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囚徒困境
穿驼色大衣的男人将青铜邮筒徽章别在领口时,冰柜里的酸奶突然炸开裂纹。他说能寄存梦境,可当我翻开那本泛黄的《梦境递送守则》,扉页密密麻麻的免责条款里,藏着比雾气更冰冷的真相——所谓赠梦,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道德陷阱。
当“赠与”的概念套用到梦境,立即暴露出荒诞的本质。若梦是可交易的物品,谁能保证送出的“金榜题名”不会在他人心中扭曲成“永无止境的焦虑”?就像有人将亲手绘制的玫瑰赠给对花粉过敏的人,自以为传递美好,实则成了伤人的利刃。更何况,真正的梦境从来不是整齐打包的礼盒,梵高的星空在复制过程中会褪去颜料的肌理,李清照的愁绪在转述时会失去词句的震颤,这种强行传递的“梦”,不过是失去灵魂的空壳。
更残酷的是“赠与”背后的囚徒困境。若将好梦拱手相送,自己是否要永远困在“无梦之夜”的深渊?那些将“环游世界”的憧憬送给子女的父母,把“艺术理想”托付给学生的老师,当他们转身面对现实时,瞳孔里熄灭的光,又该由谁来偿还?反之,若将噩梦转嫁给他人,所谓“为你好”的警示,不过是把自己的精神创伤变成刺向他人的匕首。就像职场前辈将“加班文化”的恐惧梦传递给新人,美其名曰“提前适应”,实则是让噩梦的链条在代际间无限延伸。
最讽刺的是,即便真的完成“赠与”,接收者也未必领情。有人把“安稳人生”的美梦塞进孩子的枕头,却换来彻夜的噩梦;有人将“功成名就”的幻想推给下属,对方却在梦中坠入自由的深渊。梦的本质是灵魂的私语,强行插入他人的叙事,只会让双方都成为被困在梦境牢笼里的囚徒。
穿大衣的男人消失在黎明前的巷口,他留下的邮筒徽章在阳光下扭曲变形。或许从始至终,根本不存在“赠梦”的可能——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深夜相遇时,交换彼此的梦境碎片,在碰撞中产生微弱的共鸣。那些妄图用“赠与”掌控他人灵魂的人,终将发现,自己才是被梦境反噬的困兽,而真正的自由,藏在允许每个灵魂独立做梦的温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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