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激战之时,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就见罗金鹏满脸是血地躺倒在地,一时竟不知是死是活。黄少灵心中一痛,暗骂自己道:黄少灵呀黄少灵,你真是灾星降世。不但从小败尽家财,克死父母,而且还殃及到自己的朋友。你自己狂妄无知,死有余辜,可万万不该连累好友遭此劫难。就在他分神之极,肩及左臂,已被对手的宝剑所伤。虽不太重,可出招明显不如先前。黄少灵见脱身不得,不免把心一横。长剑吞吐,硬出硬入。丝毫不顾自身的要害,暴露在对手的剑下。这种一味地蛮打硬拼,招招竟是欲取同归之势。
黑衣少女见状,不觉双眉一蹙。当下莲步轻移,便不再给对手正面过招。一旁的娟儿,早已按耐不住。长鞭掠过,正卷住黄少灵持剑的右手。奋力一振,便想要夺下他的长剑。黄少灵心境虽乱,见机却快。回转剑锋,来割长鞭。谁想,黑衣少女比他还快,飞身已用软剑架住了他的长剑。一催内力,黄少灵的长剑已然脱手飞出。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闪电般地掠过。寒光闪处,娟儿的长鞭已被斩成数段。那人落身在黄少灵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好一个‘追风剑’,连自己吃饭的家伙都拿不住,‘追风剑’没了剑,岂不只剩下‘追风’了?”那人随手一抛,长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入黄少灵背后的剑鞘之中。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四海游神”仲魁。
他们三人还未临近之时,江飞流已认出了黄少灵。虽觉意外,但也猜出其中的原由。暗怨此子不知深浅之余,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此人。本想上前解围,但又不想让叶天罡二人看出什么,只好忍住了。倒是仲魁眼尖,从黄少灵的招式上,看出其中的关系,这才出手来为黄少灵解围。
江飞流看着眼前这俩少女,心中不觉几分疑惑。难到这就是叶天罡所说的“香车侍卫”不成?如果不是,可除了她们,并不见有其他之人。回头来看叶天罡时,见他神情肃然地注视着香车,丝毫没有任何表情。
黄少灵见恩师出现,试了几试想要上前行礼,最终还是强忍住了。因为江飞流曾严令在先,二人的关系,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所以黄少灵只好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江飞流的举动。
场上,仲魁正与两个少女斗在一起。一条齐眉棍,舞得有如车轮一般,风雨不透。任二女出招凌厉,却丝毫奈何不了仲魁半分。时间一长,二女则明显处在下风。
就在这时,车内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婵儿,娟儿,你们暂且退下。两个姑娘,跟一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搅在一起,简直是有煞风景。”二女闻言,各自虚晃一招,抽身回到车旁。
几人都以为,“步云仙子”要出场了,不觉全都凝神注视着香车。可等了半天,始终没有动静。江飞流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云鹤冲天”,飞身跃起。空中已将长剑掣出,鹰隼般地直扑香车而去。也就在这时,从路旁的树梢之间,箭一般地飞下一人,正好在空中截住江飞流的去路。江飞流一觉有异,长剑一招“大雾迷空”,直取来人。那人丝毫不以为意,待长剑临近,屈指一弹,长剑已被格开。反手一戳,直取江飞流胸前的“天突”要穴。
江飞流被来人随手一弹,便震得掌中灼热,臂膀发麻。长剑险些脱手,心中不觉大骇。想自己几十年的苦修,足可跻身当世一流剑客行列。可万没想到,此人的随手一击,竟然差点令自己的长剑脱手。可想来人的武功,是何等的高深。这会骤见对手攻到,忙用长剑护住空门。腰间一挺,身子横飞而出,飘然落在那棵大树的下面。再看那人,此刻正站在香车的前面。
这一变故,在场之人,除了叶天罡之外,谁都没能想象的到。只见来人,面目威武,气宇轩昂。两道斜分入鬓的浓眉之下,一双凛凛生威的目光,竟如两把利剑一般,令人不寒而栗。看他年龄,多说不过三十左右。很难想出,如何会有这等惊人的武功。看来,此人便是叶天罡所说的“香车侍卫”。
那人逐一审视了一下在场的几人,淡淡地说道:“好大的来头,想不到一向对立的‘风刀’‘雪剑’,竟能携手出现于此。更还多了一位‘四海游神’仲魁,真可谓是,来者不善呀。”此言一出,几人更是惊诧不已。这无形中,又为这个香车侍卫增添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叶天罡对此反差不大,因为他早见识过此人的神通。那是八年之前,在他孤身前往川中的途中,巧遇了那场,至今仍为江湖悬案的惊天大搏杀。正是这位当年尚带几分稚气的香车侍卫,与江湖八大门派的十三位高手,苦苦鏖战了一整天。硬是将所有的对手,尽数诛杀在自己的双掌之下。因“步云香车”名震江湖之后,从未在巴蜀出现,所以人们很难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叶天罡成了事件的唯一目击者,由于他从不与外人交往,自然也就守住了这个秘密。可他却被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惊得有些神魂游离。那还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惨烈的一幕。尤其是拼到最后,香车侍卫堪堪不支之时。为了不让对手侵犯到香车,他硬是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及残存之力,强施险招,最终除掉了最后两个敌人。而他自己,却瘫倒在香车前面。后来,一个满脸泪痕的紫杉女童,从车上下来。强与他喂了几口水之后,任他倒在那里缓了好长一段时间,方才能够挣扎着爬起身来,将一脸惊恐的女童扶上香车,这才勉强驱车而去。
叶天罡是待香车去远之后,才从隐身之处出来。由于长时间的隐蔽不动,手脚已然麻木的不听使唤。乍一起身,险些没有跌倒。从那之后,每每想起这段经历,心中仍是余悸未消。后来听到有关“步云仙子”的传说时,便知其中的真情。适才三人刚来到时,他的心始终悬在哪里。直到香车侍卫的突然出现,方才令他踏实了许多。
通过适才的交手,江飞流已然觉出,纵有叶天罡二人相助,也未必能够赢下今天这场争斗。但他心却很坦然,走上几步道:“我见尊驾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也像一条汉子。何以肆意枉杀无辜,为祸武林?真可惜了这副大好身手。”
那人看了一眼江飞流,然后淡淡地说道:“江飞流,凭你的见识,不会也做捕风捉影的事吧?我不想多说什么,几位既然冲撞了香车,如果不想把事弄糟的话,最好来向我家主人赔情谢罪,否则的话,你们应该能够猜到后果如何。”
江飞流闻言,不觉放声大笑。“真若如此简单,我江飞流何必遍走大江南北,苦苦来寻‘步云香车’?尊驾恃武为恶,已是天人共愤。任你武功盖世,也难逃天理公道。江飞流纵然血溅黄沙,也要为‘步云香车’扯起这道丧魂之幡。”
那人不觉眉头一皱,“想不到,江居士还有这种胸怀。在下行走江湖以来,杀人的确不少。可那多是些妄狂之徒,强梁之辈,岂有滥杀之说?在这点上,我恐怕要比你江飞流自负的多。”
江飞流则道:“以尊驾这种身份,总不会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吧?那我提醒你一下,江洪波兄弟二人,难道也是自寻死路的狂妄之徒?即便有何冲撞之处,但罪不至死,这难道就是尊驾的自负之处吗?”
一旁的仲魁接言道:“如果你因杀人太多,记不起的话,我再说件发生不久的事。去年八月间,泉州城外的梅岭之下,仲怀远兄弟三人之事,阁下不会也忘记吧?”
那人哼了一声之后,转向叶天罡道:“叶居士,你不想提醒我些什么?”叶天罡则冷冷说道:“我只想提醒尊驾,叶天罡来此,恐怕不仅仅是来看热闹。”就见香车侍卫淡淡地说道:“先不管你们为何来此,几位既然冲撞了香车主人,如果不赔罪的话,在下只有得罪了。为了让几位心安,我不妨再多说两句。在下杀人虽多,但其背景底细,还是比较清楚的。在我印象之中,根本没有你们提到之人。说的明白一些,也就是你们是寻错了仇家。我这样说,几位不会认为我是胆怯吧?”
江飞流怒言而道:“你当我是几岁的孩子?还是让我的宝剑,来分辨一下真伪吧。”说完纵身而起,长剑直指对方的胸前要害。那人待剑及近,让过剑锋,欺身而进。一招“云中孤雁”,右掌当胸拍去。江飞流见来势太猛,忙闪身避开,顺势一招“踏雪寻梅”,挥剑拦腰斩去。对方看准来势,双掌一合,竟要硬夹长剑,迫得江飞流只好收招变式。几个回合下来,江飞流硬是被对手逼的,连一套完整的招式都没能使全。
仲魁知道,单凭江飞流一人,很难与之相抗。一但江飞流有失,恐怕几人再无机会。所以,一挺短棍,加入战团。不想,二人联手斗了十几回合,不但没有占到半点上风,反被对方逼得连连退避。二人这才真正意识到,对手强大到何等地步。叶天罡见再不出招,恐怕很快便会生出事端。伸手掣出宝刀,高叫一声,“好刺激的场面,让我也来耍耍。”话到人到。
那人一句,“来得好!”,顺势一引仲魁的短棍,架住了叶天罡的钢刀。飘身一纵,已欺身来在江飞流的面前。左手一探,引开了长剑。右手一招“归心似箭”,直取江飞流的前胸。江飞流见来势刚猛,不敢力敌,连忙向后退去。叶天罡及仲魁,则从两侧攻到。就这样,四个人杀得难解难分。
三人联手一处,十几招一过,慢慢默契起来,从而使得威力大增。叶天罡刀卷狂风,雪片般地铺天盖压下。将自己的“飓风刀法”,发挥的淋漓尽致。自信有江、仲二人相助,应该是稳操胜券。叶天罡虽然没高估自己,可他却没有足够地摸清自己的对手。尽管三人的攻势如潮,但在这位香车侍卫面前,却没能占到一丝的上风。时间一长,形势也慢慢地发生了倾斜。
这场鏖战,苦苦争斗了近一个时辰。江飞流及仲魁二人,明显有些气力不支。不但出招有些迟钝,而且彼此配合也频频出现失误。不是叶天罡及时插上,二人几次都险些被对手所伤。直到这时,江飞流才彻底明白。此次不但复仇无望,恐怕真会连累叶天罡一起遭殃。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害人误己的事情。他心念一灰,出手便缓。被对方借机贴近,用二指夹住了江飞流的长剑,右手顺势当胸拍去。
江飞流用力回抽,长剑竟似粘在对方手上,纹丝不动。突见杀招临近,无奈之下,只得弃掉相伴一生的长剑,纵身向后退去。
叶天罡二人杀到时,已然有些迟了。对手二指夹起长剑,架开了叶天罡的钢刀。右手疾出,又来硬擒仲魁的短棍。仲魁矮身向下,旋身带棍,直取对手的下盘。正是家传绝技“游龙棍”,也就是人们后来提到的“地躺棍”。
香车侍卫眼中显出一丝轻蔑之色,提气飘纵于棍影之中。而他对叶天罡及江飞流的攻势,竟丝毫不受所阻。尽管如此,他这样多处分神,总有几分别扭。由于江飞流手中无剑,叶天罡的招式,多有蛮横硬拼之势。加之下盘的仲魁,翻滚纵腾,运棍如风,招招皆是险中求胜之术。当下,他决定暂时摆脱仲魁,先制住叶天罡二人。所以身形一纵,左手长剑荡开叶天罡的弯刀,飞起右腿,踢向江飞流。却没想到,仲魁竟然如影而至,短棍直戳对手后心。好个香车侍卫,背后竟如有眼一般,右手疾出,一把擒住棍梢。为了防止叶天罡跟进,左手一甩,长剑闪电般地飞向叶天罡。
叶天罡急于躲避,没成想,脚下突然一滑,便踉跄着向后倒去。眼见失去重心的叶天罡,就要被飞来的长剑穿心而过。江飞流见状,想也没想,合身扑上。硬是用自己的身子,将叶天罡撞了出去。可他却躲闪不及,右臂被飞来的长剑,齐齐地斩落于地。
黄少灵惊得面无血色,紧跑几步,冲上前去。一把从地上抢过那条断臂,失魂落魄地往江飞流伤口上安。悲愤的泪水,急涌而下。江飞流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微微叹了一声说道:“又不是泥捏的,如何还能安得上去?”
叶天罡见状,竟如疯魔一般,起身来在江飞流身前,一把将黄少灵推开。出指如风,封住了伤口附近的几处穴位,暂时替他止住了流血。然后用那握刀的右手,颤抖不定地指着江飞流黯然地说道:“你这江老怪,谁让你来多事?你!你!你这是何苦?”由于心悲至极,竟然哽咽住了。这也难怪,不说二人之间那种非同寻常的特殊感情。单就一个剑客,如果失去了持剑的右手,那将意味着,比失去他的生命还要残酷。
江飞流如何不知叶天罡的心境,为了不让他去多想,便故作平静地说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不是老夫贪好虚名,不肯落个失信之名,也不会连累你遭此一劫。我俩争了二十多年,你始终对我怨恨不减。今又无端被我所累,我怎能让你死在我的前面?那样的话,你去做鬼,恐怕也只能是个冤屈鬼而已。”说到这,明显有些气力不支。
场上的打斗,早已停止。这边二人一停手,仲魁一人,如何能敌住香车侍卫?况且棍梢又被对方擒住。所以没出几招,便被香车侍卫打得口吐鲜血之后,瘫躺倒在地上。
叶天罡看了看几人,不觉心中一惨。他倒不是后悔自己无端卷入这场风波,而是在想江飞流报仇不成,反为自己丢了一条右臂。所以他长叹一声说道:“我叶天罡一生无受惠于人之处,没想到,临死之前,却欠下江老怪一宗人情。今日你我共赴黄泉,二十年的恩怨,也随之灰飞烟灭。‘雪剑迷魂’既无持剑之手,‘风刀怪客’留手何用?”说着,一抛宝刀,右臂迎着刀刃急挥而去。
江飞流见状,心中一急。想要阻止,奈何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就在这时,突然飞来一条短棍,将钢刀击落。尽管如此,但叶天罡的右臂之上,也已然被刀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水迸流而出,片刻间,已将半边衣襟湿透。
谁也没有想到,出手之人,竟是那位香车侍卫。众人不解之余,叶天罡更是怒目而道:“尊驾这是何意?不会是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
香车侍卫淡然说道:“叶天罡,你这只手,恐怕留着还有点用。大丈夫恩怨分明,江飞流为你失去右手,也就是了复仇的本钱。你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替他做些什么?”
“这么说,尊驾是想让我再与你玩上几个回合?”
香车侍卫冷冷一笑道:“叶天罡,你应该是个明白人。我现在要杀你等,可说是易如反掌。但我只想告诉你,我没杀过那些人,也不想去替别人来背黑锅。此番惩戒你等,乃是冲撞香车主人之故。今天之事,且先到此。如果几位还认定我是凶手,不妨尽管找我便是,在下随时奉陪。”
几人听完这些话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谁听说过,劫杀香车之人,还能活着回去。难道江湖上的传闻,竟如此不着边际?难道自己的怀疑,真的被人误导?香车在众人的疑虑中,重新开始启动。那位香车侍卫的身影,也在众人那疑惑的目光之中,随着香车,渐渐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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