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笛悠悠的童年(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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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牧牛,天气太热,我会主动将它赶至河沟去泡一泡,以消盛夏之暑。而这时,它会将身子全都赖在水里,久久不愿出来。而它水性极好,若不小心没拉住牛绳,放任自游,它会索性将三湾大水库游个来回。 每当我在别的户主家看到我们牛儿,它就会望着我,围着牛栓不停转动,“哞哞哞”甜甜地叫着,给我打招呼一般。这时我会上前用手摸它的头上两角之间,而它会左右摆头,耳朵直晃得啪啪作响,作出一付卖乖的样子。 我知道,牛儿也喜欢他的小主人。莫提多高兴了。
--- 有时我会带上一根短笛,吹吹刚学会的新歌。但笛子对牛来说似乎未及草儿那段喜欢,无论我自认为吹得多么的悠扬动听,它还是专注地吃草。我便更深切地明白了“对牛弹琴”的典故。对牛而言,填饱肚子就是真理,只有吃饱了才有闲去搞音乐与艺术这些上层建筑,这便是牛的哲学。 每当我吹起了上山的笛声时,山湾里要放牛的伙伴都尾随而来。这时便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玩起了“争上游”、“升级”等扑克游戏。个别者偶一抬头,发现牛儿都不见了,便惊慌地分散开到处找寻。生怕牛儿走失了或吃了别人的庄稼,而招致一顿臭骂。 天色晚了,我又吹着笛子,或牵着或骑着牛儿慢慢地走下山去,被暮色笼罩的山谷,炊烟四起,而笛音响彻山湾,自有一番情趣。一副生动的“牧童骑牛图”和“山行晚归图”油然而生。 ---- 牛儿有时吃草,大概饱了,它会静静地站住了,望着远方、山谷,长长地“哞——”叫几声,声音很高,传得很远,像是在呼朋引伴,更像是在发出莫名地感慨—— 有时将头抬起,望着天,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凝视这深邃不可测的天空中掌管它命运的主宰,好像在问,好像在说…… 然而天空中只有悠悠的白云棉花般地飘过去了!
--- 这就是父亲们传说中的“牛望天”,说牛不能望天,牛望天即死。千万要阻止它,而我晓得这其中没什么道理,每每牛望天时,我则任其自然,很详细地观察它的一举一动。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隆冬里,是不会放牛的,早就准备好的稻草和干苕藤是它冬日的草料。而轮到我每次给牛搭草时,我会特别地多加一些。冬天里气候寒冷,我便烧一大锅温水给它喝,暖暖身子。下雪天,母亲会另外煮些牛食给它喂。 这也足见一头牛对当时农民的重要性。
---- 一至春季农忙,便是牛儿最辛苦的时候了。农忙时抢种抢收,大家都争着候着犁地耕田,这时牛儿毫无怨言,连续从早到晚的耕作半月。而我家牛儿主人多,有人还加班加点,在前半夜趁着月色耕地,那牛儿更是苦不堪言,人辛苦,牛更辛苦! 记得有次父亲刚犁完地后,我送草给牛儿吃,将枷索取下,牵到满满一堆它最爱吃的生苕藤面前,它竟然毫无胃口。它实在是疲倦极了,站在那儿,喘着一阵比一阵的粗气,肚子一鼓一鼓,身体也随着这节奏向前方一送一送,连吃草的劲也没有了。尾巴吃力地、慢慢地摇晃着,就像会随时停下来一样。 我突然心里一酸,噙着眼泪,好久都没有说话。那时,我突想有种冲动的想法:一定要解救故乡这趔趄带犁的牛儿,改变这苦楚与卑怜的命运! 附闲人旧作一首: 咏牛 <一> 一根木桩的牵念 一天光阴的消磨; 一条细细的绳索 一生绵长的守候。 想流浪到哪里逍遥 不能凭自己的想象。 进退都不能自主 让别人掌握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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