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我的大学的校长李培根先生,他讲过一句话,说什么叫母校啊。母校就是指那个自己随时随地可以骂,但别人绝对不能骂的那个学校,就叫母校。
为什么?因为这个学校已经成为你的人格当中认同的一部分,谁去伤害它,跟伤害你从心里机制上引起的这种反感是一模一样的。这就是我们和他们构建的一个过程。地域歧视其实就是来自于这个。
我们北京人,我们上海人,他们外地人,或者在北京人内部,我们东城西城的人,他们是崇文宣武的人等等。这种边界一旦构成,所谓的歧视就在这种自我认同的构成当中,开始潜滋蔓长。
那好怎么破解?原则上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你把你这种认同变得无边弗界。也就是你认同的边界已经变成了这个宇宙,或者说这个世界的全部。
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很古怪的思维方式,你比如中国古代哲学家张载。他写了一个非常著名的一篇文章,叫《西铭》。其中就提出了一种叫民胞物与的思想。什么叫民胞物与啊?就是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同胞,所有的物都是我的同类。这是一种非常宏大的一种哲学思想。在基督教的思想当中,也非常突出这种思想。
比如在十七世纪,英国有一个诗人叫约翰?多恩。他就写了一段布道词,很有名的。大概的意思是说,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一部分,正如所有的地点,包括一个小小的石子都是欧洲的一部分。当一个石子滚到了海峡当中,这就是欧洲少了一部分。每一个人的死去或者离去,都是我这个主体少掉了一部分。
所以当你听到丧钟鸣起的时候,你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就是为你而鸣。听到这个词比较熟悉吧,对,没错,后来海明威就根据这个词写了那本著名的小说《丧钟为谁而鸣》。
这也是中国张载提出来的那种所谓民胞物与的思想。这是一脉相通的。这种思想的本质就是把自我的认同扩大到所有的边界上去。如果一个人有这样的胸怀,那他就不可能有地域歧视。
那还有一种思维方式呢,就是剥离。这就是佛法的这样一种修行方法。既然人的成长过程是不断把外物认同到自己的主体当中,那佛法的修炼就是不断的把这种认同给剥离掉。外界跟你有什么关系,包括这个肉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最后修炼到最后,所谓的成佛做祖,就是把自己的灵魂和所有外界的附着物全部剥离。不仅要出家,而且连肉身都可以不要。
那么在社会当中生活有的时候面对地域歧视,我们也真的就不得不采取这种所谓的剥离法。比如说,我有一次听马化腾讲,因为腾讯嘛,那么一个产品服务那么多人,骂他的人就很多。有的人真的是叫辱骂啊,用各种最脏的字眼骂他。
有的时候马化腾的夫人就气得要死,马化腾就跟他夫人讲,说你不要气,他们骂的是马化腾,骂的不是我,哎你看这就是一种很高明的思维方式。因为你的社会符号被辱骂了,这跟你的内在人格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你把之间的这种关系一旦看穿,你就不会觉得被辱骂。
其实很多我们很尊敬的人,他思考世界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比如说在美国的越战期间,有一个人叫穆斯提。他就每天到这白宫门前拿一个蜡烛站在那儿反战。有的时候游行队伍都散去了,他还拿一个蜡烛站那儿反战。
有的人就问他,说穆斯提先生你站这儿有什么用吗?对吧,你能改变这个国家吗。这个人非常正色的回答,说是啊,我改变不了这个国家,我站这我只是不让这个国家改变我。你看这就是剥离世界的一个态度。
还有几乎同时的美国有一个著名的拳王,穆罕默德?阿里。在1971年的时候,6月28日,我记得这个日子很清楚。美国最高法院做了一纸判决。说穆罕默德?阿里拒绝服兵役,这是正当的,他可以出于自己的理由拒绝服兵役。
因为阿里的道理非常简单,说我在这个国家,我作为一个黑人,作为一个奴隶的后裔,我要平等你们不给,我要尊严你们不给,我凭什么跟你们,听你们的,跑去跟什么亚洲人,跟什么越南人,中国人打仗。要打我们就在这儿打,可以在美国我们见个生死。你死我活可以,但是我不去打仗。
所以他坚决拒绝服兵役。你看这就是一个人他有一种能力,把自己和周边的群体能够剥离开来的一种态度。这就是佛法修行的态度。
所以如果呀破解地域歧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着手,有这么两条路可以供你选。要么把自己的人格放大到无远弗界的大,要么收缩成自己非常独立的人格。如果做不到这两头的话,那么我们就会在地域歧视这一锅烂汤当中始终煎熬自己的生命。
那位又问了,说你刚才说的那个解决方法不对头,因为你说的都是自我修为,怎么让自己不歧视他人,可是我们在生活中经常面对的是,别人歧视我们呀,我们应该怎么办呢?作为河南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以至于河南省委书记几任上任之后,都要开座谈会说怎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掉。
最近读了一篇小文章,我觉得给了我们一个非常有趣的启发角度。1934年的时候,在中国的扬州发生了这么一个案子,这个案子的主人公姓易,叫易君左,在民国的时候还算是一个挺有名的文人,但是解放后,因为他去了香港,而且他的书在大陆都没有发行,所以渐渐的这边就没人知道他了。
这个人啊是一个御用文人,说白了品行也不是很好,姓易,叫易君左,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突然就突发奇想,我突然从他这个姓易,联想到大家还记得,李安那个电影《色戒》里面那个易先生吧,对,你看,两个姓易的人不是好东西,会不会就给我心中留下了一个印象,说姓易的往往是负面的呢,这也是我对世界联想的一个简化机制,在这里向所有姓易的朋友道个歉,你们都是好人,这两个姓易的是特例,这是打个岔。
回来再说这个易君左,他32年的时候就跑到扬州闲住了一段时间,文人嘛总是要写点东西啦,就写点扬州的这个风情啊等等,写了一本书叫《扬州闲话》,这闲话要是写写风景什么的也就罢了,可要命就要命在他写到了扬州人。
比如说,当然充满了那种轻蔑和调侃,或者说轻佻的那种口吻,比如说扬州人说话啰嗦啊等等,人家扬州人确实也给当时像南京上海这一带人,留下这么一印象,因为方言的关系,比如我看过一部扬州方言的电影,里面就扬州人表达情绪特别夸张,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听过那一句台词,扬州人说***,就开水涨价了这么个事儿,他就拼命的在这儿叫唤,我印象都非常深,对扬州的方言也充满了歧视。
还有呢,就是对扬州的女人,这易君左在《扬州闲话》里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说扬州人啊第一个出妓女多,然后出姨太太多,为什么呢,因为扬州水多,水边种的都是杨柳,所以扬州女人就是水性杨花。
你老天爷啊,你想,一个文人还是挺有名的一个文人,把这几话写到书里还出版了,还是当时著名的中华书局出版了,你想想看扬州人能不炸锅嘛,一炸锅之后就发生了什么呢,就扬州的妇女界啊商界啊包括黑社会,都要跟这个姓易的玩儿命.
然后各界都开始组织起来,最后上诉到法庭告他,包括告中华书局,那很快开庭,这种案子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悬念,还吵什么吵,你就错了嘛,你搞歧视了嘛,所以法院很快就判下来,判这个易君左先赔800大洋,给扬州人做公益事业,然后判中华书局,要销毁这本书然后永不再版。
说实话,这本书我也没看过,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但是这个案子其实给我们一种启发,就是你看针对地域歧视,这种有组织的维权,往往是最奏效的一个方法。
就像在今天的美国,你说美国白人心里没有对黑人歧视吗,有,当然有,但是谁敢说呢,没人敢说,很多一遇到黑人的场合,白人甚至自动的就会有一种自我审查机制,哎呀,我的言行啊,我的这种神态啊会不会露出歧视啊,被人抓到把柄我吃不了兜着走,虽然心里可能还有歧视的影子,但是作为一种政治正确,已经不敢歧视黑人了,而这个结果是怎么得来的,正是黑人有组织维权得来。
2005年中国的深圳也出了这么一个案子,对吧,深圳警察局,当然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打了一条横幅说,坚决打击河南籍敲诈勒索团伙,大概打了这么个意思的一个横幅,或者一个标语出来。当时有两个河南人就怒了,然后就直接把警察局告到了法庭上,最后也不得不道歉,甚至赔偿。
可问题是,中国的这个案子,我发现和1934年我们那个案子,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区别,就是1934年易君左道歉是对谁道歉,对全部扬州人道歉,而05年深圳发生的这个案子,道歉的对象是这两个河南公民本人,我想这中间有非常重要的差别。
我们假设时光倒流回到2005年,我们河南籍的不管是工商联,还是省政府,还是什么样的民间组织,我们都开始通过法律途径和深圳公安局打这场官司,而且得到的结果是,深圳市公安局向所有河南人民道歉,我相信这样的示范一旦出来,以后这样的地域歧视是不是就会少一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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