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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欧阳杏蓬

[散文随笔] 石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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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7-16 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云山
  白云山是不好写的,它立在那里,比所有广州人的年龄都老,却一年四季不老,并非神气,而是得益于岭南气候,一年四季温温暖暖含含糊糊周而复始,人在日历里找时间的变化,白云山却自得其乐,四季都不寂寞,四季都在向广州人提供着清净的氧气、运动场所和约会场所。春天夏天秋天到冬天,白云山都不休息,披着人工的外衣,接待五洲宾客。有的人说白云山是一张名片,不该揣兜里的,有人说白云山是广州的肺,不爱惜哪行?经济与生态、利益与道德、自然与文明应该是和谐的。即使白天阳光明媚,晚上灯火辉煌,白云山默默着,默默地看着山下的广州,像是厨房里看着一桌菜的母亲。
  白云山在广州的北面,估计得从增城算起,到从化止。广州人心目中的白云山,即是广从路边的那个小山丘。广州以外的人都以为它是个小山丘。白云是一种美化,广州人爱“吹水”,芝麻很容易说成绿豆大。一个小小的山头,如果没有云雾霞照,岂不是很没面子?况且,白云山顶有摩天岭,山腰有道观,山下有清泉和幽静的山弯,道家文化的神秘,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的文化,加之脚下汩汩而流的清泉,山水都在,仁者智者各得其所。于是,很多年,白云山都是受保护的。即使到了今天,无数房地产开发商盯着它打主意,可是,人民群众雪亮的眼睛比他们盯得更紧。广州如果没有白云山,北风直灌广州城,虽然没有沙尘暴那样漫天飞舞,但是,喜欢温暖的广州人一样受不了刺骨的北风。如果谁破坏了白云上的自然环境,老广州人肯定认为是破坏了广州城的风水,就成了全城人讨伐的对象。惹众人之怒,与和气生财的老广们的性格不和了。白云山之所以到现在完好,在于广州人的文化素养,也在于这个城市所处的环境需要。珠江臭得还没有收拾好,如果再烂一个白云山,大街小巷街谈巷议都是可以淹没人的口水了。广州人喜喝茶,口水特多。
  我是来广州几年后,才去的白云山。一个远房叔叔从湖南来,而外语学院的同乡安排了筵席,时间未到,叔叔要求我陪他去白云山看看。我就纳闷了,不就一个家乡的一个小山包,湖南遍地都是,到了广州不去看看中信大厦、天河广场或者去北京路挤一挤,怎么去看一座小山包呢?时间是八月,阳光温暖得如同羊皮袄一样裹在身上。到了白云山下,在体育馆下班了车,一行人过了天桥,落下来,看面前真实的白云山,不得不感叹南方的季节之美,然后再感叹人们的劳力智力所创造的工艺美。花坛里的花,红的红,是叶子儿红,开的开,紫白相间,是吊兰。一盆一棵,整整齐齐,摆得满目尽是。下了转廊,折进门,条石青石错落有致搭成的阶梯和两厢的修竹相衬得恰到好处。走过幽幽的一段又豁然开朗,下面有水塘,坡上有茶舍,坡下有花团,举头是依山势而上的林木。宽阔的马路被绿竹隔了,高大的建筑被距离隔了,方寸之间,却是两个世界。一行人上去下来,在竹木里的白云仙馆用了餐,才感慨这么多年,把一处好地方给看小了。
  另一次上白云山是八月十五的夜晚。外地人在广州过节,一头是乡思,一头是冷冷清清的现实。来广州十年,我还从来没有去过一个真正的老广家里吃过一顿饭。广州人排外不排外我不知道,但查暂住证的勤奋劲一定会让初来乍到的同胞吓出尿水来。你租老广的房子,如果你是他们眼里的“北佬”,那你别想老广出面去搭救你,他会在电话里很委婉的拒绝你,让你找自己的同事帮忙。所以,遇到过节,我们基本上只找几个朋友去酒吧瞎混,胡闹一把应对。这年中秋大家一致要求去爬白云山,而且是晚上去,爬上摩天岭赏月。这是一个新招,大家都觉得有意义。排队买了门票,一张二十五元,人还络绎不绝。中国为什么那么多人热心旅游事业,由此可见一斑,暴利啊。道路两边的灯光浑黄,但人声鼎沸,即使四周黑暗,内心也不觉得恐怖惊慌了。道是水泥道,还算宽阔。几个女孩子走了一段,直呼过瘾。如果是每天从一楼爬楼梯上十三楼,我想也一样的过瘾。只是,爬的不是白云山,楼梯里哪有这络绎不绝的人?看来,爬白云山,从众心理压倒了孤单恐惧,而并非真的是看这山。
  上到摩天岭,没有摸到天,却想起了某卷烟企业广告中的那句“山高人为峰”的广告词。站在山上,看脚下的广州,感觉真的很爷们。白云山顶很宽阔,旅游业者修了大路,警车、小巴都可以开上去。这里灯光亮了,人多了,地上都浇水泥了,找个地方放屁股都困难了。这么个夜晚,这么高一个地方,还这么多人,广州的人多到啥程度可想而知。但这些人广州人是认的,仅仅在这里工作,除了暂住证之外一切与他们无关。原来在农村上缴税收的时候被农民戏称为人头税,换了一个地方从贫穷的乡村到文明的城市人头税一样免不了。大家都在广场上席地而坐,讲究一点的买一份《广州日报》塞屁股下面,然后蜷了双手看天空里的月亮。我们去问人家小店还有没有垫屁股的东西,答“纸扇”,弄得我们买也不是不买也不是,一把纸扇就贵过我身上的衬衣啊。空气里尽是汗味酒味,德归兄说那边有石头,去靠一靠就下山去吧。山下的人在上来,山顶上的人在无聊。那些人一样跟我来自他乡,打着看月亮的旗帜糟蹋了一回白云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估计上白云山不必两股战战,如果是下白云山,非农业人口估计是两腿战了又战。怀了那么大兴致来,看了万千灯火的广州,了了心愿,一身轻松了,可下山路却不好走。走快了有惯性,走慢了担心落单了,不紧不慢又做不到,只好拽了手,慢的快的平衡一下,才下了陡坡,往前走几步,觉得平日里穿惯了的鞋也不合脚了,再前走几步,从没抽过筋的小腿肚也抽筋了,感叹这么多年啥钱也没挣到倒挣回了一个亚健康来。风风火火罗罗索索下到山脚,看到面前车流滚滚尾气熏人的凡俗世界,一颗悬在白云山上的心此刻才回到心窝子里来。去一次白云山确实是一种检查,对全身心的检查。如果经常去或者住在哪,检查一多日积月累就让人麻木了。我想,白云山还是空在那里的好,即使有点人工装饰,但总比整过容的明星脸来得真实。园艺也是一门艺术,何况,白云山早就是广州城里的一盆盆雕了。即使谈不上令人修心养性,但能让来的游人短暂的思考一下,白云山的意义也就了不得了,也就足够所有人记忆的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7-17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谁是谁的囚徒
  忙于工作的时候,很愉快,即使有很大压力,思想仍然很专一,那种境界让过程中的人忘了享受,但工作结束之后,却可以与人来分享。工作虽然很枯燥,那个位置一坐就是几年甚至十年,积极的人,却并未成为那个位置或屁股的囚徒。如果懒惰和恐惧,可能就会退却,坚守不了当初确定的界线,或被现实所淘汰,成为时间的囚徒。
  我一直没有囚徒心理,即使漂泊他乡或浪迹天涯,即使生活潦倒或茫然无绪,我悲伤,但不会绝望。年轻的时候,我一个人住在粤东练江大桥洞里,听桥上车轮飞驰,看水去无声的时候,我仍然坚信,这只是暂时的孤独和贫困,只要离开那桥洞,就是可以任意驰骋的马路。广阔的天地,将带给人无限的可能。困在桥洞,是成长过程中必要的挫折,是生活的一次考验,是人生无数次“苦其心志”中的一次。很多伙伴带了改变生活、改变自己的理想来,又被这里的落后和冷漠所击溃,仓皇的离开了这里。他们因为承受不了失望,而逃离了这里。我却留下来,也许是我无路可走,也许我还有信心,从这里起步,就像大平原上的草一样,冬天过后,才会形成陆地上的波浪,与青天对撼。粤东因为我,没有改变,但因为我们,却改变了很多。即使那里的人有点地域歧视,但我们仍是完成了自己谋生和体验生活的使命,然后离开了那里裹着我们的血汗的建筑与大路,离开了我们双手塑造的风景。
  我们继续流浪,因为青春在握。
  青春在握的时候,碣石潇湘无限路,也只是一时的忧伤,阻挡不了青春飞扬的思想和激情燃烧的追求。只要心里还有个远方,只要心里还有迷茫,我们的脚步就会停下。那时目标尚不明确,或许只想摆脱生活的纠缠,结束漂泊,在安定的工作里,找到存在的价值,然后努力地把个性展现给外界,看,那么多的波折,并没有击溃我们的上进心。青春是野兽,无可言状,却无所不能。没有地域,也没有困难可以囚住70年代人的改变自身状况的诉求。
  但是,青春往往结束于爱情。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爱情是青春的孟婆汤。
  爱情是颗钻石一样的玩意,但最初的人太过于单纯,不懂珍惜,于是初恋情人往往成了别人的主妇或老公。东风恶,欢情薄。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明珠在手的时候,往往找不对人,等了多久,仿佛过了几百年,看到了擦肩而过的她(他),以为孤单的青春有了温暖的依靠,相互托付一生,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时候,青春已如白驹过隙,钻石已经在运往典当行的路上,生活落地接触到生硬的现实,房子,车子,孩子一件一件被我们放进生活的行囊,高尚的欲望、单纯的情感和伟大的理想再也无法让我们抽身出来,我们困在物质和物质的使命里,青春却在告别,快乐正在消失,伤感正从四边袭来,令人感叹暮气的沉重与清凉。
  没有结婚前的恋人是一湾水,结了婚的两个人却成了了两条河流。原来彼此并不密不可分,原来彼此还有个人的生活与工作。原来妈妈和丈母娘或婆婆与娘就是不同,原来生活不仅仅是谈恋爱养孩子,还需要大师一样的经营,从财务工作人际甚至伙食安排等等,都要费心的去梳理,然后安置在一个叫家现在却并不一定有自己房子产权的地方,被生活冲击被双方撕扯又被生活安抚,像囚室里的两个斗士,天天都安排一些戏份,却天天都不谢幕,日子最终过成了头上的第一根白发和第一次绝望。
  家庭生活中,如果其中的两个人能顾影自怜,至少还能发现彼此的长处短处和迫切的生理与生活需要。可怕的是一方紧盯着对方而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动则抱怨埋怨说在他(她)身上看不到希望,把所有的不好都让对方承担,甚至婆婆妈妈联合起来,像县衙审问犯人一样的对待马上就要睡在自己枕边的人。那种居高临下的可怜的优越感,已经把以前双方共同经历的美好记忆粉碎得尘埃落定,只剩下一方的隐忍和心里流动的寻找出口的暴躁。如果男人成了女人或女人成了男人或双方成了彼此的囚徒,家的毁灭指日可待。
  到婚姻破碎的时候,很多对象又回头检讨,发现生活本可不那样去过,很多问题都可以规避,生活不该这样失败的。那是因为彼此之间再也没有权利和义务,双方没有利益的牵绊,不像婚姻中你死我活那样的自私了。婚姻危机了,才发觉如果后退一步,果然海阔天空。可是到了这一步才发觉,这一步退得太大,大到无法弥补,那些山盟海誓无法用作挽回了。
  有时候我也常常这样去想,我们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要求?是不是我们真的有那么多的需要?是不是生活非得如此不可?目前我也没有答案。生活因人而异,珍惜生活,就不会为难身边的人和朋友,就会把利益看淡,就会注意身边的人的感受,就会因为他们去调整思路和态度,尽量地保护和延续生活的那份和善与美好,而不是张扬个性,罔顾他人感受了。人是自私的,而自私的人,不一定是要遭天谴,却是活不长命的。如果有这个敬畏,我们的心地就坦荡开来,彼此珍惜与照顾,像很多人的婚姻一样,即使普通,却一样有风雨同舟的忠诚和患难与共的感动,即使渺小,却一样为社会所推崇。
  我们都是生命的囚徒,是时间的囚徒。
  我们彼此是朋友,是爱人,是同志,是邻居,而不是敌人。我们一样经历了很多天翻地覆的事件,感受过生活的无常与生命的宝贵。我们该平静下来,看看彼此,微笑,在这个时日无多的世界里,互相鼓励,让心情变得更轻松一点,自信的去面对明天,依然如我们当年单纯的模样,用我们稚嫩的身体和纯朴的信念,向着一个模糊却充满希望的远方前进,用崇高的追求,为生活勾勒出干净的神圣的画面,自己享受,也留给孩子们分享。
  从十六楼的落地窗看下去,是广州几乎无穷无尽的楼房,鳞次栉比,又参差不齐。在这里,我再也看不到练江上我曾栖居的大桥,看不到流浪的路,看不到天际边的云卷云舒,看不到逝去的时间了。因为回不去的过去,那些苦难、挫折,经历过的人事,消逝了的青春,却让我站在十六楼上,看着朦胧的人间烟火,而放飞思想,忘记尘世的寸长尺短,干干净净又和蔼的站在你身后,面对这个世界告诉你,我们没有仇恨,我们是一家人。

 楼主| 发表于 2012-7-18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石的羊
  我们是踩着牛尾巴长大的一代人,只知南方有牛,不知有羊。上中学在教务室的办公桌上看到《羊城晚报》,很惊讶,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养羊的城市。在广州火车站茫然四顾了半天,发现了林立的高楼和灰白的天,来来往往的人急匆匆的汇成河流,在大街小巷流动,无始无终。羊呢?这个叫羊城的羊呢?绿荫下,有发呆的老头,脚下有凝固了一样的一条黑狗。房子的窗开得四四方方,张大得像与这个世界貌合神离的嘴。房子的窗台上有的载植物,有的荒凉着,一如我当时的心情。
  城在哪?
  羊在哪?
  生活在哪?
  身边的这些建筑有些让我茫然。小时候做梦都想着进城。城是一个繁衍各类时尚传说的地方。现在,城只是一堆建筑,冷漠,光滑,又规矩森严。我傻傻地问自己,人们来这里干什么,我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一个人海,人落在茫茫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求生。我想起了那部叫《铁达尼号》的电影。那里有奉献生命的人。这里呢?我紧张地握了握拳头。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告诉我,这里只有竞争,只有你争我夺,有看不见的搏斗。
  我想起了羊。羊来这个城市干什么?
  羊让我感到一丝温暖。羊和我一样,是一种懦弱的动物。在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城市,在水泥地板上人的眼皮底下自力更生,已经完全告别了过去的生活方式。水泥地板上不长草,羊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一个问题,我希望它不是传说。在本地人的指导下,我坐上公共汽车去找羊。公共汽车像一个派头十足的大蜘蛛,在城市的蛛网里走走停停。蜘蛛到了城市,被城市政策感化,自动去了毒性,除了抓蚊子,还是抓蚊子。
  在广州大道南,往北看,我总算见到了城的样子。准确地说,只是五羊新城的城门。墙漆得红红的,明亮耀眼。靠着墙根走进去,我还在广场上看到了羊。一只羊高高地仰着头,四只小羊立在大羊的足前,与大羊的目光保持一个方向。它们立在广场的中央,每个行人都向他们行注目礼。我的心里有一些激动。我看到了羊,石的羊。它们由花岗石雕塑构成,却有了羊的神韵,是艺术家赋予的,也是我们社会需要的。城的瓦很粗糙,或者只是一种应景,对付购房者用的。这个城市的羊行善在前,然后,老百姓用它们做了城雕,很精致地寄托一分期望与情感。羊会不会再衔来稻穗解城市生活之危?不会。那只是一个故事。或者以前只是一个放羊的老人干的。人做偶像的太多,动物做偶像的,牛做过,马做过,羊也应该做。
  我看到了我以前没见到过的羊。我想起了生活。羊是生活的弱者,喜欢自由,却时常受人驱赶。它留下了故事,后人给它安排了所有羊们达不到的结局,它们成为人们心目里的神羊。它们跟我一样,我想,只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它们告诉了这个城市什么叫善良。我也善良。它们把稻穗送到之后,它们走了,如果不走呢?在这个除了四条腿的桌子不吃的城市,后果可想而知。我想,我也是这个城市的贡品。我将被生活迫着,自己吃掉自己。这是一个自然过程,活总在被死噬食着。我不例外,我将吃掉自己。这得感谢城市,或者感谢父母,或者感谢命运,是他们给了我机会,让我看人间。
  转身之后,我成了这座城市里大街小巷的人流里的一滴水。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滴水,这城市就清凉、和谐、安静和单纯许多。可是,很多人只憋了一泡尿。我们每天都猴急猴急的,被尿憋慌了一样,在这个城市寻找可以酣畅淋漓的地方。很多时候我们都找不着,因为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头绪。这个城市,因此具有了别样滋味。
  某天黄昏,像往常一样经过解放路。车靠站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老人在用弯刀剔广告灯箱上的“小广告”,有段时间也叫它为牛皮癣。有一撮人为了谋生,不断地往车站灯箱上贴广告,层出不穷,市民和过客们都被折磨得习以为常了。那个老人一手抓湿毛巾,一手握弯刀,剔剔揩揩,精神头很好。城市每天都是清醒的,它会将一些人封装成标志,将一些人麻痹掉,成为它的食物。在灯箱里我突然看到了羊的宣传画。画里的羊很安静地看着这世界的灯红酒绿。我从麻木里挣扎过来,想起了故乡,想起了有豪情壮志的日子。石的羊,某些时候也是不可缺少的,它会带领人穿越时空。

 楼主| 发表于 2012-7-23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宿在梦里

  爱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在爱的时候,我愿意离开,我不愿意看到她爱别人,去赴别人的约会。我的心承受不了这种刺激,我宁愿走得很远很远,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梦里,梦是虚幻,但谁能说梦里没有光阴,没有花开花落,没有甜蜜的快乐呢?而所有的快乐都埋藏在梦里,一个人知道,一个人享受,一个人缘起缘灭,都属于自己,悲苦酸甜,都在心里,也流布于生活,何必言说?时间不会老去,人会老去,心里的梦依然如水般透明清澈,白了青丝,人依旧,又是怎样的一种风致?不要请求别人理解什么,你做的,是自己。
  一个人走在这座大城中,其实我只占了一个很小的地方,我经常来回走的,只有一条巷子,照亮我的,也只有那一排稀落的路灯。工作是一个工具,囚着自己躯体的工具,它们相互矛盾,也相互妥协,彼此都不能离开。有了工作的日子,生命就犹如多了一个呼吸或排泄管道。心情美好的日子,工作也有了声色;心情不好的日子,工作就犹如一副枷锁。它们很自然的协调着,即使矛盾得不能排解,只要触到生存,最后的选择仍是尊重现实。和平年代,社会不需要我们那样去轻视生命,好好地活着,或者窝囊的拼命支撑着,总有那么一天会见到彩虹。彩虹是天堂门前的桥,虽然有很多人憧憬天堂的日子,但天堂没有住客。梦是天堂的门帘,宿在梦里,可以自由的进出天堂。
  我一直都这么想,远离了家乡,远离了亲人们,看不到那一片熟悉的天那一方熟悉的水土的时候,我就自由了。为了自由,我选择了远方,功名尘土,富贵浮云,每天阳光灿烂,就是赤了脚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也舒服。我这张脸谁认识?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处,我的去处在远方,山转水转,下一处的苍茫我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不停地走,才能走出更远。如果停泊,生命如退休的船,无论海有多么雄壮的画卷,都只能看着,看着所有的舢板散去,青天下的岁月里,什么都未曾拥有过,下了地狱,即使在鬼门关前喝了孟婆汤,又怎能释怀?
  一个人的时候,其实不是一个人。行囊即使很简单,但只要闻到衣裳的味道,就会有一片风景穿过时空,在眼眸深处凝结成一颗沉重的泪,一生都流不出来。或者张扬着放弃的那些东西,像影子一样跟在后面,随着岁月雕刻沧桑,最后宿进灵魂。夜不能寐,就是它在慢慢苏醒。关山重幛,云河迭浪,一个孤独的人,如何能用心智征服自己?不能摆脱,只有扛着,一心漂泊。生锈的乡门被往事的风一次一次轰开,看不到什么,却不能不回头,即使能找到一些痕迹,带进梦里的却只有嗟叹。路越走越漫长,回头,很多事儿都离昨天不远。
  很多习惯改变了,看人的眼神也变了,走过街巷的姿态也变了,所有的都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岁月和生活在重铸一个影子,随时都有可能附在我身上。我的爱不会改变,她跟青春在一起,她们紧紧的依偎着,分开了,也像两只曾经山盟海誓过的蝴蝶,都是那么的笃定从容,即使死了,也会死在一个穴里。而现在生命如花,绽放出的氤氲祝福着爱情的清辉。追来逐去的,永不厌倦的,那份隽永,即使时间再过千年,也不能淹没它们生活的幸福和谐。世上或许有许多的美丽,我只要一份,不平凡,也不需要滴尽珠泪始见光辉的传奇,我只要那份适宜,随意的拈花一笑,灵魂即使埋进土里,也会感动一生。即使生活永远抹不去漂泊的那一份苦涩,我也愿意等待,有一个梦,长久不变,就是长久的快乐。
  一个人行走是别人的风景。美好的风景也能所有的才子佳人动心。我是人海里一个冷漠的风景,快乐在我的心里,我捂着。梦在我私人的花园里,我守护着。月亮掠过城池,行走千里,一尘不染,还是当初那般皎洁。月亮不是孤独的,地球是她的风景。她知道,她怀着一腔的怜爱与柔情,默默洒落自己的光辉。一夜一夜,依然如故,或许,月亮是地球的情人。多少故事啊,不着一字,一天清辉,满是它们的缠绵。从此走在夜里,也如走在梦里,孤单的是我,也是这城。
  路不知道有多长,再长的路也改变不了一个柔柔的信念,爱就一个字,很多人都说不出口,却在心里,是一份最宝贵的财富。在你不需要的时候,我替你留着,你一生不发现,我为你收藏一生,来生再等你。
  爱在心里,宿在梦里,日子像一片绿叶般地丰盈,即便孤单,也是一颗饱满的种子。
  

 楼主| 发表于 2012-7-24 10:34 | 显示全部楼层
花城之外
  十年了,十年了,按陆游的说法:十年生死两茫茫,而就在上个世纪,十年动乱,也只是十年。十年,看来是可以沧海桑田,改天换地的一个时间,可十年,你仍是飘在这里,在阳光之外,在高楼的阴影里,在灯火通明的居室里,你一遍遍的追问自己,十年了,在这个城,你还是一个客人。你心里有茫然,有动乱,有呐喊,有厮杀,有卑鄙,有荣光,有追求,也有无尽的彷徨。
  你没有设想过这一生该怎么度过。你不是大师天才神童,你只是一个平凡农民平常的一个孩子,小的时候没有玩具,只有一堆泥巴,可以揉来揉去,但没有想过长大了要干什么,学校里写的《我的理想》,也是在老师的引导下懵懵懂懂完成的。可以说,你胸无大志,你也没想过碌碌无为,你是在自然中,顺着季节的流转而把生活分成春夏秋冬。你是一个完全的顺民,只要可以吃饱穿暖,只要有充足的安全感,你就可以像竹杆一样戳在那里,默默一生。
  你没想过的的事,却在发生。你厌烦长辈的的教导,你像所有少年一样叛逆。即使父亲把你扒光,在香花树上吊起来抽,还是三天不给饭吃,让你在饥饿中仇恨,还是罚你上大山劈柴,到荒地里守着一堆一堆荒坟开垦,你每天都提心吊胆,你也没有想过要逃离那块土地。那你有你的家,有爱护你的人,有和你一起长大的伙伴,有给你做主的老村长,还有在你危难中解救你的左右邻居。他们用他们的善良、单纯、踏实与热诚,让你感觉温暖、坚强和安全。你担不动了,你渴了,你丰收了,都有村人来,给你力量、信心和祝福。
  那不是一块贫瘠的土地,也不是一块闭塞的乡村,有公路直接到广东,到长沙,到很多的地方。那里世世代代都种田种地,并以此为生存之本。那里山野相连,排云接雾,民风淳朴,皆以兄弟相称,对外霸蛮凶狠,对内鄙视自私自利,敢作敢为,推崇襟怀坦白。对光明磊落者,十里相传。这个山地,宛如一个大家,以天理良心来做着规则,生活像门前那条河流,有波浪,也有歌声,有喧哗,也有宁静,和和谐谐,在谦让中,尽力让人际关系融洽,和和美美。而对危害乡里的凶人,往往会以极端的手法处理,以敬效尤。你很多时候都站在青山之间,看那炊烟把山和村融为一体,看那车如虫在山间窜动,看那阳光令田野一片响亮,然后点一根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你很享受这种劳动和寂静,享受阳光里的那片空明,一尘不染的透彻,令你像树一样,凝在那里享受这里的空气、水和村庄。
  你离开是你自己犯了错,你的野心让你颜面扫地,你尝到生活残酷的时候,觉得那错不可饶恕,你觉得当初不能那么兴奋,但结果出来,你不能逃避,但你可以远离,让受到伤害的人,不因为你在面前而勾引起对不快往事的回忆。你决定一个人,安静的离开了他们,离开日夜守护的湘南。你觉得一个人生活也是可以的,只要离开,即使倒进他乡的尘土,只要他们不看见,你也心安。离乡的路上,你面无表情,你记下了那个下午苍黄的夕阳,它令你惶惶不安,令你装了一腔苍凉。离开了你熟悉的土地和可以相互依赖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们,离开了父亲母亲离开了家族离开了长辈再也听不到唠叨和教导的时候,你内心空虚,寂寞发慌。你觉得你是一条贱命,自由了,自由了啊,可以自由的流动了啊,这是多少人所谓的精英,在无时无刻张扬的东西,可你看来,还不如守在父母身边,听一段故事。
  开始,你叫外来工,要办暂住证的。后来,你叫农民工,得到了四面八方的关注。其实你叫什么,都无所谓,你只需要一种家的感觉,一种精神的归依,一种灵魂的停靠,一个灵魂安详的港湾。自你离开乡土之后,你的家就被你扛在了路上,十年了,离开汕头、深圳、东莞,到国际大都市广州十年了,你仍然像个精神的浪子,在家乡之外,在花城之外,在生活之外,你像无脚之鸟,在不停的飞翔着寻找,寻找那个可以托付灵魂的地方。
  十年,广州由一个国内的省会城市,发展成国际大都市。
  十年,广州经过无数次改革和蜕变,才有今天跻身于国际的风姿。
  十年,多少人来了,去了。
  十年,我们还是叫农民工,回家的路漫长,而有家的归属感,则像对人生一场盛宴的奢望一样,往回看,茫茫,往前看,茫茫。
  农民工是这个社会的基石,像农民一样。农村失去了青壮年劳动力之后,村庄没有衰败,新房子一座一座如雨后春笋般你追我赶的往上面长,可是,那房子多半是面子需要,或者是准备以后的退路,为了今后有个归属。但是,那只是表象,村子是空的,田野是荒芜的,农业的兴旺,只能在收获季节才可以看出一些,而平常日子,地是种点省力省心的果木,猪栏里是养蚊子的,鸡舍是养老鼠的。而离开家的农民,如你,泊在这里,有工作的时候,有个地方依靠,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往回跑。你想起当年的上山下乡的知青,村人把知青当亲人,不管生活是多么艰苦,或者知青有多少的惆怅与怨恨,村人都尽量敞开怀抱,给他们以温暖。现在的农村,是知青还是不是知青,都在往城里跑。跑来了,却又慌张,舍家舍亲了,无依无靠的,领一份工资,却不知道如何安排了人生,人在城里,心却在天上。
  城有城的游戏规则,城不会把农民工算作城里人,农民工像城的雇佣工,有需要的时候,招之即来,没需要的时候,挥之即去,挥不去的,被叫盲流的,还可以呆救助站,或者继续流浪。你是中国人,但不一定是广州人,也不一定是深圳人。农民工中的精英,就像蚂蝗,吸附在这里,以为成功了,却时常是悬在半空,进退两难。你像他们一样,十年的奋斗,买回了一个房子,却把自己的二十年抵押给了银行。所谓的成功,在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张欠条!
  很多个夜静人深的夜晚,你都在寻找夜的感觉,这里有喧嚣,有欲望,有财富,有生计,有自由,有辉煌,有奇迹,你在盘算,十年了,你仍然没有盘算清楚,如在城门之外,你清醒的知道,可悲哀的是,你竟找不到门。你像个虫子,在花城之外,在无人之处,茫然无绪的在慌张中拱着,寻找足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许是你想多了,那些自以为是智者的时代精英,一定在满脸笑着,说又多了一个浅薄者。而作为一个农民,被说成浅薄又算什么?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年,已经奔波了那么多年,已经熟悉了所有鄙视的脸,再来一张,能怎么样?你作者自己的梦,在这片土地上,你有张扬的权利,你看看你种庄稼的手,你看看你筑就高楼大厦的手,你看看你装配电器的手,你看看你满是粗糙掌纹的手,你茫然的在人海里举起了手,等待岸的关怀与召唤。
  十年,你用一个十年结束了流浪,你用一个十年,在这里一点点的积聚成一个家,但是,你却没有任何的安全感,你还是在生活之途中奔命,你还是无暇停顿下来,把心安放好,还是没有几个朋友,这里的人在不停的流动,你像一片树叶,渴望温暖,渴望丰美的人情,而你只能在高楼一处,孤单的守着一室灯光和一个酒杯,来怀念经历的一切,然后用一支烟点燃引信,在眼角燃烧,在心里飘散,露出一个微笑,忘掉忘掉这一路的辛酸疲劳,忘掉忘掉所有所有的不幸与流浪,静静的,忘记所有,看城外的月光,或者想远方的兄弟,祈祷下一程平安。

  

 楼主| 发表于 2012-7-25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的月亮

  很多年以前,我还在广东电子杂志社上班的时候,一天下晚班,回石牌,走到石牌街,遇红灯,我抬起头,突然看到落西的太阳被绿化树给叉住了,红红的一轮,圆鼓鼓的,憋了气般。我惊诧极了,赶忙跑到树下,发觉是一盏亮起的路灯而已。我笑笑,看看左右,幸好行人不多。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双注意我那一路奔跑是为什么的眼睛。低下头,笑笑,却又觉苍凉,这广州的灯火都会作弄人。太阳呢?仰起头,夜空高高的,一张深蓝的窗帘布般,覆在天空,纹丝不动,连皱痕都没有一纹。没有星星,珍珠般大小的一颗都没有。月儿也不见痕迹。天空的那一片灰蓝,病了般地灰蓝,吸收了太多灰尘烟粒的灰蓝,如患了贫血症的孩子的面孔,让人只觉可怜。
  离开了天河,辗转到白云,在机场路棠景街某处觅得了一个住处,依然过着朝九晚五、三点一线的生活。白领这词儿是个值得当事人骄傲的称谓,可白领除了每月工资袋里的钱多出几个外,其实生活又是空虚的。忙碌的工作不能填补内心的空白,啤酒烈酒也解决不了内心的寂寞,光光鲜鲜的布匹里面,是一个灵魂无处可依的躯体。欲望如火,在工作的空隙里熊熊燃烧,却也别无去处,只有在路上漫无目标的游走,一张因小有成就而露出些须骄傲的脸,让人觉着值得尊敬,其实那神经已十分的脆弱,轻轻一击,或许就会茫然,精神崩溃一回。好在离家的游子已习惯了这种孤单生活,学会了自我调适。可白领的生活,除了咖啡啤酒的滋味外,委实也没有多少值得炫耀的光环。
  当看到天空上那弯月亮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裹得很为严实。农历十一月初,一个风紧的日子,路上行人皆玄衣,有的竖起了领子,有的套了灰色围脖,有的边走还边咒骂着这天气,有的干脆贴在屋檐下,如蛇般扭动前行。月儿爬过广州最高的城垛,在深蓝的高天上,苍白着,要多远有多远,令那深蓝更为深邃,更为遥远,更为清冷。这时,或许根本就没人知道天上还有月亮,月亮在记忆中,在家乡,在乡下纯净的山野上空。广州是没有月亮的,广州的月亮早被灰尘掩埋,被生活遗忘了。我也这么想的,当我从高楼的檐角看到苍白的她时,我怀疑还是高楼人家窗里的台灯。走到空地再看,才敢确定那是真实的月亮,被人遗忘了的月亮,久违了的月亮,生疏了的月亮,依旧那么清纯的月亮,仍是那个可以让人生发无数情怀的孤独月亮。我看着,不敢言语。那天太高,太宽,太冷,月亮躬了身子,如一个少女洁白润泽的胴体,像一块优美的缺玉。
  月行空中,如人行大漠,都是孤独的。广州的月儿也是孤独的,有多少人知道,它在今夜的冷风中驾临,它的那一路行程是不是浸满了泪水,碎了所有梦想?寂静的路上,稀疏的几条人影,速速的猫一样的穿过冷风,心灵一定渴望着温暖,却疏忽了给自己温暖的,不是别人,正是渴望着温暖的自己。自己总是在追求着获取,而失去的会不会更多?看着那孤独残缺的帮块月亮,我想,总有一天,她会被行走这城市的人们发现的。人呢?有多少时间在发现自己?广州的地上,一直是看不到月光的。人的影子,是灯光给出来的。灯光的稳定是不是给了路人一种行在人群中的安全感,让人不再注意自己的影子?我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在广州,很多人都带着自己的影子彼此践踏,很少人会低头照顾关心自己的影子。这是不是注定了,广州将会把我们揉碎,将我们们遗忘?无论天涯海角,属于漂泊者的,只有孤旅?
  广州的月亮是个缺,流浪者的广州梦,是不是也得不到圆满?离乡背井的脚步狼藉的印满了广州的大街小巷,迷惘得无法自拔。每天的生活,重复着昨天的程序。广州不会记住我们,我们却会记住广州。广州是我们离家之后,选择的一个驿站,即使得不到命运的欣赏,只彼此装饰着彼此,犹如今夜的月亮,独行着,如左眼的一滴泪滑过脸庞一样滑过天空,给明天留下一丝清凉的念想,清醒地感受漂泊的味道。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广州上空的月亮苍白皎洁的容颜如一颗别针,别在我的愁眉上,凝眸在人间灯火里寻找下一个生活的起点。想起那年的错觉,那被树枝叉住的夕阳,那惶惶地心情,那匆匆的时间,良久无言。

 楼主| 发表于 2012-7-26 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的阳光
  广州的一月很少见到阳光,就像我面前的这台“神舟”牌笔记本电脑的ASDFG几个键,敲了没反应一样。如果有神,有鬼,只要有用,这个下午我都可以求它。可心诚也没有用,ASDFG几个键就像死了,没有巫师,偶尔才能见到它复活的灵光,却捕捉不到。广州的阳光也比较诡异,透过灰灰的天空,不经意就来了,让疲惫不堪的眼睛为之一黑,盲一会,才能发觉那些像淋了雨的棉被似的低垂的云天,被白色的太阳挤出了一个耀眼的窟窿,白光乍泻,城市似乎还在朦胧中,表面的灰尘像天空灰色,灰得令阳光索然无味。
  广州的春天是没有个性的。如同这城中生活的人一样圆滑,一直微笑,一直若有所思,一直是这样,把性格都模糊了。很多时候都让人猜测,这城里的人究竟在想什么,是幸福的,还是在谋幸福。广州的春天也是这样。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这阴着脸偶尔露出一笑的天气,是不是春天。街边的树没有变化,沉默,气定如闲。就如同这台“神舟”电脑,主人心急如焚,它照样麻木不仁。树是人类的朋友,不管春天还是冬天,树都是我们的精神标杆。树没有改变,但时间在流逝。这一刻也不停的时间,有时候如水,温柔的淹没所有坚硬的真相。某些时候如刀,逼迫人心急如焚,在慌乱中,无知的出卖自己。
  我感觉自己在失去知觉。
  在过往的生命中,我感觉没有比此时此刻显得更六神无主的了。
  因为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件恐怖的事。我需要拯救我自己,但我毫无头绪。来的时候,我没有时间观念,我只想生活。那时候,没有什么比找到生活更为迫切的事了。工厂、工地、日夜不眠的灯光,就像熔炉一样,把喜怒哀乐都熔化掉了,只剩下活着的信念。那时候生命像春天的花,向苍茫的天空伸展着花瓣,与阳光一同嬉戏,享受时间的美好。花开短暂,却迷梦难醒,花一直开在心中,却不能再分享美妙时光。接踵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迷茫。没人知道,也没有组织管理,只能用酒疗伤。当然如果孤寂,还可以找到一样孤寂的女人。这个城市很复杂,内容很丰富,表情很多彩,就如你看到的繁荣,你几乎感觉不到,它是温暖的,还是冰凉的。你也感受不到自己在变化,因为你一直在奔跑之中,你无暇顾及你所经历过的那一切。你像我一样需要拯救,但我们的身边,都是需要拯救的人。
  我不知道,我等不等得到人,消防人员,灭火队员,抢险队员,还是一支平常的医疗队。没有消息证明他们将会出现。我充满期待,那岁月催人老,不给我们梦想了。
  广州一月的阳光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十分顽皮地在我的窗前晃了一下脸,待我凝眸认真去看,却又倏忽不见。窗外面是居民区,红色的,如一堵巨大的城墙,那种傲然的姿势,庄重得像曾经的宫殿。这个下午,它像废墟。不远处的塔吊,像一把机关枪一样指着它。噪音像火山灰一样覆盖过来,我像一只被火烧了毛的癞皮狗一样,面对现实,蹒跚着,张望着,祈祷着,痛苦着,留恋着,矛盾着,举棋不定着。路上的行人也像火烧屁股一样,慌张着,奔走着,忧心忡忡的四处寻找着庇护。
  我的灵魂穿过了玻璃,跳出了窗子。我只能这样去想象一了百了的壮举。
  这世间,很多的人都跟我一样,是一个懦夫,只能这样“阿Q”着自己,去想灵魂离开身体后,身后的那些压力就迎刃而解。事实告诉我们,所有跳窗而出的生命,有感知的躯体稀烂了,却并没有撞开天堂的大门。天堂在上,地狱在下,我们能甘愿堕落?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阳光若有若无,灰色和噪音混在一起,时间流逝不停,我们无可奈何的时候,我们的精神只能游荡出肉体和教科书,像一根黑色线条一样,在这个城市的巷子里穿梭,寻找可以寄魂的地方。当然我们也可以穿出城市,到郊外,到农村,到高原,到我们来的地方,到童年,到地下。但是,我们究竟在那里才可以停下来,告别忧虑,告别奔波,安居乐业,享受生活?想想几百万的大学毕业生,想想几千万计的农民工,我多想忧国忧民,像救世主一样。可我只是蚁民,我只能掘出一条浅浅地蚁道,梦想筑巢。我只有一个正在失血的梦想,曾经希望塑造出一个生活的斗士的梦想,现在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一摊烂泥,一生只期待一次阳光灿烂,然后风把我带走,不再重现。
  阳光,在这个城市的一月阳光十分的吝啬。
  更让人觉着可恶的是,楼上敲击楼板的锤声,就像往我的脑袋里锤钉子一样。我很痛苦,可楼上的邻居却完全不知道。就像我迫切需要阳光一样,阳光在按自己的轨迹运行。我们不能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交集,我们就像掉在路边的煤渣一样,错过了一次燃烧。
  阳光闪现了几回,还没有温暖这一月的城市,就见不着了。一月也一样短暂,还没来得及体会,离开结束就剩下不到五天了。面前这城市十分熟悉,无论它热情,还是它冷漠,它都是一种陌生姿势,令人费解。我想,阳光明媚的时候,我们没有选择,我们还是在这一个地方,继续生活。

 楼主| 发表于 2012-7-27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广州的雨


  我知道我躺在什么地方。广州,北边,在北边一点,农村结合部,有一片楼。楼外是路,坚硬的路,有坚硬的噪音,让人每天都烦躁,惶惶不安,拼命地走,可甩不掉噪音。这个城市除了生产噪音,还是噪音。我躺在噪音里,天色逐渐黑下来。一个房子向西,一个是没有太阳,一个快到黄昏,这个城市开始现出它灵魂里的样子,黑黑的,冷冰冰的,又不动声的看着她怀里的一切。这一切是人建造的,却正落入城市的陷阱,城市需要人不断地满足自己,不断地去追逐,城市可以更伟岸,可以吸引更多的牺牲品。城市需要这些,城市不能没有噪音。没有噪音的城市,是恐怖的。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声音,沙沙沙的声音。向西的,是落地窗,可玻璃久未清洗,又是阴天,而且,对面是楼,使得这阴冷的冬天更阴。我的目光跨不出去,只能翻过装有铝合金防盗网的窗子,停在对面暗红的墙上。下雨了,但看不出来,雨跟天色似乎一样,黑的。但雨有声音,它的生命在碎裂,它痛,它要爆发,要呼喊。
  阳台上,玻璃上,墙上,都发出了雨的声音。
  雨没有挣扎,雨很干脆的甩在了它落脚的地方。
  城市无声,瞬间被黑色淹没。
  我再也看不到什么,只感觉到潮气不断地从落地窗那开着的半扇门里涌进来。起身关上那半扇窗,再躺下去,迷糊中,我脑海里透进了一片亮光。
  那是另一个地方,天很低,山很肃静,田野也无动于衷,房子和周边的树都沉默。忽然,可以听到沙沙声,由远而近,然后落在头顶上,头定上的瓦片,发出十分清脆悦耳的声音。人很慵懒,或者是很惬意,很放松,即使是在冬天,思维却在春草茂盛的河边,双足浸在温和的春水里。蓝天,白云,阳光,都十分的干净,没有杂质,没有忧伤,没有凝滞。蜂、蝶、孩子,都像新鲜的植物,生机勃勃。我去放牛,黑色的牛牯,走出牙白的石巷,走过逶迤的田埂,走进盛满春水的田里,将水面上的青草掠食了,然后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山,一动不动。它似乎也要把阳光记下,把青山记下,把这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记下。它会把这些带进肉体,给它力量。
  一阵雷声过去之后,屋子外会变得更有诗意。
  雨点聚在一起,在檐头吟诗,一声一句,长短有致。
  黑暗的村子里开起了迎接春天的诗歌会。那些清澈的句子,如农民黑色的眸子,单纯,柔弱,有自己的温度。冷冷清清的村子,突然成了祭台,呈现给天空的,是和平与安宁。身边的大人被雨惊醒,咕哝两句,翻几下,还是睡不着,扶着床头斜坐起来,没有了睡意,伸手从衣柜上摸到烟袋,摸索着卷上一支,点火抽上,却神情庄重。春天就要来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的使命,让所有劳动者不得安分。我也见过父亲这样坐起来,靠着床头,神情庄重的吸烟。农民的心里有了计划,很容易兴奋,表达兴奋的最好方式,就是早早地爬起来,去庄稼地了走一遭,把思想里的计划一一摁进了土地,脸上的皱纹才会松弛开来,说话的声音才像春雷,生产也就雷厉风行起来。
  那是久违的场面,不像我现在这般孤独。
  大地成了春天的游乐场,热情洋溢,所有劳动的男人都亮出了胸膛,发亮的汗珠传递出男人的强健。而溪头河畔,女人们却晾出了另一种风情,花花绿绿,柔柔软软,明明媚媚,干干净净。
  很远了,远到我再也不能回去。
  它们成了灰烬,偶尔会温暖一下记忆。偶尔是很短暂的,就像现在,一瞬间,就都消失不见了。我有些忧伤,并且知道这忧伤是徒劳的,但我还是停止不下来。这城市已经是湿漉漉的了,包括寒冷,包括化了妆的脸,包括目光,这个时候,都已经像窗外的墙,布满了冰凉的水渍。而墙之外,一片模糊,即使黄色的路灯在黑暗里捅出几个漂亮又整齐的窟窿,但仍掩不住这城市的狼狈。广州的冬天,就像对面路边伞下的那张脸,阴郁,犹疑,一晃而过,又大步向前。他是孤独的,城市的行人都是孤独的,都是跋涉者,探险者,寻宝者,都在为生存的使命,试图找到幸运之门。一样的欲望,一样的道路,一样的来历不明,却不放弃。城市如同魔宫,从诞生那天起,就裂出了一道旋涡状的口子,不断的吸进新鲜的生命,得到不断地更新。而街道里游动的灵魂,不经过批准,不付出代价,注定是游荡地,并逐渐成为生活的食物。
  我还可以走动,走很远,离开这个城市很远。但我们的初衷是进入城市,从农村、小镇、小城,进入大的城市。我可还以走很远,但我不走了,即使灵魂可以像一滴雨从地下道里走,但我不走了,我就泊在这里,不管这水是黑的,不管这水是臭的,我都不走了,我用有限的生命,去听一滴雨从天空落到地上的过程。这样毫无意义,但这就是生活。
  雨仍在下,无边无际。它们将把城市浸透,让城市改头换面,在阳光里呈现新的观感。因此,它们将天地裹了起来,在它黑暗的怀里,城市像一个孩子,成了人们向往或景仰的一部分。我看到了自己,从这门走到那门,一切伟大的想象归于生活奔忙的平淡。我没有迷失,这个冬天无论如何阴冷,都没有关系。就像一种心情,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冬天过去了,春天会重新降临。我不会改变,岁月不会改变,城市会把我锻炼成它的一部分,然后像一滴雨融进城市,最终在水里消失一样。
  我听到了噪音,这是一个活的城市,坚硬的噪音让人感觉到现实的需要。我坐了起来,雨仍在下。我要去张罗晚餐,让这个城市有一些家的味道。无论怎样,我必须要这样,即使一生,只像一场云烟,或者是一次对别人的重复。

 楼主| 发表于 2012-7-30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生活的梦
  我是有过梦的70年代人。 
      我是读过书,行过路的一代人。经过磨难,我长大了,或者进入了梦境,有了漂亮的妻子,有了可以容身但需要20年才可以还清贷款的房子。每天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我就一个人想,发了疯似的想:我为什么走这条路。
       我的父母在他们生长的地方,寸步未动。
       我的孩子在我出生的地方,他们玩耍,似乎与父母漠不相关。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开始空荡荡起来。那些以前的向往已经疲软无力。二十年了,我还是站在高楼之下仰望。以前什么也看不到,但感受得到心里的希望。现在,心里却那么的无能为力,高楼大厦仿佛成了镜子,每时每刻都在照见自己,青春逝去,容颜沧桑,身上,仍然有一副背囊,比以前更丰富,也比以前更沉重。所有的积累,仿佛都在里面,物质的,精神的,给父母的,父母给的;给孩子的,孩子给的,都囊括其中。我每天都背负着,从我背负上行囊开始,这个背囊就一直在我肩上。背囊里有回忆的温馨,也有对未来的彷徨。背上背囊,我不再是我,背囊也不再是背囊,我们成为一个整体,与一个城市进行谈判。
       父辈迷恋过城市,那时候的班车,只从镇上开到县城。父辈的目光,也只是从村庄瞄到县城。省城、名城,对他们只是一个传说。可以带来幸福,可以改变命运,可以带来荣誉,可以改变生活,等等,城市带来的,都是把人从苦日子里拉出来,直接送上天堂。
        我对城市也充满好奇。十三岁的时候,我带着两块钱跑到了县城,在同学的学校寄宿,并从那以后开始习惯爬车。二十岁的时候,我一个人离开了宁远,准备到河南去谋生。车费不够,去衡阳找伯父要钱。在衡阳下了车,被拉客的人拉进宾馆,住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以为伯父会去火车站找我,又跑去火车站,在出站口的小黑板上留言给伯父,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等到伯父,只得租一个摩托车去伯父的单位。找到伯父,我原来准备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跑五百里的路,只为吃伯父做的一顿中饭。下午,我去火车站买了车票,改向北为向南,去广东。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做下的最大的一次抉择,我到现在还认为这次抉择是英明的,这已经改变了我的人生。
       南方有的是层出不穷的财富人生。
       我仅仅怀揣着一个赚上十万元的梦想。那时我的工作日薪只有十二元。当然,那时候我只有二十岁,人生几乎还是空白,我的双臂充满力量,我的心里充满希望,我每天都十分投入地劳动,晚上仍有精力去学习,去街上晃荡,去要一瓶酒,对着月亮慢慢地灌进胃里,然后开始思乡。有跟我一样来自他乡的美丽女孩在附近的草地上悄声细语,她们只是一团黑影,但她们的气息可以让夜风都迷倒,让远一点的男人们大声搞笑,让这个夜骚动不安。夜夜如此,直到新的建筑将城市和郊区结合起来,城市仍然在长大,而我们开始变得陌生,一天见不着一次,十天见不着一次,一年见不着一次,城市无边无际起来,我们开始老了,心头也开始荒凉起来,开始去追寻苦涩的芳香,去回味苦难,去体会这走得十分匆忙的一程。我们有了一些积累,却回不去了。城市给了我一条崭新的也是陌生的生活道路,我不知道离开城市之后,我该怎样去谋生。我开始和生活捉迷藏,常常是被生活俘虏,折腾来折腾去,我折腾了,还是被折腾,我都认了,同时在麻木和沉重起来。
       我的生活开始按部就班。我看不见命运,我也不知道我的命运会怎么样。
       让我心里疼痛的是,是远离我的孩子。
       远离父母的孩子,他们在做着怎样的梦?
       这是一个令父母全身颤栗的问题,像一把血淋淋的刀,不停地在面前晃动,所有的思考,都化作了焦虑。
        孩子会有怎样的人生,父母不知道,父母只想给予他们关怀和健康。而事实是,现在除了一个电话外,什么都给不到。这是一个新的时代,而现实仍然是这么残酷。横在生活中的那些障碍,不是我所能跨越的。祈求或者死亡,都不能带来什么或改变什么。我的思维开始枯竭,每天走在高楼大厦间,我只是一个移动的人,他用他的敬业为需要他的人创造价值。而回到黑夜,他是一只蝙蝠,他所有的感官都在应付城市错综复杂的道路和各种噪音。他在努力使自己清醒,在努力辨别方向别撞到墙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
       我当年不是以为自己是一只雄鹰的么?
       我有些绝望,我转过头去,不再面对办公室洁白的灯光,而是去看窗外。窗外有天河最高的建筑中信大厦,还可以看到白云山,可以看到天河北路上的车堵在一起,缩得像一条虫子。当然还有噪音,无时无刻不在的噪音,这个时候更为明显起来,就像一片洪水一样,把人包围起来。我有怨言,却不想说出来了。在这岁月的流逝里,我由一直飞翔的鹰,正在变成一直石头的鹰,将失去飞翔,失去嗥叫,失去冲击,失去敏捷,失去所有,最后,只成为城市生活标本里的一个符号,供子孙后代随意解读,或者灰飞烟灭,不再有痕迹。
       我知道人人都是这样的一种结局。但我还有一截漫长的路,我就这样行进?
       城市的建筑很艺术,城市的回答也很艺术,朦胧如风。我只有去猜测,直到出现答案。

 楼主| 发表于 2012-7-31 09:39 | 显示全部楼层
泊客
  从28楼办公室的窗口向外望出去,我心里就有“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感慨。外面是建筑,像凝固的船,高的是桅杆,桅杆下是曹操在赤壁摆下的阵仗。不过,入目的只有灰白色,连成一片,到云之下,显得苍茫的地方,城还意犹未尽,还在向那苍茫里挺进。只是,即使样子庞大,气势磅礴,却让人觉得郁闷,甚至感觉苍白。这城市没有表现出活力,就是对面,天台的四角都用汉白玉刻了狮子,四只狮子形态各异,狮子脚下,又人工栽种了盆景,却仍然令人提不起赞美的兴致来。城市在按照领导或商业的图纸在成长,我们按照生存的规律在奔波,看到天台顶上寂寞的狮子,犹如看到我们当年出门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豪情万丈,以为出了村庄就是进了森林,没想到,是进了复杂的城市,十年了,也没有绕出来。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歌颂过流浪。尤其是我还在学校里,吃着父亲的口粮听着父亲的指令的时候,就对神秘的远方和独立的生活充满憧憬和向往。在车站,我看到过带着全部家私等车的年轻人,背上背一个鼓鼓的包,大得比人还大,手里还拉着一个箱,好像什么都准备好了,来了这里就是幸福。城市的车流拒绝他们横冲直撞,城市的建筑比他们想象的要高要冷漠,城市里的人很累很麻木,就像路上奔跑着的车轮,跟那路亲密了无数次,仍是像过客一样。看到了这景象,心就像直升机一样往下坠,坠到地上,灯亮起来,眼里的泪也流出来,然后拉着箱子,看着公车站指示牌,赶往杨萁村、石牌村、棠下村、永泰新村,在廉价的城中村里寻找过夜的地方。看到那些蜂拥而来的人和脸,我兴奋不起来。车门关上,家乡远去,夜幕降临,所有的外来工都会念起“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的俗话来。出门不是不是旅途,是讨生活。赤手空拳来讨生活,就像一个孩子面对着狮子。
  我见过N次他乡来人睡在机场路的天桥下面。我也睡过好几次沟坡与草地。人在他乡,根本无法按自己的意愿去为非作歹。尤其是我们,讨,碍着脸面伸不出手,偷没有胆量,抢没有暴力,只能挨着,在天桥下,在大树下,在屋檐下,在别人的眼色里,我们悄悄地给自己找一个位置,裹上灰尘日渐深厚的毯子,在朦胧之中,想象过去的美和未来的灰,不自觉又淌下两行泪来。已经落魄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回去见江东父老的颜面,只希望太阳升起之后,能有好运气,或是找到工作,或是碰到老乡,或是捡到垃圾,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无法放弃。出门前,已经把困难想过千遍万遍,唯一没有想过的,是退路。何况这里并不是贫穷之地,这里有高楼大厦,这里有珠光宝气,这里有宝马香车,这里有灯红酒绿,这里有人潮如海,只要你不晕眩,只要你坚持得住,总是会有出头天的。对那些夜宿街头的人,我心怀敬意和同情。他们虽然潦倒,但是他们并没有堕落。
  阿华还在广州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寻欢作乐时,《一无所有》和《橄榄树》是大家必唱和最喜欢唱的两首歌。阿华回家了,在一个小机关里按部就班生活。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有月岩、有《爱莲说》,有濂溪河,还有很出名的道县灰鹅。当然,还有他自己的家,妻、孩子,一个小小的旅店。他可以心安理得,把所有名利都看得淡了,然后怡然生活。我也在计算归期,我也要离去,我也要回归山林。这是一条长长的路,因为在这一头,我有一个家,有赖以生存的工作,有去路不明的人生,因此我彷徨,继续在这里做一个泊客,每天感受自己和城市的距离。城市不因为我在,而获得它的认同。城市一堆是建筑,更是一堆程序,还有看不见的交易和智慧。我只能在城市外边,墙内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因为有花,因为有诱惑,我们留下来,也将未来扛了起来。我们像石磨里的一颗豆子一样,等待被碾碎,等待被生活或者被社会重新塑造。
  城市不是死的,它像个高位截瘫的病人。失去生机的部分,是那些深街陋巷里的老房子,他们才是这个城市的灵魂,却正在死去。而有生机的是那些新建的高楼大厦,他们像一口一口空空的棺材,装载着我们挣扎的灵魂。我们妥协或者退却,它才会获得增长。长年累月,我们坐在它的怀抱里,视死如归,用我们生命的光阴浸润它的冰凉,它才会逐渐地散发出人文的味道,那些光洁的瓷片才会有故事。城市什么时候能恢复健康,不是我能想到或能料到的。我只是一过客,泊在这里,忙完活后,黄昏来临,站在人民桥上,望着灰云层层的天,想,今夜是不是有月亮。如果有月亮,就可以在这桥上停下来,欣赏一番珠江明月的风情,品一品“月落乌啼霜满天,半夜钟声到客船” 的诗境,凭吊已经成灰的青春年华。

发表于 2012-8-1 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顶lz!看帖回帖厚道人!

 楼主| 发表于 2012-8-7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脚故乡,一脚天涯
  ——散文集《一身两半》序与后记

  写序是很严肃的事,本来想出钱找一个名家来写,也打听了几个名家写序需要的价钱,交了钱就可以得一篇好序,但现在我还是自己来写了,不是我不相信名家,也不是怕他们不严肃,也非出不起那份钱,也不是不愿意出钱,现在市场经济,什么都有价,而且我也不反对。但我还是自己来写了,我毕竟是江湖人,写的东西很难为名家,所以就自己扒开衣服,指给你看,比让别人指指点点要舒服多了。
  书名叫《一生两半》,也想用《一生凉拌》或《人生两半》,还考虑过用《无旋律生活》、《我走了你留下》等名字。最后确定用《一生两半》,这名字很合适我的身份,既是农民,又是民工,既是贵族,又是平民,一脚故乡,一脚天涯,既有家庭,却又骨肉分散。我们这一代人,无论有理想,还是没有理想,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在时代前行的洪流里,我们只是一群卑微的跟随者。
  在写作的当初,我也觉得写作是愉快的,它是我跟自己沟通,向世界传递信息的一个管道。从十几岁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改变。从家乡到异乡,从少年到现在的人到中年,世事沧桑,但这个爱好没有变。但在写作中,听过一些建议,甚至批评,让我做一些变化,变得更主流一些。我努力过,也想写出的东西受大家热爱和认可,后来觉得累,我只是我,写作只是一个很个人的业余爱好,自娱自乐罢了,何必要功利呢?
  《一生两半》收了64篇文章,不多,但我比以往要认真,所以选入的文字比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文字有些不同,盖因是我做了修剪,这过程是很痛苦地。从第一辑“亲情离情”开始,我就觉得很苦,苦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一代人,我表现出来的,却是很个人的事。我希望我是一滴水,通过这一滴水,能反映出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包括“家乡异乡”乃至“沉思默想”,我都是想通过我的生活、思想、情感,告诉大家一个现代民工的生活状况,如果能引起大家对这一阶层的关注,我继续去努力,也是值得的。
  我写东西几乎不讲章法,想到了什么,就写出来,写得好不好,我不太在乎,但我有一点,就是在写的时候,我希望把自己写进去,不故弄玄虚。无论怎么写,写什么,只要能准确传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什么章法就不顾了。这是我的优点,也是我的缺点。还好,我不用这一套去博取功名,无论怎样,还算自在。
  因为图个自在,我写了以上那么多,是为序。
  2012年5月4日 广州

  后记

  《一生两半》弄好了很久,然后一拖再拖,等待高潮一样,等待出版。故事会有高潮,人生也有高潮,但出版没有高潮,尤其是在今天,纸本图书市场一天不如一天的时候,结果只有低潮了。文学也是,越来越个人化,不论高潮低潮,写字的作者,仍然孜孜不倦,用方块字和键盘声来筑梦。有困境才有梦,文学的梦一直就没有顺境。以往,梦既单纯,也遥远。现在,梦成为现实,变得触手可及。网络给了写字的人一个巨大的筑梦空间,然而我还是留恋纸本图书的温度,所以,不顾一切的推出了这本《一生两半》。
  写作的快乐在于过程,痛苦在于写作的结果。那么一堆文字,辛辛苦苦码起来的字,不值一文。在这个以金钱多寡判断存在价值的时代,这无疑会让人觉得窒息。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人,一头有一个家乡,一头有一个异乡,破碎的生活,却并没有让我们的人生破碎,我们在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圆满,无论在家乡,还是在异乡,我们都渴望改变。我们寄希望于文字,文字也在给我们传递着希望。因此,无论我们以何种工作谋生,我们沉沦,但我们没有放弃,这让我们脆弱的心灵里装满感谢,并且铭记苦难的同时,奋力前行。
  无论是《以孤独的名义》,还是后来的《缤纷湘南》、《一个寄居者的广州读本》,到今天的《人生两半》,我都想表达作为民工在生活里的“不屈服”。民工、农民工、新移民,还是其他的称呼,都无关紧要。只要你想到留守儿童、看到天桥下的流浪汉,看到建筑工地那些裸着背干活的人们,我的眼里就会热泪盈眶。我们站在土地上,跟站在高楼上一样卑微。可由于我的写作习惯,我只能解剖自己,让大家看看这个民工的生活点滴,给我们以尊重。
  这是我的简单的想法。
  对于每一本书出版,我想都离不开亲人和朋友的支持。本来可以列一长串,但又不忍心列,他们中固然有身价不菲的老板,也有跟我一样在城市生活的普通民工。有的已经有超过十年的友谊,至今惺惺相惜。有的是新交,也仿若旧友。这里,对他们的支持表示感谢。最后该感谢我的家人,他们在生活里给了我想象的空间,才有这么一些文字。
  这是第四本书,以后会怎么样?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爱自己所爱,就忍受未知的茫然与苍凉吧。
  2012年5月7日天河北
  (《一生两半》近日将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楼主| 发表于 2012-8-27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秋风吹远故乡

  早上,在天河北,下了车,迎面一阵微凉的轻风吹来,顿时吹开了心扉,秋天了,这风也不一样了,凉凉的,长长的,带着一些留念了。从高楼缝隙走到阳光里,阳光已经失却了前几日的暴烈,变得清新温暖。身边的榕树依然绿着,树上的各种装饰用的灯,在风里轻飏。脚下,红色的花岗岩路面平坦笔直的向前延伸,前面不是故乡,是很高很高的中信大厦,和被圈起来的天河体育中心。足球场上,绿草如茵。没有人影,没有花鸟,没有蜂蝶,只有看不见的噪音和黄色透明的阳光。抬头,是一片晴空,淡淡的白云飞絮,给人空间想象。
  这让我想起好多年前的秋天。
  我最初离开家乡,在潮阳落脚。一个下午,我内心慌乱,不知道要如何,于是请假,离开车间,走出工厂大门,却不知道去哪里。沿着公路信步走,就到了潮汕人家的柑橘林。秋天,柑橘林有些荒废,路边的草长得齐人高了,散发着温温的气息。柑橘树上,挂着稀稀拉拉的柑子,拳大、乒乓球大,黄黄的,有的光泽诱人,有的在皮上长了一层锈。我尽力抬头看四周,正面,远处厂房,机器轰鸣,侧面,柑橘林尽头,青山披着绿树,静谧无声。大家已经享受到了工业化带来的好处,这柑橘林已经变得没有多大价值,正在被轻视、荒废。四野无人,我在荒草里坐下来,抬着头看着高远的天空,风把四周的草、柑橘树刮出哗哗的声音,很小,听起来却惊心动魄。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湖南,正是收割季节。我在柑橘林,听到了收割的声音。
  我坐在荒草里,沐浴着阳光,感觉自己像个逃兵。尤其是那清风,更让我想起家和母亲。我不安,是太久没有得到故乡的消息,秋风的某种暗示,令我开始魂不守舍,寻找一种温暖的依靠。然而,生活过于迷幻,我也想挑战自己,为了自己,我们放下了家、母亲,然而,还是不能忘怀。因此,我要向故乡靠近。我离开了潮阳,到了广州。是的,行程缩短了四百多公里,但依然没有改变人在他乡的生活现状。在最初,我设计的人生是要回去的,经过努力拼搏,攒点钱,就回去,守着家,伴着父母,耕耘田地,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这只是我的想法,随着年龄长大,收入的变化和工作的突破,把回家的计划一直往后推,得意推,失意推,一年推一年,推到现在,推了二十年,我们把整个青春年华都像阳光一样,泼洒到了这异乡的土地上。
  潮阳的秋天是哀怨的,风大,天高,人少,黄色的柑橘林、黑色古朴的房子、无挂的人生,让我总是感到自己像个孤儿。秋天更是令我感觉自己像被世界遗弃了一般。一个人骑车在广汕路上跑,满天的风好像只灌进了我的胸怀,我的内心里一片狼藉。我渴望一双手伸过来,攫走我心里的所有苍凉。我就这样想象着,在秋风里如丧家犬。当时想,生活是监狱,物质就是钥匙。那个年代,我们为了寻找到钥匙而在各地疯狂,无论是改革开放的特区,还是内陆偏僻的乡村。为了打破生活,我们引进了流行文化、玻璃屋、现代厂房、高速公路、高速铁路……我们想快速致富,通过“快”来改变,我们为“快”痴狂、忘乎所以。
  今天的秋风,却让我停下了脚步。是的,为什么不停下来,感受一下这阳光的温度?周围的人像往日,步履匆忙。我有些意外,这么多年了,广州城比原来大了两倍,我们的工资按统计数据增长了两倍,物价也趋于稳定,我们每天为什么还这样赶得狼狈?难道,我们非得要抵达对岸不可?高楼大厦林立,天河北路车来车往,这一切,不是我们设定的吗?难道,这些不是我们需要的,我们需要的,还在图纸上?生活的意义在哪里?想起前几天接到朋友的一条信息“回家种田此电话不用改老家电话0746XXXXXXX”,当时心里还咯噔一下,觉得他做人已经成功了。在某些时候,我们能向后飞翔,也是一种境界啊。现在,我们停不下来,像无足之鸟,只能疲倦的飞,为什么会这样呢?是我们目标远大,还是我们内心里欲壑难填?看着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无比正常。我怎么了?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在意我。我们都是孤独的,像耗子一样弱小和猥琐,寻找避光的地方。
  回到办公室,推开窗,从一块一块的房子天台上翻过去,我看到了白云山。房子像一个一个石头,有的玲珑,有的粗糙,有的艺术,有的破败,有的辉煌,有的暗淡。城市不像一个人,像一群人。风迎面吹来,没有任何的味道,却带着秋天所有的信息。我却只能摇头,为自己叹息,很奇怪的是,心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惆怅,居然不惊不忙。我想,生命已经归于平静,我在接近秋天了。
  秋天近了,故乡远了。我该如何?天上只有一轮太阳,不敢直视的太阳。在田地里收割的场景历历在目,却已经是历史。田园也已经不在,到处是建筑。人们不再谈论收成的好坏,而只关心起收入来。一个田园社会正在现实中退却,一个世俗化的功利的现代都市在侵入我们的生活。我们需要什么,只能搁在心里。我没看到的,我们希望逃离。我有些默然,我想,或者这叫作沧桑。你也在经历,只是,你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或者没来得及体会和品味,生活就翻过了一页。无论怎样,我们都回不去了,只能站在这里面对明天。
  明天很遥远,故乡也很遥远,秋天很近。这么一个美好的秋天,我们可不能让心情坠落,把生活的、城市的、故乡的残酷都翻过去,现在,在高楼,我们可以欣赏这个世界。这是我们创造的,我们有理由微笑,把这里当做最后的监狱,让梦想长眠,让生活正常。
  2012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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