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华蓥山游击队传奇》第四稿杀青

沙河柳

《华蓥山游击队传奇》由华蓥市前文化局长张承光先生根据从小听来的关于华蓥山游击队的传奇故事整理创作完成，张先生创作态度严肃，三易其稿，三稿之后，又请该市作协副主席、擅长小说创作的雷厚国先生完善，雷先生花半年时间，完成了第四稿。该书已进入出版准备阶段，这里先发部分章节，以飨家乡人。

               华蓥山游击队传奇

                                                                                  作者：张承光   雷厚国

                         前言

华蓥山脉起于四川大巴山南麓，止于重庆市江津山脉，连绵300余公里，横跨15个市、县、区，是川中丘陵和川东平行岭谷的天然界山，四川省东部平行岭谷的主体山脉。其山势东缓西陡，最高峰高登山海拔1704米，为四川盆地底部的最高峰。山体顶部为可溶性石灰岩，经雨水溶蚀后形成狭长形槽谷，间有峰丛、溶洞、暗河分布。两侧为硬砂岩形成的陡峻的单面山。

华蓥山风景秀丽。秀峰如云，怪石匝地，天坑遍布，溶洞密集。漫山遍野的茂林修竹，四季常青；红遍山山岭岭的杜鹃花，娇艳欲滴。其峰之奇，石之怪，山之绿，谷之幽，堪称一绝；其春绿、夏荫、秋红、冬白的四季变化，让人目不暇接。蔚为壮观的云海奇景，神奇怪谲的石林风光，亦天下闻名。

然而，真正让华蓥山遐迩闻名的，却是一部红色经典——小说《红岩》。《红岩》对华蓥山游击队的精彩描写，尤其是对“双枪老太婆”典型形象的塑造，更是让每一个读者过目难忘。

华蓥山，有过一段艰苦卓绝的游击战史——

大革命期间，共产党员廖玉璧在中和成立了“川北民军”。大革命失败后，廖玉璧在阳和一带发展党员，建立武装队伍，与反动派展开声势浩大的革命斗争。经过多次激战，沉重地打击了反动派的嚣张气焰。1933年春，红四方面军建立川陕革命根据地。为配合红军作战，牵制敌军力量，廖玉璧率领游击队大造声势，袭击罗渡渡口，获得重大胜利。此后，这支队伍转战广安、岳池、武胜、合川等地，发动群众，打击土豪劣绅。1935年5月21日，廖玉璧被军阀杨森诱捕，受尽严刑拷打，坚贞不屈，于23日在岳池英勇就义。由于敌人的残酷清剿，游击队被迫分散隐蔽，撤入华蓥山待机。

抗战胜利后，为了配合解放军的军事斗争，川东临委把在重庆的骨干力量派往川东地区，清理、调整和组建党的组织，在群众基础较好的华蓥山区与当地的地下党员一道，开展武装斗争。刘隆华等地下党员来到禄市、高兴、阳和、华蓥等乡镇，建立并恢复了大批党的组织。1947年冬到1948年春，华蓥山区的阳和、禄市等乡党的组织迅速发展。1948年2月，“中共禄市特别支部”成立，刘隆华任书记，领导天池、禄市、回龙等地的革命斗争。随后，又在禄市小学建立了“中共禄市支部”，雷雨田任书记。1948年3月，“中共华蓥特别支部” 建立，杨继先任书记，领导高兴、华蓥等地的革命斗争。随后在华蓥小学建立了“中共华蓥支部”，韩明凯任书记。在阳和小学建立了“中共阳和支部”，袁念之任书记。4月，根据第七工委安排，将华蓥特别支部所属的高兴、阳和、临溪、中和支部分出，建立“中共河东区委”，李成任书记，袁念之任委员。至此，华蓥山区的党组织得到巩固发展，党员队伍得到充实扩大。

1948年7月，《挺进报》事发，重庆市委书记刘国定、副书记冉益智被捕叛变，出卖了党的组织和领导，大批共产党员和革命志士因此被捕。事件波及到上下川东及华蓥山一带。华蓥山地区不少共产党员如马正衡、丰伟光、左国政、唐建余、夏惠禄、骆安庆等被捕。

为了保存革命力量，川东临时工委书记王璞在岳池罗渡镇伍俊儒家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组建“西南民主联军川东纵队”，发动武装起义。

8月12日，代市、观阁起义爆发。起义队伍与敌展开激战，缴获步枪10支，冲锋枪3支，马枪1支，手枪11支，打死打伤敌数十人。但游击队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共产党员张德沛牺牲，司令杨玉枢被捕遇害。起义队伍为避敌锋芒，撤退至天池、桂兴一带开展游击战。

8月17日，武胜三溪起义爆发，由于准备不够充分，加之敌众我寡，起义刚发动即告失败。

8月22日，岳池伏龙起义爆发。起义队伍与敌激战水口庙，血洒刘家院子，突袭十二洞桥，取得重大胜利。然而，由于敌众我寡，游击队损失惨重，政委杨奚勤亦壮烈牺牲。为保存实力，起义队伍撤入华蓥山开展游击战。

8月25日，王璞亲自领导合川金子、武胜石盘起义。起义队伍在木瓜寨与敌激战。由于战士擦枪走火，王璞同志不幸中弹牺牲。起义队伍后分散突围，撤至华蓥山打游击。

华蓥山武装起义是在变起仓促的危急情况下采取的紧急应对措施，虽经浴血奋战，最终还是失败了。但其历史功绩却不可磨灭，它牵制了国民党108和110两个正规军的兵力，破坏了国民党的民源、粮源和税源，有力地支援了人民解放军的前线反攻。

华蓥山武装起义在广安五个县（区）市的党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五县（区）市的记载颇为详细。但遗憾的是，起义队伍进入华蓥山之后的斗争历史，各县市的党史中却鲜少记载，世人大多靠民间传说来了解其后的斗争经历。然而民间传说毕竟零散，且遗落在各地，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晓。为了发掘起义队伍上山之后的斗争历史，华蓥市原文化局局长张承光在自小从爷爷那儿听来的关于游击队斗争故事的基础上，利用业余时间，花了数年进行搜集整理，演绎成了洋洋洒洒二十余万字的传奇故事，再经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雷厚国后期润色，遂成今天呈现在各位读者面前的《华蓥山游击队传奇》。

《华蓥山游击队传奇》主要叙述华蓥山第二次武装起义失败后，起义队伍残部上山打游击的传奇故事。它以主人公陈晓羽及其所部侦察一分队的斗争经历为主线，讲述起义队伍残部经过整编之后，与山中土匪、地方团练、军警、国民党正规军之间的殊死搏斗，塑造了陈晓羽、邓慧莲、刘碧妮、夏山鹰等四位女游击队员的英雄形象，刻画了唐洪武、胡跃强、习三、赵亮、杜鹃等侦察队员群象，歌颂了陈晓羽和贺胜举在战火中淬炼出的忠贞爱情，艺术地反映了1948年秋至1949年底广安解放那一段峥嵘岁月的历史真实。

本书涉及到的故事情节，主要来自民间传说，与历史真实也许相去甚远甚至毫无关联；本书涉及的人物形象，也没有原型，完全出于虚构，亦与真实的历史人物没有关联。正如书名所示，读者可以“传奇”读之，万不可误作历史来读，处处较真，时时挑刺，给自己找不痛快。更希望健在的老游击队员以及游击队员的后人们，切勿对号入座。如有事实、人物雷同，纯属巧合，敬请谅解。

本书涉及的地名、县市名均使用了真名，目的是推介沿山一带县市的自然景观、风土人情、历史遗迹，并不代表在某地、某时段一定发生过某事——还是那句话，读者朋友姑且当“传奇”读之，不必较真。

本书鲜活的人物形象、激烈的战争场面、动人的爱情故事、美丽的山地风光、多彩的文化习俗，一定能让你产生强烈的阅读快感，赶紧往下读吧。

沙河柳

　　0一章：设伏小山坝

　　深蓝的天空。

　　金黄的圆月。

　　皎洁的月光泼洒在川东大地上，一如水银泻地，又似大河奔流。

　　“大河”裹挟着渠江，闪烁着万点粼波，滚滚东去；“水银”泻出于华蓥山峰，飞溅着银白浪花，悬挂于白岩山上。

　　月光之下，华蓥山如一个沉睡的少女娇卧在巴渝大地，凹凸起伏的轮廓将天空勾勒得无比美丽。白岩山犹如她雪一样的肌肤，虽在深夜，亦光洁耀眼；即使百里，犹夺人心魄。

　　白岩山又名皛然山，据传南宋宝庆元年，宋理宗阅读《图经》，怀念安丙，因安丙著有《皛然集》，故赐白岩山为皛然山。白岩山位于华蓥山中段，广安县双河乡境内，北端紧邻双河场，南端直插阳和镇。其崖如被盘古那柄巨斧力劈而成，壁立千仞，延绵数里，色白如银，光洁如玉。每当金乌西坠，残阳斜射，白岩便反射出万道银芒，光华灿烂，犹如佛光闪现。就算身在百里之外，也可欣赏得到。因此有文人名之为“玉壁佛光”，为华蓥山八大美景之一。“玉壁佛光”映照在红遍山野的杜鹃花上，花娇岩艳，让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在白岩之下，矮峰如云，山峦如聚，峰峦相拥之间，沟谷纵横。沿一条碎石灰石铺成的九曲十八拐的山间小道向西北方向下行数里，有一个方圆约一平方公里的山间平坝，名叫小山坝。小山坝三面环山，除了这条石灰石小道通往白岩山，只有西面缺着一道口子，一条下山小路，经坝外约两百米的山谷，过石拱桥，经昭勋村，通向双河场。

　　这是一九四八年中秋之夜的小山坝。

　　月光之下，小山坝连同周围的山岭，静得连山间树叶飘零的声音都听得见。秋虫的吟哦，山蛙的鼓噪，远处山民茅屋里传出的几声狗叫，随着微凉的露珠滴落在一个女子雪白的脖颈里，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个看上去颇为干练的女子，二十七八岁年纪，穿一件肩头打了块黑色补丁的蓝布斜襟上衣，双肩斜向下各扎一条牛皮带，与腰间皮带一起将她收拾得干净利索。她双手提拧着两把二十响的盒子炮，右脚半屈着靠在一块石灰石上，左脚支撑着身子，右手提枪靠在右膝上，不时地拿枪管小心地撩一撩眼前的芭茅草，透过草叶的缝隙，紧盯从白岩下来的小道。她修长的眉头紧皱着，仿佛心情十分凝重；玲珑的鼻尖泛着白光，似乎冒着汗水。她时而紧抿着小嘴，时而拔一段草茎衔在嘴里，时而拿编贝似的牙齿咬着下唇，乖巧的下巴随小嘴动作，表情颇为丰富。

　　她，就是华蓥山游击大队侦察中队队长陈晓羽。今夜，她奉命率所部三个小分队六十余名队员，扼守从白岩下到小山坝的石灰石小道，歼灭土匪韩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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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占山是华蓥山上各路土匪中实力最强的仙女洞土匪头子，麾下有一百多个小喽啰，八九十条枪。他为人奸狡巨滑，凶狠残暴，为祸乡里十数年，恶名远著。沿山乡镇百姓，提起韩占山，无人不怕。老人们吓唬哭闹的孩子，只需一句“韩占山来了”，就能止住他们的哭闹声。

　　韩占山麾下有两员大将。一个是绰号“才阴险”的军师蔡云选。这家伙一肚子的坏水，满脑子的男盗女娼，成天干着算计别人的缺德事，深获韩占山的信赖。另一个叫胡跃强，身高一米八十，体重也足有一百八十斤。胡跃强当土匪之前是明月场渠江码头扛包的工人，一身的蛮力，徒手打死过野猪，一人能对付十人。这家伙力大无穷，却头脑简单，为人憨直。只因工头克扣大伙工钱，他一个不服，三拳两脚便打死了他，遭到官府通缉，无奈上山当了土匪。韩占山依靠这两员大将和百十喽啰，为祸华蓥山下双河、阳和、明月、永兴、回龙等乡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地方军警和保安团拿他们没有办法，其他山头的土匪谁也不敢触其霉头，连国军申长炮团在进山围剿时，也吃尽了他的苦头。

　　韩占山还是陈晓羽的生死对头。

　　陈晓羽爷爷是山中有名的猎户，苦死苦挣将儿子培养成了文化人，在阳和小学教书，本以为儿子能替陈家光宗耀祖，没想他却带着媳妇一起参加了共产党，干起了革命，在第一次华蓥山武装起义失败时不幸牺牲。陈晓羽天慧聪颖，幼时跟父母习文练武，文能赋诗著文，武能以一敌十。父母牺牲后，她上山跟爷爷钻山越岭学习打猎，练就了如神的枪法，更练就了追踪、猎杀野兽必备的各种品质和技能。在她十六岁出落得花一样娇艳时，她也同时成了华蓥山上最优秀的猎手。

　　陈晓羽动人的美丽，如神的枪法，自然逃不过山大王韩占山的耳目。军师“才阴险”给他出谋划策，趁陈晓羽外出打猎时劫持了陈爷爷，并以此要挟陈晓羽给韩占山当压寨夫人。陈晓羽气愤不过，独闯匪营，用鸟枪干掉三个土匪，惊动了韩占山。韩占山既不愿陈晓羽伤了他手下兄弟，又不愿他手下兄弟伤了陈晓羽，只好拿陈爷爷要挟。为了不连累孙女，陈晓羽爷爷趁土匪不备之时，一头撞向石灰岩，头破而死。

　　有此过节，陈晓羽对韩占山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恨不能早日手刃仇敌，枭其首级，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爷爷。可惜她单枪匹马，势单力孤，无力与拥有百十号喽啰的韩占山对抗。她虽然零敲碎打，抽冷子干掉过几个小喽啰，却伤不了韩占山一根毛发，更别说要他小命了。

　　如今，她终于逮着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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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蓥山第二次武装起义失败之后，残部撤至华蓥山中进行整编，成立了华蓥山游击大队，彭朝阳任政委，刘振山任大队长，王怀中任副大队长，李开山任参谋。大队下辖四个中队。一中队刘碧妮任队长，张中华任指导员，驻扎在溪口黄龙寺；二中队习心研任队长，夏山鹰任指导员，驻扎在高兴日月石；三中队邓慧莲任队长，楚昭华任指导员，驻扎在天池；侦察中队陈晓羽任队长，谭得来任指导员，随大队部驻扎在小山坝。整编后的游击队，总结了起义失败的经验教训，认为除了起义准备不充分之外，队员们个体的战斗素质低，纪律观念差，武器弹药缺乏等，也都是重要原因。因此，整编之后，各中队都花大力气加强思想教育，严格纪律制度，强化训练，抽冷子敲打地主老财，教训小土匪，筹集到不少钱款，解决了武器弹药问题。各中队虽然只有六、七十人，比起义刚爆发时的成百上千人少了不少，但队员们的个体素质却提高了不少，显得更加精干，更加有战斗力。

　　游击队在华蓥山的存在，对土匪的生存构成了严重威胁，石林天坑、老龙洞、尤家洞、平洞子等四股土匪均只有数十人，势单力薄，单独谁也不敢与游击队正面交锋。面对游击队的敲打，他们敢怒而不敢言。只有仙女洞的土匪韩占山，仗着人多势众，不太把游击队放在眼里。势弱的四家土匪为了生存，几个匪首合计，决定联合实力最强的韩占山，共同对付游击队。

　　韩占山虽然人多势众，不太把游击队放在眼里。然而，游击队大队部的驻地小山坝离他的仙女洞实在太近，而且切断了他从白岩经小山坝下山的通道，对他的威胁并不比对其他几股土匪的威胁小。俗话说，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韩占山早就想干掉游击队的大队部了。几个匪首一请求，他自然落得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便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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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我潜伏匪营的同志传来的情报，韩占山企图于中秋月圆之夜，趁游击队过节之际，采取合围战术，对我大队部发起突然袭击。土匪制定了“迅速合围，突然开战、猛打快撤”的十二字方针，以尤家洞土匪为左前队，平洞子土匪为左后队，两队从小山坝口进入，攻击坝左侦察一分队营房；石林土匪为右前队，老龙洞土匪为右后队，也从坝口进入，攻击坝右侦察二分队营房。韩占山亲率仙女洞土匪，经白岩小道，从游击队背后对大队部及侦察三分队营房发动攻击。时间定在凌晨一点，各路土匪进入预定位置后，举火为号，发动突然袭击。

　　针对土匪的“合围战术”，游击队采取了“引狼入室，关门打狗”的战术。大队部以庆贺中秋为名，急调一、二、三中队各两个分队至小山坝，准备接敌。中秋夜，游击队员们打糍粑，吃月饼，赏月亮，吹拉弹唱，闹腾至十一点，方才归营，熄灯就寝。名为熄灯就寝，实则是各自隐蔽进入预设阵地。

　　刘碧妮率一中队四十余人，占据左侧有利地形，迎敌尤家洞、平洞子两股土匪；夏山鹰率二中队六十余人，占据右侧有利地形，迎敌石林、老龙洞两股土匪；邓慧莲则率三中队五十余人，潜伏在入口两侧山岭上，放敌入谷，待战斗打响，再钳住谷口，断敌退路；陈晓羽所部侦察中队六十余人则埋伏在白岩下山小道两侧的密林中，待仙女洞土匪下山入谷后，再封锁小道，占据有利地形，迎敌韩占山部，断敌退路。

　　敞开门户，放敌人深入，是为“引狼入室”；再锁紧门户，聚而歼之，是为“关门打狗”。这是个大胆的作战方案，参战游击队员仅二百余人，而土匪却有三百余众。包土匪的饺子容易，但想将这锅饺子吃下去，却委实需要十足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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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晓羽清楚地记得，在大队部作战会议上，当参谋李开山下达完作战命令，包括她在内的四个中队的领队几乎都傻了。急得大队长刘振山呼地跳了起来，拍着他圆滚滚的肚子直吼：“怎么？你们都怕了？你们怕了就各人回去！我刘振山块头大，肚子空，就算这是一锅夹生饭，那又怎样？老子照样一口把它吞下去！”

　　“哪个说怕了啊？”陈晓羽不满地说，“刘队长，你是不是也太小瞧我们姐妹四个了？”

　　“那你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干瞪眼做啥子？”刘振山气鼓鼓地问。

　　“我们这不是觉得，一口把这锅夹生饭吃下去，不但会撑破肚子，还可能消化不良嘛。”刘振山气鼓鼓的，陈晓羽却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急。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今天很严肃地告诉你们，我不管你们肚子得不得撑破，也不管你们得不得拉肚子！我就问你们，有没有脾气吃掉他们？”

　　“好啦，老刘！”政委彭朝阳拉了拉刘振山的衣襟，示意他坐下，然后对四个中队领队说，“你们的刘队长是个炮筒子，急脾气，大家别往心里去哈！你们呢，都是女将，一个个娇小玲珑，没刘队长这样大的块头，自然也没他那么大的胃口，这很正常嘛！你们要都像他这样，大块头，大肚子，那得像个啥子样子？”

　　彭政委的一席玩笑话，把几个女将逗得莞尔笑了，但刘振山却依旧板着脸，气歪了嘴。彭朝阳把他拉坐在身边，接着说：“同志们不必担心自己的胃口。我彭朝阳包你们把这锅夹生饭吃下去，还消化得干干净净的！怎么？还是不信？”

　　陈晓羽嗔笑说：“我信！我信你个头！”陈晓羽没大没小，不但逗乐了其他三个女将，还把政委彭朝阳、副大队长王怀忠也给逗笑了，连刘振山都不再板着脸，乐了一乐，拿手中的烟杆指着陈晓羽，像被烟呛着了似的，欲说点什么，却咳了咳，没能说出来。在场始终没任何表情的，只有参谋李开山。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彭朝阳笑够了，一脸无奈地说：“我彭朝阳怎么就这么背，摊上了你这么个侄女！”

　　“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陈晓羽嬉皮笑脸地说，“你要没我这个调皮鬼侄女，这会场气氛还不晓得多沉闷呢，你得感谢我才是！”

　　彭朝阳一脸的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挥挥手说：“好好好，我感谢你，行了吧？咱们言归正传，好不好？”

　　“你们就听政委把话说下去吧！”一直闷声不响的李开山忍不住插了话。李开山不下达作战命令，分析战场形势，一般不说话。他一旦说话，就是正题，因此大家就都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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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朝阳这才严肃地说：“你们几个都是神枪手，枪声一响，首先撂倒各路老二棒的头子，其余老二棒群龙无首，自然会乱了阵脚，不堪一击。他们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不是正规军，没了领头的，那就是一群关在圈里等着挨刀的肥猪。你们都多久没打过牙祭了？还担心吃下这口猪肉拉肚子？”彭政委一席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他所说的“老二棒”，又叫“棒老二”，是当地老百姓对山中土匪的称呼。

　　刘振山见状，赶紧接过话来：“听好没有？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一仗的关键，就是先撂倒老二棒头子！”

　　彭朝阳点点头，接着说：“我还想告诉你们的是，平洞子和老龙洞老二棒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被我潜伏人员争取过来，待战斗打响，他们将临阵归队，为我所用。你们要告诉咱们的队员，见到手臂上缠着白布条的，那是咱们的同志，不能误伤了他们！”

　　刘振山嘲笑地说：“正如彭政委所说，你们只需要将主要精力用于对付其他三路老二棒即可，还怕吃不下这锅夹生饭吗？”

　　“是肥猪肉！——都怪你自己不早说！”陈晓羽嗔笑说。

　　“你咋不说就你话多呢？”刘振山笑道。

　　“话多人不怪，说了才畅快嘛！”陈晓羽笑嘻嘻地说。

　　“那叫礼多人不怪！”刘振山似乎感到头都大了，双手捧着头，使劲地摇。

　　副大队长王怀忠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时开了口：“陈队长，现在高兴还太早了点。就算平洞子和老龙洞反水，也只是减轻了一、二、三中队正面的压力。你们侦察中队所面对的，是有着一百多号喽啰的仙女洞土匪，压力并没减轻，你可不能麻痹大意！”

　　陈晓羽听了这话，嘿嘿笑道：“王队长，要是没有压力，你们还会把侦察中队摆在那儿吗？”

　　彭朝阳含笑点头说：“晓雨，你说得对，把你的侦察中队摆在那儿，确实是经过大队部领导深思熟虑，反复研究后作出的决定！”

　　陈晓羽听得彭朝阳这么说，突然站起身，很严肃地朝几个领导敬了一个军礼，感激地说：“谢谢叔！谢谢各位领导！谢谢你们给我亲手杀死韩占山这个老王八蛋的机会！”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们啊？”刘振山嘿嘿笑着，笑声里不无深意的样子。

　　陈晓羽眼珠子转了半天，收起刚才的严肃，又嬉皮笑脸起来：“待小女子大仇得报，一定请各位到双河场最好的馆子，吃最大最糯最香的糍粑！”

　　刘振山依旧嘿嘿笑着，说：“我倒是想吃你所说的那又大又糯又香的糍粑，就怕到时你身无分文请不起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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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晓羽听出大队长好像话里有话，正想和他再饶舌两句，李参谋却又开口了：“这次反土匪突袭是我游击队撤入山中整编之后的第一战，咱们务求一击即中，全歼敌人！大家都明白，我们的战士需要的是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而不是再经历任何失败来打击他们的革命信念。因此，各中队务必做好战前动员，强调潜伏纪律，准时进入预设阵地。为了强化领导，大队部决定，刘大队长、王副大队长和我，分别随一、二、三中队行动，彭政委则随侦察分队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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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随侦察中队行动的彭朝阳正背靠在陈晓羽右侧的一块山石上，仰面朝天，嘴里叼着一茎芭茅草，眯缝着双眼欣赏中秋圆月，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仿佛他不是来“随队行动”的，而是“到此一游”的。在他的右侧和陈晓羽的左侧密林中，各潜伏着三十多个游击队员，全都神情凝重，连呼吸都怕敢太重，生怕气息吹动了野草，会惊飞大鸟，扰了夜色的宁静。他们与他们的政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彭朝阳是老地下党员，五十多岁，参加过廖玉璧领导的第一次华蓥山武装起义，是陈晓羽父母生前亲密的战友，曾多次被捕，又多次脱险。他参与并领导了岳池伏龙起义，是一位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老同志。陈晓羽很早就认识他，一直叫他彭叔叔。她深知，她父母牺牲后，她的这位彭叔叔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着她，要是没有他的暗中保护，她也许早就随父母、爷爷去天国报到了。她走上革命道路后，又受他的直接领导，在十多年的地下斗争中，二人结下了父女般深厚的情谊。

　　然而，陈晓羽此时却只想踹她这位彭叔叔几脚！

　　为什么？因为就在队员们进入预设阵地后，他竟给她下达了两条不近人情的命令：一条是不准打死韩占山，甚至连活捉都不行，唯一的处置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放他走人！另一条命令则是陈晓羽必须亲手打伤自己的生死恋人，那个在匪营潜伏了十多年，让她牵肠挂肚了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的代号叫作小蚂蚁的贺胜举！

　　更气人的是，为了行动的绝对保密，彭朝阳还故意支开了指导员谭得来，让他带了几个队员下山，监视国军申长炮团的动向，说是怕姓申的跑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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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二章：两条死命令

　　当彭朝阳见队员们都已进入预设阵地，把陈晓羽叫到一旁，下达了这两条命令时，陈晓羽几乎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一种不认识的眼光看着彭朝阳，大叫起来：“叔！不，彭政委！你不是不晓得韩占山跟我什么仇，你也不是不晓得小蚂蚁跟我是什么关系，你怎么能给我下这样的命令？还啥子死命令！我跟你说，这种狗屁命令，我不管它是死是活，我都一律拒绝执行！”

　　彭朝阳见陈晓羽急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晓羽，你忘了地下工作的纪律了吗？你小声点好不好？叫得这么大声，难道想让大家都晓得小蚂蚁潜伏匪营的事吗？”

　　陈晓羽拿枪管隔开彭朝阳的手，没好气地说：“现在咱们是公开斗争，我管你什么地下工作纪律！小蚂蚁潜伏了这么多年，也该归队了。让大家晓得岂不正好？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他！”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呀？”彭朝阳一对剑眉皱得紧紧的。

　　“叔，不是我倔，而是你们不近人情！”陈晓羽将双枪插入腰带，气呼呼地说。

　　“晓羽啊——”彭朝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次将手落在陈晓羽的肩上。不过这次不是拍，而是紧紧地抓住她瘦削的肩头，神情凝重地说，“这次武装起义，损失有多大，咱们在会上早就总结过了，你应该是清楚的。参加起义时是几千人，而进山打游击的，却不足三百。区区三百人，能将分散驻扎在五六个山洞的四五百土匪一口吃下去吗？不能！咱们现在没有实力消灭他们，相反，还得提防他们消灭我们！更严峻的是，我们必须得花更多的精力去对付被咱们吸引到身边的国民党的正规军和地方武装。咱们周旋在这三股力量之间，该有多不容易，你不是不晓得，对吧？因此，咱们的潜伏同志还必须继续他们的工作，暂时不能归队。而他们如何继续潜伏下去，不仅需要他们付出智慧、勇气甚至牺牲生命，也需要我们这些人付出智慧、勇气和个人牺牲。组织上考虑到你是小蚂蚁的单线联系人，这个任务其他人来执行都不合适，因此——”

　　“叔，你说的我都懂！可是——”陈晓羽不再大声说话，却语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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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朝阳拍了拍陈晓羽的肩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眼望着白岩，悠悠地道：“晓羽啊，叔晓得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可是革命工作就是这样，她不需要我们任何形式的豪言壮语，只需要我们大无畏的牺牲。别说这仅仅是牺牲你个人的感情和恩怨，就算要你牺牲生命，我相信你也不会吝惜，难道不是吗？”

　　陈晓羽点了点头，揩了揩眼角说：“叔，我晓得该怎么做了！”

　　“那这两条死命令——”

　　“保证无条件执行！”

　　“不光要无条件执行，而且必须执行得漂漂亮亮，不露半点破绽！”彭朝阳说。

　　“你就放心吧！”陈晓羽咬了咬牙。

　　“就凭你的能力，我当然是放心的！”彭朝阳满意地笑了，却又叮嘱说，“记着，一定要让队员们既不误伤韩占山和咱们的同志，又还不露半点破绽。这关系着咱们潜伏同志的生命安全，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赏自己的月去吧——”陈晓羽双手将彭朝阳身子扳过去，推着他朝阵地方向走，又开始嬉皮笑脸了。

　　陈晓羽回到阵地，召来三个小分队队长，黑着脸对他们说：“韩占山是杀害我爷爷的凶手，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晚谁也不许杀死姓韩的！我命令你们告诉大家，哪个敢搞死姓韩的，我就搞死他！记着，这是死命令！”

　　三个分队长从没听陈晓羽这么下过这种命令，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明白队长的意图。一分队队长唐洪武小心翼翼地问道：“晓羽，要万一误伤了怎么办？”

　　陈晓羽嗔道：“你们叫大家扫清外围，枪口尽量离他远点不就得了？姓韩的周围的人都交给我！”

　　二分队队长张大兵为难地说：“我们谁也不认得韩占山，枪口该离哪个背时的远点啊？”

　　陈晓羽嘿嘿冷笑说：“张队长，你要是在战场上连敌人的头头都认不出来，我看你这分队长也算是当到头了！”

　　

沙河柳

　　一句话呛得张大兵连脖子都红了，唐洪武赶紧碰了碰他和三分队队长吴才勇，示意他们赶紧离开。陈晓羽望着三人远去，心里颇不是滋味。她知道，她的这股难以抑制的愤懑情绪，不应该向自己亲密的战友发泄，但刚才很明显在不知不觉中有所流露。好在她的三个分队长对她还算理解。她清楚地听得唐洪武对另两人说：“你们没看出来吗？队长刚才受政委的气了，咱们执行命令就行了，别再给她添堵了。”张大兵也说：“我看也像。陈队长要没受上级的气，就她那样的脾气，不可能这样对我们几个说话！”

　　夜，静得连露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陈晓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仿佛谁在以头撞墙。她也有一种以头撞墙的冲动，或者拿脚踹右侧悠闲地“观测天文”的彭朝阳的怀恨感。毕竟接下来要经历的每一个战术动作，都将撕裂她的心肺，痛彻她的骨髓。

　　她焦躁地抬头看了看天空。但见白岩壁立，高插云天，像一道天然屏障。其高大巍峨的身影，划下一道黑色的天际线，收聚着黛色山峰，托着无边皓月，使她顿觉心情舒爽了不少，不自觉地想拿过扎在脑后拖至腰际的长辫子，欲咬住辫梢减轻心理压力。没想辫子却被一个人拽在手里，拿不过来。

　　

沙河柳

　　拿住陈晓羽辫子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丫头姓杜名鹃。月光下，她明亮的额头闪着异样的光芒，大约是出汗过多，结满了盐离子。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紧张中不乏调皮感。她修眉长睫，小嘴红腮，一副乖巧模样。她自己留了一头短发，却极喜欢玩发梢似的，正拿着陈晓羽的辫子，不停地在指尖缠绕。

　　“鹃儿，说了不要耍姐头发，怎么又不听？”陈晓羽嗔对杜鹃道。

　　杜鹃是双河场对面杜家坪人，出身穷苦。一年前，仙女洞土匪洗劫杜家坪时，杀了她父母，还要把她抢到山里做压寨夫人。幸得陈晓羽执行任务路过，出手救了她。因可怜杜鹃无路可走，便把她带在了身边。

　　杜鹃有个习惯性动作，就是玩陈晓羽的辫子。大战将临，她只觉手脚无措，唯有拿陈晓羽辫子缠自己指尖这一件事可做。

　　“姐，我、我有点小紧张——”杜鹃松了陈晓羽的辫子，却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

　　“紧张啥？你看看我彭叔，人家还有心情赏月呢！”陈晓羽朝彭朝阳努努嘴，宽慰说。

　　“对，紧张个啥？”嘴里叼着芭茅草悠闲赏月的彭朝阳掉过头来，对杜鹃笑道，“别说韩占山还没到，就算到了，咱们还得先让他们下山，再抄他后路，不用着急，啊！”

　　“彭政委，真羡慕你这么镇定！”杜鹃真心佩服道。

　　“别说话，姓韩的来了！”陈晓羽突然警觉起来，将胳膊从杜鹃手中抽出来，拿枪管撩开了眼前的芭茅草。

　　听得这话，彭朝阳倒没什么反应，杜鹃却急了，赶紧扒开眼前茂盛的芭茅草，探头朝小道方向望去。可惜，她使劲地睁大眼睛，但除了黑黢黢的山头和发光的石灰石小道，什么也没看见。她又努力地侧耳倾听，想听出点响动来，但除了秋虫的鸣叫和山蛙的鼓噪，也什么都没听见。不过，她坚信陈晓羽的判断，敌人一定来了！

　　

沙河柳

　　没错，韩占山的两名探山喽啰已经到了，只是还在众人的视线之外。不过，他们行动的轻微响动，却没能逃过陈晓羽这个猎手的耳朵。她吩咐大家小心隐蔽，自己却将枪口指向路口。

　　大约过了五分钟，杜鹃终于看见两个黑影在路口探头探脑，小心谨慎的样子，就像探路的大黑老鼠。两个家伙小心地沿小路下山，几乎没弄出什么声响。杜鹃原本就对陈晓羽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更佩服其神了。

　　两个家伙快要下到山脚时，商量了一会儿后，一个躲到一块山石后监视着小山坝，另一个则原路返回，大约是通风报信去了。

　　陈晓羽收回枪管，轻声问彭朝阳：“叔，怎么打？”

　　彭朝阳淡淡地说：“别问我，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陈晓羽点了点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她拍了拍依旧紧盯着路口的杜鹃，示意她继续监视敌人，自己则起身朝一分队阵地靠过去，来到分队长唐洪武身旁，小声说：“唐叔，姓韩的说话就到了。我估计他们在大部队下山时，可能会留下小部分人把守路口和山道。到时你带几个人去解决他们。”

　　唐洪武点头说：“你就放心吧，保证不给你弄出半点声音来！”

　　陈晓羽笑道：“唐叔做事干净利落，我当然放心！”

　　正说话间，一个绰号叫“快嘴习三”的游击队员轻声提醒说：“晓雨姐，韩占山来了！”

　　陈晓羽闻言，扒开芭茅草看了看，然后悄悄合拢，轻声叮嘱：“传下去，放敌人下山。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快嘴习三把陈晓羽的话传了下去。陈晓羽又叮嘱唐洪武说：“唐叔，我回彭政委那边去，你见机行事。记住，在战斗打响前，千万别弄出声来！”

　　唐洪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真就不弄出声来了。

　　

沙河柳

　　陈晓羽返回彭朝阳身边，见他依然背靠山石仰望天空，心下不由佩服：他可真够淡定的！

　　陈晓羽回到原位，双枪撩开芭茅草，目光紧盯着像蚂蚁一般沿山路下来的一溜黑影，情不自禁地举起盒子枪，打开保险，将一对短枪的枪口对准了那个躺在滑竿上的家伙！

　　那是个浑身横肉、肥头大耳的家伙。他躺在滑竿上，由两个小喽啰抬着，压得滑竿“咯吱咯吱”地起伏。这人自然是匪首韩占山。韩占山长得太累赘，下山不太方便，又要亲临一线，只好坐滑竿。

　　滑竿是南方山区特有的供人乘坐的代步工具。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一架竹块编成的躺椅或坐椅，前面垂下一个脚踏板。人在椅中，可坐可卧，由两个轿夫一前一后双肩抬着行走。滑竿在上坡时，身体后仰，十分稳便；下坡时，双脚踩在踏板上，支撑着重心下降的身体，不会因倾斜而产生不安全感；走平路时，则因竹竿具有弹性，行走时上下颤动，既能给乘坐者以充分的享受，减轻疲劳，又能节省轿夫的力气。四川山区面积广大，因此滑竿最为盛行，流传了几千年。在华蓥山区，滑竿的意义已不再局限于交通工具，更是一种民间习俗。“滑竿抬幺妹”早已成为一种颇有看点的民俗表演。

　　一个师爷模样的家伙挥着驳壳枪，压低声音呵斥着两个抬滑竿的小喽啰：“小心点走，弄你妈这么大声音，想让游击队发现我们来了是不是？”陈晓羽认得这人，正是韩占山的军师蔡云选。这家伙头发梳得油光光的，长得贼眉鼠眼，不太像个人样。就是这家伙带人绑走了陈晓羽的爷爷，最后逼得他撞死石灰岩上。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晓羽看见两个仇人都已进入自己的射程之内，浑身禁不住一阵颤抖，双枪分开，一枪对准韩占山，一枪对准蔡云选。陈晓羽显得格外兴奋，她明白，迄今为止，被她的双枪锁定的敌人，还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只要她手指轻轻那么一扣，这两个混蛋就得立马完蛋！

　　

沙河柳

　　“晓羽，记住我给你的死命令！”陈晓羽正心里激动，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右手枪，关了她的保险。是彭政委。

　　陈晓羽心头一震，暗叫惭愧，忙关了左手枪的保险，软躺在战壕里，胸脯急剧地起伏着，看上去情绪特别激动。

　　“姐，不好了，敌人停下来不走了！”陈晓羽正无力地躺着，杜鹃突然小声叫了起来。

　　原来，蔡云选突然叫停了队伍！

　　陈晓羽侧耳静听，只听蔡云选说：“大哥，快到山脚了。我建议在路口留两个兄弟警戒，再留几个兄弟埋伏在半道。”又听韩占山问：“军师，你这么安排有啥子深意嘛？”蔡云选说：“哪有啥子深意，为防万一而已！我的意思是，要万一咱们在山下的行动不顺，撤退起来方便。”韩占山略作思考，赞许说：“军师想得周到，就照你说的办吧！”

　　陈晓羽听得两人的对话，心里发狠：“蔡云选果然不愧是‘才阴险’，鬼主意就是多！可惜，你今天遇到的是你家姑奶奶！别说你留几个小喽啰，就是你亲自留下来，姑奶奶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土匪留下两个小喽啰守住路口，又在距离山脚二三十米处留下五个小喽啰占据有利地形后，悄无声息地朝山脚运动。陈晓羽冷笑了笑，朝一分队望去，早见唐洪武带着几个队员，一拨摸向路口，一拨摸向山脚。不到半袋烟工夫，陈晓羽便见唐洪武在山脚朝自己打了个手势，告诉她几个小喽啰全部解决掉了。

　　陈晓羽回头对杜鹃道：“通知二分队和三分队，立即进入攻击位置！”说罢，她第一个摸出掩体，下到小道，与唐洪武的一分队会合去了。

　　

沙河柳

　　二、三分队四十余名队员在两个分队长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与一分队会合，进入攻击位置。陈晓羽扒开挡在眼前的树枝，见土匪们悄然逼近大队部那两座茅草屋后，找位置隐蔽了起来。看样子，只待时间一到，举火信号发出，就将发动突袭。可笑韩占山那混球，竟舍不得他那滑竿似的，一再叮嘱两个小喽啰，要他们好好看管：“你们给老子看好咯，老子仗打完了，还得坐着它回咱们仙女洞去！哪个敢把它弄丢，老子敲了他砂罐！”韩占山所说的“砂罐”，原本是一种烧水煮汤的炊具，因像人的脑袋，所以当地老百姓拿它比喻人头。“敲砂罐”也就是要人命的意思。

　　陈晓羽回头找了找，见彭朝阳还在自己身边，问道：“叔，时间到没？”

　　彭朝阳摸出怀表，借着月色看了看：“别急，还有十分钟呢！”

　　陈晓羽苦笑说：“叔，不怕你笑话，我刚才确实有些心急，要不是你及时阻止，我可能就朝韩占山和蔡云选开枪了。但奇怪的是，现在我竟然一点都不着急了。”

　　彭朝阳说：“这就是历练的好处。多经历几次大仗，你会更加沉着的。”

　　陈晓羽说：“也许是吧！”

　　彭朝阳提醒说：“告诫队员们，不得违反队部下达的两条死命令！”

　　陈晓羽不以为然地说：“早就吩咐下去了。要不我再吩咐一遍？”

　　彭朝阳严肃地说：“还真有这个必要，你去吧！”

　　陈晓羽见彭朝阳如此慎重，只好再次去叮嘱三个分队长：“我再提醒你们一次，告诉大家，一会儿打起来，子弹离刚才坐滑竿那老乌龟远一点，别把他给毙了！不然，别怪姑奶奶对他不客气！”

　　三个分队长无奈，只好把陈晓羽的命令再次传达给自己的队员。

　　看着三个分队长一个队员一个队员地传达自己的命令，陈晓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她提溜着的心却没法放下来。她刚才数了数，韩占山此次带出来的土匪，足有八十个，除去步枪和短枪，还有一挺轻机枪，五支冲锋枪。无论是人员数量和武器装备，都不是侦察分队能够一口吃得下去的。看来，大队部决定放韩占山一条生路，除了掩护咱们的潜伏同志之外，确实还考虑到了双方的力量对比，决策绝对英明。

　　现在，她要思考的是，如何拿捏时机，不露声色地放走韩占山。

　　

沙河柳

gachenhong 发表于 2014-3-21 09:3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多看看这些还是有好处。。。

感谢支持，本土写手写本土题材不容易，有您的支持，他们方能走得更远！

木.杉

谢谢楼主了，发了消息就可以了，建议不要再发小说的具体内容了，因为太长了，根本没人看的，也浪费了你的表情。

沙河柳

木.杉 发表于 2014-3-21 10:1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谢谢楼主了，发了消息就可以了，建议不要再发小说的具体内容了，因为太长了，根本没人看的，也浪费了你的表 ...

我也就发两章而已，全数三十余万字，这里也没法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