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艰难心路
第二天,有村民告诉母亲说,是村里那个独居的老哑巴牵走了我的猪。母亲用10斤面条,颇费周折地把小猪换了回来。寒假就这样在小猪和林西成的陪伴下结束了。
距开校还有三天,林西成就陪我卷上被盖,背上大米,揣上学费,搭上了去县城的汽车。我想早点看到何少海,希望早点回到书香四溢的校园,山清水秀的村庄固然美丽,可太压抑啦。
简陋的校园非常安静,料峭的寒风吹起满地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就算是对我俩春节的问候和返校的欢迎吧。
高中的住宿比初中好的多。初中时候住校全是打地铺。家里条件好点的就带两床棉絮一张凉席,一床铺在水泥地面上,一床作为被盖。家里父母空闲点的,就做一张厚厚的稻草垫代替棉絮铺在地板上。而我,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母亲也没那么空闲,所以只有一张凉席一床被子。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如此,没有改变。早晨起床的时候将凉席卷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放下。下雨的时候,雨丝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飘落下来,一觉睡醒,满脸雨水。曾经为此偷偷高兴过——不用跑到楼下去排队打水洗脸,直接一抹,一切搞定。一直以来,我的皮肤在没有任何保养品呵护的情况下,状态良好,我怀疑与初中时的雨水有关。
高中时,我们的住宿条件大有改观。因为舅舅在我就读的高中任教,我没有住40个人一间的大寝室里,而是和小我两个月的表妹一起,住进了只有四个人一间的小寝室。舅舅脾气倔强,个性率直,大嗓门、直性子。虽然只是个普通教研组长,但学校里的工作人员乃至校长都比较怕他,尤其是舅娘在县委工作,还就任一官半职,舅舅所有亲戚均是农民,在我们眼里,舅舅算是达官贵人了。所以他的20多个侄儿侄女,都在他所任教的高中上过学。现在,我的所有老表均是大学毕业,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取得了不错的业绩,如果没有舅舅,恐怕没有我们的今天。
高中我们的寝室有高低架子床,这点我已很满足——至少不用睡水泥地板了。所以我选择了上铺,母亲给我买了雪白的单人床蚊帐,姑姑送我一张单人小床单。在我上高中报到的第一天,林西成送了我一张厚厚的草垫,说是带了两张。舅娘送了我厚厚的雪白的两床棉絮,这一切,让我对高中生活充满了无限激情。现在想来,当时的激情,可能来源于我自出生以来首次拥有的私人空间充满了眷恋,虽然只是蚊帐隔开,但我的小床充满了温馨:鲜花朵朵的床单、白云飘飘的被套、摆放我红扑扑脸蛋照片的小镜框、色彩琳琅的杂志、叮当摇曳的风铃、还有我手工编制的千纸鹤………蚊帐外面,是束手束脚的现实世界,蚊帐里面,打开收音机,音量低低,放在耳边,是我惬意自在的女儿情怀。
整个女生院子没有人迹,拧开自来水的龙头,咕辘辘响过许久,一股红锈的水才哗哗流出。洗完脸和手,一头扎进我的小天地捧起一本琼瑶小说,进入忘我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那时候的我没有时钟,更没有料想,将来的我,还有手机这样的通讯工具,来传递彼此的关心与问候。)我听到女生院外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呼唤我。侧耳聆听,又只能听到山风阵阵。顿时毛骨悚然,因为我们学校的背后,就是偌大的山岭墓地。拉开寝室门,外面漆黑一片,树叶悉悉。茫然无助中,披上一件红色的外套(当时听大人说,红色可以辟邪,晚上要多穿红色外套),一口气奔出女生院,来到100米外男生寝室,男生寝室就在操场边,是一排老式教室,我们班的男生住在一楼第一个教室。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林西成和另外一个男生坐在床沿抽烟,抽烟的姿势,非常别扭,我想他们肯定是趁着还没开校的绝佳时机,赶时髦学抽烟。
我冷汗涔涔地站在林西成的窗前,他慌忙灭烟,跑了出来。“你怎么啦,在你舅舅家受气啦?”林西成问我。
“没去舅舅家,我在看小说”。看到他那样子,我一下子没有底气了。
“你就知道看小说看小说,那些东西能吃能喝吗?!马上开学了,你就不懂要预习吗?!你妈和爸那么辛苦,就是让你来看小说的吗?!”林西成气急败坏地一连串责问,真的象我的哥哥。
我无地自容,无语,只能沉默,忘了我来的初衷,忘了害怕。
他两眼冒火地盯着我,我低着头,风又吹过,几片叶子又悉悉地下落。
良久,他叹息一声,问我:吃饭了吗?
我的肚子一听“饭”,立刻咕咕地叫起来,他忍不住笑了,我也笑了。
他说带我去吃我最爱吃的米粉,我慢吞吞地走在他后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晃悠悠地在前面走,吹着口哨。破旧的西装皱巴巴的,头发乱蓬蓬地如顶着毡帽。我突然想起了何少海:干净的短发,清朗的外表,笔挺的西装、笔挺的裤子还有干净的球鞋。我了解林西成,却只能从外表上猜测何少海,林西成家境并不好,他的生活费由他哥哥和姐姐赞助,而他花钱总是大手大脚,他哪里来的钱呢?要是这些钱他买成笔挺的衣服穿在身上,那么林西成又是什么样子呢?就这样想着想着,不禁走了神,一头撞在正定定看着我的林西成身上。
“想什么呢?”他问。我摇摇头。
“在想何少海,还是在想我破旧的西装?”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抬眼看他,再次语塞。
“来一碗牛肉米粉,老板!”他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你为什么不吃?”
“我吃过了,不饿!”他望着贴在墙上一幅模糊的画,重重地回答我。
我太饿,米粉太香,吃饭时,我没有时间对林西成再多说一句话。他踏踏地走过去,付钱,站在门口等我。好象在思考比较严峻的问题。我站在他身边,他突然对我说:现在是9点,今天晚上你预习数学,到11点才能睡觉!
我说,我害怕,明天再预习可以不?
他很吃惊,你们女生院一个人也没有来?
我点点头,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女生真是麻烦!
他不说话,继续踏踏地走,突然对我说:我陪你,看着你预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一时间吃惊地连嘴都合不上,女生院哪时有男生进去过啊!但想想确实害怕,看看他严肃的脸,我点了头。
进入我的寝室,他四处看看,又蹦出一句:女生真是小资!然后拿出本英语书,坐在下铺我表妹的床边看了起来。我进入我的小天地,预习数学。互不干扰,心理非常塌实,写写算算,浑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书上的数字渐渐发花的时候,他敲敲我的床沿:时间到了。你睡觉,我要走了。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一阵紧张,围墙外,游丝般的声音,感觉再次袭来。
“你就在下铺睡,好不好,我害怕。”
他沉默了二秒说,好。
他躺在下铺,和我聊天,聊我们的童年,聊未来的理想。他说,他的理想是做一名海军军官,可惜色盲不能报考海事类大学,所以他很遗憾。现在他的目标是一名出色记者。我说,我想做一名医生。
他坚决地回答我说:你也要做一名记者,和我一个单位的记者。
我说我怕自己不行,他说:只要有我在,你一定行。
我和他都哈哈大笑,很开心,感觉未来无限美好。
睡觉吧,我打了一哈欠,告诉自己,也告诉他。
他突然在下铺悠悠地说:月月,你有照片吗?我 说:有啊,现在我旁边就有。他一骨碌爬起来,说,我看看。
他掀开我的蚊帐:哇,比你家里的床漂亮多了!我看看我看看!
他爬到我的天地里,兴奋地摸摸我的收音机,闻闻书的香味,拨拨风铃,一点都不严肃,如同回到孩提时代,我开心地把床上摆设的小玩意给他看,他一直在羡慕地叹息,一直在问:你的床,怎么这么香怎么这么香?我一直回答:没有香啊没有香啊,我怎么没有闻到香味呢?
他端起我的镜框,看我的照片。良久,他的目光,从镜框拉回到我脸上,他的眼里,柔情万镂。
他捧起我的脸:月月,你一辈子都要这么清纯,你一辈子都属于我。只要你开心,无论多苦多累,我都开心。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立刻手足无措,吻我的眼泪,紧紧地抱着我。
在那样的夜晚,我抬起头,看到了林西成涨红的脸。我低下头,感觉心跳的速度与脸颊的热度。那一刻,是否我爱上了他?在我此生的运行轨迹里,有谁能告诉我,在什么时候爱上了他?
他轻柔地吻我,笨拙地解开我的衣服,发出扑哧扑哧的呼吸声。我不敢睁开眼睛,只能感觉到他的皮肤,烫坏了我。
17岁的我,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妈妈手工缝制的小背心,紧紧地勒在身上。针脚紧密,质地坚硬。尤其是掖下的五颗纽扣,我平时都要花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解开。林西成的汗水滴落在我胸口,冰凉一片。他用唇吻我,用牙齿咬掉了五颗扣子。17岁的我,就那样没有任何拒绝地展现在他面前。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压在我身上,隔着裤子,他的冲动直接而昂然。男人的本能使他左冲右突,男孩的激情让他兴奋异常。闭上眼,何少海的面容再次浮现,我紧紧的抓住裤子,千百遍地在心里呐喊:何少海,何少海,请你明白回答我!
理性使我们都没有更进一步,他一遍遍地吻我,但我们彼此都没有松开皮带。
那一晚,我们都没合眼,他一次次呢喃着对未来的憧憬,表白着对我的爱。一遍遍地冲动,一遍遍地压制。
月月,这一辈子,你都不能再爱别人了,你是我的了!天亮的时候,林西成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再次吻我,我瑟瑟发抖——激情退却,在白天,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后悔!
闭上眼睛,躺下去才感觉到床单和被套全被林西成的汗水湿透了,翻个身,一阵钻心的疼让我翻身坐起——赫然发现:我的小裤上血迹斑斑。
寝室外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洒落一地。
我将床单和被套默默地晒在太阳下,希望阳光的味道能驱赶黑夜的滋味,更期望自然的香味能够唤醒昨天的惬意。
我将小裤清洗又清洗,泪水滴滴滑下,我期望这是不定时的月经来临,平时我讨厌它,但今天,我希望就是它就是它!
但我还是哭了,我知道不是它!
林西成不知道,隔着裤子他破坏了我;母亲不知道,女儿一夜蜕变。
何少海不知道, 我曾经为他怎样地等候过?他更不知道,我为他曾经多么美好地憧憬过!
我只是问自己,我爱何少海什么?我该爱林西成什么?
夕阳西下,我爬到半山腰背英语,我知道林西成又给我买好了猪肝在到处找我,我只是想静静地想想,我能上哪所大学,还有什么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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