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才捧出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人生漫长的路,是祸?是福?是喜是忧?由不得已。命运的安排使我转入了另一个境域之中。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筠连县城古朴,多是清未民初时的建筑。
该县城有二景:真武、景阳二山。山不高而秀。
昔日山上有真武庙。“文革”时被“红卫兵革命小将们”摧毁,86年修复。
另有得天独厚的玉湖井,乃地下泉水涌出而成。经县府修葺,青石栏杆沿湖而依,井水。方圆近百米,湖水清澈见底,碧绿无垢,水貭甘甜爽口,饮之沁人心脾。可谓天然矿泉。即是酷署炎夏,久旱不雨,这玉湖泉水也不会干涸,真是“玉湖神井”也!
此井供全城食用。
烈士陵园与玉湖相邻,园内有石山、丛林、画阁凉亭、青石小径,有篮球场、溜冰场、足球场。
陵园内,参天古松翠柏林立,花坛锦簇,石桌石凳供游人品茗避署。所供烈士墓碑,系1949年解放筠连县时牺牲的解放军官兵。
该县产煤、丝、茶,也是蕴藏量最大的煤田基地。
县城街一条,很长,足有二公里。偏街小巷甚多。气侯与重庆无异,人物良莠不齐,民风僄悍重义。
我脱离樊笼,飞鸟展翅,潜来这偏远小县。纵非归所,也感侥幸了!
我与罗谢二位演员被安排在军属黄家。
黄老太爷8旬,三女一子。大女、二女,企业单位已退休。三女丝厂二人,因腿残(公伤)病退。儿子,系边防军团长,中越边境冲突战立下军功,晋升为师长。
三姐黄先珍,46岁,性格泼辣,好打抱不平,心地善良,乐观开朗。全城人不分老幼,尊她为“黄三姐”。他弟弟黄先明为师长,回县探亲时,县长也要登门拜访。县长是团级,师长是地师级,当然要拜访的。
黄家属该县有头面的人户。老古式住房,木板结枸,房间很多。有天井、花丛。我独居一间,罗谢共处一室。
当晚叶师为向导,带我们上街一游。行在一偏街,只见一户人家正办丧事。一道士,头戴束发冲天冠,身着八卦道袍,手执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驻足观看。
叶师说:“筠连甚迷信,讲究办丧事。县府官员有丧,也要请道士、端公跳神。此风盛行久也!”
转到正街上。罗旬好酒,在一酒店前,我们临街沿而坐,冷酒凉菜,正闲聊,迎面来了一男子,约50岁,偕一少女,约十六、七岁。叶师叫住他,作了介绍:
这男子也是群众川剧团的主要文生演员,名叫李金祥,人称龙五,原系宜宾市川剧院很有造诣的小生,因男女问题被开除,来在重庆江北区川剧团撘班。58年曾在《评雪辨踪》一剧中,获四川省川剧调演二等奖。《红霞》一剧他饰男主角,与团长许思惠合演,获二等奖。团长爱上了他,有了关系。东窗事发,他成了替罪羊,被开除,流落社会,沦为盗贼。潜来九川偷盗,又在电车上扒包被便衣擒获,,押至长江剧场。艺人们认识他(当时我还在九川)。他被送劳教,后又盗窃,被劳改。刑满释放回宜宾,拉板板车。传统剧开放,筠连县“群川”崛起,叶师亲自接他到筠连。
此人系心术不正之徒,妄想篡夺叶师业务团长之位。叶师接我来筠连也是对付他的。
龙五见我气度不凡,比他年轻许多,知是对手,试问我:“师兄原是那个剧团的?”
我语气缓慢的说:“我是重庆市九龙坡区川剧团的。”
他面显尶尬之色,略有不安。或许是意识到我知他不光彩的事吧。不便久留,偕那少女急忙离去。
叶师道:“那少女是龙五的同居人。少女之母是个戏迷,喜欢龙五,故意将他二人锁在房中,成其美事,就公开同居了。全城皆知,龙五的年纪当爷爷都行了。人们谈论:与丈母娘也有染。砍竹子搬笋子,老少都要。”
叶师说:这些生活事谁也管不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问题是,此人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没把我叶某人放在眼里。经常翘盘(戏班术语:耍架子),安好他的戏,说不唱就不唱。一会头痛,一会屁股疼,我不好安戏。不服业务安排,野心勃勃。
我即表态:从现在起,我便是你的弟子,受我一拜!即改口喊“老师”。
我与他台上见,老师大喜!
次日召开全团大会,介绍我与罗旬、谢元度。女角还未到齐,由我主演《三收何元庆》。这是武生的重头戏,长靠短打,唱、做、念、打、翻俱全。
罗旬饰岳飞。他个头高大,嗓子也好。
第一夜爆满,我以精气神特好的嗓音、杂技团出身的武功、英俊的形像(时值33岁),赢得了满堂采!次日街谈巷议都是“何元庆”。
连续五个夜场,都是上演《三收何元庆》,场场爆满。现在回想那段时光,还兴奋不已。
我红了!成了筠连县的名演员。
观众们说:叶七(老师)从千里之外接来的了不起的演员,“群川”有了摇钱树哪!
从不看戏的,也来看戏了。还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男孩,也来看戏。
房东黄三姐也是戏迷。我受到了广大群众的追捧、爱戴,黄三姐对我说:“我认你为亲弟弟!”
此后我便去了黄字,称“三姐”。
剧团工资老师最高,48元。我、罗旬、龙五、吴万墩46元。
龙五此时想出戏也不安他戏,每夜与我上配角。他服了!气焰全没了。克星到了,收敛野心吧!
第二日,三姐家便来了十几个老人家。三姐替我应酬,并一一介绍。每介绍一位,我便按三姐的称呼叫一声,并拱手一次。
他们送来了大框鸡蛋、冰糖、红糖、白糖、水果、茶叶、香烟。有些娘姨还给我钱,有一佰元的、五十元的、二十元的、十元的不等。
说到此处,我不得不言讲主要几位有恩于我的长辈与同辈的好人——
印师娘,六十几岁。其夫印老师,县中医院退休中医师,也是我的观众。自开诊馆,经济颇丰。
郑八爹,退休教师。
还有张大姨、刁二姨、万二姨、郑大哥、苏二姐、万幺叔、青大叔、天蓉姐、舅娘、雷二娘……许许多多的好人,就不一一绍介了。
三姐更不用说了,她亲如我姐,入户、下户全是她。有人毁谤我,她即挺身而出,直骂得那人认错方罢。
这些恩人们,了解我的全过程后,作下了计划:
首先,离婚,在筠连安家。她们会与我说一桩有钱有势的人家,而且是黄花姑娘结婚。再者,那新源煤矿就无法留你了,要什么手续这里都能办到。
与王氏离婚谈何容易阿?此悍妇根本就不离、无奈!
我的身心整个投入到演出中。
《双八郎》、《太平仓》、《火烧连营》、《双旗门》《玉清观》等剧演出后,我更是名声大振。每日家中(三姐家),络绎不绝的人流,前来探望我。有本县名流、五老七贤、经商者……我应酬不遐。
每日还要依序去那十几位最亲的恩人处应卯报到。他们只要一天没见我,就怕我出事,到处找我。我那时成了一块宝。
特别是三姐更细心,我到那里赴宴、应酬,便脚跟脚。她说:“筠连人性子野,与你们重庆人一样的性子。你现在这样红,难免有人嫉妒你。姐怕你遭人暗算,所以要跟着你!”
那时追求我的异性太多。居然戏毕,有女子在剧场门口等侯,约我去河边一叙。她还当面提亲,到她家作上门女婿。未让我表态,就呈上她的玉照,还有荷包手帕。令我啼笑皆非。
那女子长得到也清秀,离城关3里路,有家业,干缝刃。结过婚,感情不合已离。她每夜必来看戏,我在台上的英俊模样把她迷住了,竟不揣冒昧当面以身相许。那吋代的人儿呀!是多清纯。
我对她讲:我在重庆有妻子。她急插言:你已离了!“没离脱!”她哭着跑了。
我与三姐及师娘摆谈此事,她们说想打你主意的人还多,跟我们来提你的亲已有很多了。有人还要把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说给你呢!谁叫你重庆那女人离不脱。
到筠连演出,在海报上我已将天祥名字更改掉:郑枫。因为王场演出时用真名,公安就找着了我。艺人们便说,改名字,公安就不容易找着你了。
更改为郑枫,含意:一字有四音、真振整正,疯逢讽奉。这十九年简直被他们整疯了,郑枫即已整疯。用枫,枫叶红如火。郑,即正,意为正红呢!
从那吋起,我的名字就叫郑枫了,真名被人们遗忘,直到如今。
行政团长郑显东,见我如此走红,请我与老师去他家中吃饭,将我认作本家弟弟,成为一家人。他妻我称为嫂,他们十四岁的女儿叫我叔叔。郑显东在该县口碑不好,“文革”时绰号“狗头军师”,即专出坏主意,整人、害人。果然两月后,我们成为仇人。
一女演员罗某,28岁,已婚,与显东夫妇也极好。罗某疯狂的爱上了我,要离婚,嫁与我。
我对她说:“不可!我是有妻室的,女方不离。”
她说等,总有一天要离脱。
她是随时瞅机会接近我。我出戏吋,她便捧着茶杯在马门口等我饮水,又剥水果喂我。这一切均被“嫂嫂”看见。
显东找她谈话,她辨:“郑枫是我师哥,我关心他是正常的,端茶水为的是安全,防止有人下哑药。嫉妒师哥的人还多。”
显东又找我谈话,命我不准与罗接触,不准与她说话。又叫老师说我:“郑枫你要注意呀,一匹白大绸别染黑了。你在筠连县声誉这样高,走到今天已不容易,况且你户口还在新源煤矿。忖思!小心!”
社会上的恩人们轮番耐心规劝我:”“幺哥(这是川南对年轻男性最好的爱称),请假回重庆去办离婚手续吧!办成了也不能与罗某好。我们会给你物色一个没结过婚的姑娘。不要结过婚的。”
罗某不听任何人劝告,并与显东夫妇翻脸成仇,与那位“嫂嫂”面对面在街上对骂!
“嫂嫂”爱小叔子,连侄女都爱叔叔,就乱吃别个师妹的醋,岂有此理!……“
事后,显东将她开除出团。
罗某走了,也就该结束了吧。不,显东知我已不在买他的帐,要将我赶走。他知道要我走是不容易的,全城群众就不容许。便与另两人定下毒计:一名王述光,剧团团委,街道居委会主任;另一人吴万墩,——共两个老师的同门师弟。他因与我的下手陆某不和,要我与老师将陆开除,未理睬他。心怀不满,,投靠郑显东,参与陷害计划。
他们写好材料:“兹有你新源煤矿就业人员郑天祥,现已改名叫郑枫,于1979年来在四川省筠连县城关镇群众川剧团。,该人横行霸道、打人骂人、还乱搞男女关系,希你矿速来人将此人带走。”并由王述光盖上城关镇居委会公章。
他们在邮局去初,欲发电报,工作人员看后未允。他们改寄挂号信。
看官不免要问:王述光与我何怨?群众川剧团修剧场时由王述光、郑显东负责。其妻她是剧团会计。他们是吃了钱,有贪污行为,羣众皆知。我曾失言:“我演出繁重这样累,完全靠我找钱来还贷款,他们到坐享其成,修剧场。他们到吃肥了,我到累瘦了。”王述光当然恨我。
这三名人渣一拍即合。
原筠连县川剧团女演员刘四姐与邮局人甚好,得知此事,即告知老师与我。
老师气极:“郑显东你未免心太黑了!要整垮由我创业的群众川剧团呀!”
当晚戏毕,在刘四姐家中霄夜,商量对策。由我向社会上的关系恩人们告知此事,由他们联名签“万人帖”,寄到新源煤矿,洗清那封诬告信。
两日内恩人们已将签名近千人的帖子用挂号信寄到新源煤矿。
第二步搞臭郑显东。黄三姐在大街上拦住郑显东大骂“狗头军师”:“你又像文化大革命那阵整人害人呀!你勾结王述光、吴万墩,陷害郑枫,要遭天打雷劈的!群众是不得依的!”
另还有许多群众大骂他三人。
显东躲在家中不敢上街,王述光闭门拒客。
老师对吴万墩训道:“你与郑枫既是李勇新门下师兄弟,也是我门下的师兄弟。你竟手足都不顾,伙同奸人陷害你师兄,以后若见着李勇新,我看你脸往何处放。你走吧!我不留你,我没你这样的弟子!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这位同过患难的师弟,在群众的一片叫骂声中,灰溜溜的离开了筠连,逐出了羣众川剧团。害人终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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