了;二是为了节约钱,用进馆子花的钱买点菜回家,够全家人吃一顿了。
王蜀高继续往前走。恰在此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子吹奏声。这声音立刻激起了王蜀高的兴致,这个人的笛子吹得真好!他无心观赏街道两旁做各种生意的商贩,只迈开双腿循着笛音方向赶去,走不多远便看见一个卖笛人正在沿街走着,边走边吹着笛子。王蜀高追上去看了看,但见那个卖笛人的肩头上斜挎着一个长布口袋,口袋内装着十几支笛子。卖笛人换着歌儿不停地吹着笛子,以吸引路人的注意。但买笛子的人并不多。
“喂,等一等。把你的笛子拿来看看!”
见有人要买笛子,卖笛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王蜀高一眼:“想买笛子吗?这些笛子随你选。”
“是啊!”王蜀高伸手从卖笛人口袋里抽出几只笛子看了看,脸上流露出欣喜的表情。
“怎么样?做得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王蜀高见这些笛子都做得十分漂亮,不仅笛管表面油光铮亮,竹笛尾部还系着一条打着蝴蝶结的红色丝线呢!他觉得自己那支竹笛不仅做得很粗糙,而且由于使用时间比较长,笛管尾部已经出现了一条半寸来长的裂缝。于是便决定重新买一支笛子,“好吧!就选这支,你要多少钱呢?”
“一块钱。”
“五角卖不卖?”
“五角太少了,至少你要给八角,要想发不离八,我还要送你几张膜纸呢!”
“再让点儿吧!又不是老陕生意。你自己做的,成本也不高。”
“那就给七角吧!”
“这样吧,你让点我添点,给你六角如何?六顺也很吉利啊!”
“好吧,卖一支给你。开个张。”
王蜀高花六角钱买了一支崭新的竹笛之后便准备回家了。他把竹笛塞入裤包内刚走几步便看见一个人在街边上玩杂耍,只见那个人蹲在地上,面前反扣着三只小碗。杂耍人依次揭起三个碗来,只见一个碗下面没有钱,另外两个碗下面分别扣着一枚五分币。杂耍人迅速将碗反扣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各位看好啦!哪只碗下面有钱,哪只碗下面没钱?你只要说对了就可以赢五分钱,说错了就要给我五分钱;赌注还可以增加,赌得多赢得多!愿意赌者快来试一试。”
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在一旁小声议论着,却没有人出手。
王蜀高看了一会儿,不免有些心动,他想:这不很简单吗?两只小碗下面有钱,另一只下面没钱。我只要将赌注押在有钱的一只碗上就赢了。于是他上前一步说道:“我来试一试!”
“你赌多少钱?”杂耍人见有人愿赌,自然是来者不拒笑脸相迎。
“就赌一角吧!”
“行,你赌那个碗?”
“就赌这个碗。”王蜀高用手一指回答道。
“你看好啦,有钱便是你的,没钱就是我的。”
“你快揭开吧!”
“我这就揭开啦!乖乖,进去,进去,快进去!进去没有?进去啦!”只见那人嘴里吆喝着,用手按住碗底在地上飞快挪动了几下,突然揭开——
王蜀高一看顿时傻眼了,因为那只碗下面根本就没有钱。他觉得不可思议,当初明明有一枚五分币罩在碗里哟!揭开之后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奇怪!这个杂耍人真会耍花招,手法变得比眨眼睛还快。
“喂,你输了,快给我一角钱吧!”见王蜀高站在那儿发楞,杂耍人向他伸出手掌说道。
王蜀高只好给了他一角钱,却很不甘心地说道:“明明看到碗里有钱嘛,揭开就变了,这是怎么搞的?”
“你甭管我是怎么搞的,反正揭开有钱就是你的,没钱就该输。”
“哎——,王蜀高显出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你还想赌吗?再试试吧!哪有只输不赢的呢?”
“好吧,再赌一次,这次一定要赢回来!”王蜀高咬咬牙答道。
“祝你好运!”杂耍人蹲下身子继续操作。
尽管王蜀高两手捂膝瞪大眼睛紧紧盯着杂耍人,希望发现其中的破绽。但结果还是他输,而且,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于是又在十二分的不情愿中,塞给了杂耍人一角钱。
“还想赌吗?这次你肯定会赢!”杂耍人煽动说。
“再也不赌了,妈的,要是再赌,裤子衣服都会输光!”王蜀高摆了摆手,抛下一句话之后便悻悻地走了,“哼,老子可不能再上当了!”他边走边咕哝着。
“这人真傻,是个菜头。”
王蜀高垂头丧气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他听到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吃吃地笑,却假装没有听到,只顾快步向前走。我买笛子剩下四角钱,转眼之间就被骗子骗去了二角。哎,破财免灾吧!这两角钱压口袋,可不能再输了。他一边走一边这么想着。走不多远便看到前面有一位老人挑着一担箩筐在路上走着。那人挑着担子自然走得不快,王蜀高年轻力壮又不负重,所以很快便追上了他。待走近一看,咦,这不是刘文安大伯吗?他可是刘新华的父亲啊!我应该趁此机会表现表现,出点力帮帮他才行!想到这里,王蜀高因为输钱而闷闷不乐的心情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精神为之一振。他快步走上前来开口喊道:“刘大伯,你好!”
刘文安正在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打招呼。他回头一看,见是王蜀高正笑容可掬地站在面前,便含笑答道:“哦,原来是蜀高,你赶过场啦?”
“是啊!刘大伯,你也去赶场啦?还挑了这么多煤碳。”
“我去煤碳公司门市买了点煤碳,正准备回家却在这儿碰上了你。”刘文安一边回答一边喘着气。
“刘大伯,你累了就歇一歇吧,我来帮你挑。”王蜀高殷勤地说。
“谢谢你的好意,还是我自己挑吧!”
“大伯,你年纪大了哪有我体力好呢?反正我们同路,就让我挑一程吧!”说罢,王蜀高便伸出一只手拽住刘文安扁担上垂下的麻绳。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挑一程吧,多谢了。”刘文安只好放下担子,让王蜀高接着挑。
“你且歇着,看我的!”王蜀高接过扁担往自己的肩头一放,挺起腰杆便吱呀吱呀地挑着担子往前走了,而且,明显比刘文安走得快。
刘文安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道:“蜀高,你太好啦!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大伯不用客气,帮点小忙算什么?反正我有的是力气。”王蜀高大步向前走着,虽然挑着担子,却显得十分轻松,一点都不喘气。
刘文安在后面紧紧跟着,嘴里说些客气话:“蜀高,要是累了就歇一下,让我来挑吧!”
“不累,你跟着走就是了。”为了博取老人的欢心,即使有些累也不感觉累,王蜀高精神抖擞地向前走着。还一边走一边和刘文安拉家常:“大伯,刘大娘怎么没同你一起去赶集呢?”
“家里有许多事要做,她脱不开身啊!买煤的事,也无须她来。”
“你买煤碳干啥呢?节省一点钱不是很好吗?”
“柴草不够用啊,买点煤碳回去贴补一下吧。”
“哦,原来是你的柴草不够烧。”
“是啊,我又不是喂牛户,不像你们,牛吃不完的稻草就可以用来烧茶煮饭。”
“你虽然不是喂牛户,但你女儿当民办教师有工资收入,用来买点煤碳也是足足有余。你平时的零花钱肯定比我们多。”
“买煤碳虽然花不了几个钱,但其他开支也不少哟!因此,我一般不向她要钱。”
“不就是吃饭穿衣吗?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哎,你哪里知道,吃饭虽然差不多,但女孩子家在穿着上就不同了;何况她是教师,常常去学校开会,穿着不能太差。一年要做好几件花衣服呢!不仅如此,新华还常常买些书来看,你说花钱不花钱?”
“嗯,是要花些钱,但这个钱该花,其他不说,我认为买书看就很好嘛!读书越多知识就越多啊!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难怪刘新华学问渊博,唱歌跳舞样样行。”王蜀高不失时机地恭维着。
“哪里哪里?蜀高真是过奖了。”刘文安嘴里说着谦虚话,心里却美滋滋的。
“我没有过分夸奖啊!今年学生娃娃演戏,顺利民小不是得了大奖吗?这充分说明刘老师教学有方嘛!”
“这次学校得奖,不能说是新华一个人的功劳,谢老师的贡献也不小。”
“你虽然说得有理,但我认为刘新华的贡献更大,因为唱歌跳舞是她的拿手好戏。”王蜀高只顾说话并不看路,突然脚下一滑,他一个趔趄“啊呀”一声差点儿摔倒。
“怎么啦?累了就歇一会儿吧。”
“没关系,我踩到了一颗鹅卵石,跳过去就完了。”王蜀高挑着担子继续往前走,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踢倒呢!”
“不会的,我的桩子稳得很。”
俩人又走一程便到了王蜀高家门口。刘文安说道:“蜀高,就挑到这儿吧!你也该回家了。”
“帮人帮到底,送货送到家。反正不远,我给你挑到家里再回去也不迟。”
“够意思啦,还是让我来挑吧!”
“大伯别客气,你跟着走就是了。”王蜀高并不放下担子,只顾往前走。刘文安只好继续在后面跟着。
又走了两个田远便来到刘文安家。王蜀高挑着担子径直走进院坝,他看见文安嫂手握一柄扫帚正在哪儿扫地,便抢先招呼道:“刘大娘,你好!”
“哦,原来是蜀高,你来耍就是了,怎么还挑着东西啊!”见王蜀高挑着担子,文安嫂心里非常高兴,满以为他要送自己什么东西呢!一是因为她与王蜀高之间相距五六米远,二是箩筐内只装了大半筐煤碳,因此,文安嫂根本看不见箩筐内装的是什么东西。
王蜀高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这时候刘文安从后面走了进来,听了妻子的话便开口说道:“孩子妈你哪里知道,我上街买煤碳碰上蜀高,他怕我累着,便替我挑了回来。”
“哦,原来如此。蜀高真仁义,辛苦你了,请坐请坐!”文安嫂一迭连声地说。
刘文安也附和着:“蜀高,请坐会儿喝杯茶吧!”
“多谢大伯大娘,我不过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不值得夸奖。”王蜀高恭恭敬敬地说。
“蜀高真谦虚,要不是你帮忙,我现在都还在路上。”
“是啊,谁不知道你人老血气衰,屙尿常常淋湿鞋;挑一担谷子去陈水碾都要歇几回气。今天要不是蜀高帮忙,你老汉肯定还没有到家。”
“孩子妈说得对,我挑着担子出去,空着手回来,今天遇到贵人了。蜀高你多坐一会儿在我家吃午饭吧!”刘文安热情地说。
“多谢了,大伯甭客气,我也该回家了。我妈正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蜀高,你在我家吃饭不也一样吗?”文安嫂挽留说。
“谢谢大娘的好意,但我已经耽误了大半天,再不回去我妈还以为我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呢!我这就告辞了。”说罢,王蜀高离开坐位起身向门外走去,还礼貌地向刘文安夫妇挥了挥手。
“蜀高慢走,欢迎你常来作客。”
“大伯请留步。今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蜀高一定尽力而为。”
“行啊,需要时再请你帮忙。”
“再见!”
离开刘文安家,王蜀高便高高兴兴地往家里走,因为他今天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当然高兴啊!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他新买的笛子,于是便下意识地往裤包上一摸,“哎呀,糟糕!我的笛子怎么弄丢了?”他不禁失声叫了起来。哎,我真大意,笛子丢在了哪儿呢?他想了想,如果丢在刘文安家里那还算好!他会给我保管好的,过两天我去拿就是了。但肯定没有丢在他家;哦,肯定是丢在路上了。我刚才不是差点踢了一跤吗?对!就在那儿。我得赶快去找一找,早点去或许还能找到,要是再迟点去就很难说了。想到这里,王蜀高便加快脚步沿着向古义镇去的黄土路奔去,走不多远便看见前面有一台手扶式拖拉机正“托托托”地向川藏公路上开去,眼见那台拖拉机越开越远,转一个弯便被一片树林和房屋遮住了。由于拖拉机的出现,王蜀高心里便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如果我的笛子丢在了这段路上,就很有可能被这台该死的拖拉机碾碎啊!想到这里,他不免紧张起来,于是便迈开大步飞也是的跑了起来,就这样没命似的跑出不到一华里,王蜀高耽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老远便看见那支心爱的笛子静静地趟在路上,已经被拖拉机的轮胎压成了几条碎片,竹片上还粘了不少黄色的泥土。他走近竹笛非常挽惜地叹了一口气,又俯下身子,将几条破竹片拾起来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竹笛虽然破碎了,系在上面的红色丝线却没有折断,仿佛打秋千似的在竹片上荡来荡去。
“多么漂亮的一支竹笛啊!真可惜,还没有使用过就破碎了。”王蜀高喘着气摇了摇头,恋恋不舍地将破竹笛反复看了又看这才将它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想:刘文安也是个粗心人,笛子掉在地上,我不知道他也没有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只知道紧盯着他的箩筐,就怕我把煤碳摔翻在地上;这只笛子便落得个‘零落成泥碾着尘’的感叹,哎,真可惜!
虽然心疼那支笛子,但王蜀高的心情仍然很愉快。损失是小小的,收获是大大的。他想:损失一支笛子算什么?我今天赢得了刘新华父母的好感,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极好的映像,这比什么都强!想到这里,王蜀高脸上的阴霾便如浮云般迅速消失,接着又喜气洋洋地唱起歌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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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3 08:18 | 显示全部楼层
星期日,哥哥嫂嫂都出工劳动去了。王冬梅做一会儿作业之后便向自家的芋荷田走去,她要去清除田里的杂草。不一会儿,王冬梅来到田边,她将裤管高高卷过膝盖,然后便一步迈到芋荷田里。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与此同时,她忽然发出“哎哟”一声大叫,便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子用手捂着右小腿不住地呻吟,剧烈的疼痛痛得她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她忍住伤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烂酒瓶子的碎玻璃片将自己的小腿外侧划出了一条两寸多长的伤口,一股鲜红的血液正从伤口内汨汨地流出,很快便染红了一小片水域。他心里嘀咕道:哎,这个碎玻璃片怎么会掉在芋荷田里呢?真倒霉,我这一脚踩下去偏偏就碰着它了,弄得我好痛哟!她伸手拾起那小半块碎酒瓶子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呀,这片玻璃好锋利!虽然打碎了,却还保持着瓶子的圆弧形,这块碎酒瓶怎么会掉落在我家的田里呢?如果是谁有意丢在田里那就很缺德,也许是掉落在路上,被谁不经意间一脚踢到田里去了也有可能。这种情况还可以原谅。我今天被玻璃划伤虽属不幸,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其理由是:虽然受伤却也不算很重;我今天发现并除去这块碎玻璃,以后我哥哥姐姐下田劳动就再也不会被它划伤了,这不能算是一件坏事。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好多了。
王冬梅忍着伤痛爬上田埂,将那块碎玻璃扔到小河里之后便一瘸一拐地躄回家去了,还未走进家门便迎头碰上王蜀高收工回来。他见妹妹的小腿在流血,不觉吃了一惊:“冬梅,你的腿怎么啦?”
王冬梅便将她下田除草,小腿被划伤的事向二哥细说了一遍。
听了妹妹的讲述,王蜀高“哦”了一声并关切地说道:“今后下田劳动可要小心点哟!有碎玻璃片片你也不仔细看一看。”
“我哪里知道田里会有碎玻璃呢?”
“妈的!不知道是哪个烂心肺扔的酒瓶子,害得我妹妹好苦。”略一停顿,王蜀高又问道:“你把烂酒瓶除掉了吗?”
“我把它扔到河里去了。”
“好,你做得很好!要是不除去那块烂酒瓶,今后去劳动还有可能被它划伤。”
“我就是怕它再伤到人,所以把它扔掉了。”
王蜀高看了看妹妹的伤口,又说道:“这个伤口还比较长,得去医院看看。冬梅,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来,二哥背着你走。”
“二哥,让我自己走吧。”说罢,王冬梅便向前走了几步,但还是走得一拐一拐的。
“还是我背着走得快些,你自己走太慢了,快过来。”说罢,王蜀高便蹲下身子,王冬梅只得趴在二哥的背上由他背着走。
王蜀高背起妹妹便迈开双腿径直向古义镇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问道:“你的伤口还在痛吗?”
“有点儿痛,不凶。”
“不凶就好!”
“你认为那个扔烂酒瓶的人是故意的吗?”王蜀高问妹妹道。
“有可能是故意的,也有可能是随意扔掉的。但后面这种情况更大一些。”王冬梅回答道。
“你说得有道理,如果是有意扔掉的,这个人就很坏,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我们并没有什么仇人,他又何必搞恶作剧呢?如果是随手扔掉的,那这个人多半是个爱喝酒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大大列列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爱喝酒的人才有酒瓶子啊!他不仅爱喝酒,说不定还是个酒疯子。”
“二哥,你怎么知道他是酒疯子呢?”
“这个人酒喝多了就会神志不清,神志不清就有可能发酒疯啊!发了酒疯就乱扔瓶子。就算他不发酒疯,我们也姑且叫他酒疯子吧?”
“为什么那个瓶子是打碎的呢?”
“酒疯子嘛,就爱乱打乱扔,他先把瓶子摔碎了,然后又一脚把它踢到田里。”
“照你这么推测,他今天发疯,以后还会发疯。”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以后还会喝酒啊!而且不喝醉不罢休。”
“说得有理,我妹妹还真会分析问题,这两年书没有白读。”王蜀高称赞说。
走了几步,王蜀高又问道:“冬梅,你知道那个酒疯子是什么模样吗?”
“不知道哟!我又没有看到过这个人。”
“我认为,这个人的脸色多半是黑红黑红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想,爱喝酒的人多半身体好,因为常晒太阳皮肤就有些黑,喝过酒之后脸色就会发红,所以是黑红黑红的。”
“嗯,也许是吧。”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很脏。”
“有什么依据呢?”王冬梅不解得问。
“你想想看,酒疯子喝醉以后就会倒在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哪里喝醉哪里倒,哪里喝醉哪里睡。所以,他的身上就很脏。”说道高兴处,王蜀高还唱起来:“疯子生来带凶相,浑身灰黑又很脏;哪里醉倒哪里睡,画匠看到抓不到浆(形容画匠都把他画不像)。”
“二哥,你还真会形容。”
“不瞒你说,我在看过一些书之后,想像力就比以前丰富了。这就是看书学习的好处。”
来到古义镇医院,王蜀高将妹妹背进外科门诊室。医生看过之后便开始处理王冬梅的伤口。王蜀高在一旁问道:“医生,我妹妹的伤势严重吗?”
“不算严重。”医生一边处理一边回答。
“哦,那我就放心了。”
医生将王冬梅的伤口进行消毒处理,又缝了几针之后,裹上沙布包扎好便完事了。
“谢谢啦!医生。”王蜀高谢过医生之后便背起妹妹回家去了。
王冬梅见二哥常常去找刘老师。在她还不大懂得男女之事的心灵里便产生了一种美好的憧憬,心想:二哥和刘老师交朋友肯定是一件好事。我是老师朋友的妹妹,老师就会关心我哟!她安排刘文俊与我同坐一桌,大概也是为了让刘文俊在学习上帮助我吧?想到这里,王冬梅脸上就绽放出幸福的微笑。
由于教室内课桌的一头是紧靠墙壁的,靠墙壁坐的同学要进出就会请求另一个同学让开一下。同学之间,关系好的便会主动站起来离开坐位让这个同学进出;如果俩人之间产生了隔阂就可能做出不太乐意的样子,嘴里还嘟囔着:“再等一会儿吧,我正在做作业呢!”更严重的还会吵起架来。实在处不好的便会向老师提出,俩人不愿再坐在一起了。遇到这种情况,刘老师总是耐心地做思想工作,劝两个学生相互忍让,言归于好。实在处不好的,老师只好将他们的坐位调整一下,将俩人分开来坐这才完事。
这种纠纷虽然很少,但还是发生过,例如王永康和米正兴俩人同坐一桌,就因为相处不融洽谁也不让谁,你骂我一句我就会骂你两句。不得已,刘老师便将米正兴调整到别的坐位上去了。尽管如此,两个人还好长时间不谈话呢!
王冬梅和刘文俊同坐一桌,两个人就处得十分融洽,从来没有闹过矛盾。
想起刘新华递给自己的茶盅,王蜀高心里就甜甜的,总感觉口里还余留着老鹰茶的阵阵馨香。他握住茶盅的手柄并不是为了取暖,而是因为那上面留有刘新华手指上的余温;他贪婪地抱着茶盅,仿佛是紧紧抱住刘新华的手掌似的久久不愿放开。对茶盅内的茶水并不感兴趣,不过是向征性地呷了几口而已。王蜀高眯缝起双眼默默冥想,刘新华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脸蛋便清晰地浮现在面前,令他不遗余力地反复回味,久久不能忘怀,即使刘新华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他也要聚精会神拼命搜索,努力找回那美丽的记忆。刘新华毫无保留地向他传授吹笛子的常识,又令他激动不已,浮想连翩;让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刘新华对我很不错!王蜀高心想。现在,他要迈出关键性的一步。
这天早饭后,王冬梅背起书包准备去上学,却被二哥叫住,“冬梅,你过来一下。”
“二哥,你叫我有什么事吗?”王冬梅把刚迈出的右腿又收了回来。
“你把这个信封交给刘老师一下,就这么点小事。”说罢,王蜀高递给王冬梅一个封了口的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刘新华老师亲收”几个字。
“二哥,你这信封内装的是什么东西哟?”思想单纯的王冬梅想知道信封内的东西,是写的信呢,或者是其他什么礼物?便不假思索地问道。
“这个嘛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把它交给刘老师就行了。不过,你可要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不能让别人转交。”王蜀高反复叮嘱着。
“好吧,二哥,请你放心,我一定亲手把它交给刘老师。”说罢,王冬梅将信封夹入语文课本之内再放入书包里,便上学去了。尽管她出于好奇,很想知道信封内的内容,心想:这不可能是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肯定是一封信。如果是一封信,又是写的什么内容呢?但二哥不说,她也就不好再问了。
过了两天,学校放学之后,王冬梅正欲回家,刘老师把她叫到教师办公室内,也给了她一个封了口的信封。刘老师表情复杂地说道:“王冬梅,麻烦你把它交给你二哥一下好吗?”
“刘老师,你要我做的事一定照办。”
“你可要亲手交给他啊!”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刘老师,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你现在可以走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刘老师的脸色发白没有一丝笑容,表情显得很严肃。
“再见了,刘老师。”王冬梅向刘老师挥了挥手便扭头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刘新华站在教室门口,目送王冬梅渐渐走远。
在回家的路上,王冬梅仔细看了看信封,但见信封上写着几个娟秀美丽的正楷钢笔字:“王蜀高同志收,”其余什么字也没有。她把信封拿在手里捏了捏,感觉这个信封比她二哥两天前托她交给刘老师的那个信封薄多了。因此,如果是一封信,肯定写得不长,但信的内容是什么就只有刘老师才知道。有趣!我现在简直成了一个邮递员,是一个不拿工资,专门为二哥和刘老师传递书信的邮递员。王冬梅心里这么想着,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不过她又觉得,二哥和刘老师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明堂?两个人做事都显得神秘兮兮的;他们写的信又不给我看,只知道叫我送信,谁知道他们在信上说了些什么机密事呢?如果下次再让我送信,刘老师写些什么我虽然不敢问她,但二哥写了些什么稀奇事?我就要问一问,如果他不给我说,我就不给他送,哈哈,到时候我就要看他到底说不说?想到这里,王冬梅感到很满足。但她同时又认为,二哥和刘老师谈论的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事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二哥与刘老师是同龄人,又都是顺利村人,是一对好朋友。他们常常在一起谈论音乐和文学艺术,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之间的友谊,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好,决不会越来越差。在王冬梅的眼里,人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没有烦恼,没有忧伤,世界充满了欢乐与祥和。
王冬梅回到家里,看到二哥正在用小刀修理他那把自制的胡琴,一边修理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他那表情比得了什么宝贝还高兴。他只顾埋头做事,根本不知道妹妹就站在自己面前。
王冬梅从书包内拿出那封信,他本想拿给二哥但看到他那副认认真真的样子,便想和他开个玩笑,于是把手背在背后并开口问道:“二哥,你那么认真干什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去修理胡琴呢?”
“冬梅,你哪里知道,我这个龙头雕得不好,根本就不像龙头,到是更像一个狗头,就算是狗头也雕得很粗慥,一点都不美观。为了不被人笑话,我就花点时间把它再仔细雕刻一下。你瞧,现在已经比先前好看多了。”
“那也不一定,我问你,你的胡琴好看还是这封信好看?”说罢,王冬梅笑吟吟地盯着二哥。
“信,什么信?”听了妹妹的话,王蜀高急忙抬起头来看着妹妹,眼睛里放射出惊喜的目光。
王冬梅举起手中的信封向二哥面前晃了晃,开口说道:“二哥,这是刘老师叫我交给你的一封信,想看看吗?”
听说刘新华给自己写了回信,王蜀高很是激动,但见他二话不说猛然从坐凳上一跃而起,两步便跨到王冬梅面前,如获至宝地急忙从妹妹手中接过信封,又随手将胡琴往墙角落里一扔,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寝室内去了。
母亲在一旁嗔怪道:“慢一点,别把盆子踩翻了。”
“不会的。”
“哎呀,什么事那么忙哟?又没有人和你争着看,不就是一封信吗?”母亲看着儿子的背影,嘴里还在咕哝着。
“那么好看的胡琴,就不怕被摔烂吗?”王冬梅也在一旁帮腔。
没有人答应。
几天以后,王蜀高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原来爱说爱笑的他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了,也不唱歌了;穿衣戴帽也不再像过去那么讲究,头发乱了也不梳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穿脏了也不及时换洗,出门干活常常忘了扣好中山服的风际扣;平时喜欢交际的王蜀高现在变得非常孤独,常常避开众人独自跑到偏僻幽静之处,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两个钟头。现在,王蜀高下田劳动,再也不开玩笑了,总是一言不发地拼命干活。刘广陵有意挑逗他,他只唔唔两声便不说话了,无论刘广陵说多大的笑话,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王蜀高变了,刘广陵心里嘀咕着。
黄昏时分,人们再也听不到往日那一阵阵不太流畅的笛子吹奏声和拉胡琴的吱吱嘎嘎声了。原来嫌这声音烦的人,现在忽然听不到笛子声后反而觉得很不习惯,他们转而留恋这笛子声和胡琴声了,“哎,有这歌声听听也好!虽然显得有些吵闹,影响睡眠,但总可以增加一点欢乐的气氛,至少比冷冷清清有趣。”“当初你老汉嫌吵,现在你又觉得清静无聊,真是见不得又离不得。”“难道你老婆子不是也一样吗?哈哈哈!”“阴阳?阴阳阿端公!”
王冬梅也发现二哥变了。原来挺和蔼的一个人,现在脾气变得怪怪的,喊他,他唔的一声就不再言语了;问他哪儿不舒服?他说没什么不舒服;问他心里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再问,他会很不耐烦地吼道:“滚开!别多管闲事,看你的书去。”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关心二哥的王冬梅,不仅没有得到疼爱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受到呵斥的王冬梅感到很委屈,她噙着眼泪默默地退了出来,刚走几步就听到母亲喊道:“冬梅,快来帮妈扯窝笋!”
“来啦!”王冬梅擦擦眼泪,随着母亲向自留地走去。
“冬梅,你怎么啦?怎么眼睛有点儿红啊?”母亲关切地问。
“没什么,是沙子吹入眼睛里了,我用手揉一揉便把眼睛揉红了。”王冬梅敷衍母亲两句,为的是不让她老人家操心。话虽这么说,她在心里却犯了嘀咕:二哥这是怎么了?最近脾气很不好,仿佛吃了火药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他原来可不是这样啊!他原来对我可好啦,我上次受伤,他背我去医院看病真可谓关怀备至啊!我这个二哥可好啦!可是现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哎,人心隔肚皮啊!他的性格变得比天上的云朵还快。或许二哥有什么心事吧?但他又不对人说,如果去问他只会讨个没趣,我刚才不是碰了钉子吗?哼,你要不是我的亲哥我才不会管你呢!正所谓闲事少管走路伸展,但如果不管又令人不放心。他心里有事憋在肚子里会闷出病来的。哎,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时间一长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冬梅,我感觉你好像是受了点委屈,不是沙子吹入眼睛吧?”看到女儿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王孙氏关切地问道。
“没有的事哟!妈妈,你就甭操心了。”
“没有事?我看有事,是不是你二哥欺负你了?我看他最近脾气很不好。”王冬梅的敷衍哪里骗得了细心的母亲呢?
“他并没有欺负我,只是很难与他沟通。我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问他他又不说。”
“是啊,心里有话就说出来,闷在心里怪难受的。”
“可不是么?”
“冬梅,你刚才是不是问过他了?他不仅不说还对你发脾气,我说得不错吧?”
“就是嘛,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问他了,免得自寻烦恼。”略一思忖,王孙氏又说道:“过几天待他心情好转以后,我去问问他。”
“依我看你去问他,他愿意告诉你当然很好,他要是不说你也别再问了。他的事还需要他自己处理才好,正所谓自己有病自己知,自己摔倒自己爬。”
“你说的也是,他愿意说我就问问,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我把他养大成人已经完成任务了,还操哪么多心干什么?正如俗话所说,老鼠不给儿打洞,他的前途由他自己去创造吧!能不能成大器我也管不了哪么多了,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别为儿孙作马牛。老娘少操些心还可以多活几年。今后,供养我不供养我随他的便。”
“妈妈说得对,我们几姊妹都要供养你的;女儿也希望你身体健康,寿比天长。”
“还是我的幺女乖,最听妈的话,你真是我的小棉袄啊!走,咱们还是去扯窝笋要紧。”
母女二人提着蓝子,一前一后继续向自留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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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3 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王蜀高再也不去顺利民小找刘新华了。
这年冬季征兵,王蜀高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穿上绿军装远走他乡了。
王蜀高当兵走了。王冬梅的心里仍然很高兴,这是因为“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嘛!二哥现在是解放军战士,肩负着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他手握钢枪站在祖国的边防线上,多么威武啊!现在,王冬梅与全家人都是令人羡慕的军人家属。每逢春节来临,“光荣之家”的春联就会贴在门框上,这是中队长派人送来的啊!另外还有几元钱的礼物呢!她能不高兴吗?可她哪里知道二哥的心事,哪里知道二哥心里的酸甜苦辣呢?
第七章  老太娘
任大芳的命真苦,结婚几年之后,丈夫便抛下她和一个几岁的儿子早早地去世了。没办法,她一把眼泪一把汗地拉扯着儿子起早贪黑地劳碌着。一个农村妇女,既当妈又当爹,忙完田里忙家里;女人做的事要做,男人干的活也要做。哎,那个苦哟,真是没法说。
虽然辛苦,任大芳并不悲观。她有信心,有希望,这就是儿子,儿子便是她的希望。再苦再累她也要将儿子抚养成人。
解放初期,政府把责任田分到每一个农户,这样,一户人家就是一个生产单位。后来又号召在农村成立互助组,也就是两户村民自愿组合成为一个劳动小组,在大忙季节便可以互相帮助,有利于抢收抢种,提高劳动效率。这个政策一公布,立即受到劳动力差的人的积极拥护;而劳动力强的人就感觉有些吃亏,当然啦,你可以找劳力好的人组合嘛!
任大芳也希望找个合适的人家成立互助组,找谁呢?他想了大半天,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与亡夫的胞弟刘文光合伙。为什么想了大半天呢?因为她怕刘文光不同意啊!人家刘文光的劳力比我强多了,更何况他家是夫妇两个人。但转念一想,我可是你刘文光的亲嫂嫂啊!常言道亲卫亲邻卫邻,和尚卫护出家人。难道说一家人还会说两家话吗?亡夫与小叔分家以后成了两户人,但毕竟不是外人啊!我是他亲嫂嫂,我和他家组成互助组多好哟!两户人同住一个院子,出工劳动也很方便,喊一声就听到了。成立互助组后,农忙时节也有个帮手,我也不愁忙不过来。他劳力好付出多,我多给他一点回报不就可以了吗?想到这里,任大芳终于打消了过虑,紧皱的双眉也舒展开来。
任大芳与小叔刘文光本是一家人,分家后仍然同住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呈C”字形摆布,院子的北面,东面和南面有房子,西面空缺,没有修建大门和防护栅栏。两家人都从这儿进出。任大芳住南屋,刘文光住北屋;东面的房子则被一分为二,用作两家人的厨房和厕所。
吃罢晚饭,任大芳忙完手中的活计,待儿子睡着之后便踱过院坝,来到刘文光的屋子。她见刘文光吃完晚饭后正在屋里闲坐,便走上去笑吟吟地说道:“孩子他叔,你吃夜饭啦?”
“刚吃过。”
“你现在不忙吧?”
“不忙,嫂嫂有什么事吗?”
“大事没有,也就是一件小事。特来同你商量商量。”
“嫂嫂有什么事尽管说,不别客气。”
听了刘文光十分礼貌的回答,任大芳感到很高兴,于是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嘛,就是成立互助组啊!咱叔嫂不是外人,我想和你家组成一个组,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了嫂嫂的话,刘文光原本和蔼的面孔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他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转动着一双狡黠的眼珠答道:“成立互助组当然很好,这是上面的政策,可是——”刘文光吞吞吐吐地吱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搪塞嫂嫂,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和嫂嫂成立互助组。
“可是什么,你难道还有什么困难吗?”任大芳忐忑不安地问。
“哎呀呀嫂嫂,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已经同别人合伙了。如果没有同别人合伙,那还有什么话说呢?冬瓜做得甑,牛肉做得刀头。可惜已经迟了,实在抱歉,你另外去找人吧!”刘文光在脑子内飞快地转了几圈,终于想出了这句将嫂嫂拒之于门外的话来。
见刘文光如此回答,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任大芳心里燃起的热情顿时被浇灭了。她知道这是小叔在找借口推诿,不愿意同她合伙,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心想:谁不知道你刘文光是个老滑头,就会说假话,你去骗鬼吧!上午开会刚刚宣布政策,大家都还没有成立互助组,你刘文光怎么就与别人合伙了呢?人家说上吊都还需要歇口气,你真是搞得快哟!分明就是不愿意嘛,不就是嫌我家劳动力少,与你合伙你会吃亏吗?哎,真是人情淡薄啊!你既然不愿意,我另外找人就是了。我就不相信离开你刘文光就找不到合伙人了。想到这里,任大芳表情镇定地对刘文光说道:“既然你已经与人合伙,那就算了吧!我另外找人就是了,告辞了。”说罢,任大芳便转身向自己房间里走去。
“嫂嫂慢走。”刘文光假惺惺地说了句客气话,端起碗来继续喝他的米汤。
任大芳无精打彩地回到屋内,她看了看儿子熟睡的小脸,眼前又浮现出小叔那张冷漠虚伪的面孔,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刘文光根本就没有与人合伙。在任大芳找他之后的第三天,刘文光才与王厨子合伙组成了互助组。王厨子家里人手多,长女虽然还小,但王大嫂却十分能干。因此,刘文光感觉同他家合伙才不会吃亏。刘文光还对人说道:“哼,嫂嫂想与我合伙,想得真美!她家里就她一个人劳动,同她合伙不化算。她也不掂量掂量,我这一吊钱可不能去换八百啊!一吊必须换一吊才行,我决不做赔本的买卖。”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听的人虽然不好说什么,但却在心里暗暗嘀咕:这刘文光哟,一点都不厚道,对自己的亲嫂嫂尚且如此,如果是外人就更难同他相处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西方不亮东方亮。”任大芳并不是孤军作战,在村长的协调下,她后来也找了一家劳动力较差的村民组成了互助组。这便是年纪较大的刘氏长辈刘福金夫妇。老两口劳力虽然赶不上年轻力壮的任大芳,但人家毕竟是两个人参加劳动啊!两个半斤加起来不也是一斤吗?正是:你不嫌我人少,我不嫌你人老。与福金叔合伙任大芳感到很满意,她对刘福金说道:“福金叔,你和婶婶年纪大了,可别累坏了身子;重体力劳动我来做,你们俩做些轻巧活路就是了。”“大芳,你的心肠真好!你如此体贴我们,比我的亲儿媳还好,我一定多做力所能及的劳动,决不让你吃亏。”
在大战红五月的双抢大忙季节,她们这组的劳动进度虽然比较慢,但两家人在劳动中互相帮助不计较个人得失,把个双抢劳动干得热火朝天,井井有条。在抢收小麦的劳动中,任大芳甩开膀子大干,使劲甩打着麦穗,待拌桶中盛满麦粒之后,她又用箩筐把麦粒挑回家去。她挑着担子在田埂上健步走着,两个乳房在胸前忽上忽下地晃动着,那模样自有成熟女子独有的韵味和风采。让人禁不住由衷地感叹:这任大芳真是个女汉子,算得上是穆桂英在世啊!
福金叔则打完麦子又去割麦子;福金婶则只管割麦子,三个人都没有闲着。两家人如同一家人似的配合得非常默契。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和气能生财啊!在抢收小麦和油菜籽的劳动中,因为天气炎热,任大芳感觉头上的汗水在不住地往下流,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流入眼眶内的汗水弄得她的眼睛涩涩生疼;流入口角内的汗水却是咸咸的。她埋怨道:“这头上的汗水也真讨厌,随便你往哪儿流都可以,干妈往我眼睛内流哟?弄得我好不舒服。”
刘福金听到任大芳的言语之后,不以为然地说道:“大芳,这个问题好解决。你只要取一根干稻草缠在额头上,汗水就不会往眼睛内流了。”
按照刘福金介绍的方法做了之后,效果果然不错。任大芳高兴地说:“生姜还是老的辣,福金叔的办法真多。”她心里高兴,干起活来越干越有精神,劳动效率也有较大的提高。
收完小麦和油菜之后便是抢种水稻,无论扯秧苗还是插秧苗,人们都要弓着身子在水田里劳动。任大芳也不例外,每天扯完秧子又栽秧子,把躯干弯成90度,一干就是大半天,实在太累了就直起身子伸一会儿腰杆。不仅如此,由于在栽秧苗时右手(左撇子例外)的五个手指不停地往泥土里插,时间一长指甲便被磨短了,继续磨损手指尖上的皮肤就会磨破,手指上就会流出血来,非常疼痛;如果小腿皮肤上打了粪毒,就会又痒又痛,那是感染了钩虫病,这还算轻松,要是感染了血吸虫病,那就更麻烦了。哎,当农民实在是苦啊!正如古诗有云:“锄禾日当午,汗湿禾下土;须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尽管十分疲惫,任大芳还是咬紧牙关起早贪黑地劳动着,再苦再累也不能误了农时啊!如果秧苗插得太迟,就会成为“老谷秧,”今后的产量就不高,因此,必须尽快将秧苗插完。经过一个多月的辛勤劳动,他们这个小组终于顺利完成了抢收抢种任务。
任大芳的儿子根明虽然小小年纪却非常懂事,他知道母亲的艰难,因此十分孝顺,常常帮助母亲做一些家务事。入学读书之后也非常用功,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不仅读完小学又读完初中,还考上了中等专业技术学校。这在当时的顺利村可是绝无仅有的啊!看到儿子如此争气,任大芳感到非常高兴。儿子再过两年中专毕业之后进厂当了工人,自己就该享享清福了。她心里这个乐哟真是没法说。现在,她显得比谁都高兴,比谁都幸福,脸上总是堆满了甜甜的笑容。
左邻右舍也非常羡慕任大芳,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先苦后甜的有福之人,她这个老太娘可是木板上钉钉子——稳稳当当的了。因此,自从她的儿子考取中等专业技术学校之日起,顺利村的人们都很少叫她任大芳了,人前人后都称呼她为“老太娘”。她也很乐意大家这样称呼她。
因为儿子在大城市读书,平时不在家。任大芳一个人感觉很寂寞,总希望有人能陪她拉拉家常说说笑话。因此,她特别喜欢小孩子,谁家的小孩到她家里玩耍,她总是热情接待笑脸相迎,家里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她总是毫不吝惜地拿出来招待这些小客人。
刘文光的儿子清明已经五六岁了,他常常踱过院坝跑到任大芳家里来玩。这孩子的嘴也真甜,见到任大芳总是“大伯娘,大伯娘”地叫个不停。眼见侄儿如此乖巧,任大芳的眼睛早已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她虽然打心窝里不喜欢小叔子,但这不是侄儿子的错啊!于是便将清明揽到面前,不仅问寒问暖,还给他零食吃。
刘文光是一个颇有心计的人,他知道嫂嫂不喜欢他,现在眼见嫂嫂有了盼头,便总想沾她点儿光,占点便宜。但自己又不好出面,便常常唆使儿子去找任大芳,向她借这借那,原说十天半月还,借到手之后就不了了之了。任大芳并不计较,你不还她也不问。
任大芳喂的两只母鸡之中的一只黄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她外出劳动家里没有人,堂屋门被锁着,那只黄母鸡进不去便跑到刘文光屋檐下的鸡窝里下蛋。清明见到鸡蛋自然高兴,便将鸡蛋捡到自家屋里去了。刘文光明知鸡蛋不是自家的却假装没看见,并不指责儿子。他不觉得占人家的便宜有什么不妥,还以为儿子知道往家里拿就是聪明,更何况嫂子很快就要当老太娘了,侄儿吃你几个鸡蛋有何不可?
任大芳收工回家没有捡到鸡蛋,起初并不在意,心想:这只母鸡大概还没有下蛋吧?可能还要等几天。但时间一长她就感觉有些不对了,这只黄母鸡昨天已经下了一个蛋啊!今天怎么没有捡到蛋呢?她不好问小叔,待侄儿过来玩耍时便在不经意间问道:“清明,你见过我家的黄母鸡在外面下蛋没有?”
“没见过哟!鸡是到处乱跑的,或许跑到院子外面去下蛋也不一定。”清明岁数不大却也学会了说假话。
是啊!自己的鸡跑到外面去下蛋怎么好怪罪别人呢?无脏不定罪,这是妇孺皆知的真理。任大芳没有文化却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她也是在闲谈之中很随便地问了清明一句,便不再提及此事了。她可不能为了一枚鸡蛋而引起叔嫂之间的不睦。
清明回去对父亲谈及此事,刘文光听了之后不免心中发怵。他急切地问儿子道:“你告诉伯娘,她的母鸡是在我家下蛋吗?”
“没有哟!”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清明便将他如何欺骗任大芳的慌话向父亲细说了一遍。
“我儿真聪明,回答得很好!不愧是我刘文光的儿子。”刘文光得意洋洋地夸奖了清明几句,还伸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留着一绺头发的光头。
任大芳丢了几个鸡蛋却不好对人说,她想,自家的事还得靠自己解决,说多了反而会引起邻里之间的不愉快,尤其害怕引起刘文光和她之间的矛盾。经过一番考虑,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办法。第二天,任大芳在出工之前便将黄母鸡捉在手里摸了摸,知道它今天要下一个蛋。于是便将黄母鸡关在屋内,又用米汤调了一大碗谷糠,放在地上供母鸡啄食,这才锁上堂屋门出去了。
川西农村的住宅,一般是中间一间堂屋,堂屋正中开着较大的门,这道门大多为双扇门,门内安装着门栓;晚上休息时,主人在屋内插上门栓,屋子外面的人就不能进去了。从屋内栓上门时,两扇门便紧紧地贴在门框上,显得十分牢固,门板与门板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而在两扇大门外面都钉着一副铁打的四五寸长的板扣,主人外出时,便将那扇门上钉着的板扣套在另一扇门上钉着的一个带孔的大铁钉上,再锁上一把铁锁便出门去了。
堂屋左右的两间屋子,一般用作寝室或储藏室,在堂屋内的墙壁上各开一个小门与堂屋相连,主人从外面的双扇门进入堂屋后,通过小门便可以进入两间寝室,外出时便锁上堂屋门。有的人家则在堂屋一侧的墙壁上对着开了两个小门,在寝室外面那扇小门上钉上一个板扣,在门框上钉一个带孔的大铁钉,主人外出时就可以在堂屋内插上门栓,再从开着两扇小门的寝室进出,外出时在外面那扇小门上锁上一把锁。这样,堂屋门就显得很谨慎。只能从堂屋门进出的堂屋就显得不那么谨慎了,通过板扣锁门,两扇门被风一吹或者用手轻轻一推,两扇门板之间就会现出一条窄窄的门缝。外面的人就可以通过这条门缝看到室内的一线空间,发现室内的一些秘密;不仅如此,在两扇门之间的门槛中部,还会出现一个三角形的空隙,这个空隙会随着门的晃动而变得忽大忽小,老鼠可以从这里进进出出;更有甚者,如果遇到坏人在外面用力一推,还可能将门扣挣脱,于是,两扇门便被打开了,因此很不安全。任大芳家的住宅,就属于这一种。
任大芳把门关上之后,黄母鸡便在屋内踱来踱去地转着圈儿,嘴里咯咯咯地鸣叫着,借着从窗户上透射进来的日光,黄母鸡啄食了一会儿谷糠之后,便跳到一个用箩筐做的鸡窝内(窝内垫着一些稻草)下起蛋来。半个小时左右,黄母鸡下完蛋以后便低下头去,用嘴把蛋钩到面前看了又看,它高兴极了,这可是它心爱的小宝宝啊!它想:待我下完一窝蛋以后,无论天气有多热,我也要把它们孵化出来,我还要带着它们出去玩耍,我要让那只讨厌的黑母鸡看看,我的孩子多么漂亮?我的孩子一定像我一样长着一身黄褐色的美丽的羽毛。不像黑母鸡,长着一身又黑又难看的羽毛,真是丑死了;它的孩子一定像它那样,也是黑不溜秋的。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啊!乌鸦变不成凤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前几天,我出去觅食,看到那只黑母鸡带着一群小鸡雏在哪儿玩耍,我也很喜欢孩子啊!于是就跑过去想亲一亲它的宝宝,谁知道黑母鸡咯咯叫着突然张开双翅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对我又啄又抓,非要把我赶走不可。我的一番好意,被它当成了馿肝肺,气得我一声也没哼,扭头就走。再过两个月,我要让它看看,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有孩子,现在我也有孩子,你有八个我就有十个,而且个个都比你长得漂亮。哼!你算什么东西?想到这里,黄母鸡心里美滋滋的。它用脸亲了亲那枚可爱的蛋,这才恋恋不舍地从鸡窝内跳了出来。它在屋内转了几圈,又啄食了一些谷糠。现在,它已经在屋内呆腻了,很想到外面去溜跶溜跶,因为门被关着,黄母鸡跑不出去便在屋内跳来跳去到处乱飞,一会儿跳到凳子上,一会儿又跳到桌子上。时间一长,地上和桌子上便屙了许多鸡屎。黄母鸡偏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它终于发现,无论它怎么飞怎么跳也跑不出这间屋子,黄母鸡变得非常烦躁,谷糠早已吃腻了,它一脚踏在碗边上,那只碗便噼噗一声被踩翻了,剩余的谷糠被撒了一地。黄母鸡也被吓得往旁边一跳,“咯”的叫了一声。待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之后,黄母鸡仰头看着明亮的玻璃窗,心里继续盘算着如何跑出去的办法。经过仔细观察,它知道从窗户上是飞不出去的,因为隔着一层玻璃(尽管它并不知道这是玻璃),它好几次飞到玻璃上都碰了壁,被重重地弹了下来,头上还碰出了一点点鲜血。那儿明明是亮的嘛,应该没有墙壁,为什么我飞上去就碰得头破血流呢?对于这个问题,它至死也没有弄明白。出不去不要紧,我还可以找别的出口嘛!黄母鸡并不死心,又去寻找别的出口,它把头伸向两扇门下面的缝隙,发现在两扇门相连接的地方,下面是门槛,门槛与门板下沿之间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出口。黄母鸡感到非常高兴,庆幸自己找到了钻出去的地方。由于门槛不高,门扇下沿离地面也不高,黄母鸡便伏下身子伸出脑袋向门缝外面探去,它用力一挤,门缝便被挤开了一点。门缝扩大以后,黄母鸡的头就可以伸出去了。急于想出去的它把头伸出去之后再用力一挤,门缝却不会再变大了,反而又弹了回来。现在,黄母鸡的头在门外身子在屋内被两扇门牢牢地卡住了,两扇门还一开一合地颤动着挤夹着黄母鸡的脖子。它感到脖子被夹得非常难受,呼吸也显得有些困难。现在,它想把头缩回去却缩不回去了,想钻出去更是不可能。它越用力往外挤脖子就痛得越厉害,呼吸也更加困难。黄母鸡拼命挣扎着,但越挣扎越难受,两扇门往回一挤只听“咔嚓”一声,黄母鸡的颈椎骨便被夹断了,它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脑子里一片模糊顿时失去了知觉,一双扑腾的翅膀渐渐停了下来。最后,黄母鸡终于停止了呼吸,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门槛内散落着许多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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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11-3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任大芳在田野里干活,她一边劳动一边与几个社员拉着家常,说不了几句话就会提到她的儿子:“根明这孩子真懂事,他前天来信对我说,妈妈,你可要保重身体啊!要多注意休息,切不可太劳累。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钱是身外之物,挣那么多工分干什么?只要不补钱够分基本口粮就行了。”
“谁不知道你是老太娘呢?难怪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米素云插嘴说道。
“是啊,老太娘真是好福气。”大家异口同声地赞叹着。
刘文光知道嫂嫂不喜欢他,虽然是一家人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眼见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刘文光却不言语,只在一旁默默地劳动着。
“我家闺女虽然读书不行劳动却是一把好手,喂猪做饭洗衣服带弟弟样样能行,我收工回家她已经把午饭煮好了。因此,我在田里劳动,家里的事根本不用我操心。”王大嫂见大家非常羡慕任大芳,心里有些不服气,便夸奖了女儿几句。
“是啊,王大嫂的福气也不错!养了这么个能干女儿。俗话说得好,不善劳心就会劳力,你女儿国珍虽然不是吃笔墨饭的料,但身体好人又勤快,是一个合格的农民,今后也不愁吃穿。”刘友乾合情合理地评论着,他知道国珍根本就没有上过学,因为她不愿意读书,从小就在家里帮助母亲做家务劳动。因此,说她不是吃笔墨饭的料,王大嫂决不会生气。
“照这么说,任大芳家里没有人为她打理,她这个老太娘还不如王大嫂舒坦啊!”叶继康感叹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各有各的好处。国珍虽然能干,但王大嫂的子女多,她收工回家虽然不做饭,鸡毛蒜皮的事也不少,正所谓浮生难得一日闲;可是人家老太娘就不同了,她一个人在家事情也就不多,农闲时侯饭菜可以做得复杂点,农忙季节简简单单就吃一顿饭了,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我们单纯多了。”米正青插话说道。
“噢,老太娘就是老太娘,还是任大芳的福气最好。”
听了大家的议论,原本觉得自己有些孤单的任大芳感到十分欣慰,脸上又流露出高兴的表情,心想:哼,再过两年我就要当老太娘了,根明每月给我点儿零花钱,无论怎么说都比你王大嫂幸福。
大家默默地干着农活,只听到一遍锄头敲击泥土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一辆解放牌汽车从西向东在川藏路上缓缓开过,在这辆汽车的车厢上还搭着另一辆已经坏了的解放牌汽车,那辆坏汽车并没有完全放在下面那辆好车上(因为根本放不下),而是把汽车前面的两个滚子搭在好车的车厢内,后面两个滚子放在地上被那辆好车拖着走。可能是有关单位要把这辆坏了的汽车拖到大城市去修理。远远望去,后面那辆车把车头搭在前面那辆车的车背上,恰似两头大水牛在交配。见此光景,米正青有感而发,开了一个玩笑,他大声叫道:“你们快看啊,看汽车交配,看汽车交配。”
有人向公路上瞟了一眼,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头脑间单的王大嫂想也不想便说道:“那么多时间了,上面那辆车怎么还不下来呢?”
王大嫂的话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见此光景,王厨子真是哭笑不得,气得他骂了一声:“真是憨婆娘!把人家开玩笑的话也当成真话。”
经丈夫这么一提醒,王大嫂方才明白过来,于是便不说话了。
刘广陵也笑着说道:“米正青,你的想向力真丰富,把假的说得比真的还真。”
过了一会儿,爱开玩笑的王大嫂并不气馁,她看了任大芳一眼便开了腔:“哎,我说老太娘。”
“噢,你叫我有什么事哟?”任大芳头也不抬地回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锄头。
“我说句老实话你想听吗?”
“什么话啊?有屁你就尽管放吧。”
“我与我家老王平时出双入对形影不离,虽然忙得卵子不粘大腿,生活却过得有滋有味,苦中有乐。他偶尔外出几天我就感到很不习惯,白天出工干农活忙碌着还好点,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便感到寂寞难耐,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感觉痒痒的,仿佛被猫爪抓挠似的,那个滋味哟真是没法说;如果老王在家里可就不同了,他真会做事,经过几分钟的折腾我那颗心哟,就酥了就醉了,不多一会儿我就进入了梦乡,一觉就睡到大天亮;到了冬天更是舒服,两个人谁在一起多暖和哟!”王大嫂津津有味地讲着,脸上流露出得意的表情。
“谁不知道你是个骚鸡婆,像老母猪似的,孩子生了一大堆。”广陵嫂笑着说道。
“哈哈哈!王大嫂真逗。”大家都笑起来。
任大芳低着头并不言语,只不停地挥舞着锄头。
“老太娘,我说的可是实话啊!这叫话丑理端。”说到这里,王大嫂又压低了声音对任大芳说道:“你难道不感到寂寞吗?”
“球才寂寞,我说你真是老不化气,说些话来怪头怪脑的。”任大芳红着脸顶了王大嫂一句。
“哎,你就别装假正经了,依我看如果有合适的单身汉,你就不妨找一个嘛!何必一个人冷冷清清呢?”王大嫂不识进退地继续说着。
“去去去!球大爷找一个,要找你去找,我不需要。”任大芳的脸更红了。
“哎,我说王大嫂你就别多事了,人家任大芳不愿意也就罢了。她一个人还要轻松些,何况她真要去找一个,她的儿子可能也不支持。”广陵嫂在一旁说道。
这时侯王冬梅的大嫂张秀英也开了腔:“大嫂你也太风趣,你和我开玩笑随便点不要紧,和任大芳开玩笑就不同了。”
“大妹,你说有什么不同呢?”
“不同之处是要有分寸,不能张开嘴巴乱讲话。”张秀英对王大嫂附耳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任大芳可是个寡妇啊!找不找一个这是她的事,我们最好别和她谈这些。你以为你是在关心她,弄得不好人家还认为你是在取笑她呢!”
“哦,我明白了,大妹说得对,和老太娘开玩笑不能乱说。我这个人真是哈撮撮的,怎么能信口开河呢?”王大嫂认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实在欠考虑。原本爱说爱笑的她忽然变得沉默寡言了,只顾抡起锄头不停地敲打着泥土。
收工以后,任大芳便急急忙忙往家里走。她今天的心情很好,虽然王大嫂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但任大芳并不生气,她心里明白,王大嫂虽然爱开玩笑,但她的心肠并不坏,何况她说的话也很在理啊!其实,任大芳也曾经想找一个男人再婚,重新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庭。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一是因为传统的道德观念在人们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丈夫去世后妻子就应该为他守节,否则就是对忘夫不忠。单就这个理由就袢住了任大芳那颗蠢蠢欲动的芳心;她转念一想,丈夫死得早说明我的命苦,命中注定我应该当寡妇,又何必再婚呢?免得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为亡夫守节,百年之后还会留下一个好名声。广陵婶的话说得不错,如果我真要再婚,根明这孩子肯定不会同意。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我的后半生就全靠他供养了,因此,我决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哼!至于刘文光,你算个球!我到不怕你说长道短哟!当初成立互助组的时侯,你不愿同我合伙唯恐自己吃亏。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亲情可谈呢?我不想再婚决不是为了取悦你而是为了根明。
有段时间,刘文光总耽心嫂嫂可能会再婚,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嫂嫂住的房子是我刘家的祖业,要是再招一个外人来住是不行的。再婚可以,但必须是你到男家去住,把房子给我留下。由于这个缘故他反对嫂嫂再婚,当着任大芳的面不好说,但在与邻居闲谈时便放出一些言语来。任大芳知道后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心想:你刘文光就别瞎操心了吧!我再婚不再婚干你屁事。真是杞人忧天啊!人家说心操多了会得神经病,会短寿。正所谓闲事少管走路伸展,不该你管的事情最好不要过问,我任大芳知道该怎么做。
在回家的路上,任大芳心里喜滋滋的。她今天不仅出工参加中队的劳动挣到了工分,回到家里还可以捡到一个鸡蛋呢!那只黄母鸡真好,不仅长得膘肥肉满还很会下蛋,如果一个月下1020个蛋,一年大概也要捡到100多个蛋吧?把这些鸡蛋提到街上去卖,换回的钱就可以买很多日常用品了,买的盐巴一年都吃不完;不仅可以买一些磁盆毛巾之类,还可以去缝纫社找裁缝做两件衣服呢!根明放假回家也有鸡蛋吃,多好哟!她越想越开心,走起路来也特别有精神。任大芳精神抖擞地走着,路上遇到几个背着书包放学回家的孩子。
“任大嫂,你收工啦?”刘文俊首先和她打招呼。
“哦,收工了,小弟弟,你们放学啦?”
“是啊,我们放学了。”
“老太娘,我的肚子早就饿瘪了,你兜里有能吃的东西吗?”永康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现在没有哟!如果有吃的东西,一定少不了你。”任大芳笑盈盈地回答。
“是啊,老太娘真好!前天我还吃过你的生胡豆呢。”王冬梅感激地说。
“对,老太娘是个大善人,我们都希望你健康长寿,洪福齐天!”
“谢谢,你们真会说话,有空到我家里玩,我一定招待你们。”听了孩子们的祝福,任大芳真是心花怒放,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任大嫂,你请我们到你家里来玩,你有什么好吃的吗?”火莲不慌不忙地问,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对这句话并不抱多大希望。
“好东西虽然没有,但我种的黄瓜已经结了不少,到时侯我请你们吃黄瓜。”
“好啊!我们到你家来吃黄瓜,你舍得吗?”
“当然舍得,欢迎你们来玩。”
“那么你说,我们哪天来合适呢?”
“你们随便哪天来都可以,但必须是收工以后。”
“谢谢你了,我们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怎么好意思常常吃你的东西呢?”大家非常客气地说。
“这没什么,只要你们愿意来玩,我就很高兴。”
任大芳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她刚一踏上屋檐下的红沙石板就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只见那只黄母鸡的头从门缝内伸出,一动不动地搭拉在门槛上,嘴里还流出一丝殷红的血液。任大芳急忙扔下锄头,伸出右手去摸了摸黄母鸡那个低垂着的头,发现它已经死去多时,她从口袋内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再用双手一推,两扇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那只死鸡也随着门板骨碌碌滚到屋内去了。
任大芳迈步跨进堂屋,只见地上一遍狼迹,米糠撒了一地;地上和饭桌上还有许多鸡屎。她低头看了看墙角落里的鸡窝,看到一个鸡蛋静静地躺在那里。
多么好的黄母鸡哟!下的蛋又大又多十分可爱,可是,它再也不会下蛋了,真可惜!这只黄母鸡不仅会下蛋,还给任大芳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每当任大芳吃饭的时候,这只母鸡总会跑到她的面前偏着脑袋盯着她,嘴里咯咯咯地鸣叫着,那模样真是乖巧可爱。赶它它也不走,仿佛在说:“主人哟,看到你吃我就嘴馋,你也给我点儿吧!我不吃饱怎么下蛋呢?”任大芳伸手一摸,黄母鸡竟然蹲在地上不动了。看到黄母鸡那副温顺可爱的样子,任大芳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她嘴里喃喃说道:“黄母鸡哟,你不仅会下蛋还是我的好伙伴呢!有了你我就不感到寂寞,你不仅时时陪伴在我身边,还常常咯咯咯地唱歌给我听呢!你唱的歌儿真好听,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你越唱我越开心,一点都不厌烦;如果你不唱,我反而觉得没有乐趣。”任大芳继续嘀咕着:“谁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呢?还有黄母鸡陪伴着我呢!”
现在,黄母鸡已经不在了。想起黄母鸡的许多好处,任大芳不竟悲从中来,仿佛她死去的不是一只鸡,而是家庭中的一个重要成员。想到这里,任大芳忍不住眼圈一红,两颗豆大的类珠便掉了下来。
任大芳将堂屋内打扫干净以后,便去厨房烧了两瓢热水,将死鸡盛入木盆内用热水烫着拔毛。
清明看见任大芳在烫鸡,便从对面跑过来喊道:“大伯娘,你想打牙祭啦,怎么把鸡杀了?”
“我哪里舍得杀它哟?是它自己死了。”
“就是嘛,这只黄母鸡真好,杀了多可惜啊!我还以为你想吃肉呢?”
“我宁愿一辈子不吃肉也不会杀它。”
清明也蹲下来帮助任大芳拔鸡毛,嘴里继续说道:“这只鸡真肥,它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病死了呗。”任大芳敷衍侄儿一句,她不想说鸡是被门板挤死的。
“这么健壮的鸡怎么会患病呢?”清明觉得不可思议。
“谁知道呢?说不定它是患肥胖病病死的。”
“奇怪,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鸡也会得肥胖病哟?”
“娃娃家懂得什么?你就知道用手指抹鼻子,饿了要吃,痛了要哭。”
“嘿嘿,大伯娘说得有理,但我就是不明白,这只鸡昨天还是好好的嘛!怎么今天突然就病死了呢?”清明对任大芳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便总想问出个子丑寅卯。
“人要患病,鸡也要患病,有什么好奇怪呢?你没听说过的事还多得很呢!我问你,你见过三只脚的鸡吗?”为了能难倒清明,任大芳出了一个难题。
“没有见过啊!这就更稀奇了。”清明好奇地问道:“大伯娘,你见过三只脚的鸡吗?”
“老子当然见过啊!你娃娃还嫩得很,伯娘活了大半辈子,我过的桥都比你走过的路多。”任大芳不屑挂齿地说。
“大伯娘,你还见过什么稀奇事吗?有就讲给我听听。”
“其他的事嘛?有啊,你看见过蛇脱皮吗?”
“我没见过,你肯定见过。”
“这件事情嘛,不瞒你说,我也没见过,但我们村里有人见过。”
“我们村谁见过呢?”
“广陵幺老爷就见过,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他。我听他讲,他亲眼看到蛇脱皮的全过程,好看得很!”
“好啊,过几天我去找广陵幺老爷,听他讲蛇脱皮的故事。”
俩人继续拔鸡毛。
正在这时,米正兴来找清明玩,他和清明是去年秋季入学的新生。开学前,米正兴带着清明去陈水碾玩耍,差一点就把他弄丢了,幸亏后来把清明找了回来,否则,今天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当下米正兴一踏进院坝便大声呼唤着:“清明,清明,你在家吗?”
“我在这儿呢,在大伯娘家里。”
米正兴只顾往清明家张望,不见清明的踪影却听到清明的声音从任大芳屋里传来,于是便转过身来向任大芳的住宅走去。走不几步便看到清明正蹲在任大芳家的屋檐下拔鸡毛。
“陈狗仔,你到这儿来玩吧!”清明抬起头来招呼米正兴。
“噢,清明,你原来在这里。”陈狗仔答应着走了过去。
“陈狗仔,你是来找清明玩吗?”任大芳瞟了他一眼问道。
“是啊!”陈狗仔答道,“老太娘,你吃得好啊!杀了这么大的一只肥母鸡。”
“好什么哟?这是不得已的事。陈狗仔你就在我家多玩一会儿吧!待会儿我招待你吃夜饭。”陈狗仔哪里知道鸡是被挤死的呢?任大芳也不想说得太仔细,只客气地留他吃晚饭。
“多谢老太娘的好意,我来找清明说几句话就得回去了,否则妈妈会到处找我的。”
“陈狗仔,你和清明可要互相帮助哟!”
“老太娘说得对,我们俩一定互相帮助。”
“你比清明大,你可要多多帮助他啊!”
“那里那里,我是懒长啊!并不比他强。”
陈狗仔和清明谈了一会儿学习上的事,时间不长就传来米陈氏呼唤他的声音:“狗仔,狗仔,你跑到哪儿去了?”
原来,米正兴的家与清明家隔得并不远,一喊就能听到。因此米陈氏刚喊两声,陈狗仔就听到了。
“我在这儿呢,在清明家里。”陈狗仔大声答应着。
“快回来吃夜饭啰!”
“我马上就回来!”陈狗仔答应一声又对清明说道:“清明,我们明天再谈吧!”
“好的,我们明天再谈。”
“老太娘,再见啦!”陈狗仔向任大芳告别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回家去了。
“慢走啊!”
说到学习,任大芳忍不住问了清明几句:“清明,陈狗仔的学习成绩好吗?”
“他嘛,瘟瘟瘟,是一个瘟猪子。”清明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你与他相比又如何呢?”
“我比他还瘟。”清明不好意思地回答。
“知道自己瘟说明你有自知之明,只要肯努力就一定能取得好成绩,你可要努力学习啊!”
“大伯娘,我听你的话,一定努力学习。”
“好!清明不错,是个好孩子。”任大芳称赞说。
任大芳留清明吃晚饭,清明并不推辞。刘文光叫他两声,他回答说要在大伯娘家吃夜饭,刘文光便不再喊他了,心想:嫂嫂你那么大的一只肥母鸡,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呢?要是变馊了多么可惜哟!侄儿子帮你吃一点不是很好吗?
清明吃饱喝足之后,这才恋恋不舍地踱了回去,临走时还不忘拿起一只鸡爪爪,一边啃一边向自家屋子走去。
黄母鸡死了之后,任大芳忧郁了几天,情绪便渐渐稳定下来。她想,黄母鸡不死也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但没有关系,我还有一只母鸡呢!过不了多久,这只母鸡也该下蛋了。这次,我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能损失鸡,也不能丢失蛋。我要实现我的计划,有了鸡蛋,我就拿一部分到集市上去卖,留一部分在家里。根明放假回家也有鸡蛋吃。但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任大芳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想出一个具体的办法来。


发表于 2018-11-29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的作品为我们再现了文革时代的生活场景,农村妇女原生态的龙门阵,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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