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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亦邪

长篇·《失贞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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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16:55
(8)
  
  
  一连几天我都陪着沈小眉,每天上午去杂志社签个到就跑了出来,陪她去医院探视,陪她吃饭,陪她聊天,就差陪她睡觉了。医生说,沈小眉她老爸已经没有自主呼吸了,全靠呼吸机维持着,跟植物人没有什么两样,这样要不了多久就会脑死亡。在生命特征这样微弱的情况下,根本不适合做开颅手术。医生从经济节约的角度考虑,建议病人家属撤掉呼吸机,因为这样毫无意义地耗下去,每天的花费都是上千元,而除非奇迹发生,病人几乎没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但无论医生怎样劝说,沈小眉就是不同意撤掉呼吸机,她说只要老爸的心脏还在跳动,哪怕是人为的跳动,她也觉得比死亡容易接受,至于钱,她并不在乎,如果可以让老爸活转过来,她就是倾家荡产也不吝惜。
  每次沈小眉去病房里探视的时候,总是很用力地握着她老爸的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呢喃:“爸,您醒一醒啊,您不能走啊,你走了我和弟弟妹妹怎么办,妈走得那么早,你怎么也这么自私丢下我们不管了?您还说要给我操办婚事的,我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以后我结婚你不帮我做主谁帮我做主啊……”每次沈小眉都说得泪流满面,医生和护士常常忍不住掩面擦泪,听得我鼻子也酸酸的。我站在医院靠近洗手间的窗口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我发现生命真的是如此脆弱,沈叔那么有钱,可那又能怎样呢?所有的荣华富贵和金银珠宝,在死神的狞笑面前显得是如此无足轻重。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无力抵抗的,就像我们无力抵抗春天的来临,无力抵抗爱情的冲动和失恋的悲伤,无力抵抗高潮和疲惫,疼痛和懊悔。
  又一个黑夜来临,我送沈小眉回沈家花园,她不想再住姑妈家,尽管是亲戚,毕竟没有自己家那样方便。一路上,沈小眉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起她跟老爸的一些趣事,说着说着就笑,笑的时候眼睛里又有泪花闪烁。车过龟山的时候,沈小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说好好的你哭什么。她哽咽着说,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和弟弟妹妹跟老爸在龟山上看流星的情景。他说,每一颗流星滑过天空,就有一个好人要死了。我现在不敢抬头看夜空,我怕看见流星啊,怕老爸真的要走了。
  我的喉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楚的液体,眼前顿时模糊起来。这个不可捉摸的世界上,有谁可以永远地陪我们看流星雨,有谁可以永远地左手握着我们的右手,有谁可以真的跨越时光隧道,和我们一起从青春年少直到白头偕老呢?
  我一边掌握方向盘一边掏出纸巾给沈小眉擦眼泪,她立即握住了我的手,接过纸巾,说,姚哥,我自己来,你安心开车。擦干眼泪后,她又望着我说,姚哥,你答应我,以后开车一定要系安全带,车速尽量慢点,千万不能酒后开车,老爸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再也不能失去你了。我心里一动,偏头去看沈小眉,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忍不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下,笑着说,苕丫头,知道关心你姚哥了。你放心,我会注意的。我还没讨老婆,舍不得死呢。
  沈小眉抽着鼻子说,姚哥,你摸我头的样子,好象我老爸哟。
  我的心又酸涩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16:56
(9)
  沈小眉的两个弟弟妹妹从北京回武汉探视老爸后,因为在学校请的事假很快到期了,只得又匆匆忙忙赶回去。事实上,他们留在这里守着昏迷的老爸,除了徒增悲伤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偌大的沈家花园里又只剩下沈小眉一个人,我把她送到楼下,正要倒车离去,她却又一把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侧着头问我,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姚哥,你今晚别走好不好,我害怕。我有些惊讶,望着她,故意眨巴着眼睛说,这不好吧,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你不怕贞节不保?沈小眉在我胳膊上狠狠地揪了一下,说,姚哥,你想哪里去了,我们只聊天,又不干别的。
  那晚我们熄了灯,在二楼一间黑暗的卧室里聊天,那是沈小眉的闺房。她钻进被窝里,头偏向我,我则穿着她老爸宽大的睡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我们聊小时候的事情,聊长大成人的困惑,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美女在熄了灯的房间里进行语言交流而不是身体交流。后来我们聊着聊着就讲起了鬼故事,我说高中有段时间,我经常在半夜听见那幢阁楼的楼梯上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但起床去看,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有一天睡觉前,我把一层粉笔灰均匀地撒在楼梯上,半夜里,我又被那种脚步声惊醒,于是打着手电筒去看,我果然在粉笔灰上发现了两个绣花鞋印。我知道遇到鬼了,但我那时一点都不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谈起鬼就吓得面容失色,我却毫不畏惧,只是觉得很好奇。第二天早晨,我把在粉笔灰上发现鞋印子的事情告诉了爸妈,他们根本不相信,我拉他们过去看,结果我奇怪地看见粉笔灰上又什么都没有。老爸说我是学习太紧张了,产生了幻觉,可我明明记得自己是看见过那两个鞋印子的,当时我还用尺量了一下,标准的三寸金莲。
  说到这里,二楼窗户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异样的声音,好象有什么东西从紧邻着卧室窗台的一棵银杏树上飞起。沈小眉还沉浸在我刚才讲述的鬼故事的恐怖氛围中,窗外异样的声音吓得她尖叫起来,整个人缩到了被窝里,连头都看不到。我倒不是怕鬼,却被沈小眉这种毛骨悚然的惨叫吓了一跳。我从沙发上跃起来,打开窗子,看见一条黑黝黝的影子从银杏树上飞快地溜下,在惨淡的月光下,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野猫,亮着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我估计它可能是想爬上树去觅食,结果惊动了那些喜鹊,这棵银杏树上有一个喜鹊巢,每天上面都有七八只喜鹊唧唧喳喳的,像开董事会,吵得蛮烦躁,沈小眉好几次想把鸟巢捅掉,但她老爸说喜鹊是吉祥鸟,万万赶不得。
  关严窗户,说明真相,我要沈小眉别怕,说那不过是动物界一场弱肉强食的战争,现在已经恢复和平了。沈小眉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露出半个脑袋。我说,小眉,别瞎折腾了,自己吓自己,睡吧睡吧,我也困了。沈小眉不依,她娇嗔着说,姚哥,你再陪我说会话嘛,我现在睡不着。我问她,有什么好说的嘛,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但沈小眉不依不饶,继续问,姚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老婆啊?
  我打着呵欠说我没有什么标准,只要,只要是个女的就行。我本来说只要是蹲着撒尿的就行,但想想这句话太不文雅,就临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改了过来。
  那你的要求好低哟,你就这么没有品位呀?沈小眉有点鄙夷。
  还有一条,她必须是个处女。我幽幽地说。
  姚哥,看不出来你这个花花公子还有处女情结。沈小眉惊讶地说。我读大学的时候常常给沈小眉写信,告诉她我跟哪个女孩子又好上了,跟哪个女孩子又吹了,所以她总斥责我是淫蜂浪蝶,下辈子老天一定会惩罚我做太监。
  也许是骨子里还残存着少年时期的一缕英雄主义,我有着解不开的处女情结。我可以自己放荡不羁,却无法容忍跟自己结婚的女孩曾经委身于他人,尽管她的这种失身远在认识我之前,我都觉得对我的爱情是一种亵渎和伤害。然而,如果只是跟我逢场作戏的女孩,我是不会介意她跟哪个男人上过床的,在我的逻辑中,女人跟男人上过一次床跟上过一千次床没有本质区别。每一次给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宽衣解带前,我都会婉转地问她是不是第一次,如果是,我就会装作肚子痛跑到洗手间里靠自慰宣泄欲火,然后回来无比清纯地对她说,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吧,你如此纯洁无瑕,我不想伤害你。你的第一次应该留给你未来的老公。很多时候,这种女孩会被我伪装的清纯感动得泪花闪烁。
  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无法承受那一抹桃红带给我心灵的重负。
  朦朦胧胧中,沈小眉好象还在对我说些什么,但困意已使我听不清楚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16:54
(7)
  把车停好,给沈小眉打电话,告诉她我已经平安到家。她好象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说,姚哥,那我这就去睡了,你也该休息了,为我忙了大半天,一定累得够呛。我本想再给沈小眉说一声,生日快乐,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毕竟这一天是个悲惨的日子。于是我跟她道了一声“晚安”就挂断了电话。
  走进阁楼,发现客厅中央的饭桌上摆着几碟卤菜,还有两只高脚玻璃杯和一瓶红酒。我把那束玫瑰花扔到沙发上,心想朵朵这小贱人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把男人带回来做还不够,还留人家消夜呵!但朵朵的房间里并没有人,门敞开着,床铺上扔着几件性感内衣,这时我听见卫生间的水在“哗哗”地响,看来她完事后在洗澡。
  我冲卫生间恶作剧地喊了一声,“朵朵你快点出来,我喝多了啤酒,膀胱快憋不住了,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冲进去了!”
  卫生间里水流的声音“刷”地一下停住了,朵朵在里面叫:“姚哥,你骗三岁小孩啊,楼上不是有洗手间吗,你就不知道去那里方便?”
  我想想,自己确实够笨的,开这种弱智玩笑,正准备悻悻地上楼,朵朵又叫开了:“姚哥,浴巾丢在床上了,你帮我拿过来好吗?”
  朵朵这小贱人,洗澡时经常忘这忘那的。因为我住的这座阁楼隔音效果奇差,楼上楼下,稍微发出一点声音都能听见。她经常在洗澡时打开门叫我帮她拿东西,我要是装作没听见,她的叫声就一次比一次凄厉,像喊魂似的让我毛骨悚然。我下楼帮她拿过7次乳罩、9次裤衩,6次洗发液,而且我帮她递那些东西进去时,她常常只围着一块浴巾,搞得我一看见她裸露的身体就想自慰,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小姐,我嫌脏,我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抱到床上解决生理问题了。
  我刚把那条粉红色的浴巾从卫生间的门缝里塞进去,我的手就被一条白生生的胳膊拽住了,接着卫生间的门打开,一股带着温度的湿漉漉的水气扑面袭来,朵朵赤身裸体地站在浴霸下面,身上没有围浴巾,两眼有些炽热地盯着我。
  朵朵其实属于长得很漂亮的那种女孩,如果洗掉她脸上那些搽得过厚的脂粉,说她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也不过分,她自己就说经常做爱可以使女人美容。朵朵的两条大腿非常性感,丰满却没有赘肉,乳房也很挺拔。我曾笑着问她有没有做过隆胸手术,她坚称没有,还鄙夷地说我是第一千零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男人,说得我暗自惭愧,觉得自己跟嫖客的阴暗心理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姚哥,今晚我想要你!你,别拒绝我好不好?”沉默了几秒钟,朵朵的嘴角挤出一缕僵硬的笑容,跟我以前看到的她那种无所忌讳的荡笑大相径庭。
  “怎么,今晚没做到生意,拿我来弥补损失?”我笑,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着浏览着她的裸体。
  “姚哥,别拿我开涮了,我是免费为你服务!”朵朵在我的脸上捏了一下,“你的嘴就像你的笔一样臭,没有一句好话!”
  我坏笑着问朵朵是不是刚才的客人没有使她达到高潮,她要在我身上来满足了。话一说出口我就发现朵朵的脸色变了,她冷冰冰地说:“你出去吧,我还要再洗一下。”
  回到楼上的卧室,我觉得自己刚才奚落朵朵的话确实有些过分,除了出卖身体,朵朵其实在很多方面都不错,直率、风趣、善良,有时还很可爱,而我总是不放过一切刺伤她的机会,虽然很多时候我是无意的,但也不能不否认这和我潜意识里对小姐这种职业的鄙视有关。
  
  
  下到一楼的客厅,把那束玫瑰花拾起来,将凌乱的花朵整理了一下。这时朵朵已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她换了一套浅黄色的睡衣,头发蓬松着,她把吹风调到最大档,电流滋滋的声音立即响彻了整个屋子。
  我把花递给朵朵,说是特意买来送给她的,她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想到要送花给我?是你女朋友送给你的吧,你新鲜够了又拿来糊弄我!这样的花,明天早晨垃圾筒里到处都捡得到!”
  我说朵朵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有女孩给男人送花的,只有男人给女孩送花。今天晚上有个小姑娘缠着我买花,我突然想到了你,就买了下来,免得你总在我面前叹气说没有男人给你送过花。我打开窗户,作势要把那束玫瑰花扔出去,朵朵立即扑过来抢,口里连声说:“罢罢罢,就算我被你骗了一次,我认了!”在她的身子贴近我时,我趁机搂住了她的细腰,想吃点豆腐,她却出乎我意料地挣脱开来,把花插进客厅柜子上的那只仿古陶罐里后,继续去吹头发。
  吹着吹着,我突然发现朵朵的脸上滚落下两颗泪珠,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她摇摇头,却怔怔地问:“姚哥,你是不是在可怜我?可怜没有爱我的男人送花?”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也在想,我送她花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在可怜她吗?朵朵抽噎了几声,然后关掉吹风扑到我的怀里,颤抖着肩膀说:“姚哥,你陪我过一个真正的生日好不好?我朵朵发誓,今晚没有跟别的男人,我准备了夜宵一直在等你回来。”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这么巧?小眉也是今天生日!”我惊讶地说。朵朵认识沈小眉,每次沈小眉来我这里,朵朵看见了都要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亲热地叫小眉姐,但沈小眉总是爱理不理的。
  “真是很巧,”朵朵说,“姚哥,那你刚从她那里过来吧?”
  我说是的,一天给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过生日真是很难得,我向朵朵伸出手,说,“祝朵朵小姐生日快乐!”
  话刚说出口,我就意识到这“小姐”两个字说得很不合时宜。我尴尬地笑笑,朵朵却似乎毫不以为意,她轻轻地握了一下我伸过去的手,然后含着泪一个劲地点头说:谢谢,谢谢!
  朵朵把菜放到微波炉里热了热,然后我们坐在一起开始喝酒,喝着喝着她就开始痛哭起来,像祥林嫂一样开始讲述她堕入风尘的故事,我已经听她讲过很多次了,于是不耐烦地打断她说,朵朵你喝多了,快去睡觉吧,我也该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扶着朵朵站起来往卧室里走,她边走边挣扎着问:“姚哥,你说我要是没有做‘鸡’,我现在的职业会是什么?”
  我想起朵朵说过她从小就喜欢跟着老爸拉小提琴,于是信口说你很可能已经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小提琴手了,是俞丽娜第二!
  朵朵梦呓般地抬起头问我:“是吗?”接着说,“俞丽娜算什么,不就是会拉《梁祝》吗?我也会拉!而且我比她漂亮多了,我朵朵一拉《梁祝》,全世界的男人都会为我着迷!伟哥,你信不信?”说完,她摇晃着身子就要去拿挂在墙上早已沾满灰尘的琴匣,我赶紧按住她的手,把她连塞带推地弄到被窝里躺下。
  我正要离开时,朵朵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两只光溜溜的胳膊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她说姚哥你别走了,我真的很想要你!我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睡衣下诱人的乳沟,我有些目眩神迷,但我仍然很冷静地意识到我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小姐,一个可能带了许多病菌的妓女。
  朵朵又说,姚哥,我每个月都去医院做妇科检查的,我跟别的男人做爱都戴安全套,我没有病的,不信你去看我的病历,就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放着。我被她说中了心事,脸有些发烧,但还是果断地转身走了。我不仅仅是害怕染病,而且我想到了沈小眉,想到了昏迷不醒的沈叔,我能坦然地在他们最痛苦的时候和一个风尘女子寻欢作乐吗?
  漫无边际的黑夜里,风愈发地凉了,窗外的梧桐树鬼影似地摇曳着,发出刷刷的响声。很久很久,我还听见朵朵在楼下轻轻地哭泣……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16:58
(12)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暖洋洋的阳光透过花格子窗棂射到我的被窝上面,我还赖在那里睡懒觉。我的睡姿极难看,没有女人与我共眠的时候,我就喜欢抱着枕头趴着睡,好象我天生就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半梦半醒之间,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姚哥,在做什么,在写稿子么?”林雅茹的声音。
  我一听,就像打了针兴奋剂,立即抖擞精神地撒谎说:“是啊,我很早就起床了,正在写稿子呢?怎么,你找我有事吗?”
  “姚哥,你那么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你。”林雅茹的声音怯怯的,听起来很舒坦。
  “没关系,没关系,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我也不是那么忙,有时候还是要注意劳逸结合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再说,我的稿子马上就可以写完了。”我想打消她的顾虑。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只是我想找你借1000块钱。我刚给老爸请了位老中医,他开一大堆药,有点贵,我钱不够,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好么?姚哥,如果你手头不宽裕,就千万别勉强,我还可以找别人。”林雅茹小心翼翼地说。
  “这点钱没问题,你到我这里来拿吧,中午我们一块吃饭。”我很高兴自己找到了个又可以和林雅茹见面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借钱给美女,我一向很大方。
  “去你家?不太方便吧?要不,我们另外约个地方?”林雅茹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还真把我当成了狼,怕我吃了你啊?”我故意装出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林雅茹着急地分辩道,“我是怕冒昧地上你家打扰了你,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姚哥,我现在就过你家来好吗?”林雅茹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的不高兴,马上改变主意说。
  我告诉了林雅茹我住的具体方位,又详细介绍了我那幢小阁楼的外貌特征,然后挂掉了电话,一跃而起,开始清理房间。扫地、拖地板,将桌椅放归原位……我把楼板弄得嘭嘭响,惹得朵朵在楼下一个劲地喊:“姚哥,又是什么美女要大驾光临啊,你轻点好不好,我还在睡觉呢!”朵朵比我还喜欢睡懒觉,不到吃午饭的时候绝不起床。她摸到了我的规律,每次我开始疯狂地清理房间,就意味着不久就有美女光临。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我才听见林雅茹在楼下“姚哥姚哥”的叫我,她穿着牛仔裤和薄薄的蓝黄相间的印花毛衣,很青春的样子。我“噔噔噔“地跑下楼,把她迎接上去。走到楼梯中央,我看见朵朵从卧室里探出头来,朝我很诡秘的眨着眼睛。
  在卧室门口,林雅茹犹豫着是否该进去,我说没事啊,我的卧室既是睡觉的地方又兼做办公室。她听了这才浅笑着走进去。
  卧室里有一张宽大的席梦思床,床头上方悬挂着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藏刀。平时晚上我就坐在床头,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写作、看电视,或者跟女人做爱。卧室的天花板很低,我踮起脚尖就可以摸到。我喜欢这种空间压抑的感觉,它让我的思维集中和精神亢奋。只要不下雨,我一般都会打开那扇雕花格子窗户,让城市的灯火流泻进来,如果有适合的对象,就会在霓虹闪烁的光芒里跟女人一起持续尖叫和制造高潮。
  我将装有1000元现金的信封递给了林雅茹,她脸微微红了一下,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坐在床头的凳子上看贴有我作品的剪报。她很认真地看着,不时点点头,随着她的每一次点头,柔黑的长发就会轻轻垂下来遮掩住半边脸庞,尔后她就会用嫩如葱白的手指将长发温柔地撩到耳根后面,那娇憨无限的姿态让我顿生怜爱。
  快到中午了,我跟林雅茹说请她去吃饭。她说,姚哥,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你帮了我好几次忙,我欠你的人情,怎么好意思还要你请我吃饭?我说我姚伟杰从不要女人请吃饭,何况你是到我的地盘来了,我理应尽地主之谊啊。林雅茹拗不过我,只好答应了。
  
  
  我住的阁楼对面有一座叫蒙娜莉莎的茶楼,我常常光顾那里,会见我的女网友和女作者,然后想方设法把她们哄骗上床,我喜欢听她们在迪克牛仔的摇滚乐中甜蜜地尖叫。我很少失手,这是因为女人们大都喜欢我沉静斯文的假象,这让她们有安全感。事实上,做爱的时候我经常处于女上位的被动地位。而且我的皮肤白皙细腻,可以清晰地看见下面蛛网状的静脉,尤其是在白炽灯光下,会闪烁着一种神秘的金属光泽,这让女人们觉得非常性感。
  茶楼里有各种套餐,我问林雅茹要吃哪一种,她很小心地看了看菜单,从首页翻到最后一页,斟酌再三,然后点了最便宜的扬州炒饭,我心里一动,这位大美女还挺为别人着想的,如今这样纯朴的女孩子真不多见了,打着探照灯都难找啊。现在很多女孩子,只要逮着机会让男人请客,总是恨不得把男人宰出血,再挤出奶和油,一副不宰白不宰的蛮横架势,特别让人鄙视。我再三跟林雅茹说,不要考虑价格的问题,随便点,牛扒猪扒人扒都可以,但她就是不改,还笑着说吃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吃粗茶淡饭来得舒服。
  吃饭的时候,林雅茹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问到我的家人,她说刚才怎么没有看见你的父母啊?我说我的父母都随我姐姐移民到加拿大去了。她“哦”了一声,原来你上面还有个姐姐啊,可惜我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孤孤单单的,不好玩。喝了一口汤后,她又问,姚哥,那你下面还有弟弟吗?
  一听此言,正在吃面条的我差点没噎着,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想着她的那句话,我就忍俊不禁。我笑得林雅茹莫名其妙,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问:“姚哥,你笑什么啊?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看我依旧不做声,她从包包里掏出小镜子,反反复复地照着脸,好象在找是什么让我如此发笑。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笑她问我下面有没有弟弟,哪个男人下面没有小弟弟呢?除非他是太监。林雅茹能将这样的问题毫不忌讳地提出来,正说明她的清纯如水,还没有沾染上什么世俗的尘埃,不像我们编辑部的那些丫头,一个个敏感得不得了,总是能将一些无关的事情往男女问题上扯,有时我还没意识到,她们就一个个捂着嘴笑开了。
  看见林雅茹依然不得其解,我只好告诉她,我下面没有弟弟。
  我终于做了一回太监。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16:57
(11)
  
  那天,在夜幕的掩护下,我们三个开着切诺基成功脱逃。我就这样戏剧性地认识了那个吹洞箫的美女,她说她叫林雅茹。很好听的名字。离开吉庆街后,我们又在铁门关附近找了家酒吧坐下。林雅茹的脸蛋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迷人,她说话也秀秀气气的,低垂着头,不敢正视我们:“谢谢你们帮我,当时我真是很气愤,那些人太恶心了。”
  我说你看来不适合卖艺,那里鱼龙混杂,女孩子很容易遭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骚扰,尤其是你这样的大美女。林雅茹说,那是她的第三次出来卖艺,还没有自我保护的经验。我严肃地说,不管你能不能自我保护,都不要再去了,长期在那种声色犬马、觥筹交错的地方厮混,一个再清纯的女孩也会变质的。说到这里,我看见周建新偷偷地抿着嘴笑,他可能是觉得我说出这种义正词严的话出来很滑稽。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常常对别人灌输大道理,自己却颓废得无以复加。
  “可是,可是我需要一份工作。”林雅茹一脸幽怨地说。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们她家庭的不幸。我这才知道这个柔弱的女孩原来要承受这么沉重的生活压力,她原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可是为了生计,她被迫离开心爱的学校,走上街头卖艺。我一下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我对周建新说,这丫头是肯定不能再去吉庆街卖艺了,你老爸认识的人多,帮她找份工作吧,最好是当老师。周建新想了想,说,前段时间我好象听我老爸的一个熟人说,他们学校要招聘一个音乐老师,不知现在招聘结束没有,我回去问明白了再告诉你们。
  我借口上洗手间,冲周建新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跟了上来。我边撒尿边跟周建新说,兄弟,这丫头我看中了,你给你老爸施点压力,一定要帮她,越快越好!以后说不定她就是你嫂子了。你要敢敷衍我,我就跟你小子割袍断义!周建新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三天后,周建新就兴冲冲地打电话通知我,要林雅茹去学校面试。其实也就是走走过场,基本上定下来了。周建新他老爸在市委有点实权,林雅茹去面试的那所中学的负责人巴不得帮上这个忙,日后也好依靠这点恩惠跟周建新他老爸套近乎。很快,林雅茹就到位于武昌武泰闸的那所中学上班去了,和另外一个男老师,负责整个小学部的音乐课,尽管没有正式的大学文凭,但以她的水平,来教一帮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林雅茹一开始跟我交往,还是很小心,很注意跟我保持适合的距离,并不因为我帮过她就对我轻易地投怀送抱。一个月以后,我还没摸过她的手,这在我跟异性的交往史上绝无仅有。有一次我跟她在新宜大酒店的啤酒城吃饭,她坐在我对面下,两条腿并拢,腰杆挺得很直,但头却时不时的低着,似乎不敢正视我的眼睛。只有在说话的时候才飞快地瞟我一眼,然后又赶紧低下头去,不停地把玩着手中的清瓷茶杯。
  我将菜谱递给林雅茹,问她想吃些什么,她说什么都可以。我于是自作主张地点了菜,又要了两瓶蓝带啤酒。很快,我们就在一起吃得热火朝天。林雅茹的吃相极文雅,不时用纸巾擦拭着嘴角,吃的时候总是细嚼慢咽,不像我永远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我们边吃边谈,她问我都写些什么文章,我跟她说我在武汉的一家报纸上开了个口述实录的专栏,专门采写一些情感故事,问她看过没有。她立即欢天喜地地说,原来那些文章是你写的啊,我每期都买那份报纸,就是为了看上面的情感故事。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我夸夸其谈,趁热打铁告诉她一些采访过程中发生的奇奇怪怪的故事,她用无比崇拜的目光望着我,让我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感觉特别受用。
  林雅茹左一个“姚老师”右一个“姚老师”的叫我,让我觉得很不悦耳,在美女面前,我从不喜欢装出一副为人师表的高尚姿态,因为这样我就不怕在脱她们裤子时有辱师道。
  我对林雅茹说:“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姚老师’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好为人师呢。”
  林雅茹笑着问:“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姚哥、伟哥、杰哥都可以。我笑着说,叫伟哥最嘹亮。
  林雅茹的脸摹的红了,她细声细气地说,那我还是叫你姚哥吧。
  
  
  华灯初上,夜武汉像个卖春的少妇一样浓妆艳抹、眉眼闪烁。
  买单后,我和林雅茹走出了新宜啤酒城,我提议到长江大桥下面走走,她点头答应了,说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吹吹风也好。
  刚走到引桥下面的台阶处,一帮十四、五岁的少年呐喊着跑过,似乎在追前面的某个人,好几个手里还拿着砖头、棍棒什么的,惹得行人纷纷躲避。林雅茹尖叫了一声,紧紧地拽住了我,丰满的胸部和我的胳膊有了一次亲密接触,让我一阵春心荡漾。我要她别怕,说自己小时候也经常这样胡闹,懂事后就好了,不见得每个小混混长大成人后都会变成流氓。
  林雅茹似乎对我这种耍笔杆子的小时候也有过这种打打杀杀的另类经历感到很惊讶,虽然那天晚上在吉庆街我的表现像个黑道枭雄,但她认为我只是出于一时义愤而已。
  她感叹地说,姚哥,真难想象你曾经跟他们一样。
  我竖起高高的衣领,叹息了一声,开始给林雅茹讲述我混在司门口的故事,这些故事的讲述离不开另一个主角——已化为一掊泥土的甘勇。我讲我和甘勇的革命友谊。本来我和甘勇都很逞强好胜,彼此都有些不服气,从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很少来往。让我们成为不分彼此的好朋友,是缘于语文老师布置我们写的一篇叫《我的理想》的命题作文。
  因为我的外公是一个木匠,我从小就非常喜欢闻他刨出的刨木花那淡淡的清香,所以我在作文本里写道,我立志长大后要做一个木匠云云。甘勇的理想则让人毛骨悚然,那时候已开始提倡计划生育,老师反复强调中国人口太多,甘勇于是在作文中写道:“我的理想是将来要造一个威力巨大的原子弹,把它丢到所有的帝国主义国家去,等那些国家的人全部被炸死了,就可以把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迁移过去繁衍生息……”
  而其他同学的理想不是要当科学家、文学家,就是要当工程师和将军,最没志气的也要当一个驾驶解放牌货车驰骋在社会主义光明大道上的司机。
  我和甘勇这两篇惊世骇俗的作文自然成了语文老师重点批斗的对象,他甚至发动全班学生对我们口诛笔伐,让我和甘勇在半个学期里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过,我们两人从此同病相怜,成了一条壕沟里的亲密战友。
  我和甘勇都不喜欢上数学课,因为那些应用题让我们头疼。比如有一个给漏水池灌水的题目,即池子有一个漏洞,水流速度云云,一人给池子灌水,水入速度云云,问池子几小时可以灌满?碰到这类题目,甘勇总是张口就骂,我操,池子漏了不去修理,还灌个什么鸟水?
  林雅茹一会儿在我的故事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被某个煽情的细节感动得泪光盈盈。
  不久,我们就走到了情侣双双的长江大桥下面,坐在江边爬满苔藓的台阶上听涛声呜咽,看汽笛长鸣的夜航船灯火阑珊。风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曾经和甘勇也是这样坐在武昌船厂的码头上看夜景,那时我们常常一边喝着啤酒骂娘,一边抽着烟展望渺茫的未来。
  风吹起我们蓬乱的头发,我们像两匹青春岁月里受伤的狼,互相用冷冷的牙齿和温热的舌头,舔着对方血淋淋的伤口。如今,甘勇在世界的另一端生活得还好吗?那里还有刀光剑影和无奈的叹息吗?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43
(42)
  
  在沈家花园没日没夜地陪了沈小眉一个星期,我终于回到了司门口的阁楼里,刚把手机打开,短信息提示音就蛐蛐似的叫个不停,我拿起来一看,几乎都是林雅茹的,也许是因为刚刚目睹了一场生死悲剧,心情十分慵懒懈怠,我连短信的内容都没读就全部删掉了。整理了一下屋子,抹去了书桌上积下的薄薄的灰尘,我在电脑里挑了首张柏芝的《星语心愿》放起来,听着听着,泪水又无声地滑落,心又止不住地疼,我只好关掉电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缤纷闪烁的霓虹发呆。
  手机突然响了,是林雅茹的,响了好几遍我才去接,我冷冷地问她什么事情?林雅茹的话语有些哽咽,她问,姚哥,你最近去了哪,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我说我去哪里难道要跟你汇报吗?她说姚哥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我说我一直这样跟人说话,你如果受不了可以不听。林雅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姚哥,你现在哪里,我来看你,有些事情我们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我说我就在家里,你爱来就来,来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挂断电话,我知道林雅茹很快就会来。我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几次,然后给沈小眉打了电话,我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家给老爸烧纸,我说你立即赶到我这里来。沈小眉问出了什么事情,我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知道吗!沈小眉应了声“哦”,说那我马上来。
  沈小眉来的时候林雅茹还没到。沈小眉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把她搂在怀里狂吻,她边回应边喘息着问,姚哥,你这是怎么了,搞得这么性急?你看门窗都没关呢。我说我才不管,我就是想要!沈小眉没再多说什么,她配合着我的动作,双手紧紧地缠着我的脖子,我狂热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唇上、脖颈上……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撩开了她的裙子。我听见了楼梯上林雅茹的高跟鞋发出的脚步声了,我的动作更加凶猛,我迅速褪下了沈小眉的内裤,她也把手插进我的衬衣里在胸膛上摩挲。脚步声终于在卧室的门口嘎然而止,我背对着门,沈小眉的视线却刚好和大门接触,我看见她的眼里呈现出惊讶和慌乱的神色,然后她猛地一把推开我,小声说,有人来了。我慢慢地回头,一边整自己的衣服一边装做漫不经心地样子跟正愣在门口的林雅茹打招呼,是你啊,请坐。沈小眉尴尬地冲林雅茹笑笑,跑到浴室里整理去了。我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抽烟,看见林雅茹还愣在门口,于是不耐烦地说,我虽然没有人家董事长有钱,但家里还是有椅子可以做,你别老站着,给我压力,要说坐着说。
  林雅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我看见她的眼里有泪花闪烁,我的心微微颤了颤。她红着眼睛问我,姚哥,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我说知道啊,不就是跟小眉亲热吗,我们经常这样!林雅茹咬住嘴唇,眼泪快滚落下来,她问,姚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小眉———她还没把话说完,我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小眉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姚哥”,林雅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倍,她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对吗?”
  我冷笑一声:“如果我没有爱过你,如果我曾经是在玩弄你的感情,我在雅安会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你吗?但是过去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的缘分已尽,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林雅茹哭了起来,她问我:“姚哥,难道你放弃我,就是因为我不是处女,就因为我曾经失过身,对吗?”
  我说我没这样认为,是我们缘分走到头了而已。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吗?!”“林雅茹说,“姚哥,你太自私了,一点男人的宽宏大量都没有!我是不是处女,是失过身,但那是在别人的胁迫下发生的,别人伤害了我,没想到你又在伤害我。”
  我脸上有些发烧,感觉自己气量确实不够大,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我犹豫再三,终于抛出了打击她的杀手锏:“那份卖淫嫖娼通知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气量应该大到原谅一个做过妓女的女朋友吗?”
  林雅茹听了一愣,突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姚哥,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卖淫,你相信我好不好?”说完,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抱着我哭个不停,边哭边说,“姚哥,你别抛弃我好不好,你做了什么我都不计较,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我相信公安局不会随便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有没有做过什么肮脏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有些粗暴地推开她,冷冷地说,“小雅,我现在是小眉的男朋友了,我和你之间应该保持距离,你再不要这样了,小眉看见了会生气的。”
  林雅茹像有些不认识似地吃惊地看着我冷漠的面孔,她缓缓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然后回头对我惨然一笑,说:“姚哥,那我走了,我再也不烦你了,祝你和小眉爱情美满,你多保重!”说完,我就听见一串高跟鞋在木板楼梯上发出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我的心也像被什么踩得生疼。我默默地走到阳台,看着林雅茹的背影在婆娑的树影和密集的人流中悄然消失,8月的阳光竟然照耀得我浑身寒意。
  沈小眉不知什么时候从浴室出来,她从后面揽住了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我转过身来,对她说,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沈小眉看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她点点头,帮我泡了一杯茉莉花茶,就下楼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42
(41)
  
  大二那年冬天,沈叔去上海参加一个商务会谈,顺便到学校来看我,并且把沈小眉特意为我织的一条围巾带给我。那年冬天的上海特别冷,从寝室到教室只有不到500米的距离,呼呼的风却能把人冻个半死,每次走到教室,我的手脚都已僵硬。沈叔帮我把那条围巾戴在脖子上,又往衣领子里掖了掖,我一下就暖和到了心底。沈叔在寝室里只坐了不到一刻钟,然后说带我去吃午饭,要我顺便叫上寝室里的全部同学。吃饭的时候,沈叔点了一桌子好菜,还叫了几瓶好酒,不停地要大家多吃点,说是学校食堂的伙食油水太少,今天好好改善改善。席间,沈叔还眉飞色舞地给我那些同学大谈我在司门口当少年枭雄的故事,听得大家对我刮目相看、无比崇拜,不知道我还有这等艰苦卓绝的革命史。从此后对我更加敬畏了几分。买单的时候,我抢着掏钱包,沈叔看我掏出来的都是些油渍渍的零钞,眼里就现出几分心疼,他赶紧把我拦住,不仅自己买了单,还塞给我两千块钱,要我以后千万别亏待了自己的身体。那顿饭吃得寝室里的同学都满嘴油光滑亮,个个对我有这样豪爽的叔叔羡慕不已。
  我刚参加工作那年,一个受到丈夫虐待的女人通过热线电话找到我,说她迟迟离不了婚,她丈夫威胁法院的工作人员,谁敢判他们离婚就用炸药炸死谁。结果我把她的惨痛故事写出来发表了,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迫于舆论的压力,法院最终判决那个女人和丈夫离婚。那个狗日的男人得知是我写的报道后,就天天提着个袋子堵在杂志社的大门口,声称要跟我同归于尽。派出所传唤了他几次,但每次没几个小时就把他放了出来,因为他袋子里其实装的是水果。但他却威胁我说迟早要把水果换成雷管。我被他骚扰烦了,就拿了把菜刀藏在公文包里,心想他只要轻举妄动,我就先下手为强。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两个星期,那个狗日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后来我才从沈小眉嘴里得知是沈叔出面,找了黑道上的人,给了那家伙2万块钱化解了这场危机。我跟沈叔说那岂不是便宜那家伙了,沈叔憨厚地笑笑,伟杰,你要明白,不是我们斗他不赢,而是他的命不值钱,你的值钱,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能够用钱摆平就是最划算的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最不值钱!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着沈叔对我的种种好,我的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菠萝听我说是我一个最亲的人快不行了后,她主动帮我收拾东西,还把一些凤凰的特产塞到我的包里,边塞边说,本来我想多留你住几天,但生死事大,你去吧,以后能记得我这个人就行了。菠萝说得异常伤感,让我好一阵心酸。下楼出来,我上了辆的士,直奔离凤凰两个多小时路程的张家界国际机场。车开出好远,我还看见菠萝站在吊脚楼上朝我这边痴痴张望。
  
  当天黄昏的时候赶到武汉同济医院,刚进沈小眉她老爸病室所在的走廊,就看见一些我认识和不认识的面孔来来往往,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周建新和郑婕都来了,他们坐在长椅上黯然无语,我匆匆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来不及说话,就直奔病室,沈小眉和弟弟妹妹正伏在她老爸的身体上大哭,身边站着的亲属不停地安慰他们,医生正在拆那些以前安放在沈叔身上的各种仪器。我脑袋轰了一下,我知道沈叔的灵魂已经飞进了天国,泪瞬间流了一脸。一看见我走进来,沈小眉立即扑进我的怀里,叫了声“姚哥”就泣不成声。我搂着她,我感觉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沈叔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盖着白床单,好象还在睡眠,也许是因为他成为植物人太久,跟死亡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多数亲属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除了脸色肃穆神情忧伤外,并没有多少人大放悲声。我轻轻地揭开盖在沈叔脸上的床单,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沈叔的脸是冰凉的,没有一点血色,我想起他小时候用长满胡子的下巴蹭我的脸,经常逗得我咯咯地笑着求饶,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扎进去了一样的疼。
  半个多小时后,在沈小眉姑父的安排下,沈叔的遗体被直接拉到了殡仪馆冷冻起来。那几天,我就在沈家花园里陪着沈小眉,晚上我要走,她死活不让,我只好跟她睡在一个房间里,丝毫不避讳她已经上大学的弟弟妹妹。每天晚上我们都要在沈家花园的葡萄架下烧纸,沈小眉一烧就是好几个小时,边说边念叨着老爸。有一次她说,爸,那边不知有没有人陪您喝酒,没有的话您就托个梦给我,我和姚哥改天烧些纸人陪您喝酒。有天晚上,沈小眉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搂着我哭着说,姚哥,我梦见我爸了,他赤着脚走在雪地里,说好冷好冷。姚哥,你说他躺在冷冻柜里,怎么能不冷呢?我明天一定要给他烧件皮靴子!听得我鼻子酸涩,在暗夜里默默流泪。
  几天后,沈叔的追悼会在殡仪馆隆重举行了,黑压压地去了六、七百人。要火化时候,沈小眉扑在玻璃棺材上就是哭着不肯起身,哭着喊着要爸爸,不让爸爸走,我和她姑父姑妈好几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拉起来。扁担山的墓地早一选好,墓前还有两尊石狮子,四周是青松翠柏,整个墓地的造价据说超过10万。取到骨灰盒后,沈小眉执意要抱着它回沈家花园一趟,说是要让老爸认认回家的路。我们坐在沈小眉她姑父派的一辆奔驰上面,车过龟山的时候,沈小眉对着骨灰盒说,爸,你好好看看,到龟山了,小时候我和弟弟妹妹跟您一起在上面看过流星雨的。过长江大桥时,沈小眉又哽咽着说,爸,过桥了,您以后记得回家的时候就走一桥,二桥离家太远……车内坐着的沈小眉的弟弟妹妹哭成了一片,我也听得泪如泉涌,连司机都不停地用手去擦眼角的泪水。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45
(44)
  
  这段日子我是司门口和阅马场两边跑,有时睡自己家,有时睡沈家花园,睡沈家花园的次数还多些,我知道沈小眉还没有完全接受她老爸已经离去的现实,我不忍心让她带着悲伤和孤苦独自住在偌大的一幢老房子里。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很频繁地做爱。有一天晚上,沈小眉兴冲冲地告诉我,说她今天去公司上班,有好几个同事说她皮肤好了很多,气色不错,问她用了牌子的化妆品。沈小眉当时说没有啊,我一直用的是以前的牌子。同事就说,那你一定是恋爱了,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还有一个女同事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经常跟男朋友那个,据说那个次数多的女人看起来会容光焕发。当时羞得沈小眉同志满脸通红。
  沈小眉把这些很私密的话都告诉了我,说这些话时她还有些羞涩,脸上泛着红晕。我想起了朵朵跟我说过一句话,做爱可以使她美容。我突然觉得上帝其实是公平的,让女人怀孕生孩子,让她们承受分娩的痛苦,但做爱却可以使女人越发美丽;而男人虽然没有分娩之痛,但做爱只能给他们短暂的愉悦,过后就是心虚气短、精疲力竭、头昏眼花、憔悴不堪。正应了那句乡下流传的粗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耕死的牛;田越耕越熟,牛越耕越老。
  有天我早晨去办公室,主编羊头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姚伟杰,你要注意身体哦,你看你眼窝深陷、脸色发青,走路重心不稳,再不注意保养,养精蓄锐,当心变成个木乃伊。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我发现自己的形容枯槁确实和沈小眉同志的容光焕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东湖兜风回来,我对沈小眉说今晚就不陪她去沈家花园了,我说我还有篇稿子要修改。沈小眉噘着小嘴摇着我的胳膊说,姚哥,我那里不是也有电脑么,你也可以在那里修改啊。我说我习惯了在自己的卧室里办公,这样才能有灵感,所以还是回去比较好。沈小眉听了,只好说,姚哥,那不打扰你了,但你要记住,别熬夜,注意身体。我在心里笑了笑,可爱的沈小眉同志,你摧残我比我熬夜更伤身体。
  切诺基刚开到沈家花园门口,手机又响了,一看号码又是林雅茹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让我意外的是,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这个号码机主的朋友吗?”我怔了一下,说是。那个男声又说:“你的朋友割脉自杀被送进医院抢救了,我是协和医院的医生,我们在她的包里找到这个手机,按了重拨键,发现她最后打的一个电话是你,所以就跟你联系了,你要是现在方便的话,就赶快过来看看……”
  医生后面还说了几句什么我已经没听清楚,我立即掉转车头,猛踩油门,朝汉口协和医院飞奔而去。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小眉一脸惊慌地问我,姚哥,发生什么事了?我嘴唇有些哆嗦地说,是,是小雅自杀了!沈小眉“啊”了一声就靠在座位上抽泣起来。
  车上长江大桥,风呼呼地往车内灌,凌乱的头发,迷离的泪眼,纷乱的思绪,我想起那个重庆来武汉做变性手术的小伙子哀怨无助的眼神,想起他站在桥栏上绝望的一跃;我想起在雅安人民医院时,林雅茹几天几夜没合眼地守在我床头,止不住瞌睡,额头在床沿上撞了个大包;我想起她在我卧室里手忙脚乱地四处插花的情景,我还想起那天花了300多块钱吃酸菜鱼后,她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的可怜样子……记忆是把无比锋利的刀,戳在我心头,一阵一阵的狂痛。
  赶到协和医院急诊室时,林雅茹已经脱离了危险,她的左手腕上缠着渗透了鲜血的纱布,正在输血,医生告诉我,她再晚送来几分钟,就没命了。医生还说,是一对情侣在长江大桥下面的一个桂花园里发现了她,当时她正背靠着树坐着,血流了一地,人已经昏迷。
  我以前经常和林雅茹去桥下的那个桂花园里散步,我们第一次接吻也是在那里。有一天傍晚,我们还在那里看见一个老人用毛笔蘸着清水,在水泥地板上写着: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唯见长江水……当时林雅茹还柔情万千地跟我说,姚哥,我们以后一定不能像诗里面写的那个样子,我要一辈子不跟你分开,我要日日思君又见君,爱如长江水。想起这些,心又忍不住剧痛。
  林雅茹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一个主治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把我叫到一边,问:“年轻人,刚才接电话的人是你么?”我点点头。他又问:“这个女孩自杀是因为你?”我迟疑了一下,仍然点头。他说,按照我们以前救治这类轻生病人的经验,病人在苏醒过来后看见身边站着的是她为之自杀的人,一般都会大哭大闹,情绪激动,很不利于身体康复。我建议你先回去,通知她的家人来这里守候更好,等她情绪稳定了你再来看望她。
  看见我在犹疑,那个医生微笑着说,年轻人,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你放心,到了这里,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她不会再有危险,你留在这里只会弊大于利。我紧紧地握了握医生的手,说那谢谢你了。我掏出手机,准备给林雅茹家里打电话,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我对医生说,还是麻烦您通知她家人吧,我想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个医生很善解人意地答应了,他把我说的号码抄在了一张处方笺上。
  按捺住悲伤走出医院,发现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飘起,像我心中连绵不绝的痛。我和沈小眉上了切诺基。沈小眉问我去哪里,我说回司门口。一路上再也无话,沉默如铁,我把车开到楼下,转身上了楼。沈小眉却默默地跟了上来。
  我说小眉你回家去睡吧,让我安静一会。沈小眉却像没听见似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动不动,她表情肃穆,眼神幽怨,说,姚哥,我今晚上不回沈家花园了,就睡在这里陪你。我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小眉,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不需要人陪,你还是回去吧。但一向很乖巧听话的沈小眉再次拒绝了,她固执地一犟脖子说,姚哥,我不走!
  我终于烦躁起来,大声喝道,小眉你是聋子啊,没听见我的话吗?别在这里烦我了,叫你走你就走!沈小眉还是没动,她定定地看着我,双眼如茧,织满无尽的哀愁。
  就在我要暴怒的时候,沈小眉幽幽地说,姚哥,我知道只要我今天晚上回去了,你又会脆弱起来,心会重新回到林雅茹身上,因为你不忍心看见一个女孩为你受伤,那道好不容易在你和她之间设置起来的雪墙又会被你的软弱和同情融化。其实她不适合你,你一直对她的经历耿耿于怀,即使你和她又在一起了,你也会痛苦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法原谅她的失身和做过妓女的历史,但是你可怜她,心疼她,舍不得让她受伤,你想回去照顾她,对不对?但是只要你走出这一步,你又会回到爱情的误区,在爱与不爱中挣扎,在坚持和放弃中徘徊,你不觉得那样对你还是对她都很残忍吗?今天晚上,我不允许你脆弱,我不要你回到过去,我要守着你,要你选择坚强!
  站在灯影里的沈小眉如神女伫立,目光迥然,看得我内心一阵惶恐。她继续说,姚哥,如果你认为林雅茹自杀让你无比感动的话,那么,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肯为你死了吗?告诉你,她林雅茹可以,我沈小眉也同样可以!说完,她猛地摘下我挂在床头的那把镶嵌着绿松石的藏刀,迅速抽开刀鞘,把锋利的刀刃搁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我扑过去,抓住她握刀的手,心头一阵大恸。沈小眉无力地靠在我怀里,浑身颤栗,藏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嘤嘤地哭泣起来。我终于热泪盈眶地明白,这个看上去温柔如水的女孩,其实内心有着无法摧毁的执拗和坚强,为了唤回一个渐渐远离自己的背影,为了夺回一份可能消逝的爱情,她不惜用毁灭自己生命的最极端的方式,来阻止我对另一个女人的生死之疼。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43
(43)
  
  周建新打电话来,说他和郑婕请我吃晚饭,他要我带上林雅茹。我没好气地说,我跟她吹了,你小子以后不要再提这丫头的名字。周建新在电话那头愣了愣,说姚哥你真舍得把这么漂亮的一个尤物拱手让人啊?你知道吗,只要你一放手,这个世界上不知有多少男人会为她争得头破血流。我说别人为她打架也好,杀人也好,跟我姚伟杰没有任何关系!
  周建新叹了口气,又说,姚哥,你和林雅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还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知道,恋人之间总是会有些矛盾的,你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听他一口一个“林雅茹”,我顿时烦躁起来,我说你小子请客吃饭就请客吃饭,罗嗦什么?你再罗嗦我就挂电话了。周建新听我生气了,赶紧说,好好好,算我没说,你6点半到八一路的“小蓝鲸”来吧,我和郑婕在那里等你。你要是愿意,可以带沈小眉一起来。
  沈小眉今天穿了件荷绿色的连衣裙,就是她以前去雅安时穿的那条。想起她不远千里疯狂找我的情景,心里仍是十分得感动。我们赶到小蓝鲸时,周建新和郑婕正隔着桌子面对面地调情,周建新夹起味碟中的一粒花生米塞到郑婕的嘴里,郑婕张开口接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老实木讷的周建新在女孩子面前浪漫,感觉有些好笑。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全国人民都在看着你,你小子注意点影响,别污染了大家的视觉。这里还有不少未成年儿童,你不要影响了我们伟大祖国的下一代健康成长!”周建新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说,姚哥,你们怎么才来,我和郑婕都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周建新告诉我们说,他和郑婕拿结婚证的事已经告诉老爸老妈了,两老原谅了他们先斩后奏,他们已经定在今年国庆节举行婚礼。我说那好啊,到时我来帮你当伴郎。这时,郑婕和沈小眉相约着一起去了洗手间。趁她们不在,周建新笑着对我说,姚哥,我听说当伴郎伴娘的人得是处男处女,你是老革命了,我估计你就是坐时光穿梭机倒退回去十年也做不了伴郎,还是免了吧,你帮我当个司仪还差不多。
  我说那就定了,我当司仪,我就不送你红包了,你也不用送给我,咱们互相抵消。周建新笑着擂了我一拳,那可不能美了你!
  郑婕和沈小眉又回到席间,两个陌生的女人比两个陌生的男人容易沟通多了,只一起去了趟洗手间,她们看上去好得就像姐妹俩一样,说话唧唧喳喳的。吃饭的时候,周建新点了盘剁椒鱼头,沈小眉总是把鱼头上覆盖的剁辣椒用筷子扒开,将白生生的鱼肉夹给我。周建新打趣着说,小眉,你好偏心啊,只给姚哥夹菜,不给我夹。
  沈小眉笑吟吟地说,建新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哥胃不好,不能吃辣椒。再说我就是想给你夹,还怕你夫人有意见拿刀砍我呢!郑婕也笑,建新,你别忘了朋友妻不可欺,我力气小,提不动刀砍人,你当心姚哥满大街拿刀追着砍你。郑婕也许从周建新的口中得知我和林雅茹吹了,看见我和沈小眉这么亲热,她于是把沈小眉当成了我新的女朋友。
  听到“朋友妻不可欺”那句话从郑婕的嘴里说出来,我又想起曾经和她在床上的缠绵,心中顿时生起万般愧疚。郑婕可能也意识到了,她脸红了红,低下头去喝茶。大家正在说笑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但只响了两下就挂断了,我一看来电显示,是林雅茹的号码,就没去管它。但心里一直在想,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是有事找我吗,怎么又突然不打了?心里在想着这些,口里吃菜已经完全没了滋味。
  
  从“小蓝鲸”出来,已经快9点钟,告别周建新和郑婕,我开着切诺基带沈小眉去东湖边兜风。树影里不时有一对对的情侣在车灯照射下慌乱躲闪,湖面野鸭扑腾,绿荷摇曳,突然想起那天夜晚我酒后飚车差点栽进湖里,仍有点后怕,我问沈小眉,一向胆小的她,当时怎么能够保持如此镇静?
  沈小眉没有直接回答我,她从我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只锃亮的ZIPPO打火机,抽出机芯,指着上面篆刻的四个小字,幽幽地说,因伟有我。我听成了“因为有我”,借着车内的灯光仔细一看,其实是“因伟有我”。我问她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她惊讶地说,你一直没发现吗,在送给你的时候就刻上去了。这个打火机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沈小眉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当时花了800多块,但好几年过去了,我一直没发现机芯上还篆刻着四个字。
  姚哥,这个世界上因为有你才有我,没有你也就没有了我,所以我怕什么呢?沈小眉用深情款款、清澈如水的眼神看着我,灯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柔媚无比。
  我的心头顿时滚过一阵暖流,我想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忽略她了,忽略了她的用心,忽略了她的美丽。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41
(39)
  
  我决定找个陌生的地方住些日子,让时间和距离来淡化一些什么。我一直喜欢看沈从文的书,喜欢他描述的那个美丽神秘的凤凰古城,喜欢他笔下幽幽流淌的沱江水。我借口神经衰弱,拿着医院一位朋友给我伪造的诊断书到杂志社请了半个月的病假。除了周建新,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我此行的目的地,我甚至没有告诉林雅茹和沈小眉我要暂时离开武汉。我跟周建新说,我没有带手机出门,到了凤凰后会给他留个客栈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就给我打那个号码,但一定不要告诉林雅茹和沈小眉我去了哪里。周建新说,姚哥,怎么心情又不好了?你还是学学我吧,早点找个合适的女孩结婚,你这样在女人之间周旋好累啊!我看林雅茹也很不错的,你们就……
  听到“林雅茹”三个字,我又烦躁起来,我挂断手机,摁灭了周建新还没说完的话。去中南商场买了一双登山鞋和一条猎装裤,花了我1000多块,全副武装的在镜子里照了照,看上去还真象一个笑傲江湖的远足者。我从武汉坐火车到湖南怀化,再转车去吉首,又从吉首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旅游巴士到了凤凰。
  我住在沱江边一座吊脚楼式的客栈里。这座吊脚楼总共有三楼,最上面一楼是主人的卧室,二楼是客房,楼下是一个叫“红颜知己”的酒吧,老板娘叫菠萝,长得很漂亮,有点像张曼玉,年龄在30岁左右,对喜欢少妇的男人来说是很具有杀伤力的。每天晚上,我总是看见有不少来喝酒的单身男人围着吧台跟菠萝调情。这个时候,我只会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面对着窗外的沱江水,听着古老的苗歌,沉默地喝酒,这倒不是因为我喜欢装酷,而是我不喜欢凑热闹,我更习惯于单打独斗。
  那天上午,天气有些阴沉,因为连续观光了三天,有些累,我想休息一下,就没有打算这天出去。我来到楼下的酒吧里一边喝湘西特有的砖茶一边看着窗外雾气弥漫的沱江发呆,菠萝从三楼下来了,可能是看见酒吧里就我一个人坐着,而且是来得这么早,她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我问她介不介意跟我聊会天,她说不介意,然后就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我们面对面的坐着,菠萝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怎么一个人到凤凰来。她说大凡独自到凤凰来旅游的人都是带着惆怅来的,希望这里的山水能够沉淀他们心中的悲伤和浮躁。
  我没有跟她解释我来凤凰的原因,我喝了口砖茶说,我不想谈论爱情这个话题。菠萝笑了,她说你的沉默意味着你心中还没有释然,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了,你跟别人谈论什么都是坦然的。和我碰了碰茶杯后,菠萝又说,生活完全可以变得简单些,很多时候心灵的负重不是别人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加给自己的,在你困惑疲惫的时候,完全可以去放纵,甚至找个陌生人做爱。但我告诉她说,做爱过后我常常会更加茫然失措。
  菠萝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在做爱过程中掺杂了太多因素,比如责任、道德、贞节、背叛等等,其实做爱就是做爱,跟握手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都是两个人身体器官的接触,你享受这种接触带给你的快感就行了。
  实话说,菠萝是个很能开导别人的女人。菠萝还告诉我,她老家是长沙的,她以前在一所大学教法律,现在她离婚了,7岁的女儿在长沙一所贵族学校寄宿读书。她的前夫是税务局的干部,经常在外面赌博找小姐,她受不了,一气之下就离了婚,然后来到凤凰,用所有积蓄买下了这座吊脚楼。她说她在这里听了太多男人和女人的倾诉,觉得这个世界上人都活得很不容易,所以才慢慢有了一种看淡一切的心态。
  “姚先生,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菠萝突然问我。
  我很诧异她能准确地叫出我的姓,虽然她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但并不负责住宿客人的登记,这项工作有一个穿着苗族服装的前台小姐代劳。菠萝可能是猜出了我的诧异,她笑着说,你独自坐在酒吧里喝酒的时候我就注意上了你,我觉得你跟别人有些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也不想去琢磨,活着应该是件简单的事情,想多了人容易累,我只在乎瞬间的感觉。我查了旅客登记簿,知道了你的名字,你不会介意我打探你的隐私吧?菠萝笑起来,牙齿像糯米一样晶莹雪白。
  我摇摇头,笑着说我又不是微服私访的康熙皇帝,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我的底细。看到酒吧的一角放着一排书架子,上面有我们的杂志,我走过去拿了一本,对她说,我是这家杂志的编辑。哦,很不错的一本杂志,我以前经常看,菠萝说,不过现在看得少了,里面太多悲欢离合的故事,让人心里压抑。我说,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们这种生产精神食粮的人也会有着解不开的心结?菠萝说,没有啊,尼采后来不也成了疯子吗?越是对这个世界思考太深就越是容易精神崩溃,所以还是简单一点生活比较好。像我这样,就永远不会变成疯子。菠萝说完后,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
  说着说着就到了中午,菠萝执意要请我吃凤凰的风味美食——社饭、酸辣子炒沙萝菇和血粑鸭子。吃饭的时候我们谈起了很多湘西的掌故,说到赶尸时,我问她这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她说她也不知道,只是听当地人提起过。不过她说她认识一个很有法力的苗族巫师,据说能看到人的前生和来世、卜测命运,问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我一听就来了兴趣,说好啊好啊,能不能午饭后就去?菠萝掏出手机,给一个什么人打了电话,对方好象是说巫师在家,于是菠萝答应了下午陪我去巫师所在的那个苗寨。
  那个苗寨其实不太远,从菠萝的这座吊脚楼出发,沿着沱江下游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巫师是个脸膛黝黑、瘦骨嶙峋的老头,没有我想象中的仙风道骨,看见我们来了,他连身都没起,就坐在火塘边吧嗒吧嗒地抽旱筒烟。巫师懂汉话,菠萝跟他说明了我们的来意,说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想算算爱情和前程。菠萝还把我们半路上买的一大块腊狗肉送给了他。
  巫师这才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从一只被烟熏得发黑的小木匣子里摸出几枚铜币,要我随意挑一枚,我挑了一枚,看见上面写着“开元通宝”,是唐朝的钱币。巫师要我把我挑中的铜币往上一抛,等落地后,他仔细看了铜币的方位和正反面。接着,他又要我把我的生辰八字和我相关的女人的生辰八字告诉他,我说我只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其他人的生辰八字我不知道。巫师说,那姓名也可以,只是会对结果的准确性有一点影响。我把林雅茹和沈小眉的姓名告诉了他。巫师用两块骨头制的笏测了约摸半个小时后,叹了口气,用一根树枝在火塘的灰烬里写了一个字,我凑近一看,头嗡的一下就大了,那是一个“劫”字!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巫师就是摇头不做声。问得急了,他就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只好扔下一百元前拽着菠萝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闷闷不乐,我在想那个苗族巫师说的“劫”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意味着我会遭遇一场劫难,一场因为女人而起的劫难?菠萝看着我怏怏的样子,说,早知道你这么看不开,我真不该带你来算命。我自己就从不算,也不是太信。你说要是把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人有时就是要糊涂一些。
  想想菠萝的话有些道理,我想自己空着急也无济于事,还是顺其自然吧。我岔开话题,问菠萝在凤凰这么久了,会不会唱一些当地的民歌。菠萝笑着说,只会唱一首,说完就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妹妹生得白又白,情郎生得黑又黑;
    黑墨写在白纸上,你看合色不合色。
    娇妹十八郎十七,口口骂郎无年纪,
    大山木叶有长短,那得十指一般齐?
         ……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41
(40)
  
  回到吊脚楼时已近黄昏,菠萝要请我吃晚饭,没在她的客栈,在附近的恋山楼饭庄,还是点的凤凰特产,小米粉蒸肉、糯米酸辣子和火焙鱼豆腐汤,但临到买单的时候是我抢着付了账,在女人面前我不能表现得太小气。这天晚上,在“红颜知己”酒吧里,菠萝谢绝了所有男人的纠缠,陪着我喝闷酒。离开武汉三、四天了,我不知道此刻林雅茹在做什么,是不是站在寂寥的夜色中忧伤地吹箫,是不是还在司门口那幢空无一人的阁楼下徘徊,有没有因为我的失踪而默默哭泣?我又想起了沈小眉,她老爸还昏迷不醒吗,她还是不敢抬头看流星滑过漆黑的夜空吗,她还会像上次一样流着泪四处找我吗?这两个女人的身影交替着从我眼前晃过,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让我头晕目眩。渐渐的,桌上堆了十几个空酒瓶子,我喝高了,醉眼朦胧中,我看见菠萝吃力地扶着我站起来,我们互相搀扶着上楼,我听见楼下的酒吧里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口哨和怪叫。
  二楼我的客房内,菠萝一边在浴缸里放水一边让我的头朝马桶低下,她把手指伸到我的喉咙里,刺激我一阵呕吐,秽物溅了她一身。接着,她脱光我的衣服,把我扶到浴缸里躺下,然后她又脱光自己的衣服,和我一起躺在浴缸里。湿漉漉的风,带着沱江水草的气息透过浴室的窗户吹进来,江上蛙鸣声声,渔火若隐若现,我渐渐清醒,看着菠萝玉体横陈,眼波流转,不由一阵亢奋,我翻身把菠萝压在下面……
  几乎整个晚上我们都在疯狂做爱,从浴室到卧室,从席梦思到沙发,从地板到桌子。最后我们都瘫软了,一丝不挂地背靠着背,坐在吊脚楼临江的阳台上看夜景。远处挂着红灯笼的万名塔像妖怪似地瞪着血红的眼睛,沱江从我们脚下幽幽流过。没有星星,月亮躲到云层里去了,蟋蟀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哭泣。我们就那样靠着,什么话都没有说。晨曦微露的时候,菠萝站起来,拢了拢我被风吹乱的头发,说,我们去休息一会吧。
  我们走进卧室,相拥着在床上躺下。我很快进入了梦乡,我梦见自己跳到沱江里去抓鱼,结果鱼没抓到,被浪头一打跌入了一个漩涡里。我慌乱起来,拼命挣扎,突然一丛水草漂过来,我赶紧抓住不放……我被菠萝摇醒了,此刻天已大亮,她脸微微有点红,嗔怪道,你把我抓疼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而且把手放在了她下面茂盛的地方。我赶紧松开手,尴尬地朝她笑笑。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和菠萝去吃早饭,床头的电话响了,我心里一沉,我只给周建新留了这个电话号码,叮嘱他除非有紧急情况才打电话找我,莫非真的有事情发生了?我拿起话筒一听,果然是周建新,他声音低沉,语调悲伤,说,姚哥,你快回吧,沈小眉她老爸不行了。话筒一下就从我的手中掉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39
(37)
  
  
  我承认和徐峰的第一次交手我就输了,我不是输在实力方面,而是输在知彼不知己,我知道徐峰这狗日的是个流氓,却没想到林雅茹对我隐瞒了一个致命的事实,我等于抡起一根棒子打别人,没想到先被棒子打肿了自己的脸。林雅茹焦急地问我跟徐峰谈了些什么,有没有结果,他是不是答应不再来纠缠她了?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说你让我安静一下好不好,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我枕着胳膊躺在藤椅上,看着窗外眩目的阳光,头有点晕。林雅茹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小声给公安局一个关系不错的作者小李打了个电话,要他帮我到刚才徐峰出示的卖淫嫖娼通知书上落款的派出所查证一份东西,并叮嘱他绝对保密,他答应了,说三天后回复我。
  林雅茹从洗手间出来后,问要不要她帮我按摩一下,她知道我长期写稿落下了颈椎疼的毛病。听到“按摩”两个字从林雅茹嘴里说出来,我就突然联想到街边那些藏污纳垢的美容美发店和休闲屋,每个卖笑小姐总是会以按摩一词来引诱你,如今在那种地方按摩差不多成了卖淫的代名词。看我没做声,林雅茹径直走过来,一双柔软如绵的手在我肩颈上温柔地搓捏着,我突然神经质地坐起来,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林雅茹被我看得发愣,她说姚哥你怎么了?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说,没什么,我刚才在考虑一个稿子方面的问题。林雅茹笑了,她说姚哥你能不能放松点,不要成天都想着写稿子,这样很伤神的。我给你拉拉二胡,让你头脑放松一下,好吗?我重新躺倒在藤椅上,懒洋洋地说,好吧。
  林雅茹从我卧室门后取下那把我老爸留下的二胡,托在膝盖上,很优雅地拉了起来。整个阁楼霎时被一种悠扬悦耳的旋律笼罩。她拉的是《春江花月夜》,很投入,表情沉醉,仿佛整个身心已经融入到那如诗如画的意境中去了。我想,这样楚楚动人,这样有艺术素养的女孩怎么会去卖淫呢?我多么希望徐峰是在骗我,只是为了制造我和林雅茹之间的隔阂才伪造了那份该死的卖淫嫖娼通知书。不管她是不是被强迫的,林雅茹给我戴上了绿帽子我已经很难接受了,如果被证实她曾经还做过那种肉体交易的肮脏事,我想我们之间绝对是完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一个为了可怜的金钱就任由男人在自己身上糟蹋的下贱女人,当然,前提是这个女人是我的女朋友或者老婆。
  
  
  很不幸的是,小李当天下午就给我来了电话,看到他号码的那一瞬间,我用手按了按胸膛,担忧心脏等下会不会爆跳出来。小李告诉我,情况属实。他问我是不是核实一篇稿子的真实性?我说是的。小李说,现在的女人可真够贱的,听说那个姓林的女孩很漂亮,还上过音乐学院……我听不下去了,我对小李说,谢谢你,我现在很忙,马上要开会,改天请你喝酒,不待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林雅茹不知道我很小李在电话里聊什么,但她听见了我说要马上去开会,她问,姚哥,你要去开会了吗,怎么没早跟我说?那我去帮你收拾东西。说完,就帮我去拿公文包、车钥匙,擦放在床底下的皮鞋。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想到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因为那一张薄薄的纸而一笔勾销,我心就有点疼。我走过去,轻轻叫她的名字。林雅茹站起身来,回过头,吃惊地看着我,手里还拎着我一只擦了一半的皮鞋,她说,姚哥,你刚才叫我名字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听得我有些心酸,你这是怎么了?我没说话,我搂着她的腰,让她靠在我肩膀上,她的一只手还把皮鞋高高提起,生怕弄脏了我的衬衣。
  沉默了两分钟,我终于说话了,小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雅茹说,没有啊,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的意思是,除了我和徐峰,你和别的男人,还有没有过那种亲密接触?我尽量把话说得委婉点,我不想太伤她的自尊心。绝对没有!林雅茹脱离我的怀抱,有些气呼呼地说,姚哥,你这样猜疑是什么意思,好象我跟世界上的每一个男人都上过床似的。如果林雅茹应答不是这么斩钉截铁,不是一下子就把自己的罪责推脱得一干二净,可能我还不会这么恼火,我冲她吼道,你说话合作点好不好?林雅茹说我怎么不合作了,我连那种事情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是不是非要我承认和所有男人都乱搞过你才得到一种变态的满足?
  我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说话还这么冲,我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耳光扇过去。
  林雅茹被打愣了,手里拎着的皮鞋掉在地上,她泪眼汪汪地说,姚哥,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对你是一心一意?我和徐峰发生那事都是被迫的,我真的再没有跟别的男人有过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如果你是因为我曾经失过身而迁怒于我,怀疑我,那么,我可以让你狠狠地打一顿,只要你还爱我,你怎么出气都行!
  看着林雅茹白皙的脸上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听着泪眼汪汪的话,我的心又软了起来,我最终还是没有对她说那份卖淫嫖娼处罚通知书的事,我想,即使是要分手,也该给她留点面子,最后一点可怜的面子。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39
(38)
  
  独自开车去郊外兜风,这是我宣泄郁闷的一种方式,我想这个习惯也许是来源于我小时候在乡下住过的经历。在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老爸要到西藏去支援边疆地区的教育事业,为期一年,我妈带着两个孩子忙不过来,就把我送到了孝感的外婆家,我在那里插班读书。
  我外婆住的村庄离武汉有一百多里路,四周都是巍峨挺拔的大山,其中位于村庄北面的一座山叫做“鬼门关”,上面林木遮天蔽日,时不时有虎啸狼嗥的声音传出来。“鬼门关”最高峰上有一个巨大的泉眼,一道白亮的溪水从那里拖下来,有如悬天白练倾泻到悬崖脚下,然后又在村里拐了几个弯,汇集其它支流的水,变成一条声势浩荡的河流往武汉滔滔而去。
  外婆家的屋子是一幢陈旧的土砖房,房前是一口水井,井上压着半块被青苔染得发绿的墓碑。井的前面是几丘田,田的前面是一条泥马路。马路过去又是田,田再过去便是那条发源于“鬼门关”的小河,只要不涨大水,小河一年到头总是清汪汪亮灿灿的。河对岸除了一片小小的板栗树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春天时,远远望去,油菜花都开了,草籽花也开了,红的紫的蓝的黄的,开得又粗野又放肆,煞是好看。
  我背着那只印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军绿色书包在外婆村里的胜利小学读了一年书。到我返回武汉以后,除了外公外婆,我只记得喜喜、毛觅香母子、白老师和杨校长五个人。
  喜喜家住在高高的河堤上,就在村里那个小小的几乎徒有虚名的发电站旁边。那是一间又破又旧的土砖房,连窗户都是用破报纸糊着的,冬天来了的时候,冷风总是毫不留情飕飕地往里灌。喜喜只比我大两岁,却有四个妹妹,一个弟弟。跟她的弟弟妹妹们一样,喜喜总是拖着长鼻涕,穿的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不是掉了扣子就是脱了线缝。喜喜的头发又脏又乱,像个茅草堆或野鸡窝儿,就算扎上两条羊角辫也是歪歪斜斜有气无力的。但是喜喜不仅会拾柴禾、割草、喂猪,而且只要到了山上、林中,好像世界上所有的饿东西都可以吃,如映山红的花蕊儿、灌木丛里的刺莓儿、雷雨后茶树上长的“耳朵”儿……
  毛栗子经常骑在水牛背上四处闲逛,那优哉游哉的样子曾经令我非常羡慕,因为外公常常跟我讲《封神榜》里面的故事,说姜子牙打仗时就骑着一头麒麟,于是我总认为拥有坐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坐在上面感觉自己就像冲锋陷阵的勇士或是得胜凯旋的将军。
  毛觅香是毛栗子的母亲,据说她的丈夫是一个犯了什么政治错误的知青,后来畏罪跳河自杀了,毛觅香受到刺激,精神便失常了。依稀记得那个黄昏雨后,喜喜在河边割猪草,而我则在樟树下捡小石子玩。突然,我发现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站在我面前,虽然已是深秋的天气,她却只穿着单衣单裤,裤管很大,里面鼓满了风。她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和枯黄,长长软软的一直拖到膝盖上。她看着我,黑色的眼珠好像也同时微笑着,然后她又透过我的头顶,两眼空洞洞的盯着清亮的河水出神。
  我的骨子里陡然有了几分凉意,于是逃也似地去找喜喜,喜喜却不见了。等我再回头去看樟树下的古怪女人时,她已被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围在中央。孩子们一边朝她扔土疙瘩,一边兴奋地唱起自编的歌谣:“毛觅香,真漂亮,辫子搭在肩胛上,眼睛翻两翻,一冇麻子二冇癍……”
  正闹得凶时,毛栗子和喜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大声和那些孩子斗嘴。于是,那群野性十足的孩子又转而和毛栗子和喜喜对干起来,他们应用乡村粗俗歌谣的熟练程度就像他们使用筷子一样轻而易举:“两公婆,不要脸,熄了灯,面对面……”毛栗子和喜喜愤怒起来,双方很快由拌嘴发展打斗。我正在一旁不知所措时,被一个男孩揪住了羊角辫的喜喜朝我大叫:“安迪,你还看着干嘛,快来帮忙啊!”我迟疑了片刻,但突然想到如果得罪了喜喜,她就有可能再也不带我去摘刺莓、野山桃什么的吃,于是硬着头皮冲过去加入了混战。
  这场混战最后被闻讯赶到的大人们制止了,但双方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然而,从此我和毛栗子、喜喜都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只要一有机会就结伴在一起玩耍。我们常去莲花盛开的芦苇湖里钓鲫鱼,去青翠的竹林中挖春笋,或者趴在软软的散发着沁人清香的稻草堆上,看那煎饼一样的红月亮……
  杨校长应该说是我人生剧场里第一个登台的反派角色。
  杨校长不管天晴下雨总是戴着那顶印有红五角星的破草帽,而且他秃头、驼背、三角眼,怎么看都不像个人民教师,倒像个打入革命队伍内部的美蒋特务;白老师就不一样了,她留着齐肩的黑发,脸庞白净圆润,弯弯的柳叶眉下嵌着一双黑葡萄般美丽的大眼睛,她说话的声音都软甜软甜的,听起来舒服极了。白老师就住在胜利小学后面的一间茅草房里,里面又因阴暗又潮湿,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墙壁和窗棂上都糊了白纸。
  我常常去白老师的房间里交家庭作业,她既是语文老师和班主任,还是胜利小学唯一的音乐老师。学校的那架脚踏风琴平时就摆在她的房间里。我喜欢看白老师嫩如葱白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跳来跳去,更喜欢看她一边弹琴一边低眉吟唱的样子:“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胜利小学的每一个学生都很喜欢白老师,因为她和蔼可亲,从不打骂我们,不像杨校长经常把学生吓得尿裤子,而且她从不要求我们上课时像个囚犯似地把双手放在背后。白老师还喜欢唱歌,她常教我们唱《我的祖国》、《卖报歌》和那首我现在已记不清名字的叫什么“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的南斯拉夫歌曲。可以说,那时侯白老师是胜利小学许多学生心目中的偶像。
  白老师在我心中偶像形象的破灭是在小学三年级下学期的那个春天。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床,邀毛栗子和喜喜去田野里采野蕨。蕨是一种毛茸茸的草本植物,嫩茎可以吃,乡下人常把它采回来,放在开水里烫一烫,然后就可以炒着吃了,味道极鲜美。我一边挎着竹篮子采蕨,一边欣赏着从潮湿泥土下刚钻出来的草籽花,不知不觉和喜喜与毛栗子两人拉开了很员的距离。等我腰酸腿疼抬头一看时,我竟来到了白老师住的那间茅草房附近。我突然想到要送一些野蕨给白老师,因为她偶尔也生火做饭。
  就在我走近茅草房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喘息声。我天生好奇,有着窥探神秘事物的强烈愿望。于是,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透过门缝朝里望去,只见平时道貌岸然的杨校长此刻正光着身子趴在同样赤身裸体的白老师身上不停地上下运动,而白老师紧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更让我惊恐不已的是,一会儿杨校长竟把他那肮脏的东西塞到白老师的嘴里,还淫笑着说:“宝贝,我请你吃香蕉!”
  我恶心地背过头去,用手掌死死捂住嘴巴,但早餐吃的酱油饭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这时,我听见茅草房里突然有了一阵慌乱的响动,于是赶紧提着篮子朝田野里跑去……这次偷窥带来的两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白老师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支离破碎;我从此拒绝再吃香蕉!
  那时我已9岁,知道只有夫妻间才能干那事,但我很奇怪为什么白老师会和杨校长睡到一起,而且杨校长年龄大得足可以当白老师的父亲。
  那年暑假,我被结束支边的老爸接回了武汉。为了体现对艰苦支边、献身祖国教育事业的教师的优待政策,市教委特意派了一辆当时很稀罕的军绿色吉普车来偏僻的大山里接我回城。
  多少年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那被我抛在身后的沉默的村庄、天边那抹血红血红的夕阳,以及胜利小学后面那间像火一样燃烧的茅草房,和一首用脚踏风琴弹奏出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伤感乐曲。
  
  
  我想,我之所以爱上颇富艺术气质的林雅茹,一定和潜意识里对白老师对纯净乡下的怀念有关,那里的空气透明,那里的人善良淳朴,而林雅茹一出现,就给我一种娇羞无限、清纯如莲花的印象。可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就像白老师在我心中的偶像形象一朝破灭一样,林雅茹又给了我当头一棒,她不仅失过身,还干过世界上最肮脏的那种职业。我无法抹平她在我心中留下的伤痕,是的,很多痕迹都可以轻易拭去,惟有伤痕会一辈子留下来,在某一个阴雨连绵的季节让我隐隐疼痛。
  大学时代我写过一篇叫《伤痕》的文章,讲了两个初中生早恋的故事,他们爱得如痴如醉,但后来那个男生为了消除大家对他早恋的不良看法,争取到保送上中专的名额,就故意在教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写文章,含沙射影地骂那个女生,说她是自作多情。那个女生因此被迫转学了,那个男生终于如愿以偿保送上了中专。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那个男的意识到年少懵懂时犯下的错,就辗转找到当年的那个女同学,向她忏悔。
  但她冷冷地回答说:“生命中,有些痕迹不是能够像粉笔字那样轻易擦拭掉的,比如伤痕,因为它深深地刻在心里,随着青春的渐老而一触就痛!”
  我想,林雅茹,这个名字从此就成了我的伤痕。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37
(35)
  
  一连几天我都在琢磨怎么来帮林雅茹摆脱那个狗日的徐峰,他妈的太欺负人了,仗着有几个臭钱就霸占良家妇女,不要说林雅茹曾经是我姚伟杰的女人,就算是别的男人的老婆,他如此横行霸道也不行,我一定要为民除害伸张正义!我掂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徐峰:武汉康民药业集团的董事长,30多岁,开凯迪拉克,身材魁梧,资产数亿,各种荣誉加身,曾连续三年被评为武汉市十大明星民营企业家,是武汉市的纳税大户,手下有数千员工。我:武汉某杂志社编辑记者,20多岁,开二手的切诺基,身材不胖不瘦,不动产——一幢破旧的小阁楼,发表作品一百多万字,获奖若干次,曾连续四年被评为杂志社最佳编辑,是编辑部的骨干,身后有千千万万同样具有新闻职业道德、嫉恶如仇的同行。比来比去,我除了钱比他少点,车比他差些,也不是实力太悬殊,至少我们有得一拼,他妈的,有钱又怎么样,鹿死谁手,还说不清呢!
  我答应帮林雅茹,并不意味着我就已经原谅了她的所作所为,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毕竟我和她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以调和,不需要用激烈的阶级斗争方式来解决,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反复教导过我们的。
  一天晚上,我还闷在家里想该怎么收拾狗日的徐峰,周建新给我打来电话,说,姚哥,晚上我们一块喝点革命小酒,我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说有什么喜事你就在电话里说,我正烦着呢。他说你烦什么烦啊,正好出来,咱们哥俩聊聊天解解闷。我问他在哪里,周建新说去民主路的巴山夜雨吧,那里环境不错,离你家也不太远。我问他多久可以到,他说已经在路上了,到了小东门。我说你他妈的都算准了我要出来陪你喝酒啊,他笑着说是啊是啊,这么多年,姚哥你的脾气我还没摸透么?这小子,倒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
  开车到巴山夜雨,我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该答应周建新的邀请的,因为我看见站在茶楼门口的不仅仅是周建新,还有郑婕,他们两个都笑容满面、亲昵异常。我在驾驶室里呆坐了几分钟,脑子飞快地转着,想自己是不是该下来,下来后怎样应对这个尴尬的局面,周建新已经替我拉开了车门,他叫道,“姚哥,你在里面磨磨蹭蹭干什么?”
  事已至此,我只好硬着头皮下来,我的视线刚一和郑婕相接,我就看见她变了脸色,但仅仅是几秒钟的工夫,她的脸色就恢复了正常。她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微笑着说:“你好,我今天听建新提起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听见她把“今天”两个字咬得很重,意思是强调她以前并不知道我和周建新是铁哥们,言外之意也就是,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不是存心想伤害谁,彼此都不要太介意。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我也笑着跟郑婕打了招呼,三人来到巴山夜雨的二楼坐下,我和周建新要了一瓶郎酒,郑婕要了杯碧螺春。我问周建新有什么喜事,整个人看上去都神清气爽的。他喜滋滋地、带着一丝神秘告诉我,他和郑婕领了结婚证了!我心里一惊,想这下我对不起哥们了,却装做很高兴的样子说,那恭喜你们了!
  周建新满面春风地告诉我,结婚证是他们两个偷偷领的,现在他老爸老妈还不知道,他准备找个时间跟他们说说,反正木已成舟,他们要反对也无可奈何。周建新说他不相信他老爸真的会因此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是因为有一天晚上他偷听到老爸老妈在卧室里谈话,他老妈问他老爸:“如果建新和那个郑婕结婚,你是不是真的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哟?”他老爸说:“唉,我也不过是吓吓他而已,怎么可能真的那么绝情?他再怎么不争气不听话,我也舍不得赶他走啊,毕竟我们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周建新当时听了,心里差点乐开了花。得知了老爸老妈的底线,周建新的胆子就大多了,正好碰上结婚登记制度改革,男女双方不再需要单位介绍信,只要凭身份证就可以登记结婚了,于是他和郑婕担心节外生枝,赶紧去把证给领了。
  想起那天晚上郑婕给我说的话,我不知道她最后为什么宁愿放弃三室一厅的住房和五十万现金,而作出和周建新结婚的选择,难道他们真的日久生情、难分难舍?我问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周建新说可能是在国庆。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喝得有些高了,他说话有些结舌了,姚哥,你,你一定要送个,送个大大的,大大的红包才行啊,否则,不,不准,来吃,兄弟的酒席!我内心愧疚,目光黯然,我在心里对周建新说,兄弟,对不住了,我已经提前送了你一顶绿帽子啊!
  周建新内急,摇摇晃晃地去洗手间了,我和郑婕对坐着,我躲避着她的目光,喝着闷酒,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郑婕先开口了,她说,姚哥,我现在知道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赶我走了,其实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对吗?
  我点点头,把酒杯重重地放下,心里头不是滋味。
  郑婕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觉得很对不起建新,他是你的铁哥们,朋友妻不可欺,何况你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所以你感觉很内疚,其实我也是,但我们都是无意的,不是我们存心要去伤害谁,我们也没有错,要说错,就错在生活,说到底,是生活伤害了我们!
  是生活伤害了我们?!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我把酒杯重新拿起,满上,然后一饮而尽。
  不是我们伤害了谁,是生活伤害了我们!我想,周建新永远都不是能说出这种精辟语言的郑婕的对手。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38
(36)
  
  学校放假了,林押茹整天没什么事,为了避免徐峰的纠缠,她几乎每天都在我那幢小阁楼里看书、练习吹奏乐器、帮我做饭、打扫卫生,只是在晚上,才由我开车送回家,这其实已经跟同居没有太大的不同,仅仅是几个小时不在一起睡觉而已。我开始享受到一个女人在里操持的温暖。就像一首歌里唱的:“幸福的花朵总是不能开长久,相爱的人总是不能走到头……”我们这种宁静温馨的准同居生活很快就被打断了。我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狗日的徐峰的麻烦,他反而找上门来。
  那天上午,刚在办公室里签了到,林雅茹就慌里慌张地打来电话告诉我,徐峰来找她了。我说你在哪里,她说我在你家里啊。我脑袋就轰了一下,我想这狗日的徐峰不简单啊,连我住的地方都打听到了,看来实力的确不可小觑。我说你跟他讲了我马上回来没有?林雅茹说,我讲过了,他说更好,正要跟你谈谈。他说他就坐在对面的蒙娜莉莎茶楼等你。我又问林雅茹,这狗日的带了多少人马,她说好象只有两个保镖,但都坐在车里没下来。我稍稍放下心来,我想尽管徐峰比我魁梧,但我年轻体力好,从小就打打杀杀,练过一些拳脚,如果真的决斗起来,应该不会太吃亏。要是他的两个保镖想过来帮忙的话,我就学香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一个傻B镜头,拿一把水果刀搁在狗日的徐峰的脖子上,然后冲四周围上来的人大叫,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他就没命了!
  想想跟情敌谈判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我不想惊动任何朋友惹人日后嘲笑,于是我决定学关羽老前辈单刀赴会。开车往回赶的路上,我在电话中再次问林雅茹,确认了她上次告诉我的种种事情都真实无误,如果她骗了我,那我就掉大了。老远就看到那辆气派的凯迪拉克停在蒙娜莉莎的门口了,我把自己的切诺基停远点,免得摆在一起相形见拙,然后我下车走过去。
  林雅茹在茶楼门口等着我,一看见我走过来,她就拽着我的衣服说,姚哥,他在达芬奇包厢,我们一块去吧。我拨开她的手,微笑着说,不用了,你回去休息,男人之间的事情让女人走开。林雅茹还是很担心,说,姚哥,你克制点,要是谈不好,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你们千万不要打架,他们有好几个人,都心狠手辣,你会吃亏的。我拍拍她的肩膀说,知道了。
  林雅茹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又把她叫住了,我把脸凑过去,冲她说,来,吻我一下。林雅茹愣了一下,看见我脸上的神情有些肃穆,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很不好意思,而是很听话地在我脸上深情地吻了一下,还带着响。我敢肯定,此刻那个狗日的徐峰正坐在达芬奇包厢的窗户边看着我和林雅茹亲热,心里一定像猫抓一样不是滋味。
  
  
  推开达芬奇包厢的门,我走进去,徐峰满脸堆笑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我伸出了手,他说,你就是那个姚伟杰吧?我不卑不亢地和他握了下手,说,没错。徐峰的五官棱角分明,身材不像一般的老板那样发福走样,而是魁梧结实,名牌衬衣裹着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成熟和成功男人的气质,应该说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是具备一定的杀伤力的。
  我们同时在沙发上坐下来,面对面,姿势也几乎一样,都跷着二郎腿,最初的几秒种,我们都没说话,都在抽烟,喝茶,喝的是铁观音,我抽的是他甩过来的一包大中华,我们边抽烟,边在烟雾弥漫中用眼光扫视着对方,似乎在猜度对手的实力。我想起司门口是我从小就混的地盘,谈判地点又在我家对面,我不能把主动权失去,否则就太没面子了。于是我主动说,徐董,我看你跟林雅茹的事应该有个了断了。你不要再纠缠她,这样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徐峰笑了笑,吐了口烟圈说,你爱她是你的自由,我爱她是我的自由,大家都是平等竞争啊,我为什么要放弃?
  你别忘了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加重语气说。
  那又怎样,法律上并没有规定有老婆孩子了就不能去爱别的女人。老弟,你说对吗?徐峰笑得有些恶毒。
  但你不觉得你这样太不道德了吗?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有点苕,跟这样的无耻男人谈道德,无异于对牛弹琴。
  道德?徐峰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如果人类讲道德,那现在还停留在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老弟,我以前在大学学的是哲学,如果你要跟我讨论道德的问题,我们可以另外抽个时间好好聊聊,今天就不要空谈了。
  现在关键的是林雅茹不爱你,你强奸了她,还用公布裸照相威胁,你这样太卑鄙了!
  老弟,你是耍笔杆子的,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什么叫爱,爱需要同时发生吗?林雅茹现在可以不爱我,但你能保证她一年以后,五年以后,十年以后就不爱我吗?至于你说的什么强奸,那根本是无稽之谈,我堂堂一个董事长,想跟女人上床用得着去冒强奸的风险吗?用裸照威胁她更是子虚乌有了,我承认我是把跟她的做爱过程录了像,但那不过是增加我们床上情趣的调剂品,难道这也犯法?但如果你很感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把录象带翻拍一盒借给你看看,不过一定不能外流哦。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徐峰完全是一副流氓嘴脸。
  怒火一下冲上我的脑门,我“腾”地站起来,指着他骂道,徐峰,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畜生,我警告你,你要再敢骚扰林雅茹,我一定不放过你!
  我以为徐峰一定会恼羞成怒地跟我对峙,甚至会打电话叫他的保镖上来帮忙,我已经看好了冲到他身边的最迅捷的路线,以及放在桌上水果盘里面的那把小刀,只要他的保镖一进来,我就马上拿这个狗日的当人质。但徐峰动都没动,依旧满脸堆笑地靠在沙发上抽着烟,慢条斯理地说,老弟,你做事这么冲动,以后会吃亏的。还是坐下来慢慢谈吧。我先问你一句,你到底了解林雅茹多少?
  我了解她的心,知道她憎恨你!我说了句很文绉绉的话,似乎有点酸。
  可是你了解她的人吗?如果你知道了她的所有事情你还会这样爱她吗?徐峰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徐峰没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桌子上,让我自己看。
  我一看,是份卖淫嫖娼处罚通知书的复印件,而上面竟有林雅茹的名字!我觉得地球磁场好象逆转了,整个世界颠倒起来,太平洋变成了陆地,喜马拉雅山变成了孤岛。
  这是我一个公安局的朋友给我的,绝对不是伪造。徐峰说,老弟,你会宽容有个卖淫前科的女朋友吗?你们这种酸文人,都是小肚鸡肠,能容得下自己的女人做过婊子?不过,我徐峰宰相肚里能撑船,是可以宽容的,人嘛,总会犯点错误,改正了就好。
  林雅茹从没有对我说过她的这段历史,我一下子晕头转向,没了方寸。看到徐峰坐在沙发上望着我讥笑,一种羞辱像蚂蚁一样吞噬着我的心,让我一直疼到骨子里。我抓起那份卖淫嫖娼处罚通知书,撕了个粉碎,奋力扔在徐峰的脸上说,你骗我,这绝对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徐峰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碎纸屑,说,是不是真的,你去问问林雅如就知道了。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我觉得很愉快。我公务繁忙,先走一步,再见!
  走到包厢门口时,徐峰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老弟,单我买了,另外你转告林雅茹一声,这份卖淫嫖娼处罚通知书暂时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以后就难说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20
(27)
  
  傍晚和林雅茹在水果湖的“木伢子”吃香锅鱼时,周建新打来电话,他问我在干什么,当时正好一根鱼刺嵌在我的牙缝里,我说话有些漏气,我把跟“小雅”吃饭说成了跟“小杨”吃饭。他说是哪个丫头又不幸落入了你的魔掌?我说就是那个啊。他说是哪个啊?我说就那个,吉庆街抗日的那个!他说你怎么口齿不清,把“小雅”说成了“小杨”,我还以为你又勾搭上别的良家妇女了。我说谁要你他妈的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我正被鱼刺卡得难受呢!周建新问我晚饭后去不去喝酒,我听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这小子,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就只主动请我喝过两次酒,一次是被我窥破了他躲在寝室里看黄色影碟的秘密,为了让我守口如瓶,他请我下了一个星期的馆子,自然少不了喝酒。还有一次就是他奶奶去世,他把我叫去喝酒,边喝边唠叨奶奶在世时对他的好,最后竟抱头痛哭起来。我估计这次也不例外,他一定是心里郁闷才叫我去陪他借酒浇愁。
  那晚我已经答应了陪林雅茹去看一部刚上映的美国惊险大片,我跟周建新说,兄弟,不好意思,佳人有约在先啊,我们改天喝吧。但周建新坚持说,姚哥,今晚你无论如何也要出来陪我喝个痛快,要不我都快爆炸了。我问,有这么严重?他说,是啊,就差一根导火索了。周建新这小子倒是没耍过我,看来他确实有苦水要倒。我把情况的严重度跟林雅茹说了,她很大度地说,反正那部电影明天还要上映的,晚一天去看也不要紧,你去陪你的朋友吧,我不介意。我在电话里跟周建新说,我刚得到上级批准,可以出来陪你喝酒,你说个地方吧,我来找你。他说,到滨江公园对面的“老船长”酒吧,我现在就去,你早点过来。
  把林雅茹送回家,我就开车来到“老船长”酒吧,沿吧台搜索了一圈,穿过喧闹狂欢的人群,我才发现周建新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喝闷酒。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问,怎么了?失恋了还是被有妇之夫捉奸在床?周建新跟我斟满一杯酒,说,姚哥,你别笑话我了!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周建新问我要了一支烟,有些笨拙地点燃,很快就被呛得直咳嗽,他以前并不抽烟的,他总说抽烟的男人不是装酷,就是痞子。抽烟的女人不是婊子,就是三流作家。他告诉我,他老爸不喜欢他谈的这个女朋友,说如果他执意要跟她在一起,就断绝父子关系。我问周建新,他老爸为什么这么死脑筋,是不是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差?
  周建新说,他也不知道,其实他老爸平常还是很开明的,并不多干涉子女的事情,但这次不知怎么了,就是不准他跟那女孩来往。周建新还说,那女孩子虽然老家是农村的,但并不土气,长得很漂亮,气质修养都不错。我说那你老爸反对什么?周建新叹了口气说,我老爸说那女孩子看起来很妖娆,不塌实,而且家里没什么背景,对我的发展没有帮助,我想这可能只是他的借口借口,我老爸有势利眼,他一定是嫌弃人家出身农村。我说都伟大的新社会了,农民都翻身做主几十年了,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农民阶级才是我们最忠诚的兄弟姐妹,你老爸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领导,怎么连这点起码的政治觉悟都没有?周建新晃着酒杯子,摇摇头,说,姚哥,你说这个根本没用!我老爸在万人大会上做起报告来比谁都慷慨激昂,下了台照样是官僚主义。我没辙了,只好陪着可怜的周建新同志喝闷酒。喝着喝着,我跟周建新说,你那个丫头我还没见过呢,你叫她过来吧,我看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让你如此失魂落魄。周建新答应了,他掏出手机,拨打那丫头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喝到胃都难受了,我说,你小子别再喝了,再喝我也要吐血了,走,我们去滨江公园吹吹风。
  我和周建新刚到滨江公园门口,就听见附近梧桐树的暗影里传来一个女孩好象是跟谁吵架的声音:“你别再跟着我了,我自己回去!”声音有点熟悉,但我一下想不起是谁。周建新一听,身子却猛地抖了一下,他侧起耳朵,想再听得仔细些,但声音没有了,只看见两个人在树影里拉扯着,然后女的那个被推上了一辆的士。“姚哥,快,我们跟上去,那女的像是我女朋友!她好象出什么事了!”周建新急促地对我说。我回“老船长”酒吧门口取车已经来不及,于是赶紧挥手招了辆的士,尾随前面那辆的士而去。转了几个弯后,在长江大酒店附近,我们乘坐的这辆的士跟丢了,我问周建新怎么办,他想了想说,去宝丰路,我女朋友在那里租房子住。
  
  
  那是一幢前苏联式的旧楼房,在夜色里像口墨黑的棺材,已经很晚了,只有几个窗户鬼火似的亮着灯。我们边靠近楼房边说话,周建新告诉我,他女朋友说她以前认识的一个男人老对她不死心,他估计这次又是那个男的来骚扰她了,一定得给点颜色给那小子看看。那小子是干什么的?我问。听她说是个老板,周建新说,他妈的什么鸡巴老板,有两个臭钱就猖狂,我最瞧不起这种货色了。周建新又问我要不要带根棒子?我说我一直把棒子带在身上。他说,你没事把棒子带在身上干什么?我说难道你那里没棒子啊?周建新一下明白了我指的是什么,他不满地说,姚哥,我问的是木棒,不是肉棒!亏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说开开玩笑可以让你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嘛,免得到时候动手时哆嗦。说完,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说这个比木棒结实多了。
  到了周建新女朋友住的房子的楼道下面,他却死活不肯上楼梯了,他说,姚哥,你还是先帮我去探听虚实吧,如果真的有事再告诉我。我知道这小子心脏不好,有犯晕的毛病,一紧张就容易晕倒。大学期间,有一次,午夜12点以后,我们在寝室里说鬼故事,说到高潮时候,周建新捂着胸口直翻白眼,搞得我们差点打120救命,后来还是从他的抽屉里摸出救心胶囊才让他缓过气来,从此我们再也不敢吓这小子。
  我对周建新说,那你在下面接应我,如果半个小时我还没有下来,那说明我已经为你两肋插刀,光荣牺牲了,你就立刻报警。
  周建新说,姚哥,你别搞得这么恐怖好不好。
  我摸上楼,尽量不惊动走廊上的感应电灯。我摸到周建新在楼下告诉我的那间亮着灯光的房间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一男一女的争执透过门缝传出来: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女的声音,还是让我有熟悉的感觉。
  我喜欢你,我不想失去你。男的声音,有些苍老,但奇怪的是,我也觉得有点熟悉。
  可是我们这种关系很不正常,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更不想破坏你和他(她)之间的关系,你知道吗?如果他(她)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他(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
  我知道,所以我要你离开他,不要再找他。他是个没什么感情经验的人,受不了你的诱惑。
  我没有诱惑他,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恋爱,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倒是你,一开始就在诱惑我。
  是我诱惑你吗?你忘了你是怎么主动扑在我怀里的吗?
  哼,我承认是我主动找你,但那还不是因为你用你的权势在诱惑着我,我不那样,你能心甘情愿地帮我安排这份体面工作吗?
  婕,我们不要再争吵了,我可以给你买一套房子,好好地把你养起来,只要你答应不再去找他。
  难道你要我一辈子都做你的地下情人?你未免太自私了吧!而且我想我的青春和爱情也不只一套房子那么廉价!
  那你要怎样?婕,算我求你了,离开他好吗,你要什么都行,我只要求你不要跟我儿子结婚。
  ……
  
  听到这里,我的头一下子就大了,难怪那男的声音我也有些熟悉,原来他是周建新他老爸,而那个被他叫做“婕”的女孩,应该就是……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摇摇晃晃地下楼,像喝醉了,脑袋里一片迷糊。周建新看我下来了,急切地问我,姚哥,怎么样了,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我强挤出一缕笑容来说,你小子别疑神疑鬼了,里面听声音就两个女的,我们在滨江公园门口肯定看错了。周建新半信半疑地说,那我上去看看。我骂道,你他妈的别搞得像个特务似的好不好,女人最看不起这种窝囊男人了!周建新看到我发火了,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上楼。我们转身离开了那幢棺材式的楼房,走到马路边时,我发现自己还把那块砖头捏在手里,于是狠狠地把它扔到旁边的电线杆上,好象要把什么东西砸碎了。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20
(26)
  
  林雅茹学校里的食堂伙食不好,我每天中午都开车去陪她在外面吃饭,但她觉得天天在外面吃太奢侈,每次都只点很便宜的菜,恨不得只吃盒饭。有一次她说了很久想吃酸菜鱼,我们走进一家还比较气派的餐馆,服务员问我们吃什么菜,我看都没看菜谱就说酸菜鱼,细心的林雅茹看了菜谱后,却小声地跟我说,姚哥,这里的酸菜鱼要38块钱一份,我们还是换个小的餐馆吧?服务员还是听见了林雅茹的话,正准备写菜单的手就停住了,看我的眼神有些鄙夷,意思是连酸菜鱼都吃不起也敢上这里来泡妞。我被看得心头火起,我冲服务员凶道,你他妈的耳朵有没有问题,怎么当跑腿的?我说要酸菜鱼你没听见啊?!再给我来份蛇煲乳鸽汤、两只清蒸甲鱼……那顿饭吃了我300多元钱,结帐的时候林雅茹的表情有些心疼,走出餐馆后我对她说,你生活有点质量好不好,挣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就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林雅茹知道刚才伤了我的面子,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以后再跟我去哪里吃饭,她再也不敢当着服务员的面说太贵。
  我跟林雅茹的感情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发展着,做爱成了家常便饭,只是她还不肯跟我同居,她说她老爸老妈是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在结婚前和男朋友住在一起的,说那样的女孩,都是不正经的女孩。我听了直想笑,现在至少有80%的青年男女在结婚前就不再是处男处女,要像她老爸老妈那么想,那这些人都不正经了,我们还不如干脆叫不正经的一代,或者叫失贞的一代。但想归这么想,我却不勉强,在走入围城之前,能够在司门口的那幢小阁楼里多享受一下个人世界也很不错,毕竟结婚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无期徒刑,我没必要急着在结婚前也把自己束缚在两人的小天地里。以后的“牢狱”生活还长着呢,趁还是自由身的时候,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到同济医院探视沈叔的时候,我就不再是只和沈小眉一起去,而是带了林雅茹一块去。从雅安回来后,我突然发现沈小眉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在我面前撒娇撒赖睡懒觉口无遮拦的黄毛丫头了,她好象一下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意,我们说话不再那么随便,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甚至有些客气,这种客气让在她面前随便惯了我感觉很别扭,为了避免这种尴尬,我去看沈叔时就特意带上林雅茹,三个人闲聊总会自在些,这同时也让林雅茹消除对我和沈小眉之间关系的一些误会。
  
  
  朵朵去深圳后,阁楼的一楼就空了,我也懒得再贴招租启事,每天一个人住在那里。有一次朵朵给我打来长途,说她现在过得挺好,还说男朋友对她很不错,刚给她买了一辆POLO。我说恭喜你啊,比我的切诺基强多了。朵朵问我有没有想过她,我说有啊,前两天还想起你了,想起你的时候我还自慰了一次。朵朵嗔怒道,姚哥你说话正经点好不好。其实我说的一点没错,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小说,突然听见楼下浴室里有水流的声音,恍惚中,好象还听见朵朵在叫我给她送浴巾。我想朵朵是不是突然回来了,因为后来我发现她忘记把一楼的房门钥匙还给我了。我走下楼去,浴室的门半掩着,我推开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原来是水龙头不知怎么漏水了。我站在那里,看见浴室后面的门上还挂着一条朵朵忘了带走的红裤衩,想起她生日那天勾引我的情景,想起她在热气腾腾的浴室里雪白的胴体,我就浑身火热,很下流地对着那条红裤衩自慰了一次。
  和林雅茹的关系平稳发展后,我就再没有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QQ也很少上了,偶尔上去,也是隐身跟作者谈点选题什么的正事,不再跟那些女网友打情骂俏。但有一天黄昏,一个女网友找上门来,差点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播下了革命种子,人家来跟我商量是把种子扼杀在摇篮里呢,还是让它长成参天大树。来找我的女网友叫“水晶项链”,跟我有一夜情的那个,她一开口我就放下心来,她笑嘻嘻地说,我下午在司门口买衣服,路过你住的地方,就来看你在不在,你好久都没在QQ上露面了哦!“水晶项链”的手上提着好几个购物袋,看来收获不小。为了给自己压惊,我主动请她到对面的蒙娜莉莎茶楼吃饭,她高兴地答应了。
  我们边吃边聊,我问她爱情进展得如何,她说比以前强多了,但还是有些阻力。我说那赶紧努力啊,她说她准备和男朋友瞒着他老爸老妈去领取结婚证,造成事实后可能就会好多了。我说你就这样把你的一生押在一个你不爱的男人身上吗?“水晶项链”苦笑着说,谁说不行?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对女人来说尤其如此,赌赢了一辈子风风光光,赌输了就自认倒霉,我相信我的眼力,我觉得胜算很大。他虽然不是我爱的人,但一定能给我幸福。其实,我一直很怀疑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爱情,结了婚以后两个人天天厮守在一起还会有激情吗?爱说穿了就是神秘和陌生,一旦这种神秘感和陌生感消失了,就只剩下了淡淡的亲情。爱的归宿都是厌倦和死亡,每个人都是一样的,都逃不脱这种悲哀的宿命,所以我想通了,女人只要能找到一个能给自己幸福的人就满足了,有爱无爱都无所谓。
  可是,难道物质财富和名望地位就能给你幸福么?我觉得“水晶项链”的观点有些偏激。
  我认为是的,因为这就是个物质的世界。“水晶项链”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想与她争辩,我没有干涉别人生活方式的习惯,我不认同她,但我尊重她。
  晚饭后,我问“水晶项链”去不去我家里坐坐,只对视了一眼,我们就知道彼此需要什么。我很奇怪自己怎么和她有这种默契。
  她比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更漂亮,睫毛很长,眼睛幽蓝,像卡通画里面的人物,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有种健康的光泽。两个小时后,“水晶项链”躺在我的臂弯里喘息着对我说,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坏女人?我坦诚地说,没有,我们都只是无法抗拒身体的吸引而已。她说,是的,生命中有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无法抗拒的,我不想违背自己的意志,当我想要某些东西的时候,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水晶项链”跟以往我接触的女人都很不一样,她很清楚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放弃什么,做事坚决果断,在床上也一样,她毫无羞耻地尖叫,变换着各种姿势满足自己的欲望。休息了一会,很快,她又像蛇一样攀爬上来,坐在我身上,那种轻轻压下来的、湿润的紧握的感觉,让我好象回到了一个梦幻般的生命通道。
  那夜,她没有回去,她笑着说自己已经虚弱得走不动路了,那是我第一次留女网友在家里过夜。半夜醒来时,我发现身边没了女人温热的肉体,我看见她站在阳台上,站在渐渐沉寂的武汉的夜空里,抽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我听见红色的绸缎在黑暗的深处发出撕裂的脆响,我听见屋檐上有猫的爪子在孤独地行走。我没有叫她进来,我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上的暗影发呆,什么时候又沉沉睡去我一点都不知道。
  早晨醒来时,发现“水晶项链”又躺在我的身边。起床后,我带她去户部巷过早,吃完后,她坚持不让我开车送她,自己打车走了,临走时,她突然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姚伟杰,你呢?郑婕!她笑了笑,就关上了车门。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29
(34)
  
  
  女人到底是沉不住气的,林雅茹主动给我打电话了,但我掐断了,不接,她再打,我还是不接。他妈的,我凭什么接这婊子的电话!她发来短信,我看都不看就删掉了。接连几天,我都是这样,拒绝跟她的一切联系。每次想到她在我掐断她的电话时那种失望沮丧的表情,我心里就有种残酷的快感,恨不得喝啤酒庆祝一下。林雅茹无情地在我胸口捅了一刀,我也一定要以血还血,让她伤痕累累!但我知道林雅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她还会来找我。果然,有一天上午,我正在阁楼里写稿子,我就听见林雅茹在楼下叫我,她进不来,一楼的大门换了一把新锁。我没有答应,任凭她千呼万唤,就是泰然自若地坐在电脑前不吭声,稿子却没写出几个字。二十分钟后,她不再喊了,我想她肯定是伤心地走了,我心里头却也有点失落。又沉寂了几分钟,我走到阳台,想看看能不能望见她远去的背影,刚在阳台上露头,我就看见她背着个包包,正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仰望着我,一脸的焦急,原来她没有走,跟我耍了个小小的花招。
  “姚哥,我就知道你在家里,你为什么不答应我?”林雅茹伫立楼下,哀怨地问。
  “对不起,我刚才在写稿子,没听见有人叫我。”我找了个借口。
  “你别敷衍我好不好?”
  “我怎么敷衍你了?我对人一向很真诚的,我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
  “姚哥,我们好好谈谈吧,你听我解释。”林雅茹请求道。
  “是就这样楼上楼下谈呢,还是怎么谈?”我把身子伏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当然是在房间里谈,这种事,怎么可以在外面大声讨论?”
  “原来你是要跟我谈见不得人的事情,好,那你上楼来吧。”我不放过刺伤她的一切机会。
  下楼,开门,林雅茹默默地跟着我上楼,一进二楼的卧室,她就猛地抱住我,她的这个举动让我猝不及防,我还在想是迎合她呢还是拒绝她,她的一条温软的舌头已经伸到了我口中,胸前的两朵花蕾挤得我血脉贲张。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那个什么“坑民”药业集团的董事长能给我戴绿帽子,为什么我就不能还他一顶?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我一只手揽着林雅茹的腰,一只手撩开她的裙子,然后粗暴地褪下她的内裤,我们就站在门口做了起来。林雅茹很投入,这是她和我做爱最投入的一次,她的全身都因为激动而颤抖,指甲深深地陷进我背上的皮肤里,牙齿在我胳膊上、肩膀上咬出一个个青紫的印痕,我听见她的叫喊声了,听见生命的泉水在汩汩涌动。我被一种复仇欲驱使着,无休止地撞击,仿佛和我疯狂纠缠的林雅茹已经不是我的女人,而是那个狗日的董事长的老婆,想到他的老婆贴在我身上兴奋地叫喊,我就忍不住发出一阵满足的狞笑,在冲刺结束的那一刹那,林雅茹却伏在我怀里哭了……
  “姚哥,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不要我了?”林雅茹抽泣着问,她还伏在我肩膀上,不愿起来。
  尘埃落定,世界归于平静。我又回复到冷冷的状态,我不耐烦地推开她,自己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了支烟,嘲笑着说,“你搞错了吧,‘你为什么狠心不要我了’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林雅茹找了把椅子坐下,低着头,没有直视我的目光,她咬了咬嘴唇,说,“姚哥,你听我解释。”
  我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弹了弹烟灰,说,“要是想说你就说吧,我不勉强你。”
  
  
  
  林雅茹告诉我,那个“康民”药业集团的董事长徐峰在她读大二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当时她和音乐学院的几个女孩组织了一个乐队,应邀去他们企业搞一个宣传活动。徐峰30多岁,是个有妇之夫,他对林雅茹许诺说,如果她肯做他的情人,他会送她去国外深造,还每个月给她一笔不菲的生活费,但林雅茹拒绝了。有一天,徐峰开车来接林雅茹,说要聘请她做他们企业的“健康形象大使”,报酬非常丰厚,由于林雅茹的家境不好,她于是有些动心。徐峰把林雅茹骗到香格里拉酒店的一个客房里,说有个北京来的摄影师等在那里准备给她拍一些定妆照片,林雅茹进去后,没看到什么摄影师,却被徐峰推到在床上强奸了。那是林雅茹的第一次,当时徐峰好象也有些惊讶,他说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还是个处女。徐峰当场就给了林雅茹5万元现金,但被她摔在了他脸上,她哭着说要去告他。但徐峰说无所谓。因为胆小害羞,林雅茹最终也没去告发徐峰强奸,但从此她极力躲避他。几乎每天傍晚时分,徐峰都会将车子停在校门口来接她,她就从后门偷偷地溜出去。后来他还拦在她回家的路上纠缠她。但有很长一段时间,徐峰突然消失了,据说是因为涉嫌假药生产和给政府官员行贿,他到澳大利亚避风头去了,这段时间,林雅茹的老爸老妈不仅下岗了,老爸还不久被查出得了癌症,林雅茹也被迫辍学……
  由于风波平息,前段时间,徐峰又突然从澳大利亚回来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林雅茹,神通广大的他很快打听到了她的单位地址,于是经常开车来找她,搞得她的同事议论纷纷。如果林雅茹不肯上他的车,徐峰就会威胁她,将她的裸照公开。徐峰曾经在强奸林雅茹的过程中偷偷地把整个场面用录象机录了下来。林雅茹不想身败名裂,只好一次次就范。
  
  
  我抽着烟,眼睛逼视着林雅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她的每一个动作,我在判断她跟我说的话是真话还在精心编织故事。说完这些,林雅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把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搬开了,但她的目光仍然充满无比的幽怨,好象在等待我对她命运的判决,她想看我却又不敢,常常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目光扫过来,等我去迎接她的目光时,她又慌乱地躲开。我决定再相信这丫头一次,我觉得现在面对的不再仅仅是一个曾经和自己灵肉交融的女孩,还是一个非常需要帮助的、被色狼胁迫的受害者。我摁灭烟头,叹了口气,对林雅茹说:“小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
  一声“小雅”,林雅茹当即泪水涟涟,她走过来,抱住我,哽咽着说:“姚哥,我怕说出来你不要我了,我是想自己趁他不注意,把那盒录象带偷出来,然后彻底摆脱他。”我抱着她的头,又恨又疼地说,“小雅,你真有点苕,这么大的事情你早就该说的!但你也别太担心,我会帮你的!”说完,我又咬牙切齿地咒道,“狗日的徐峰,我一定会让他遭到报应!”
  林雅茹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说:“姚哥,自从那次在雅安你用你的命来救我,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珍惜和你的缘分,一定要好好地爱你!”
  我搂紧她颤抖的身体,鼻子酸酸的,说,我知道。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27
(31)
  
  我和林雅茹进入了冷战阶段,彼此都不给对方任何消息,我想我们这次是彻底完了,我怎么能原谅一个给我戴绿帽子的女人呢?我想她要是虐待两老、残废毁容、待业在家我或许都能容忍,她要是行贿受贿、贪污公款、杀人潜逃我甚至还可能冒着坐牢的风险当一回窝藏犯,但给我戴绿帽子这种罪大恶极的行为是我万万不能容忍的。更可恨的是,她都不给我解释,掉几滴眼泪就转身跑了,这不是逃避责任么?
  我每天晚上都去彭刘杨路上的酒吧独自酗酒,一个人喝闷酒确实乏味,但我不敢找人陪,连周建新也没找,我怎么跟别人说我心中的郁闷呢?难道我跟他说我被林雅茹戴了一顶光荣的绿帽子?那我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称老大?男人啊,一旦被戴上了绿帽子,就等于从腿部齐刷刷地锯掉了五公分,一辈子就只能当武大郎矮人半截了。
  我又一次把胃喝得翻江倒海,这次真的喝到吐血,猩红的鲜血像春天碾落成泥的花瓣。酒吧的两个保安把我扶到切诺基上,问我还能不能开车,我舌头打着结说,能,谁,谁说,我,不能,我,我揍谁!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来,晕晕乎乎中,却找不到应答键在哪里。我不耐烦了,对着手机吼道,你,你是谁,你他妈的,怎么,怎么不,不说话?但手机的铃声还在响个不停,我根本没有按下应答键。一个保安忍住笑,走过来,帮我接听了手机,说,你的朋友喝得吐血了,你过来扶他回去吧。保安告诉了对方我所在的位置,然后跟我周旋着,不让我自己驾车回去,以等我的朋友过来。
  只过了不到10分钟,醉眼朦胧的我就看见一个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搂着我的头,下巴在我蓬乱的头发上温柔地摩挲着,心疼地说,姚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喝成这样子,你不要糟践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夜色阑珊、灯火迷离,我看见半裸的林雅茹依偎在别人的怀抱里笑得花枝乱颤,我看见一双毛茸茸的大手伸进她的裙子里肆意乱摸,我还看见她双手带着别的男人的烟草味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股酒意和醋意顿时冲上我的脑门,我猛地推开她,咆哮道,贱女人,你给我滚!滚!
  那个女孩被我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两个保安扶住了她。女孩并没有生气,她跟保安说了句什么,一个保安转身就进了酒吧,很快就拿着一杯加了冰块的凉水出来了。女孩接过水杯,朝我脸上一泼,一股冰凉的液体把我淋了个哆嗦,站在渐起的风里,我慢慢地清醒过来,我这才看清眼前不是让我戴了绿帽子的林雅茹,而是神情忧戚的沈小眉。
  我有些内疚,想抱歉地冲她笑笑,笑容却有些僵硬。沈小眉走过来问,姚哥,你好些了么?怎么醉成这样?我说没事,你别管我。沈小眉嗔怪地说,你还逞强说没事,他们说你都喝得吐血了,姚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在这个男人频频堕落女人频频出轨的城市,我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解释,我只想自己麻木成一块没有思想、没有仇恨和爱情的石头。我面无表情地在驾驶室里坐好,发动了车子,沈小眉关切地问我,姚哥,你还能开吗?我说你要怕死就别上来。沈小眉笑了笑,立即跳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下,说,姚哥,谁怕谁啊!
  过阅马场、付家坡,上中北路,一直到树影婆娑、鬼影僮僮的东湖边,我开着切诺基沿迎宾大道风驰电掣地狂奔,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见我纷纷躲避。我开心地大笑,摇下车窗,风呼呼地灌进来,有时卷起几片树叶和沙子,吹在脸上,有点儿疼。我边狂笑边跟沈小眉说话,刺激吧?是不是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快飞到天堂去了?
  沈小眉也很激动,她兴奋地叫道,是啊,姚哥,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飙车,感觉真的太爽了!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突然出现在我前方,我来不及刹车,赶紧往右猛打方向盘,切诺基擦着两棵梧桐树向湖边冲去,树枝蹭破车身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声音。车的保险杠撞断了湖边的一条石板凳,终于停住了,我下车一看,一个前轮已经悬空,下面就是传说中生活着不少水鬼的黑幽幽的湖水。只差一丁点距离,我和这辆车,和车上的那个美眉就会葬身湖底。我打了个激灵,醉意突然全部消失了,这才感觉到了害怕。
  沈小眉也跳下了车,我以为她看见眼前的惊险景象会花容失色,要知道她平时胆小得在菜市场里连蛇都不敢多看一眼,但沈小眉看了看,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害怕,她只是淡淡地问了我一句:“姚哥,你玩够了没有?玩够了我们就回家。”

 楼主| 发表于 2004-11-3 20:26
 (30)
  
  回到司门口的阁楼里,我觉得干什么都窝火,坐哪里都不合适,我把音响的音量开到最大,我把妨碍我走路的一双拖鞋踢到床底下,我戴上拳击手套拼命地击打挂在阳台上的一个沙袋,想象它就是那个横刀夺爱让我戴绿帽子的男人。累到筋疲力尽后,我瘫软在床上,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怎样诱供林雅茹,才能让她如实交代罪行。
  晚上9点钟的时候,我给林雅茹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刚刚排练完,正在回汉阳的车上,已经到琴台了。
  我心里咒骂道,他妈的,这臭婊子,是刚刚跟男人搞完吧,还把老子当猴耍!但我嘴里却装做很难受的样子说,小雅,你过来吧,我觉得胃很疼,我现在躺在床上,特别想见你。林雅茹显得很关切,说,姚哥,你没事吧,是不是晚饭又吃了辣椒?我现在快到家了,再出来可能不太方便。你看你是不是自己打个车去省人民医院看个急诊?
  这婊子,三言两语就露了马脚。我继续装蒜道,我已经去过医院了,医生要我先在家休息,开了些止痛药,明天我再去做个胃镜检查。刚才,我还吐血了。我故意把病情说得很严重,想引起林雅茹的关注,要她过来,我好审问她,同时也看她是不是真的关心我。
  林雅茹果真着急起来,她带着哭腔说,姚哥,你别吓我,真的有那么严重么?那我马上过来,你先别乱动,好好躺着。我在心里冷笑,这婊子,绿帽子都送给我戴了,还真他妈的会装体贴!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听见了林雅茹上楼的脚步声。我故意全身蜷缩着躺在床上,捂着胃部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林雅茹推门进来后,立即扑到床前,把手放在我的胃上面,关切地说,姚哥,还那么疼吗?要不要我拿条热毛巾给你敷一下?我摇着头说不用了,然后我又对她说,小雅,你先去洗个澡吧,排练完了,浑身有股汗酸味,闻起来很不舒服。她拉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说,我觉得还好啊。
  我不耐烦起来,说,这么多废话,叫你去就去!林雅茹吃惊地看着我发火,可能意识到我是因为胃疼才脾气那么大,她“哦”了一声就很听话地去衣柜里找自己的衣服,她有几套换洗衣服放在我这里,然后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进浴室前还跟我说,姚哥,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叫我啊!我想这婊子真他妈可怕,装得跟真的一样!难怪老子被耍了那么久。
  等林雅茹从浴室里出来时,我立即借口也去洗澡走了进去。一进浴室,我就将门关上了。我拿起林雅茹换下的内裤,仔细寻找她在外面鬼混的证据。还好,她暂时还没有将内裤泡在水里。我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读到一个检测老婆有没有红杏出墙的方法,那就是看她换下的内裤有没有大量的分泌物。
  很不幸的是,我看到了一大片令我恶心的东西。证据确凿,看这婊子还怎么狡辩!我想,自己演的戏也该告一段落了。从浴室走出来之前,我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看看自己有没有气得五官扭曲,我想即使是审判奸夫淫妇,法官也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
  我吹着口哨走出来,笑嘻嘻地往沙发上一坐,掏出一支烟点上。林雅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说,姚哥,你怎么从浴室出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胃不疼了吗?我说我本来就没有胃疼。林雅茹更是吃惊了,她说姚哥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我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得胃癌死了,然后好去跟别的臭男人幽会?
  林雅茹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把手试探着放在我的额头,可能是想看看我的脑袋是不是烧坏了,她说,姚哥,你什么意思,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我终于爆发了,用力甩开她的手,吼道,林雅茹,别再在我面前装纯洁了!你是坦白交代呢,还是要我剥下你的画皮!可能是有点心虚,林雅茹没有立即装糊涂,她愣愣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在揣度我是在跟她开玩笑还是在玩真的。
  我用目光冷冷地逼视着她,她的视线跟我僵持了几秒钟,终于心慌意乱地转移了方向,我说:“你今天晚上真的去排练了吗?”
  “是啊!”林雅茹回答,但声音低得像蛐蛐叫,明显的心虚。
  “啪!”我抓起手边的一个玻璃杯子往地上砸去,玻璃杯立即成了碎片,我说:“林雅茹,你蛮拽啊,到现在还跟老子撒谎!”
  林雅茹浑身有点发抖,她没有还嘴。
  “你没上那辆凯迪拉克?”我穷问不舍。
  她还是没有做声,咬着嘴唇,一副快哭的样子。
  “那个人是谁,你们是怎么回事?”
  “他是康民药业集团的董事长徐峰,我们之间没什么,只是出去吃个饭。”林雅茹终于开口了。
  “就吃饭那么简单,没发生点别的什么?”鬼才相信一个董事长天天开着凯迪拉克去接美女下班仅仅是为了请她吃饭。
  “没有!”林雅茹在关键问题上毫不妥协。
  “那条内裤是怎么回事?”我抛出有力的证据。
  “什么内裤?”林雅茹继续装傻。
  “你那条内裤上的分泌物是怎么回事?”这婊子,非要我斯文扫地,把那肮脏的字眼说出来。我火了。
  林雅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终于哭出声来,“姚哥,你,你怎么能这样?那,那能说明什么?我,我……”她想分辩,一着急起来,却不知说什么。
  “林雅茹,你别把我当苕好不好?我不是性盲,我知道那些分泌物意味着什么,你给男人做了还想扮清纯,你说你这是不是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我恶毒地说。
  林雅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捂着脸冲下楼去。我倒是没料到她这一着。我在想是去追呢,还是任由她去。如果去追的话,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如果不去追的话,她一个女孩子哭着在外面,别发生什么意外了。我心烦意躁地走到窗前,想先看看林雅茹是往哪边跑。
  几分钟后,我看见她在楼下拦了辆的士,猫腰钻了进去。我的心暂时放了下来,既然她上了的士,那说明她不会在外面乱走,很可能会直接回家,危险系数自然也就小多了。
  重新坐到沙发上,我仍余怒未消,我发现林雅茹把一个银戒指遗忘在了书桌上,可能是她去洗澡时摘下的。这个戒指是我外婆祖传给我老妈的,我外婆是个大家闺秀,但我妈嫌戒指俗气,又将它送给了我,戒指上面的花纹非常精致,还镂刻四个篆体小字:贤良淑德。
  仅仅是在两个月前,我把这个戒指送给了林雅茹,原指望她能将我们家族女性的光荣传统发扬光大,没想到这婊子做出这种见不得人勾当出来!
  他妈的,见鬼去吧!我骂了一声,将那个戒指狠狠地扔到了窗外,扔到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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