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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九龙闲人

[生活•情感] 【打工小说、民工悲欢纪实】----在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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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老不中用 发表于 2011-9-22 15:40 http://www.mala.cn/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种颜色的字还不如黑色看得清楚,我这个老花眼看得老花。我还是来收藏起,空闲时慢慢看,细细品。


马上发完了。我整个完全版的。



                    六
                                           受过的苦楚
                                           历尽艰辛
                                           早已非言语所能表达
                                           只是
                                           用手势
                                           简单地挥一挥吧
                                           ──《手势》
    小不点无奈地收起笔,合上笔记本。
    工棚里打牌声音太嘲杂了,吵得他实在无法再写下去。自从工头颁布晚上不许出去的法令,以前逛惯街的人都龟缩在工棚玩升级。马定勇在玩了一阵子后就忍不住嚣叫起来,像这样打牌,难得磨袖子!赌钱,赌钱。老杨可不想就在晚上这几个小时内就把整个白天挣的工钱都送给别人。就这么打,混混时间,搞啥赌嘛!马定勇不愿意白干一场:打牌不输钱,就象炒钱不放盐,赌小点,赌小点就是了!
    这赌场合一兴起来,可就经久不衰。
    时有四人吵得面红脖子粗,工地上的好赌者皆闻声而聚,天下赌友是一家,勿论高低贵贱,肤色人种,方言是否听得懂;不管熟识与否,老乡与否,有仇有气与否,都往这里凑,挤满满的围一大圈。先是默不作声旁观一阵,既而便手痒得搓拳捋袖,意欲参战:我来一个;我要来!
    因外部势力太盛,便把这规距都改了,一齐“扎金花”。少则两人,多则十数,皆可兴起赌局;随时加入,随时退出,一切悉听尊便。老杨和小胡子看场面也越搞越大,人家气势汹汹,早已老老实实缩在一旁观战。小不点的地盘则没有了,被无奈地挤在一角。
看虽看,小不点暗暗惊心。一直以来,虽然几个走在一起小不点个子也不算最高长相也谈不上好,但因为多读了几天书,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些老乡,算得什么?满嘴污秽兄弟之间说话也是脏话连天互相占便宜,晚上不是出去胡乱逛街就是钻到录相厅看毛片,没什么大志没什么理想也不想什么明天,不听新闻不关心别人也不理会身外这个世界,只是一味地吃喝一味地想钱一味迷糊地度过一天天,难怪被人骂乡巴佬……后来的具体接触却让小不点佩服了他们许多,不说别的,就拿砖工这手艺来说,也不是小不点三两天学得会的。更不必说贴瓷砖时的那份耐心与耐力,细心和巧妙。瓷砖的整齐划一、规格一致,有时还要拼凑些图案和色彩,用上一些几何学的原理。
    旋即小不点又想:他们只不过是学会了别人的手艺,一种简单的传授和摩仿,一种机械式的劳作,一种重复,一种时间的折叠;没有什么创建性的东西,一分属于他们自己的智慧,一份新颖,一份汗水和思想的结晶。
一句话,他们依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至少在打牌这件事上,小不点又推翻了自己的论断。每个人动作讯速,抓牌如飞;神经活跃,反应奇敏;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算帐收钱,丝毫不乱。其中还斗智斗勇,互相欺瞒;弄奸耍假,尔虞我诈;故卖破绽,引人上勾;临近危险,分寸不乱;输得精光,几次翻本。这等超能力、高智商、绝好的心理素质、契而不舍的毅力与不服输的精神又是一般人所不具备的,那份无畏、执着、永不放弃的精神也是学也学不来的。从争分夺秒的思索上;从紧张剌激的搏奕中;从形态各异的目光里;从准确无误的算帐中,都可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笨人。不但不笨,还比很多人──至少比小不点聪明。
这又是为什么?小不点再也想不通这道理。可最令小不点想不通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一晚上,马定勇刚输光手里所有的钱,急红了眼,从床下扯出他布满灰垢的衣包,准备再找点钱来翻本。突然连声大喊:唉?我钱不见了?老子的五百块钱呢……
    工棚里所有的人都被定住了,眼光齐刷刷的朝马定勇射来。各人好生找一下嘛,小胡子说。哪有,哪有?马定勇焦急地大喊着,又将衣包翻了个遍。然后再也不翻了,对着工棚大吼:哪个杂种拿了的,各人赶紧给老子拿出来!
马定勇眼光喷着火,朝每个人身上巡扫过来。小不点连忙将头低下来,回避着马定勇的眼光,不知为何,人家喊贼,自己明明没拿,却生怕被怀疑,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马定勇显然看出小不点的“破绽”,狼一样眼光,照在小不点脸上,断然喝问:小不点,是不是你给老子拿了的?
    小不点听见这话有些呆滞起来,不知如何回话,正待反应。却只见马定勇紧跨几步,一把抓住小不点的胸口,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朝小不点掴来,嘴里配合着巴掌的节奏叫嚷:你拿没拿?你拿没拿?……小不点那有分辨的机会,只是哎唷哎唷的叫着疼。马定勇的巴掌休息之际,小不点才得以申辨:马二哥,我又没拿,你打我干什么?
    “狗日的还不承认,给我整!”这回出声的却是明伟,明伟这声音倒不是命令别人,当然更使不动他的马二哥,他只是在命令自己,话一说完,便用脚往小不点屁股上接连招呼三下。小不点更是钻心地嚎叫起来,踢倒在地。
    全工地的人都纷纷赶来看稀奇。交头接耳,谈论纷纷,这是干嘛呀,为啥要打他?说他偷钱和饭票。这还了得!该打该打!其余的人都对望点头,表示赞同。突然瘟神拨开众人,走了进来。马老二,你这是搞啥呀?
    小不点有口莫辨,觉得自己像窦娥一般受了千古奇冤。有无数的话想话,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脸涨得通红,终于逼出一句话:说我拿你钱,你有啥证据?
    马定勇便如街头艺人一般,对着众人绕了一圈:“我们几个匠人都是两个两个的走在一起。就他一天没事就在工棚头呆到起,上个月我放在包里的饭票就在阴哎阳的少,这个月又在少钱。你知道不?从上月老子就在怀疑你!”
    马定勇最后两句话是扭头冲倒在地上的小不点说的,同时啐了一口,“大家都可以作证,这钱不是你拿的,你说是谁?嗯?”马定勇越发情绪激昂起来,又想冲上去搧两巴掌,被小胡子和老杨拉住。
    瘟神迎着小不点望着他那可怜巴巴的眼光,大声喝问:“妈的!上个月工地上不见的一台两千多块钱的切割机是不是你拿的?”
小不点万分委屈,大声嚷道,“我啥也没拿嘛!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瘟神见单凭口说解决不了问题,坚决主持了正义,秉公论断:“贼娃子嗦,该整!莫整死就行。”说完之后转身便走,表示不管。
    马定勇情绪高涨,如今得到了领导支持,甚至还有明确的指示,一下子底气更足,一挥手,慷慨激昂:“兄弟们,这狗日给咱们丢人现眼,你们说,该咋处置他?”
    众人见有参与的可能,顿时来了兴趣,纷纷发扬群众的力量,人多的智慧,各抒己见,表示对偷儿的憎恨。
    “把他吊个鸭儿凫水!”红斑脸叫了起来。
    “或者拴在柱了上,饿他狗日三天!”翘门牙说。
    “不如把他这样绑起,这叫苏秦背剑。”大麻子做了个苏秦背剑的模式,见众人似乎不理解他那样绑着有何惩罚的用意,赶忙解释了一句,“那疼得很!”

    “不如送到派出所去,看110啷们说!”小胡子拉住马定勇,补了一句。
    立即就有人反对,“不要送派出所,派出所又不整他,像这种情况,要不到半天就放出来了。”
    小不点哭丧着脸坐在人群中间,听着如何修理他的议论纷纷,犹如掉在猫群中的小老鼠,凄楚地叫了一声:“我真的没拿,不信你们可以搜嘛!”
    明伟冲上去就是一巴掌,专打在嘴上,“妈那格×,你还嘴犟!”倒似乎把手打疼了,连连甩手。
    小不点见明伟也如此一再相欺,感到份外恼怒,“再乱打老子跟你们拼命!”低头四下寻找工具,扔了几块木板,最后抓了根手臂粗的短棒,在空中划了几下,觉得十分合手。不料马定勇直面走来,冷笑一声,突然就将棒给他下了。小不点体格单薄,身材弱小,单打独斗尚不是马定勇和明伟任何一个人的对手,何况他们二人联手?
    马定勇一边解皮带,一边念念有词,“妈的,我就不信,还不承认!我倒看你有多犟。”
    众人一见这仗丝毫没有对抗性,打得并不精彩,本准备走了,一见马定勇解皮带,知道有好戏上场,纷纷退了回来,重新围在一起。小不点被围在中央,根本没有逃避的可能,只是一味地哭泣,泪水一串串往下掉。
    马定勇把皮带两头捏在一起,对准小不点,吼了一声,“你承不承认!”在没得到立即承认的情况下,狠狠一皮带就下去了。皮带漾着悠美的弧线,划破空气,嗖嗖有声。一下接着一下似烈火般舔噬着小不点的皮肤,腿上、手上、背上,击出一道道痕迹,小不点在皮带的亲吻下抱头乱滚,惨嚎起来,一声强一声的哭喊飘在工地的上空。
    “啪!”的一声脆响,马定勇的皮带从中折为两断!众人哄笑起来。
    马定勇一看确是断了,眉头紧皱,露出一副怪可惜的神色,“妈的,这根皮带还是前年在深圳买的,六十八块钱,都给老子打断了,他妈的,你瞎滚什么?赔老子皮带!”
    众人越发大笑了,“你那肯定是买到Y货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人群又整个抖动起来,余波久久未息。

    “不要打了!就算我拿的!”小不点被这皮带扫得惊叫唤。小不点挣扎着坐起来。嘴皮肿肿的,流着血──那是明伟的杰作。那精神不振的脸上有两道明显的眼泪流过干了的线印。
    “你再说一遍?妈的,老子早就断定是你拿的。”马定勇得意地望着众人,似乎笑了。表示他至始至终,没有冤枉好人。
    “把钱拿出来!”马定勇对着小不点吼。
    最后的结果到来,大家都倾着身子探着脑袋屏住呼吸,想看清楚小不点作贼的证据。马定勇蹲下去把小不点的衣包全掏了个遍,也什么都没掏出来。明伟这时倒不知为何心软起来:“老二,他既然都当着这么多人承认了,我看就算了。”
    “妈的,想耍老子!”马定勇刷地又轮一皮带,举势欲打“钱放哪的?”

    “用了,我用了!你从我工资里抵嘛!”小不点悲怜地叫了起来。
    “呸!贼娃子你还想拿工资,偷老子那么多东西,不送你进去都算好的了!”马定勇见诓不出来钱,番然变色,最后万分舍不得地扔了他那半截皮带,“还有老子的皮带钱!妈的,老子这么好一根皮带。”
    众人见再无好戏可看,便四散着各自回营。
    马定勇把小不点的牛仔衣包提出来,一件一件搜查之后,一件件的扔向还坐倒在工地上抽噎的小不点,小不点赶忙捡起他的书和笔记本。滚……马定勇一声虎吼,显然,是“开除”他了。
    每个工棚都开始关门,大家缩在里面开始脱衣睡觉,小胡子只是无奈的望了他几眼,终是没有吭声。没有谁再理会他,半晌,小不点慢慢地坐了起来,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装到衣包里。最后,艰难地站起来,提着仅属于他的牛仔布袋,一拐一拐地走出了工地的大门。就在他刚出去之后,大门便被守工地的老大爷关上了。
    门外是深秋十月漆黑的冰冷的夜。
        、   
                                             2002年9月初稿


2004
年2月15日打印稿


2011
年9月重修稿

发表于 2011-9-22 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请楼主最好就是做成可以下载的“TXT”格式,那样看的过瘾些哈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ytr 发表于 2011-9-22 16:54 http://www.mala.cn/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字太小,看起好累人哦。
是不是因为想把长文章改得看起来显得短点才把字整小的哦?就象我当年为完成老师的 ...


----------这个字还小~~~~~正文用的4号。
           遭了。 海哥眼睛提前进入老花了~~~~;P


                                                            
                                               

发表于 2011-9-22 2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长了,有时间慢慢看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整个完全版的:

                                                  在工地上



               引  子

是民工让国家的公路多了起来;是民工让城市的街道宽了起来;是民工让我们楼房高了起来……
民工们背井离乡,节衣缩食为城市人建设着家园,自己家里的土地上却留守着老孺妇残。
民工飘泊无依,流浪在外找脏差累重的活来干,却从不见奖金津贴福利和保险,一点点工资还被老板随意地拖欠。
城里人追越时尚崇尚消费代表着社会的发展,民工谈吐不文明肤色不白净衣着不流行一点跟不上时代。
当城市人在民工为他们修建的单元房、跃层式或者别墅里享用完丰盛的晚餐,最后在温暖的被衾里枕着软软的梦时,民工们也在工棚、街道边和火车站吃完馒头稀饭或方便面,打开他们蛇皮袋里的铺盖卷,数着满天星星进入了梦里的家园……

     、  

                                            
                                          十余春秋读书郎
                                        翻故集,忆往常
                                        懵懂疏狂、谈笑少年长

                                        纵使壮志不得降

                                        豪情在,莫悲伤

                                        轻装小裹便离乡
                                                     ──《别乡》
    车还没到站,就在僻静的街角停下来,司机赶猪般将乘客吆喝下车。小不点也夹在人群中拥下来,一阵冷风袭卷,雨水直钻后颈窝。人们顾不上抱怨,赶紧四散着寻地方躲雨。
    在一家副食店的屋檐下站住脚,把洗得灰白的牛仔布包靠墙根一放,而后愁苦的望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无可奈何。看着有人随手一招,那红色小车便“哧”的一声嘎然而止,然后很潇洒地一拉门一放包、一弯腰一带门,“砰!”的一响,悠然远去,小不点更加地无可奈何。“娃儿呀,在城市里,听说撒泡尿都是要收钱的,可不要乱花呀!”父亲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
    包里除了叠压着几件简单的衣服,尽是些书。为了这趟出门打工,母亲特地翻了二十多里的山路去姨父家借了钱,买了车票,一半埋藏在小包最里层那件衣裳的内兜,一半带在身上袜子里。父亲说:城里人多,技高胆大的人也多,可不敢将钱全放在身上,只要不遇着明来的,钱放在提包里反而安全。这话并没嚇着憧憬闯江湖的小不点,反吓得母亲连番念叨:娃儿啊,万一真碰上有抢人的,别给人家犟啊,要啥给啥,保住身体就行。面对这突然而至的秋雨,小不点除了暗暗祈祷之外,只有等待。
    雨住了时,天也快黑了。
    夜幕中的都市,一切正如所想:笔直宽阔的大街,来往穿梭的车辆,鳞次栉比的楼房,熙来攘往的人群,盛装艳服的姑娘,琳琅满目的商品……小不点却无心欣赏美景,心中满盛着感慨。身上那一件半旧的蓝布中山服,一条从高一时便穿起的黑色条裤,一双旧胶鞋,此情此景,是多么的不和谐!小不点成了这里少有的山货了。城市远处的上空,烟雨迷朦……见不到故乡的白云,听不到故乡的鸟鸣,更闻不到故乡那紫黄泥土的气息。一切都感到新鲜,同时也思绪万千。但不容小不点过多的感喟,因为刚用副食店的公用电话打了,孟建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厂了。今晚得先找个地先住下。
    小不点在闪烁的彩灯的标牌中搜寻着旅馆的字样。富丽堂皇的宾馆酒店偏偏很多,当然只能远远地观望,看着那种豪华的阵仗,小不点清楚:那暂时还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终于,发现一间招待所,怯生生的不敢冒然进去,只到见一夹皮包的也去住店,小不点灵机一动,赶紧跟上。
一个富态的中年妇人正热情地张罗着客人。小不点从没住过店,不知道价位行情,怕被人坑,但先看看别人给多少,倒也无所谓。谁知那皮包的直截给了五十元,在妇人手中接过门牌钥匙后上楼去了。小不点便迟疑,正犹豫着。
    “请问你住宿吗?”妇人客气地问道,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把小不点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是竖看的那种:从头看到脚,目光停留在那双沾满污泥的旧胶鞋上,又从脚看到头,目光停留在小不点那拘谨的脸上。
    小不点下意识点头,“嗯!”
    “那……你要什么样房间?”妇人看小不点有些魂不守舍,用笔敲了一下柜台面,同时抬高了音量。
    小不点转过头来,想说要最便宜的就行了,可终是忍了下来。调整了一下神态,用自认为最美好的语调说,“有什么样的房间呢?”
    “标间60,单间50,双人间30我们这里的房子又安全又舒适,交通又方便,还可以……”妇人职业性地微笑着,热情地介绍,口齿清楚,语句流利,胜过小不点当年被老师抽背课文。
    小不点脑子里一团乱麻,压根就不知道住个店还有这么多条条。关键的是老板娘报的价格都超出意料和承受能力,而态度又好得令人无法拒绝。想起以前看了那么多电影和小说,那些主人公住客栈都是相当潇洒的,似乎钱对他们来说好似魔术师的把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己,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如今轮到自己,却实在潇洒不起来。
    “还有没有……有没有更……便宜一些的?”小不点尽量显得礼貌,声音放得很小。
    “你自己看吧!”妇人指着旁边墙上的价目表,说。小不点飞快地搜寻着,当然,最关心的是价格,至于有没有彩电,那是其次,带不带洗浴间和席梦思,也根本不用考虑。
    “最便宜的就是这种四人间了,20块钱一晚上,你住吗?”妇人似乎已了解这个客人的状况,在旁边耐心地指点着。
    “5块钱行不行?”小不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得到,心里没底,目光望着门外的大街。记得母亲说过:外面人奸滑得很,付钱一定是要讲价的,不然他准坑你。

    “哪有5元的!小老乡!我们这里已经是全城最便宜的了!”妇人似乎对提这样的问题有些诧异,又斜瞥了小不点几眼,这回是横扫:从左扫到右,目光停留在那灰白的牛仔包上,又从右扫到左,目光停在那价目表上。妇人显然怒了,音量陡升八度,非常地不悦。
    “那好,小不点等会再来。”小不点诚惶诚恐,同时转身,快步走出,头也不回。
    又走在大街上,心中有些恼火。那简单的小包已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反复再三,觉得勒手;用手反提着,又用肩扛着,替来换去,感到沉重。
    一到晚上,路上的小车滑行得更快了,压着雨后的路面,“哧哧”有声如高压电响。遇着水坑,还将浑浊的泥浆直摔一波过来,吓得人老躲,待一站定,那作恶者已在老远,小不点于是放胆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不会开车。
    微茫的霓虹和类同的街道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小不点停了下来,实在不想再走了,因为小不点欣然发现前方漆黑的小巷里有一浑黄的灯箱,灯箱上亮着:悦来旅社。那微弱的灯光坚定地对抗着无边的夜色,使小不点不禁想起武侠片上深山中的客栈。小不点心中一喜,加快了步伐。
    这回顺利,以五元的价格住了下来。店老板是个和气的老头,亲自把小不点送到房间,似乎并不嫌弃这身不合时宜的衣服。
一推开门,“哇!”小小的房间尽可能地摆放着锈迹斑斑的铁架床,狭小的过道里胡乱堆挤着住客的行李。房间里烟气弥漫,臭味熏天,各种“江湖人物”已俨然住上。有的正埋头整理着自己的包裹衣物,有的正坐在床头抽烟,有的却已睡了。
    小不点被安排在一个满脸横肉的上铺。那横肉正靠在床头,不紧不慢吐着烟圈,见小不点过来,双眼直直地盯着小不点那因为有书而显得沉的小包,目光如电,让人不寒而颤。据说有经验的好汉们只需要看你提包的姿势与动作表情,便知道包里有无贵重东西,抑如旧时的山贼只需打望来马所掀起的尘埃厚薄而定是否下手一般,是个传统经验。
    小不点微低着头,不敢和那横肉打照面,故作轻松状一骨碌爬上床来。刚要进铺,才发觉鞋尚未脱,便将包放在上铺,返得下来,坐在横肉的床边脱鞋。抬头时,那横肉冲小不点挤出微笑,那满脸的横肉更是皮开肉绽得如一巴踩得稀烂的牛屎。
    小不点心中一凛,更加不敢搭理,侧身又爬上铺,坐在床上,把小包放至枕头旁。正准备休息,躺下放松全身。
    在躺下一刹那,小不点才注意到左边两尺远的上铺床,有一尖嘴猴腮正在整理东西,有意无意地扫一眼过来,又埋头自顾。右边两尺远却是一猥琐老头,一头黑白相间的乱发,已盖被熟睡,口微张,露着间缺的黄牙,发出阵阵鼾声。
    小不点似乎感到事态严重。根据看过的那么多小说上的经验:那尖嘴猴腮是个阴狠的主,会使暗器、迷香,冷不妨给你一刀子。花白老头更是真正的高手,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而且做事稳沉妥当,不会留下活口。说不定那横肉和尖嘴都只是给他打下手,别看鼾声大作,相信也没真睡。衣服也没敢脱,静静地躺在床上,更不敢弄出大声响。这下可难为死了,向着左边睡,会看着那阴冷的尖嘴猴,向着右边睡,那猥琐老头的黄牙太过恶心,还老得提防背后那尖嘴的暗器和迷香。而下面那横肉还蛰伏未动,不知他何时出手。仰着睡,看着那白晃晃的天花板又觉得空洞,还似乎三方面都有压力过来,感到气喘心惊。
    小不点不由着寻思起来:他们到底暗偷还是明抢?是打家劫舍还是谋财害命?现在咋办呢……思付三番,竟睡意全无,自己这回之所以敢独闯S市,是因为奔着在电子厂混得不错的好友孟健来的,不想孟健却已经不在这厂了。幸好姨父听说要去S市打工,给了一个他们村叫杨强的地址,说杨强兄弟在工地上当包工头,万一不行可以去找他要个工作。唉,进厂不行,就先到这工地上混混吧,现在就好比是飘在洪水中的蚂蚁,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当作救命金条,也要先靠在上面缓一口气来再说。
    想着想着,小不点却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整个房间鼾声四起如夏夜池塘的蛙鸣,每个人都以不同的姿势保持着一种睡态。
    当小不点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空空的只剩一人,横肉、尖嘴、老头都通通不见了。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也出来好久了!小不点猛然一惊,赶紧找提包。好好的还在,包也未见被翻动的迹象,钱也老实的躺在衣兜里。可能是自己估计错误,老头、横肉、尖嘴本就是好人,也可能是他们道行高,早看出来,这只不是肥羊而放过一马。管他呀,反正这辈子在外面的第一个晚上总算平安过来了,得赶紧找杨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时儿羡苍鹰之蓝天高翔
                                           时儿慕游鱼之得水欢畅
                                           面对繁花簇锦的风光
                                           独品凄凉



                                                        ──《树》

       、     
    起床,起床啦!工头马定友比闹钟还准时地翻坐起来,先是一声大吼,然后穿衣服。
    在简易工棚的木板上,并山芋似的滚睡着两排人。一排三个,都是工棚内的领导级人物,中间睡的正是工头,左臂右膀是他的妹夫杨强和堂弟马定勇。另一排的是工棚员工,只好五人挤挤,从里到外依次是老杨、明娃、老庞、老曹和小不点。
    小不点一听见喝声就立马坐起来,在那堆破烂中翻找自己的衣服。其余人则继续在睡。
    他妈格×,起来起来!工头已把裤子捅好,站立起来,正系着皮带,看多数都没动,一边加大嗓门吼,一边使劲地对着木板猛踏几脚。木板的抖动震得每个人脑袋嗡嗡响,想再睡是不可能了,便纷纷不情愿地起来。
    小不点跑到水龙头前,用水在脸上抹了几把,感到清醒许多。
    抬头一望,天还灰朦朦的。
   、                                
    这工棚的匠人是砖工,就老曹和小不点是打小工的,主要负责和沙灰,并随时听候调遣做些下手的活。老曹其实不老,虽然看起来六十多,实际上五十还不到。老曹是个慢性子,不管匠人们说什么,都是静静地听着,然后默默地去干。和沙灰的技巧,沙、水、水泥的比例,老曹都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小不点。
    匠人们叫糊墙为一个专业术语:刮糙。而刮糙时就是两个小工也忙得吃紧。刮糙倒不用和沙灰,搅拌机搅。需得探出头去冲下面一声大吼:哎,五楼要沙灰——下面的就会将搅拌机开得隆隆作响,顺转几圈后,又反转出料,将搅好的沙灰给倒在推斗车里,再歪着脑袋冲着开塔吊的喊:沙灰五楼!
    塔吊就会将吊勾放至搅拌机处,再慢慢帮着吊上来。吊上来了,靠在五楼的进料口,小不点得小心翼翼地将推斗车接下来,再把上一个空斗车挂上吊下去,如此往复循环。
    整个大楼是十多个小组在同时作业,需要用塔吊或搅拌机的往往不止一处。有时忙起来了,吊的沙灰半天也给送不到位。
跟这两个部门处好关系就是很重要的事情,而开塔吊和搅拌机的是要技术和关系的活,在普通民工面前,一般都牛都很。小不点一介小工,又是新人,上去跟人家打招呼,理都不理。
    工头这时便会亲自守在搅拌机旁边,一边陪说着笑话,一边给敬着香烟,那沙灰就会源源不断地送上来了。
    工头马定友,小学三年级没毕业。看着似乎是个二楞子,谁都会以为他好欺负,其实不然,以为他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每个人的工时与借款支钱,随时都记得相当清楚。识字虽不多,却有仓颉般造字的本领,谁要是瞅他的工时本,除了阿拉伯数字还依稀猜认得出,其余的符号和图画,那是工头自创的“甲骨文”,不管你认不认得,经工头给一翻译,那又得服服气气,你要问的东西,在上面清清楚楚。
    马定友做梦也没梦到自己能当工头,得益于其师傅李扯火。李扯火虽然砖工技艺平平,但小眼一转,常会察颜观色;大嘴一张,能说得四平八稳。当年在农村,为图免费的劳力,广收了几个门徒。出来打工没两年,就麻着胆子开始承包揽活,做起抽头吃水的包工头来。现手下竟有其老家带来的百十号人手,做得顺水顺风。
    马定友跟着沾光,带八九个人一小组,为其手下二包工头之一。譬如贴面砖这活,李扯火手头包成一百每平方,抽头三成再包给马定友;马定友再抽近半;到砖工手上就四五十每平方了。熟练的砖工,每天平心静气,好好的贴上三四个平方,挣上一百元,就自足很幸福的事情了。
   、   
    今天一早,工头带着大家到楼顶开始从上往下贴外墙砖,小不点顿感轻松不少。
    早在砌砖的时候,小不点和老曹两个小工都忙得搞不过来。砌墙砖需要很大的沙灰量,需要又运沙子,又运水泥,还要把沙子和水泥按一定比例拌水和均匀,之后要用灰皮桶给每个匠人送去倒在灰槽里。一般是刚倒完最后一个匠人,第一个匠人的沙灰就用完了,忙得不亦乐乎。
   别看那小小的灰皮桶,装满沙灰至少也有四五十斤,小不点提得踉踉跄跄,就那么十几步都是左手右手要换三四次。当小不点在挥手揩汗之际,往往会觑一下紧挨着大楼的中心公园。
   公园最引小不点注目的,是那贴满彩色地砖的广场。广场中央有一个圆形的喷池,中午和晚上,都会冒出七彩的喷泉。喷泉周围的广场上,每天早早地就有许多人,有的在舒缓的音乐中打着优雅的太极拳;有的在欢快的节奏中跳着热烈的秧歌鼓;有的排成参差的方阵熟练地挥刀舞剑;有的干脆就跳起了现代舞……
    小不点开始是艳羡他们的神采,继而觊觎他们的生活,最后怜叹自己的命运:在老家连七八十的老汉都要忙着犁地耕种呢,这些人的日子却过得如此精彩……人跟人呐,没得比,真是没得比!
    匠人中小胡子杨强是小不点觉得最亲近的人。不光是他给介绍了这份工作,还在平时干活中多次提醒,帮助。跟工头妹妹的联姻,让他直接钻进了工棚的领导核心,说话虽不多,但份量超过马定勇,多半时候还直接影响工头的决策。
    马定勇的学历在小不点来之前,是这里最高的,他是唯一差十多天就要初中毕业的人。那是在老师喂过他一招“双风贯耳”之后,他毅然还击了一个连环飞腿,最后用了“降龙十八掌”中郭靖常使的一招“亢龙有悔”把老师推坐在地,跌破了眼镜。然后连书本也不拿,直接不去上学了。后来在工地上跟人打架被削了一截手指,倒也老实安份了不少。
    老庞已六十三了,因三儿考上这城里的大学,九月份送来入学后,便在这给挣每月的生活费。老庞是唯一比小不点还节俭的人,领五十块钱的饭票,要吃一星期。老庞是匠人,一天至少要挣好几十,但老庞吃饭很少打菜,偶尔打了一回菜,便会端过来跟大家坐在一个砖堆上。多半时候,老庞就在自己另备的小瓶辣酱里,用筷子撬一点点出来,拌着一大碗米饭,喝着另一个碗里的米汤就刨了饭。
    保温桶里的米汤是食堂免费提供的,谁要喝谁接。小不点发现老庞有个爱喝汤的习惯,一般是吃一碗饭要喝两碗汤不止。老庞对小不点也爱喝汤大加赞赏:多喝点汤好,你不晓得,这米饭的营养,全都在这汤里面。
    老杨四五十岁,完小毕业。长相朴实得令人放心,却是这里最有幽默感的人,从他嘴里吐出来的那些顺口溜、俗语、笑话,经常弄得大家前俯后仰,捧腹喷饭。他最擅长的是开两个毛头小伙明娃和小不点的玩笑,一边干活一边说些带色彩的怪话,让大家听得兴味昂然。明娃听着听着干活的速度就会慢下来,以至最后都忘了干,被工头大骂过几次仍然不思悔改。
    小不点对工地上不遵循国家推行的双休日制度无可奈何,可连国际劳动法都要破坏那是深为不满: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一直干到中午十二点开饭,一点又要上班,再干到天黑看不见。岂直八小时,十二小时满打满算。要是没老杨,那谁都会觉得这一天太难以捱过甚于坐监。
    明娃是个孤儿,长得矮壮厚实,十三四岁便跟着工头一伙在外面跑。别看才十九岁,跑过新疆,去过上海,也下过海南。并在港产片中学得一口新潮的感叹词,说话之前总是先“哇噻”、“哇靠”地大叫一番。
    除了同是老杨那“笑话书场”的忠实听众,小不点还发现明娃居然也爱看点书。只不过相对小不点公然以落榜秀才自命,每天晚上都会大大方方的看会儿,明娃是偷偷摸摸,悄悄看一阵,又藏到那带锁的提包里。
    一天小不点突然掀开明娃的书页,一看是署着什么台湾某作家的《阴功十八法》。发现这作家采用的是一种崭新的文学写作样式,通篇都是省略号,夹着断断续续的文字,正有兴趣学习一番,却被他一把夺了回去,立马收藏起来。追问半天,支支吾吾地说是武侠书,好看得很。
    小不点现在对武侠书,倒不如中学那阵有兴趣,于是作罢。
                    三

                                                             走过的河流、山川
                                                 越过的荒漠、草原
                                                 想着我和我疲惫的跋涉人生
                                                 艰难与困苦   辛酸和怠惫
                                                 早已让激情褪却
                                                 时儿逢景色旖旎的他乡
                                                 多曾想结束这流浪!

                                                                       ──《候鸟》
    每天吃过晚饭以后,便是小不点最高兴的那段时间了。工棚的领导们倒从来不开会,也不要求像学校那样还要上三节钟晚自习,劳累了一天,这便是休息放松的时候。
    每个人都会来一番洗漱,再换上自认为最好的那件衣裳。马定勇还要扎上一根皱巴巴的领带,在那里摆弄半晌;明娃会从木板架下拖出自己的衣包,东挑西选之后,又套上昨天就穿的那件线秋衫。工头比较怕冷风吹,穿好之后会在外面多披一件;就老庞和老曹比较简单,依旧是身上那一件质地差劣的蓝布中山服。
    “明娃,今晚带你去个地方,有两个厅,里面那厅的录相,包你好看得很。”马定勇总是想法设法敲明娃付钱。
    “你带路噻。”明娃也往往不知究里的就上当了。
    “那你要帮我开钱哟,看小厅两块钱。”
    “哇--噻!都帮你开过多少回了。”
    “这回不同呀,要是加一块钱……美国的、日本的、香港的,由你随便选。”马定勇冲明娃一挤眼。
    “哇靠!是不是?”明娃来兴趣了,“老杨,那你看不看?”
    “我们啥毬都晓得,还看个卵?”
    一切收拾停当,互相帮着按一按脖子后面冒出来的内衣领口,扯一扯屁股上面打褶的衣服后边,再弯腰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只到都自我感觉到相当良好,便会推推攘攘吆三喝四的挤出工地的大门。
    尽管街面上有可能人很多,他们基本上都保持着一个“三军”阵型。明娃和马定勇两人,急冲冲跑在前面,恰似先锋开路,又如猎狗般地四处嗅嗅。他俩最喜欢的是在人多的地方去打闹着来回穿梭,特别是到漂亮的女孩身边,故意不小心地去靠靠擦擦挨挨挤挤。工头一般走在中间,把一件外衣披在身上,随着走路的节奏,两个袖子一摇一摆,倒真有点主帅披巾战袍的味道。一左一右,自然是小胡子杨强和见闻颇为广博的老杨。后军殿尾的便是老实稳重的两员大将老庞和老曹。
    他们一般都是胡乱地顺着街道遛遛,吹吹夜风看看城市的街景,或者钻到录相厅去打发时间,不到十一点半工地关大门之前,不会回来。
    不大的工棚便空荡荡了。
    小不点便安逸地享受着他最爱的消遣。工棚里没桌没椅,只好自钉了个小木凳掂在膝上,看看写写。小不点开始整理心情,整理心情的方法是写一些有关于心情疗伤的胡绉小诗。一个多月,倒也是厚厚一沓诗稿,小不点把它们全整理出来,因为没有诗名,思来想去,准备定个《哀歌的诗人》,可想到目前的水平还不够格“诗人”二字,于是又改成了《哀歌的旅人》。
    、
       〈一〉
    哭泣吧,为了你儿时的梦想,
    在现实的暴风雨中化为乌有。
    当一切已不是你眼中的神圣
    当一切已土崩瓦解随风消散
    当人们已被金钱迷住了眼睛。
    还有几个能看得起你这
    囊中羞涩贫困潦倒的饥民,
    辗转在这高度文明充斥的都城。
    你后悔了么?我的旅人
    一切只不过是个美好的憧憬。
    这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城市
    难道不是你心中曾描绘的图景?
    还要什么呢,带了多少天真的幻梦
    你从那遥远的山乡匆匆赶来
    仅为了在这一盆浑浊的池水中
    替别人洗净吃剩的残碗么?
    这可恶的金钱,可恶的人们
    老板变着花样克扣你的工资。
    连那小偷与劫贼  也不失时机
    紧盯着你那被风鼓胀的口袋,
    直至一无所获,还远远在对着
    你的背影,骂一声穷鬼!
    你麻木了么,还是清醒?
    你心中可还有那清新的朝气
    象早晨的露珠,去迎接万道霞光的黎明。
     ……
    小不点兴奋的放下笔,哎,老曹,看看写得咋样?小不点激情昂扬,泻满一脸的兴奋,沉浸在每次作完文章的自小不点陶醉之中,拿过刚整理好的文章,硬塞在老曹手里。
    然后便真像在请教超级名家一般,屏心静气,在旁恭恭敬敬地候着。双眼密切注视着老曹面部,捕捉每一根神经细微扯动后瞬间的表情,想找寻出他对于这篇文章的真实信息。
    老曹起身坐了起来。
    “咋样?”小不点赶紧问。其实给老曹来看这作文,本就要的不是什么真正的点评,小不点只是想要些赞赏和鼓励,想要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那些夸奖的话语,来填补自己高中毕业到工地上来做小工亏欠的自尊,或证明自命不凡还是有点根据的。
老曹原只是手托累了想换个姿势而已,根本没看完,也似乎看不进去,一听小不点在问,便顺势一放“我们才读过几年书的人嘛,哪看得懂你这些。”
    小不点佯装生气:“嗳,你这人哪,有啥不好的地方就明说嘛。”小不点不甘心老曹的随便应付,逼着公牛下仔。
    老曹突然扫到“老板变着花样克扣你的工资”字句,顿感知音,“这句写得好!”
    为啥?小不点越发来劲。
   “就是这么起的,你看马定友跟我一个乡的,论起辈份来要把我们喊舅的,发工资还是想方设法的扣我好几百,老子跑这么远来受他的气……”小不点惊诧平日里绵羊般温顺的老曹突然地暴燥起来。
    老曹原本有一祖传的杀猪手艺,在其老家玉龙镇当街卖肉,在乡村来说也算过得去了。至少逢场天家里是不缺肉吃的。日子的变化是从老曹婆娘开始。不知啥时老曹婆娘常跟着镇上几个老太聚会、唱歌、颂经、对着胸口划十字架……有一次不知听了啥,回来后竟天天给老曹吵嚷,这猪不能再杀了。老曹嗤笑,你婆娘不吃肉差不多,就算你婆娘能不吃肉,娃儿些长身体还要吃肉,庄稼汉干农活也要吃肉,不杀猪不杀猪,不杀猪哪来的肉吃?
    老曹婆娘见自个说不动他,便在不卖肉时带老曹也去听过几回……老曹初不以为然,三次之后便渐渐着了道,迷糊起来……老曹的领悟能力本来就有限,多的没听进去,只记得乡村传教老太说杀猪是在给自己造罪孽,多杀生就多一份罪,似乎要代过,得报应啥的,死后就进不了天堂,要入十八层地狱……
   老曹便惶恐了,祖上三辈人都是杀猪的,人丁兴旺,可到他这里接连超生三胎都没得一儿子,“断香火”的念头一直蛇一般潜伏在他心头几十年,是他长久的隐痛。如今再加之这“报应”与“代过”之说,顿让他越想越怕,如梦方醒之后,对杀猪卖肉的事情渐渐消极起来。
    事有凑巧,那年老曹带着的一个徒弟,下乡给人杀年猪,大肥猪拼命嘶叫挣扎,前蹄竟然踢飞了正捅向猪颈喉的尖刀,而飞出去的尖刀却恰好从徒弟的劲侧划过,血喷如泉,后送医院宣布抢救无效……
    杀猪匠竟然被猪杀死了!这在当地成了一个骇闻,给老曹带来的强烈震撼与巨大恐惧不足用言语来形容!老曹彻底地终止了他杀猪的生涯,主动的跟着老婆信起教来,最后在镇上那间小基督教堂里归铱了圣明。
    信教之后,心灵得到安慰,老曹觉得日子很充实。可时日一长,家里经济打紧。四十几的老曹除了杀猪别无长技,当杂工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老曹聊完他故事,便躺在床上,用双手托着后脑在睡,双眼却大睁着,小声哼唱起来:“圣哉,圣哉,圣哉!黑暗蔽圣明,罪人不能仰视,庄严广大妙身;惟独主为真原,惟主为至尊,全权又全爱,全善全能神……”
    小不点静默着倾听,突然门开了,出去逛街的人吵闹着回来了。唉,又到十一点了?!时间这玩艺儿,真是的。浑浑噩噩过日子,觉得时间太长;勤勤奋奋地生活,感到岁月太短。
    第二天,继续上楼顶贴瓷砖。
    这贴瓷砖的灰,水泥占的比例大、标号高,稍长时间不用,自个儿凝固了,一个匠人半天用不到一桶灰。小不点于是有更多的时间来看风景。站在楼顶上,视野相当开阔,那林林总总的楼宇参差不齐却错落有致,一幢幢、一排排、一片片,千座万座,休想有人数得清。其中有多少老街面临拆迁,多少高楼讯速冒起,多少道路正在修建。吊塔如排阵,搅拌机常鸣,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大工地。街上的车辆依然有序流动,各行各业亦照常经营,一切都看似没有联系,但一切又是如此有条不紊。好像在一只无形大手的调度下,都按步就班在人们的期望中发展,让城市旧貌换新颜。
    美不胜收的还要数那绿草如茵的草坪,草长得既密且嫩,修剪得美观整齐,青得扎人的眼。草坪显然匠心独具,别有安排,配合着广场中间那喷泉的太极图案,草坪似八卦图般向八方铺散开来,犹如细细的鸭绒,软软的地毯。小不点见着见着,便真想上去打几个滚,练两招拳;或躺在上面,四肢伸展,仰望着蓝天上悠悠的白云,聆听着鸟儿的叫声;或反仆着地,全身放松,搂抱着厚实的大地,享受着草坪的温馨与柔软。
    那才真叫惬意呢!
    来楼顶小不点的另一个发现,就是老曹不见了。向工头打听,工头没吭声。小胡子说:从现在开始贴面砖,小工的活太悠闲,没办法,只能在你们两人中作个挑选,小不点,小不点可是帮了你忙的哟!小不点才晃然明白:难怪老曹那晚有点不高兴,也没跟他们出去玩,一定是收到工头让他走路的消息。
    一想到老曹小不点就会有些歉疚:是自己抢了他的饭碗,而他又是那么纯善与顺从,平和的态度,淳朴的个性,也从不招谁惹谁;默默地干活,静静地为人,苦苦地修炼来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会不会一个工地一个工地的飘荡?是啊,像老曹这种人,除了把灵魂寄放给上帝,还有什么选择?
    让上帝保佑他吧!
    若要是真有神灵,就该保护像老曹这样既虔诚又老实认真地要求自己却宽恕对待别人的人,保护那些想升入天堂苦难过一生并以圣洁离开人世的灵魂。
发表于 2011-9-22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咬笔杆子的人写的东西是8错,文风很纯朴,正统。

发表于 2011-9-22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长哈,
先顶起来,有空了再来认真欣赏。:lol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越越 发表于 2011-9-22 17:0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请楼主最好就是做成可以下载的“TXT”格式,那样看的过瘾些哈



-----------谢谢意见。下次这么搞了。这次都发完了。


          不过后面整个了“完全版”滴。


              本文发贴完毕。感谢坛友们收看~~~~我去其它地方再去摆个小摊~~~~“生意场”上见~~~~:lol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静静的远山 发表于 2011-9-22 21:35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咬笔杆子的人写的东西是8错,文风很纯朴,正统。



--------------是的,下次争取再在语言上下功夫,整点“现代主义”的东东来,目前正学习“意识流”与‘蒙太奇“的文学表现手法~~~~


               能得到车车兄的“8错”二字。代表盐亭未来艺术家对偶的一赞~~~~~~~~;P

发表于 2011-9-22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实则厚重,如金庸。
描虚显灵动,如古龙。

折服贤人对理想、正义的坚守,分享闲人对文学、纯真的眷恋。

男人因为多金而丰满,因为笔耕而有型。继续努力------!:loveliness::handshake:loveliness: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1:56 | 显示全部楼层
低调的嚣张 发表于 2011-9-22 21:5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写实则厚重,如金庸。
描虚显灵动,如古龙。



--------------你这一票。偶就当成:“盐亭业余文学界”对偶的承认与鼓励~~~~~;P

 楼主| 发表于 2011-9-22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涯孤旅。 发表于 2011-9-22 21:40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有点长哈,
先顶起来,有空了再来认真欣赏。

  没关系。慢慢读~~~

发表于 2011-9-22 2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一篇朴实又精粹的纪实文!

 楼主| 发表于 2011-9-23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龙闲人 发表于 2011-9-22 21:2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四               
                                              ...

http://u.mala.cn/data/avatar/000/85/55/52_avatar_small.jpghttp://u.mala.cn/data/avatar/000/85/55/52_avatar_small.jpg
雨后斜阳  涉世未深的小不点第一次涉足江湖,善于观察周围环境,说明外出是作了心理准备的。读者把小不点第一次住旅馆的心理活动刻画得比较细腻。  发表于 2011-9-23 10:16


雨后斜阳  个人观点,此段貌视都在介绍工地的工友,这种方式的介绍很好,但我不太习惯。  发表于 2011-9-23 10:


----------雨后老师的意见。果然比较专业一些,很好。致谢。期待你交流的更深入、中肯与独到的评析~~~:victory:

发表于 2011-9-23 14:49 | 显示全部楼层
拜读闲人大作:victory:

发表于 2011-9-23 14:59 | 显示全部楼层
九龙闲人 发表于 2011-9-22 14:3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你这个坛名不好称号。不如给你取个雅号:










:):time::dizzy::hug::victory:======
致谢;
======
有时间的话,
计划点已近10年左右的现代版的吧;
想必更是锦上添花;
======
期待中;
======
======:):time::(:victory::handshake

发表于 2011-9-23 17: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幸拜读闲人大作,慢慢读后慢慢感受:victory:

发表于 2011-9-26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嘛,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P

发表于 2011-9-26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时儿羡苍鹰之蓝天高翔
时儿慕游鱼之得水欢畅
面对繁花簇锦的风光
独品凄凉




                                                        ──《树》
这几个小诗中最喜欢的是这个,不过,觉得如果把两个“时儿”用成两个“有时”好象要好一点,自然一些:lol:lol: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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