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手哥”的离去
“抄手哥”其实很健谈。问他一个问题,往往会得到一个系统的回答。
比如,问他家里离镇上有多远,他会告诉你,要走多久多久的路,会路过哪家的门,这家儿子在哪儿打工,他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农历初几;另一家去年几月几号被偷了一头牛,后来怎么找回来的……
反正他觉得有义务告诉你他知道的一切信息。
我问他进来前有没有托付别人看家。
“这种事,怎么好给别人说嘛……”他显得很难为情。然后开始说起自己的担心,不但担心那只小猪死掉,还担心家里被人偷,说哪个人好久走亲戚,被贼把家里墙上挖了个洞,偷了很多家当。
“你家里有些什么?”我们问。
他就开始一五一十地罗列财物。听了半天,我们了解到,最贵重的财物是一台电视机。我们问他有好大?他伸开双手,比划了一个尺寸,自己瞧瞧,没信心地偷偷扩大一点。
我家属给我送了好些衣物,我想这些对我也没什么用了,可不可以送给他呢?但又怕伤到他自尊。于是我偷偷问他:“我这有些干净的衣物,有一套保暖内衣,一件毛线衫,还有床很好的床单,你出去时我送给你,你要吗?”
他立刻露出感激的神情,说:“那难为你了,要得,要得。”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我也有些高兴。
头天晚饭后,所方送进来两张单子,一张是出所声明,一张是法律知识问答,他托我帮他填了,最后他竖着捏着笔歪歪扭扭地签了名。
在经历过无数次的取笑,又无数次地辩解后,他终于挨到了期满的那一天。
对要出去的人,大家照例还是比较热情的。
早晨一起床,大家都纷纷向他道别。
“不要再去吃抄手了……”“手机哥”又以惯常威胁的眼光盯了会他,随即笑道。
“不要再去找陈大姐了……”“K粉哥”也坏笑着。
“……”
“抄手哥”局促不安,不知怎么应答这群城市混混。
大家还提醒他记得找教导员,要当初答应给他的那两双鞋。
他显得更不安了。
我把那些东西从铺下翻出来,打成了个包袱。
“老爷子,我代表XX和XX,补偿你那个小猪儿。”
“抄手哥”称谢接过。
大家问他账上有钱没有,如何回去?他又开始从逮他那一刻讲起,讲到最后,大家听明白了,他还有三十块钱、一把秤一个蛇皮口袋以及一个手机在所方那儿收藏着,于是松了口气。
点名完,他被叫出道子,大家都拍他肩膀,叮嘱他出了门就不要再回头,不然还会再进来。
他就这样不敢回头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包括我在内,好象大家都感觉有些遗憾,
本来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可中午有了让人意外的情况。
道子里有上午出去劳动的人,回来找到我。
“王哥,你知道吗?”他说,“那‘抄手哥’把你给他的东西都扔了。”
“哦?”
“我们刚才去劳动,看到外面那包东西在外面垃圾桶里。”
“是他扔的吗?”我有些沉不住气。
“肯定是他扔的,”别一个人一边刷鞋上的泥,一边回答,“所里不会管这些,他扔到那外面(指拘留所外)的垃圾桶里的。”
我有些讪讪。
回忆“抄手哥”,似乎他眼神中有些狡黠,有吗?没有吗?我不知道。
感觉被倒幽了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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