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大爷吴天喜
作者: 大枫哥
四五十岁以上的柳滩乡亲们,可能没有谁不知道吴天喜的大名,这可是传奇人物,要是还在的话估计在九十岁以上天年了,本人最近准备着手写一些乡村人物小传,而首先第一个想写的就是这位吴老大爷,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写他的事儿大都是小时从我们老一辈人的谈天说地中获得的一些信息,算是道听途说,所以,故事真实性可能有些出入,请不要较真,仅作传说。
我从记事起就开始听到一些他的故事儿了,他是我们柳滩乡老湾沟人,应该是11村人,好象那时还是所在村的书记,那个年代(6-70年代)村书记个个都是很牛的人,都是解放初期不是农会主席就是工作队成员,用现在的话说叫很早就参加革命了。刚解放那会儿大都当了一乡或一村的书记,有威望有能力,坚持原则,对敌斗争意志坚强。所以,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干部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应该是最有信仰最有理想最有实干的一代老革命,值得我们今天的人敬重!
吴天喜应该是30年代初期出生的,听说他家也是穷苦人家,解放前是佃户人家,即租地种庄稼交租那种。所以,他这样贫苦人家的子弟在解放初期就积极参加了一系列的运动,给解放军工作队带路,配合工作队进行土改工作,那儿年社会混乱,残匪反坏横行,他还扛过枪参与镇压反动叛乱,总之,别瞧他老来岁月看上去有些颠颠狂狂,但他的这些资历实在是没有多少人不服的。
最让他老人家骄傲的是他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扛枪打美帝的那段岁月,这段九死一生的军旅生涯把他的人生衬托得无比的光耀,也是他这一生最光辉的政治资本,从朝鲜战场回来后他仍然成了10大队的书记,一直干到好象是80年代才退下来。
吴天喜生得一副好身板,军人作派,眼窝深陷,看上去阴阴的,然而那目光深隧阴冷,盯着你有一种不寒而粟之感;他能说会道,口若悬河,大会小会,只要他到场一发声,哄闹的场合顿时静了下来,听大人们吹,吴天喜开会发言不打草稿,随便一吹就可以两三个小时,且不说重话,而且下面的人听得眨眉眨眼的,一愣一愣的。那儿年,三天两头开这样会那样会,他都是风云人物,从解放大军下西南到朝鲜战场杀鬼子,他吹得天都快要塌下来了,本来大会的主旨是斗争会,结果被他带偏了节奏,往往开成了战场故事会,各方角色都乐于其中,皆大欢喜,任务也圆满完成,大会也开得轰轰烈烈。听说吴书记也因此变相地让不少处境艰难的人免受折腾之苦,至今听说还有不少人感念他。当然他也得罪过人,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儿,大时代潮流他没办法避开,善良的人们都会谅解他。
我上初一时,第一次看到吴天喜是在柳树街上,当场天,他赶场,老湾沟的同学指着他说那个就是吴天喜,第一次见到真实的人,实在是感觉平平,朴实的农民形象,估计50岁上下,手里提着串起的几把镰刀,远远的看到他在和几个熟人聊着什么,走过时我还在扭头看着这位小时候起就心灵深处烙下的英雄人物。
听同学说现在的吴天喜性情变了,喜欢从上场吹到下场,还有点疯疯的样儿,经常惹得一帮小孩子追着他后面喊:吴天喜,来赶场,下馆子,不给钱。老吴禁不住怒从心头起,转身一顿臭骂:老子打江山、流血流汗,差点把命搭上,吃点白食咋的了?不该吗??奶奶的。人群中一阵哄笑,大人小孩儿看着老吴走远了才散去。
后来听大人们传说,他还真有杀馆子赖帐的事儿,当场天,三五乡民常聚一起在柳树场食馆点几盘小菜,要一壶烂苕干,座上一两个小时谈天说地,酒尽菜完即逗钱结账,人均三五毛的事儿,每每到最后听说吴天喜就赖帐,还摆谱吼道:“老子保家卫国,流血流汗,吃你们点点不应该吗?还要老子出钱,简直是不知好歹”!听说还是经常如此,从此他得了一个诨号:吴翘胡子,就是吃白食的意思,再后来听说在柳滩场上杀馆子的人特别害怕看到吴天喜,只要他来,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就一屁股座上来,端起酒杯夹起筷子就开喝开干,吃完嘴一抹就开溜,大家还真拿他没办法。关于吴天喜这个吃白食的事儿我也是听说来的,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也无从考证,但他说的也确实是老子资格摆在那儿,吃你点算啥,不应该吗?听起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但细细一想也实在好逗!
吴天喜渐渐老去了,上得街来,街上那小娃儿们常常莫老莫少的跟在其屁股后面瞎起哄,叫他的诨号,于是乎便有人觉得他为老不正,神叨叨了。其实,那都是一些人错误的认知,让我看来,他是一个真正的性情中人,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所以,一生都是那么真性情,随和、随便,这才是他最可爱最可敬的地方。
我和他直接发生碰撞的时候是我参加工作后的一次偶遇,那是92年岁末,腊月底的一个当场日,无事街上闲逛,那时临近过年,街上有六七家摆摊写春联的,不是做老师的就是老一辈写好字的,帮人写对联或写好了售卖,我因为年少时习过字,对毛笔字有些喜欢,于是就一家一家的走去观赏他们写字,不知走到第几家,一看写字的人是吴天喜,顿时吸引了我,赶忙凑上去,桌旁早已围了一圈人,有招呼吴书记的,有对其字点评几句的,我上前一声老书记还是写的点颜体,很不错。听我夸他,还知道颜体,他一下来了精神:看来是个内行,见笑了!结果他写完放下笔拿出一幅纸来非要我写一幅字,我一下明白他这是在试我的深浅。于是乎我假着推托在谦让中拿起笔来选好一幅字,一鼓作气写完,他偏着头欣赏着,同时弯腰将写好的字提着一边凉晒去,然后夸着:“还是后生厉害哟”!尔后非要我继续帮他写,我再三推辞,把笔还给了他,江湖之中,不能逊人糊口之技于无形中,那是不义气!想不到吴老前辈还写得一手毛笔字,原以为他是粗人,原来早年读过私塾,习过文墨,难怪他能扛枪打鬼子九死一生,说明了知书达理的人脑子灵光,战场上避闪跃躲比别人灵活;也难怪他回来做了几十年书记在历次大风大浪中他成功躲过,说明他通厉害懂得失;更难怪他口若悬河,出口成文,能让听者入了迷,说明他胸中自有文百篇,随手拈来可以喜笑怒骂,确实是个厉害的人。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也无从听说他了,不知道他是否还健在,如今少说也有九十出头,这位可敬的老人如果还健在,以国家现在对抗美援朝老军人的优待政策,还有他半个世纪的党员、书记的履历,相信他的晚年在生活保障上完全是没有问题的。非常可惜的是,吴天喜老人家从小就听说他的故事,但结果到头来至今我都不晓得他有些什么家里人,妻室儿女孙仔的是啥情况一点都不知道,然而我在想,象这样一位真性情的老人一定会是儿孙满堂,晚年幸福。
乡村随着人口流失在渐渐失去昔日的辉煌,老一辈的人正在一个个谢幕而去,当年那些一方一地的风云人物也随岁月渐渐老去,但他们当年的那些叱咤风云却是今天的人们难以忘怀的,记下他们的故事,也是对他们真诚念想!这个时代,因为有他们淌过,我们现在才变得如此强大,真的!谢谢吴天喜老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