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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aoyangblw

交响十八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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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9-1 17: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89

季妍在“三苏祠”内导游。出园的路口附近,她和游客漫步进入“苏苏苏美术商店”。若干书画家为游客表演书法,书写苏东坡诗词,有的在创作有关苏轼的图画。季妍指着其中一幅对旅游者说:“This is Su Shi and his !”(这就是苏轼和他的水调歌头)接着季妍对一位经理说:“你愿意听我的一项建议吗?”

“当然,当然,当然愿意!”

“我是想建议你们创作一幅大型图画。题目就叫‘池鱼腾空’。这是苏东坡记载的咱们眉县的一个史实。有神话色彩。”有几位画家凑过来听讲。季妍继续说:“一个人家的院子里有一座深水池塘,喂养几百尾鱼。池塘用砖块砌整,精心管理。三十年后池塘爆发暴风雨声,鱼群纷纷踊跃,腾飞而起,穿入云空。其实,眉县可考查这一史实,修葺《鱼踊池》,不失为一个新奇的旅游景点。对不对?”

“有没有迷信色彩?”一位围观者问。

“怎么会呢?”季妍神秘地一笑:“这是东坡佬的科学记载!”

90

博士张坐在钢琴边同一位发须花白的音乐家讨论问题。

音乐家说:“明朝万历年间就有三十九种《胡笳十八拍》的传谱刻印本。你看,这是第十八拍的配词曲谱。”说着他从五线谱作曲本中抽出一张复印纸递给博士。

“谢谢!”

“另外,京剧大师程砚秋曾为胡笳十八拍谱过京曲。”

“好!”博士兴奋地站起来,手指情不自禁地在琴键上疾速地滑行,产生一串轻盈的音阶。“秦老师,这说明我们搞文姬归汉舞蹈是有基础的。我对马头琴的欢快而激越的旋律有点了解,但对它的哀怨、悲凄的曲调知道得很是寥寥,您能帮我查找吗?”说完他又坐下来。

“行啊!另外,我有一个想法。!”

“请讲!”

“我在琢磨,像蔡文姬这样的名门才女怎么能嫁给一个彪莽的匈奴左贤王,无论从大义上还是从女节上讲都难能接受。”

“有道理,请继续!”

“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一是她被匈奴下级军士掳俘,在即将遭暴的危机关头被左贤王保护,因而蔡琰有感激之情。二是左贤王带兵冲入蔡府,被文姬的才气和美貌折服,有意护爱。”

“你更锺意第二种解释。”博士笑着问秦老。

“是的。左贤王应有一定的汉文化修养,对蔡家的声威有所侦察。也许,他主动用马头琴弹奏了中原风格的求爱曲。”

“像咱们古代老乡司马相如向卓文君弹‘凤求凰’!”博士又笑着问。但秦老不苟笑容。继续说,“而后来曹操的遣使董祀在护送文姬归汉之后也向文姬求婚,这两段求婚音乐必然有区别。”

“您想为这两段音乐谱曲吗?”博士问。

“如果总监不介意的话!”

“怎么会呢?您这样的主创精神正是我们团最需求的,这是我们发展的动力。我等您的作品。”

发表于 2005-9-2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建议]

原创的标志是不是应该由管理员在阅读一帖或三帖后由管理员加上?

发表于 2005-9-2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篇作品看到这里,应该说是“原创”无疑了,怎么没有广告一下。特别是关于苏轼的眉山传说记载,是新鲜的。
这是一部都市中层白领的奋斗和情感的故事,有其独特的地方。其实在老劳看起“原创”不仅在于自己动手写,而且应该在于要有新的构思,新的视点!这一篇是可以说做到这个“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9-2 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91

晚上十点多钟,季妍穿着牛仔布胸衣和短裙,头发盘顶,端着一杯盖碗茶走进书房。

“爸,这是新买的峨嵋毛峰。”

“谢谢女儿!”

季妍坐到父亲藤椅的扶手边上,右胳膊肘依着父亲的肩头,左手从短裙小袋中掏出一张名片,交给父亲说:“爸,这是一位美国老师,在斯坦福大学物理实验室工作过,现在退休了。她对苏东坡有兴趣,跟我谈了很多。中学开始你要我背诵的唐诗宋词现在大有用场了。爸,你说苏东坡老夫子是不是个矛盾人物?”

“怎么个矛盾法?”

“在三苏祠时我想,东坡老才华横溢,又特别敬仰周瑜‘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是个要有大作为的人,怎么会与皇帝支持的王安石变法对立呢?”

“他有自己的洞察力,会不会看到王安石变法不会有什么结果。也可能他们只是方法上的分歧。我没有研究过,人事问题复杂!”杉彬摇摇头。

“那爸爸你是东坡居士的盲目崇拜者了。”

“也许吧。东坡老说过:‘道远淮云会,罪夫天能盖;君命重,臣节在,新恩犹可觊。旧学终难改’,而且他还讲:‘神仙知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引壶觞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我佩服他的志毅与达观。然而介甫老却言:‘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谩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梦阑时,酒醉后,思量着’。这词句似有反省之慷慨。”

“未必不是王宰相的警世、敲人之语!”

“看来妍妍要当介甫老的知音了。”

“爹爹过奖了!”季妍用京腔道白,两人哈哈大笑。女儿又接着说道:“爸,哥的古汉语也不赖。那位山姆大姨说欢迎哥去她家做客。我想有机会哥给他们开个汉语班,或许赚点讲课费呢!”

“你看你,就想到钱。”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王宰相讲得对不对呀?——爸,不跟你贫嘴了,我要去练脚了。”

杉彬疼爱地抚拍几下女儿柔润的手臂,目送她的背影走出房间。

92

夜阑人静,博士一人独自坐在办公室的钢琴前弹奏古曲《广陵散》,眼睛微闭,仿佛在向冥冥的遥远和往昔,寻求灵感。他不时地停下弹奏,在作曲本上记下音符。

93

洪亦僖家厨房。洪太太卢令琪同代静,司妤都系上了绣边围裙,卷着袖口忙碌案板作业。

代静说:“我来片肉片,幺妹儿你来夹豆砂吧!”
令琪问:“谭姐,这个芽菜剁得够碎了吧?”她用刀挑了一团让代静确认。

“可以了,加佐料吧。还有哦,竹蒸笼准备好了吧?”

令琪回答:“洗得干干净净的,亦僖还检查过。”

94

在宽畅的客厅里,季妍说:“洪所长——”

“这里没所长,”亦僖立即打断她,说道:“你以为我爱听‘长’字啊?”

季妍笑了笑连忙说:“Sorry,叫惯了。洪叔叔,这本苏东坡字画手迹石刻碑拓本,送给您。这是真拓的本子,不是翻印的。”

“送我这么高级的,化多少钱?”

“不是买的,苏苏苏美术商店经理送的。我这是借花献佛。”

“罪过罪过,岂敢担戴个佛字!”亦僖作单掌揖礼状,又问道,“我问你,你这个导游给他拉了大生意啦?”

“我有规矩,国格第一位的,从不参加他们商品的讨价还价。他们有自己的翻译。我是有一项建议,更确切是策划,他们就回赠了。”

“我信。这下我有练字的珍宝级范本了。多谢!”

“现在讲究练字,当作一种修炼,一种禅。”一直静坐的杉彬说。

“是啊!”亦僖颇有兴致,一面点头一面翻阅拓本。

95

厨房里,司妤腰上的寻呼机响起来。她用抹布擦擦手,抄出手机看了看寻呼机的显示立即复机,说道:“手机关着。我在老朋友家里------你又不认识他们-------那你等我问一问再说。”她捂着拾音头,问道:“两位大姐们。我一位熟人想来凑热闹,批不批准?”

令琪望着代静,代静点点头。令琪便说:“行啊!”于是司妤对着手机回话:“你来吧!地址是-------”

96

客厅里亦僖关心地问:“季妍啊,如果你再参加张博士的音乐会,负担是不是重了,让小宋减少一点你的翻译工作量?”

杉彬没等女儿说话就立即反对说:“绝对不行。本职工作不能少。”

亦僖解释说“兼职也在为所里创收啊!”

季妍则道:“洪叔叔,不用调整。博士那边暂时不占我的工作时间。以后我想也不大会。朱姨准备与博士联手打造高雅音乐厅。”

杉彬说道:“我听说香港回归前港督府经常举办室内音乐会,保持贵族风范。”

亦僖则言:“朱幺妹办起来,咱也提提劲儿,我带令琪一同去。”

杉彬说:“你这么踊跃,司妤听了会兴奋的。”正好司妤进来,忙问:“我怎么啦?”

亦僖说:“等你的高雅艺术厅呢!”

司妤道:“我准备下星期开张。你们是特邀嘉宾哦!——待会儿,我的一个朋友带他女儿来玩玩。他爸也是十八兵团的老干部,五九年以后成了老‘运动’员,尽挨整。他自个儿现在干‘民营’,像模像样的,在堰都地区制鞋业是颇有点名气的老板了。”

亦僖问:“是不是当年老追你的何小彦?”

司妤笑着说:“就是他。可那时我始终没有感觉。我们一直有来往。他人是粗点,心不坏.他来了,你们对他的谈吐不要见怪啊!”

亦僖取笑道:“幺妹的老相好,我们怎么会见怪呢?”

 楼主| 发表于 2005-9-3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 交响十八拍

97

司妤一回到厨房就靠到代静的肩膀说:“两位大姐,请把你们的鞋码告诉我。小彦说他用他的产品作见面礼。请报出来,我记下来。”

令琪逗趣地说:“谭姐,你听她小彦小彦的称呼,挺亲热的呢!”

“那当然,你没听见刚才亦僖哥说他是我的老相好吗?”

“承认啦!”令琪紧问。

“其实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不过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有点儿欠情。”司妤似乎有点伤感。

“别那么想,小妤,有很多事情是缘份使然。”代静道,“昔日的友谊也有一种别样的温馨,珍惜之。”

令琪惊讶地说道:“谭姐还挺诗情画意的呢!”

司妤把下颌抵到代静的肩头,轻气轻声说道:“您说得真让我感动,鼻子有点酸了。谢谢。”

代静“嗨”了一声,就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伸向司妤颈后,用手背揉抚她的秀发。

98

在会客厅里,蓄着小胡髭的何老板侃侃而谈:“我是个俗人,不像社会学家,未来学家老是喋喋不休地在各种场合炫耀人类学的三个问题,毫无意义。不过,我的头脑里也有三个问题,实实在在挣钱的三个问题。其实‘学家’也是为挣钱,挣他的年薪。当然那也天经地义。可我呢,是给国家挣税钱。我的问题不是更高尚!”

“我说何老板啊,你也不看看都是谁在听,你显什么高尚?有话就快说,------”司妤半嗔地催他。

小彦看了一下司妤的脸色,说道:“皮鞋是什么?皮鞋样式从哪里来?皮鞋成品到哪里去?三大问题。”

“爸,你也真是的!皮鞋就是牛皮、猪皮做的鞋呗,这算什么大问题?”小彦的女儿何霭岚讥诮爸爸的问题。周围的大人们欣喜地看着小丫头,对他爸爸的问题没有任何反应。小彦就耐心地对女儿说:“不对,傻丫头,这样的回答没身份,没墨水,还没—没—没韵味。上次开行业年会,我就问那些鞋业公司经理,批发商,他们瞪着眼睛望我,——你看,你们也怀疑地瞪我!我说,皮鞋是什么?皮鞋是文化!是文化!下面全楞了,也和你们的表情一样,当时空气凝固了两三秒钟之后爆发了一阵掌声。”

“哎哟,该不是提醒我们鼓掌吧!”司妤灿烂地问,“不过,这次真是吐出了象牙!”

杉彬和亦僖同时向司妤投去责备的目光。

“大哥们,别见外!朱家幺妹对我打是亲,骂是爱,当然她还没打过。我听惯她骂了。她不这样讲,我反倒觉得不自然了。”小彦的声音依旧泰然,但似乎有点儿沧桑感。就这一点情绪的微扰感染了每一个人。杉彬和亦僖面面相觑。霭岚站起来用手勾着司妤的肩膀踮起脚脚尖尽量贴近她的耳朵,悄悄地问:“朱姨,我爸讲得不对吗?”

“丫头,我在夸你爸的答案呢!”

“谢谢!”小岚岚认真地应对。司妤把她搂进怀里。

季妍则一直在注意父亲的表情。杉彬对“鞋文化”毫无反应,既未惊讶也未鄙夷。季妍联想到家中发生过类似的话题。

99

在书房里,季妍对爸爸说:“爸,你放心!我们在饭桌上不会冷场的,有很多话题,东坡肉,薛涛干,文君酒,蒙山茶,都有丰富的文化故事。如果讲食文化,川菜最风雅。”

“你向外国游客介绍菜谱时没必要把‘饮食’与‘文化’两个词联姻。纯粹的商业炒作。你看,杯光觞影间的狂放,剩汤残羹堆的狼籍,‘文’在何处?更有标榜鲜嫩的喘息活鱼被食客凌迟,已到刽子手的残忍地步。”

“爸,你简直是有点愤世嫉俗了。”

“有那么严重吗?介绍菜馔从色香味的工艺性和地方特点讲就行了。毕竟文化与技术不能等同的呀!”

“爸是否定‘食文化’概念了。”

“是的,烹饪术概念不是挺好的?当然了,中国文人墨客偏好借酒酬唱。但吟颂的诗文与席上的菜肴究竟有多大关系?曹雪芹笔下的‘脂粉香娃割腥啖膻’,在‘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时,你看哪一句说到了雉肉、鹿肉?没有的!”

“爸的意见我部分接受。在导游中把菜谱含有的历史典故仔细摆谈还是蛮有趣味的,譬如东坡肉---------”话刚讲到这里,代静走进来,插话道:“一提就是东坡肉,似乎苏家老老夫子们是些猪肉迷,天天吃大肉。你知不知道苏东坡六十多岁在海南练习‘辟谷’的历史?”季妍笑道:“妈练气功还研究上气功历史了。”

代静沉重地说:“我是说苏东坡也经历贫寒。按他自己的笔记他在海南詹县,当时米很贵,他怕家中绝粮,才与儿子一同修行‘辟谷’。”季妍站起来俯到妈妈怀里,低低地说:“妈,我才知道,谢谢。”

100

在餐室里。

“洪哥,你认为我这个鞋文化怎么样?”何小彦显然陶醉在自己的泛论中。

“现在中国到处是文化,我们已被包围在各种文化中。食文化,礼文化,茶文化,酒文化,企业文化,收藏文化,民俗文化,宗教文化,还有什么性文化,你再来一个鞋文化,也算是标新立异,填补空白!”洪亦僖热情地说。

令琪瞟了丈夫一眼,显然是对他开口“性文化”不安逸。代静对令琪的怨嗔看得一清二楚。鞋老板却像找到知音般的得意,说道:“洪哥,谢谢你这番话,我敬你一杯。——不知沈高工有何见教?”他饮完杯中的尊尼获加黑方威士忌,把空杯向亦僖礼貌地亮底,回过头来看着杉彬。

“刚才幺妹向我们夸耀你是商场英才,对孙子兵法和三国演义研究颇深,果然名不虚传。”

小彦不满意这个回答,以商人在谈判桌上的敏锐直截了当地给对方心理做一次探试,说道:“沈高工所答非所问,不给面子?”

“您的鞋文化,肯定有独特的内容,我正洗耳恭听。”

“好!”一股必须折服这个学究的强烈欲望在小彦心中翻腾。他又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些“黑方”。

“何大老板,您别急。我很欣赏您的新概念”司妤温柔地转移小彦的兴头,说道:“抽个星期六下午去我们宾馆讲,在卡拉OK厅,面对更多听众,行了吧!”

“那好,我也敬你一杯。岚岚,代我吻吻你朱阿姨。”何老板对女儿摆头示意。小岚岚乖巧地跑到司妤身旁踮脚亲了一下。

“小妤,你搞什么花头经啊?”小彦亲密地问。

“迟会儿我详细跟你讲!”

“可以。不过沈高工你一定要去听,我用车接你去。现在我只简单讲一句。皮鞋,对,皮鞋,凝聚了时代的、民族的、阶层的消费能力和欣赏心理,而且折射出制造年代的工艺风采。”何小彦像教授样子作归纳,他的深思熟虑也着实给了他的听众强烈的印象。

“何老板,您的话证明了您的鞋文化概念是认真的,有你的内涵的,我向您表示钦佩。”杉彬由衷地说。

“我接受你的话,同样我敬你一杯!”

“你们快来尝我的保留产品啊,小岚岚先评评朱姨的烹饪水平如何?”

“肯定好啦,五星级的!”小丫头甜蜜地笑着说。

发表于 2005-9-4 10: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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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4 11:06 | 显示全部楼层

[讨论]也许不是过时的回忆

昨天看了凤凰卫视中文台的“世纪大讲堂”节目,是一位女教授讲《女性与中国政治》,突然想到这部作品中的一个历史问题:“为什么武则天没有任命女宰相”。如果书中的女青年也去听这个讲座并提问,不知是怎样的答案。
所以越发觉得这样的“回忆”不错。可能这只是上了年纪的网民的视角。

 楼主| 发表于 2005-9-4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交响十八拍

101

厨房里,水槽边,令琪与代静一道洗碗。

代静问:“你是西军电的吧?”

“是,比你们低四届!”
“那你还年轻!”

“谭姐你才不显老,我的皱纹比你多。”

“你还挺愿意哄人高兴的嘛。”

“是真话!”

“那你是不是操心太多?”

“你看,孩子到国外念书,按理没什么可愁了。可无聊啊,双休在家闲得无聊。你们常来就好了。”令琪说。

“他搞信息,你是公务,谈的内容应该很广泛!只要聊起来,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聊天聊地,无边无际。”

“我就没觉得有什么可聊的。”

“恕我直言啊,那就是你的问题。你要主动点儿。”

“你们怎么聊。”

“坐着聊,躺着聊,靠着聊,搂着聊!”

“你们还挺‘若蒙斯’的呢!”

“你再不浪漫,会更显皱纹了!”

“这是你的秘诀?”

“不知道。浪漫不应该是少年维特的专利吧?谁也没规定浪漫应该同年龄成反比,对不对,令琪?”

“那你教教我,谭姐。”

“把你年青时的浪漫劲儿和主动劲儿拿出来就是了。”

令琪惊讶地望着代静,少顷就低头笑起来,脸上泛出红晕。

102

阳台上,小岚岚趴在半身高的围墙台面上,对季妍说:“我在学拉丁舞,你喜欢吗?”

“我喜欢看,你跳给我看吧?”

“可我没有舞伴。”

“你想象有个舞伴在你面前。”

“我没有想过。”

“那你在家一个人怎么练的呢?”

“在家不练,到学习班才练。”

“你想把拉丁舞跳熟吗?”

“当然想,还想比赛,拿奖。”

“那就要学会自己练。你可以拿一张椅子当舞伴。”

“你当我的舞伴好吗,就现在这一会儿,小沈姐!”

“我这会儿当椅子,站在你旁边。”

“好,试试看,”岚岚说完就跳起“恰恰恰”,季妍陪着岚岚哼起乐曲,但身子没有舞动。

103

在会客厅里,亦僖,杉彬,司妤和小彦在聊天。亦僖和杉彬面前是茶水,司妤则是矿泉水,而小彦继续是“黑方”。

司妤介绍说:“读书沙龙的广告卡片正在设计,星期二晚就可以放到信息告示架上。”

亦僖赞道:“这个方法好,国际接轨。”

“幺妹看得起我,让我打头炮,这次广告卡的印刷费我公司出。”

“我没有拉赞助的计划,你要主动承担我接受。”

“我要求广告卡上表明我公司支持印刷。”

“不过你兄弟伙参会的话饮料费照收。”

亦僖说:“扯起生意经了。”

杉彬感慨地说:“现在中国正是他们这样的人走红。”

小彦立即回应道:“沈高工,你这话有点失落的味道。”

“一个从来没有腾云驾雾的人有何失落而言。不过最近我看到一本书,把美国的一些大企业家称为现代英雄,因为他们不仅创造了繁荣,也创造了就业机会。从这一点讲,在你面前我是个失败者。”

104

季妍身在阳台,心一直在关注厅里的谈话。父亲自认为失败者的话使她怔惊。她想跑到他身边,但她克制住自己。然而她伸给岚岚的手却僵硬了。小丫头感到有点不对劲儿,忙问:“姐,您烦了吗?”

“No,不,没有,我陪你跳。”

105

司妤也十分诧异,赶紧起身坐到杉彬的沙法手背上,用左手轻轻拍抚他的肩膀,亲切地说:“杉彬哥,吃个弥猴桃吧。来,我帮你剥。”

“司妤啊,你别以为我受不了何老板的话,他的话是一种心态,我的话也是一种心态,都是真实。不过失败并不意味气馁。”

“杉彬哥,吃吧!”司妤把剥开了皮的绿莹莹的弥猴桃递到杉彬手里。他接过水果,停在手里没有往嘴里送。

“吃呀,要不我就喂你了。”司妤故意娇媚地说。

每个人都注意司妤细腻的动作。亦僖露出微笑,他非常欣赏她的举止,他想到研究所正在走向多元化业务的时代,非常需要机敏高雅又善解人意的公关人员,他不由地头转向阳台。季妍正陪岚岚练舞。她看起来无暇旁顾,其实她听到朱姨那样亲昵地安慰父亲,心中漾起一股淡淡失意的酸楚,一丝未尽女儿责任的自愧。而刚刚获得心理满足的何老板却被司妤对杉彬护士般的温柔激化出醋意,胜利的喜悦被醋化解得一干二净。他感到必须再获得某种胜利才能补偿这份意外的惊愕。所以此刻他的嘴唇紧闭。

 楼主| 发表于 2005-9-5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交响十八拍

106

站在厨房门口的令琪看到会客厅的情景,第一反应是看看就在身旁的代静是否有所敏感。她很奇怪代静正流露出满意的微笑。令琪把代静拖到灶台边。她想宽慰代静,说道:“司妤喜欢这般热情的对待我们,你---------”

“她这样做很好,我也喜欢。”代静没等令琪说完就开口道:“比我安慰杉彬更有效。他知道除了他老婆外还有更年轻漂亮的女士关心他,肯定受用得多。”

“谭姐,真有你的。”

“我真这么想的。”

“要是我,可能有点那个!”

“老沈无职无全,比较让人放心。但你也别太缺乏信心。”

“什么意思?”

“正常的男人一般讲非常乐意获得别的女人的安慰和温柔。但他心里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女人的态度。如果他觉得他老婆轻鄙他的失败,他才会真正的沮丧,心情会变得更坏。”

“但男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

“其实这是女人的自艾自怜。如果你认为这是规律,不可抗拒的规律,你怎么可抗拒呢?你就得接受规律。走到街上,迎面走来亮灿灿的女人,老沈多瞟上几眼,我觉得正常。如果他没有那么关注,我反而会觉得他有什么愁事,有什么心事。”

“我的心理可调节不到这个水平。”

“你这不是揶揄我吧?”

“我真的调节不到!”
“你知不知道动物两性关系中的‘科尼基现象’?”令琪摇摇头,代静继续说道:“它是指雄性动物对重复与同一个雌性动物交配采取抵制态度。所以人类学家和社会学家都觉得没有理由认为人类就没有这样的现象。”

“谭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理论啊!”

“你不诉苦跟亦僖在一起无聊,我不会跟你谈的。”

“你讲,我爱听。”

“这些内容你都觉得新鲜,那就证明你在机关里待久了,鬓未白,心先老。”

“那你当姐姐的就开导开导。”

“简单的很,蒲松龄老人家在《聊斋》里教授了良策。读一读‘恒娘’那一篇就行了。”

令琪情不自禁地搂住代静的胳膊,紧紧地依着她,兴奋的说:“那好,现在就请你带我查书去。”

107

书房里一壁书柜。临窗一侧是一宽大书桌。书桌上立着一座老式绿玻璃半圆柱罩台灯。

令琪从书柜里抽出《聊斋》,翻阅起来,代静就细细地浏览柜里陈列书目。

108

会客厅里交谈持续。何老板说:“我知道,沈高工会唱‘跌倒算什么,我们骨头硬,爬起来再前进’。歌,我也会唱,可市场不怜悯失败者。我只要失败一次,资金周转一不灵,我的公司就可能陷于灭顶之灾了。”

司妤回到自己沙发上,不满地问:“你就没失败过?”

“如果失败了就没有今天的我,自由竞争不同情弱者,更何况我的面前很难说是公平竞争。”何小彦又呷了一口“黑方”,与其说是得意,不如说是悲壮。

“企业运作与科学实验不是一个范畴!“亦僖插进一句。

“也许,企业可以容忍设计师、科学家的实验失败。但市场决不等待。奥林匹克女神只给第一名发金牌。”.

“可是搞科学实验是向未知挑战,不能为了金牌的。”亦僖反唇相讥。

“为了金牌不错,为了职称才错!”何老板以对自己设计师说话的口吻说。

“看来你不仅是大老板,还是个雄辩家。”亦僖饶有兴趣的评论。

“不是我雄辩,是民族的教训。你看,五百九十多年前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多雄伟。大船有三十丈长,那就是一百公尺啊!也算得上巡洋舰级了吧!那种造船工艺,航海技术,世界领先了吧!结果怎么样?仅仅炫耀大明帝国的辽阔富庶和皇恩浩荡。不仅这些领先技术工艺没有能形成发达的造船业和航海业,连开拓海外市场,加大通商规模的起码结果都没有获得。看吧,你不继续扩大优势,不去夺金牌,结果怎么着?让小小的葡萄牙抢了头彩,后来又让狡猾的英国人占了便宜。本来十八十九世纪日不落国旗不会是米字旗。”

“何老板做中华帝国梦吧?”司妤快乐地问。

我是做历史的假设。当然我们讲不称霸。对!不称霸!不过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一个年产量不如我一个地区的营业额大的制鞋厂跟我讲不称霸,我只嗤之以鼻。同样我也不会在“耐克”代理商面前侈谈不称霸。难道我真的甘心让‘耐克’在中国抢占市场份额吗?”

“你这是实话。”亦僖赞许道。

“这是一半,还有另一半。一个人真的财大气粗了,你不想称霸,那也由不得你。人家会要你伸张正义,要你主持公道。看看我们的历史,看看周围的世界。对吧。强者不想当警察还不行呢!”

“你是不是在你的地盘上当警察啦?”司妤嘲弄地问。

“我的处境是小企业想把我顶翻,大的想把我压垮。我是腹背受敌,所以我对设计师们讲,咱们就是要争第一,夺金牌。否则我就是甘等失败。”小彦自怜地说。

“爸,你不会失败!”岚岚从阳台冲进来,她被爸爸的慷慨陈词吓到了。

“为了你,宝贝,我决不让失败这个魔鬼靠近我一步!”他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何老板,我们的价值观不同,但我还是要敬你一杯,希望你的牌子‘牦牛’能成为和可口可乐,摩根,福特,三菱,一样的老字号——当然我是以茶代酒!”杉彬拿起茶杯。

“谢谢,不过不能以茶代酒,酒量可以随意。”何小彦说着就为杉彬朝一个白兰地杯里斟了约50豪升的蓝带马爹尼。

“何老板,我爸只呷一点以示祝福,其余的我代敬。”季妍轻松地说。

“行,那更好!”何小彦兴奋地举起自己的杯,补充道:“就凭你的孝心,我要我的师傅为你特制两双芭蕾舞鞋。”

 楼主| 发表于 2005-9-5 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

感谢这样的联想和设问。笔者打听了这个节目。又听说李敖先生要讲蔡文姬的故事。

 楼主| 发表于 2005-9-6 18:1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交响十八拍

109

在亦僖的书房里,代静说:“你们这里性教材还不少呢!是你买的吗?”

“有的是他买的,有的是孩子上大学时买的。”

“没有你买的?”

“没有。家里有杂志,里面什么花医生、草医生的文章够多了。”

“你看过一篇文章说垫上运动有十大好处吗?其中一大好处是健美皮肤,你说皱纹多,是不是分析这方面原因。”

“什么垫上运动?”令琪虽猜到几分还是再问。

“我和老沈的私家用语,就是现在国际接轨说法‘make love的意思。”

“是啊!”令琪连连点头。

“你得看看这些书,接受再教育。”

“老夫老妻,还要再什么?”

“这也是一种交流方式,我看到写得美的文章就拉着老沈看。”

“拿它当序曲?”

“这么说也恰当!有时候你该主动点!”
“我不主动,至少孩子大了后。”

“我念一首婉约词你听:花前月暗笼轻雾,今宵好自郎边去,铲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好为出来难,教君姿意怜。这是南唐李后主的菩萨蛮。至少一千多年前士大夫阶层并不鄙视女子的主动,而且讲究配合,你听这中间不是有个‘教’字吗?”

“我记下来。”令琪好奇的说。

“用不着,就在这本书里。”代静从书柜上抽出一本红封面精装书,说道:“这还是外国人研究的呢!”

“我从未动过这些书。”

“你肯定听说过都市里有点学历的夜莺公开喧嚷:那些学业有成或权力在握的中老年男子往往患有性饥渴症,而且狂言她们一攻必克。你可得防卫啊!”

“真是耸人听闻!”

“我看不是那些肉弹多厉害,是妻子拱手让与。”

“谭姐,你好坏!”
“我坏?”

“我是说谢谢。你讲得有理。对了,我有个疑问,司妤不怕他丈夫那个?”

“我理解她。她也许首先要让她那位获得某种事业成就感,获得一种心理平衡,为此她可做出牺牲。这也是崇高吧!”

令琪轻轻地点点头。

110

会客室里。亦僖说:“小岚岚,你‘恰恰’跳得不错,跳一个给我们看。”

“我没有舞伴!”

“请你爸爸呀!”

“他不会。”

“我也不会,不然我陪你跳。那你请你小沈姐姐啊!”亦僖说。

“她刚才当椅子,让我学单人练舞。”

“那你现在再邀请她呀!”亦僖鼓励道。

岚岚走过去低声问:“姐姐,我邀请你试一试,跳不好没关系。爸他们看不懂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季妍微笑着点点头。亦僖把一张CD碟送进音响组合,喇叭响起最基础当然也是最经典的每分钟34小节“恰恰恰”舞曲,“咪哆啦,咪哆啦,来来来”。季妍陪着小岚跳起来。季妍一身牛仔装,苗条的身段加上流畅的手部摆动,使人感受到白鹤欢快腾跳的轻盈。尽管小岚的上肢运动还显的稚嫩和滞涩,季妍仍然一丝不苟的陪跳,保证每一个动作到位舞姿准确。她坚守自己的信条,只要舞动,一定循规蹈矩,不得懒散敷衍。这也许正是张博士对她寄予希望的缘故。司妤对季妍的认真很感动,觉得她懂事,也在何小彦面前给足了她面子。她兴奋地跑出客厅把两位嫂子拖回来看姑娘们的拉丁舞。

一曲终了,岚岚没有理会长辈们的鼓掌惊奇地问:“姐姐,你骗我吧,刚才你说不会跳!”季妍提醒她:“不要讲话,向观众谢幕。”岚岚于是认真地鞠躬,起身后又追问:“姐骗我吧?”

“不是啊!你跳的时候我用心的记住啦。”

“那你记得那么快?”

“是你跳得好,吸引住我啦!”

“谢谢!”岚岚将信将疑地礼貌回应。

大人们再一次鼓掌。令琪拿出一条精致的小长盒走到岚岚面前,说:“来,阿姨送你一件小奖品!”她打开盒盖,把一串南海珍珠项练取出,戴到小岚的颈上。

霭岚高兴地回敬古典式屈膝礼:“谢谢卢姨。”何老板也站起来说:“多谢!不好意思,让您破费。”

“你这话就见外了。”亦僖接着说:“岚岚常到卢姨这儿来玩好不好?”

“当然好。”霭岚爽快的回答。

BP机又响了,司妤站起来说:“诸位,我得告辞了。回宾馆讨论广告卡的事!谭姐,我的秘书会开车来接你们回家。”

“那我也搭你的车走了。”小彦凑趣地说。

“你开自己的车得了。”司妤断然拒绝。

“我搭的来的。”小彦一说完大家都奇怪地望着他。他又补充道:“只要岚岚在车上,我决不开车。”司妤听了之后有点感动。

 楼主| 发表于 2005-9-7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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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在车上,司妤扶着方向盘问道;“那你双休日出去玩,谁开车?”

“不是她妈开就是秘书开。“小彦坐在后排。女儿坐在他旁边,系着安全带。

“小秘多大了?”司妤问。

“不小了,蛮有才华。”

“漂亮吗?”

“这要你们女同胞来评判。”

“为什么?”

“男性公民,三十岁。我不想八小时上班时间老对着漂亮的脸蛋发呆。是不是啊?”

“不要小蜜!”霭岚叫起来。

“哈哈!”司妤被逗乐了,突然她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说啊,何小彦,你今天怎么啦。以前也没有摆阔的臭毛病,今天又是‘黑方’又是‘蓝带’,臭显吗!我告诉你,亦僖哥可是又去老美又去老法的双料留学生,什么谱没见过?”

“小妤,你可冤枉我了。你在厨房时我跟他们解释过了。抽烟的人自己带烟,请允许我自己带酒。亦僖还赞美我比接轨还接轨呢!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那就好。你烟戒的不错啊!”

“自从我跟爸爸说抽烟有害健康,他就开始戒了。”岚岚说,

“好!你这一点不简单!”

“咳,战胜不了自己怎么战胜竞争对手?”

“你的这个劲头值得我学习。岚岚,你也要学哦!”

小岚岚直点头。

112

令琪在卧室里展开丝质绣花粉红色睡袍比在胸前给代静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其实按你的条件睡衣多几种花色,经常轮换穿,不是符合‘恒娘’的教授吗?”

“亦僖不会说我作怪吧?”

“你没试怎么知道?我想不会。女人在丈夫面前妖怪点儿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他们还挺得意呢!在家晚上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坦胸露肩,对老公是性感,对自己是鞭策,追求和检查曲线。”

“谭姐帮我选选样式。”

“行!”

113

在会客厅里亦僖对杉彬说:“我们的外协室正在搞一个大型半导体数据库!类似的项目会越来越多。你通晓核能工程,又学过系统程序设计,用不着当心‘一刀切’。”

“谢谢你的安慰。我觉得你刚讲的课题有意思。记得七十年代末有学部委员,现在叫院士,到德胜门外一间半导体厂当领导,后来也没有什么跟踪报导。我想不通,半导体行业落后于日本不说,还不如南韩。”

“八几年我去川东参观过研究所,他们当时能制造类似莫托罗拉6800的芯片了,后来也没听到什么大突破。何小彦那小子的话有些道理。当然科技人员只要对得起良心就行了,问题是当头头的得痛定思痛。我现在也自我反省,面临要裁人的形势有点不寒而栗。”

“善良往往承受更大的心理负担。”

“我想好了,裁员之前先民意测验,要不要我先下岗。”

季妍坐到亦僖沙发旁边,亲切地说:“洪叔叔,我肯定全所没有人愿你下岗。”

亦僖认真地说:“下岗面前人人平等,如果研究所经费出了问题,首先负责的应当是我。我妈妈六十年代也搞过‘下放’,后来又竭力去做落实政策工作,来弥补良心上的不安。我绝对接受教训,不走弯路。明年给他们扫墓我才会毫无愧疚。”

杉彬尽量平静地说:“你这样的校友,让人自豪。”

亦僖笑着说:“对于那些拉长起脸要减员增效的人来说,我这可能算是妇人之仁。”

“不是讲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杉彬说。他们交谈得很投入,一点没注意夫人悄悄进到厅内。

令琪站到亦僖沙发背后,双手搭到他双肩轻轻搓揉。他抬头一看,妻子温柔潮湿的目光正盯着他,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捂到她的手背上抚摸。代静坐到丈夫旁边的沙发上微笑着说:“亦僖啊,看我们弟妹多心疼你!”

 楼主| 发表于 2005-9-8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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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司妤坐在自己的大班皮椅上,依然穿着在亦僖家聚会的鲜亮的套装,正用无绳电话子机与在美国的丈夫通话:“在亦僖哥家的谈话给我很大信心。我的目标虽不说能达到四百年前欧洲皇家学院讲堂的水平,那在岷江之畔也该是数得上的,社会名流,科学明星都到锦堰的读书沙龙来,到锦堰室内音乐厅来。”

话机传来伊里诺依州的丈夫的声音:“我很兴奋。如果一个月后你仍能这样兴致勃勃,我约几位同学在春节假期回国到你的讲坛上站一站。”

“谢谢你,接我一个越洋之吻!”

电话刚放下,门口传来敲门声,她应道:“请进!”

张博士进来,身穿耐克 T 亵衫,金利来皮带扣在“观奇”裤腰围中央闪闪泛着金光。他一手乐谱本一手握着数字手机,对司妤说:“您好!”

你好!”司妤回应,“请问博士先生,是不是中国男士真把大哥大当成化状品啦?”

“对不起,没着套装,顺手就拿上了。”博士有点难堪。

“司马迁说过‘士为知己者死’,可没说士为敬己者‘派’吧?”司妤善意地开玩笑,又补充道,“请随便坐。”

“说得对,副总经理大人!”他一面说一面挪一把转椅子到大班台另一边,面对司妤坐下,递给她一盒磁带,说道:“《文姬归汉》序曲,请您听一听,我想了解您的第一感觉。”

司妤说声谢谢便站起来接过磁带盒,走向音响柜,同时说道:“过两天广告卡样片出来,我们的经理会送您审查。看来您的小乐队得加紧排练。”

博士的转椅在随着司妤的方位转动,博士颇有信心地说:“您放心,绝对保证水准。”

音乐响起了,司妤用腰抵着桌边站立倾听。她仿佛看到,《春江花月夜》的华丽,又听到《十面埋伏》的激荡,紧接着又体会到《广陵散》的哀怨。但不管旋律如何的变换,她都感受到浓郁的古筝风韵,时而单音质爆发,时而多音部轰鸣,恰似幽灵在丝弦上跳动和滑翔。她不由得想起“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的诗句,那牵魂钩魄的古风使她投入遥远的历史。但她在领略古典韵味的同时有一丝交响气势和层次不足的缺憾。她脸颊灿烂地转过身来伸出手说道:“祝贺你,这么快就谱出序曲。”

博士没有去握。说:“祝贺得太早。我在听你的感受。”

司妤笑道:“我感得这序曲表明你正在靠进蔡文姬。”她走到博士的椅子旁,扶着靠背细腻地柔和的说:“我肯定序曲已在与那段历史交融,当然我不能断定是否完全涵盖了。不过那一组古筝声部让我强烈地神往。”

博士站起来,转过身来一只腿屈跪在椅座上,双手也架到椅背上,双眼直视司妤的额头,而他的视觉正聚焦在自己的大脑里,他喃喃道:“你对仿筝部印象深刻,就应该以此为基础展开主旋律。筝也不能太突出,否则金戈铁马的雄伟呢?对——嗨!你的办公室也不配架钢琴?我这就回去。”

“博士,我有一件小礼物送你!”

“无功不收禄。”

“是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也许你有,但我还是请你收下。”

司妤走到文物格架前取出未开封的CD盘,说:“这是原装的。”

“谢谢!”博士声音有点干涩,说道:“我明白”接过碟盒他凝神看了一眼这部把美国爵士乐交响化的划时代作品的封面,突然跨前半步,双手压到眼前女人的双肩上。

司妤毫无反抗地柔顺地让他如此近距离地相对。她的思想在音乐厅,在幻想博士站在乐池指挥,俊秀典雅的文姬正在舞台上旋转。博士梦呓般地自言道:“我不知是面对圣母,还是姊妹,还是知音。”司妤轻轻地挪开身体,低声回应道:“我希望真正是成为音乐博士的创作知音。”

“我真没想到一个女强人身骨那么柔软,那么娇嫩,我真想把你抱起来。”

“那就不是知音了。”

博士放下胳膊,倒退一步,鞠45度躬,道歉说:“失礼了。”

“不!”司妤微笑道:“我讲过我欣赏为我发疯的男人!”

“但不喜欢。”

“看来我们真可成为知音。哈哈----!”

博士把CD贴在胸前,说道:“这部美国交响曲对我的意义,我理解。”

“我想等待一个答案,在盆地沃土上会不会有自己的格什温?同时更想验证这个答案,我们盆地有自己的格什温!”

115

杉彬,代静和季妍在起居室围着餐桌聊天。女儿问:“爸,你对何老板的‘鞋文化’不支持吗?”父亲解释道:“现在时兴这种提法,究竟‘化’进了多少文明,我说不清楚。”

季妍说:“我看何老板还是有个说法的。”

杉彬说:“我是要去听他介绍的。”

代静埋厌道:“你爸就是这样,什么都那么认真,有时就过分,扫人家的兴。”

杉彬意犹未尽,正好接过话茬,说道:“这就是文化观念了,要不要认真,习惯不习惯认真。”

代静讥诮道:“你看,又较真了。”

季妍的兴致却起来了,嘻笑道:“爸,我坐在你旁边认真地听你讲‘认真’!”她把椅子挪到挨着父亲的椅子,坐下来靠着父亲的肩膀。

代静责问道:“妍妍,你还是小毛娃吗?”

女儿故作娇态地说:“那当然,我在你们面前永远是毛娃!”

代静提醒她,说道:“我是说你压着你爸的胳膊啦!”

女儿俏皮地笑着问:“爸,没压麻吧?”

杉彬惬意地摸了摸女儿头顶的秀发,说道:“没有,我当女儿的靠背椅还行。”

“妈,你听见了吧!”季妍说道:“不靠了,不然妈真的不高兴了。”

“可惜,我当不了梯子,把你们送上天。”

季妍用手捂住父亲的嘴,说:“爸,不许你说这种话。我在等你讲文化呢!”

杉彬说:“好,讲‘文化’。你看宝光寺有一付对联,一联是‘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华西坝子人往往以此作为不认真办事,不彻底守约的托辞。”

季妍刚要开口,代静就做出自己的诠释,说道:“佛学中万物轮回是一条规律,无绝对了结。此处没有一点敷衍塞责的意思。”

季妍则说:“不过‘了犹未了’与‘不了了之’,应该讲不是一回事。”

“那你就改一下‘手上事,了犹未了,何妨不快了了之’。”母亲说。

杉彬解释道:“从理论转到了实践,好!”

季妍则笑道:“是从出世到入世了。妈,你把另一联也改一下,如何?”

杉彬补充道:“那另一联是‘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代静笑了笑,说道:“舞中人,法无定法,然后知变法法也。”

季妍连声叫好。杉彬则笑道:“家里又多了一位王安石的拥兜。”

代静接着说:“这只是家里文字游戏而已,家外别传。”

季妍笑道:“妈真是变法法也,成‘家中禅’了。”

代静也笑道:“别瞎说!”

“遵命,母亲大人。”季妍笑着拱手作答。这时电话铃响了。季妍提起话筒,说道:“我是沈季妍 ------ 那就谢谢您了,何老板。”她放下话筒对父母说:“何老板说明天派人到所里来取我的鞋样。”

 楼主| 发表于 2005-9-9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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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亦僖在书房看完报纸返回卧室。妻子已躺在被窝里了,洁白丰腴的臂膀露在被外,手拿一本杂志侧身阅读。

“别躺着看书,眼睛受不了的。”亦僖提醒妻子。

令琪顺从的把杂志放到床头柜上,手臂缩进被窝里,转过身来面对丈夫,说道:“你知道吧,机关里在议论明年减员增效的事了。你们都不愿谈这事我也就没提了。”

亦僖坐到床沿安慰道:“管它呢,要你下你就回家休息,干脆先去美国看儿孙也行。”

令琪道:“不,除非你陪我一道去。”

亦僖道:“那也行啊!”

令琪说:“我跟谭姐讲了,裁下来就给你忙三顿饭。咱也学广东人,煲靓汤把你补得壮壮的。”

亦僖笑道:“那就先谢谢娘子,以后我要享受熊猫待遇了。”说着便要坐进被窝里,他掀开被头看到令琪上身只有薄丝奶罩,白晰的肌肤在床头灯的照耀下泛着润泽,不由地脱口而出:“其实你早该这么简便地上床!”

“那你早不讲?”

“这还用我讲吗?”

“你上衣也别穿了!”妻子说着就坐起来,说:“我帮你脱!”当她伸手去提丈夫背心下摆时上身已贴到他的胸膛。亦僖被她柔软晃动的丰满乳房摩挲而燃起一股冲动,双臂紧紧地拥住妻子光滑弹性的肩背。令琪声音微颤而略显沙哑地说:“别,别急,先脱了!”她用力把他的背心从他头顶上拉出抛到床外,亦僖顺势俯贴到她身上。令琪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不知怎么搞的,我今天突然想再给你生个儿子。”

亦僖兴奋地说:“那好啊,你精简下来正好有任务了!”他伸手把灯关闭,开始吻妻子的眼睛;被压在他身下的令琪娇声地说:“明天不要关灯,我要看你的吻。”

“怎么都行!”亦僖答应,但声音已低得像蚊子的嗡嗡。

117

上午十点来钟,令琪在厨房里忙着煲汤,向砂锅里放进补药材和带肉骨头。她冲洗了手,拭干后,拿起放在碟架上的无绳电话子机。

“是谭姐吗?我是小卢啊。您在干嘛?”令琪问。

“我在练毛笔字呢。”送话器传出对方的声音。

“我告诉你啊,我按你说的开始学点主动了。”说着她脸上泛出红晕。

“那好啊,不过警告你,别把人家主动成药渣了!”对方戏谑道。

“我不是正在煲汤吗!------有空来玩啊!”令琪刚收了线,亦僖进来问道:“跟谁表功呢。是谭姐吧?”

“是啊!”

“好,我看你跟她学学瑜珈,气更顺,心更平。”

“我已请她帮我搞一套了。对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前天办公室有人议论:个人凭关系从银行贷款去收购市里国有企业的股份。这些企业效益不佳,地产可观。这种收购算私人收购吗?有没有合法流失问题?”令琪认真地问丈夫。

“这么严肃的问题我可回答不好!”亦僖耸了一下肩膀。

“你不想回答我,是吗?”令琪有些伤心。

“真的不好回答,”亦僖把右臂搭到她的肩上,解释道:“你没发现吗,每一项政策出台都能说出几条道理,随着呢,都会冒出一些典型,也造就不少明星户。”

“就是人们说的暴发户吧?”

“还是用‘明星户’说他们要好些。同时呢,也就会有冲击,有丧失,甚至有牺牲。于是有赞歌有怨言有怀疑有失望。上面没给我们评价的任务,我们就不议。但我相信时间可考核一切。我现在最欣赏的,目前也越来越被看好的一个词,‘可持续发展’。虽然最先是用于环保的,我觉得这是一个普适概念。”

“讲得好。我就是想同你说话。”

“想说话还不容易吗?就说你们女人。你说说看,社会上讲:时尚女人有三厚,你说是哪三厚?”

“不知道。”

“提示你,第一是鞋跟厚,第二是胸脯厚,不知道这胸脯该不该打引号。”

“你们男人麻辣女人的话吧?”令琪向后倾斜靠到丈夫胸前,双手向上包抄他的颈项。

“这是事实吧!你说第三厚?”

“---------”

“脸皮厚!”

“骂人了吧!”令琪转过身来近近地望着丈夫。

“不是。你看现在标致的女人脸上要敷多少层:粉底霜,增白霜,防皱霜,抗晒霜,还有什么保青春因子霜,专业洋名字我还说不上来,你说,这脸皮还能不厚吗?”

“哈哈--------”俩口子开怀大笑。

发表于 2005-9-9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请继续!!!!!!!!!!!

 楼主| 发表于 2005-9-11 1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交响十八拍

121

正在华丽的大厅里巡查的司妤见到正在向外走的女工委员和季妍,招了招手。季妍走过来后,司妤说:“我已安排了秘书送你回所里。”

季妍委婉地推辞:“谢谢,用不着,我自己直接回家了,带逛逛街。”

122

季妍穿过宾馆前的城中主干道,拐进一条分枝街。这是一条仅够两辆卡车擦肩而过的普通巷子。因为下午四点多钟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巷子里行人稀少。只是从巷口进去不远处一所小学门口停着许多接孩子的自行车,摩托车,站立着不少家长,校门口较远处还有几辆人货两用车和“夏利”。孩子们陆续走出校门。有些家长把孩子抱到自行车车梁上坐好。季妍见到这幅极富中国情调的《夕照放学推子图》脸上漾起惬意的笑容,她回忆起自己读小学时也曾是此图中的一抹淡彩。

123

小学五年级的季妍身穿白衬衫,宽背带蓝色学生裙,坐在26英寸自行车坐垫上,两脚支着脚踏,一手扶着龙头,一手搭在父亲肩头上。杉彬双手把着车龙头缓慢地带着女儿走在放学的归途中。

“今天老师说,爸爸像农民,妈妈像土地,农民播种子,土地长庄稼。有同学问为什么是妈妈大肚子而不是爸爸,老师那么回答,对吗?”

“老师打比方回答,没错。以后你们长大了就更明白了。”

“为什么要等长大?”

“你看,这自行车,有车轮,龙头,车架,是由很多部分组成的,人的身体也是由很多部分,我们把每个部分称作一个器官,身体是由它们组成的,有头脑,有心脏,有手脚四肢,还有大小便的器官。------”

季妍笑着说:“就是有人用来骂人的东西?”

杉彬说:“对,但你要记住,这是不公平的,器官只是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

季妍点点头说:“记住了。”

杉彬继续说:“人身上有还有很多器官,比自行车复杂多了。”

季妍说:“人有血,自行车没有。”

杉彬说:“对,学会比较了,有进步。人要呼吸空气。”

季妍转过脸对父亲说道:“车也要打气。爸我懂了!”

“懂什么啦?”杉彬奇怪地问,他把车子又往街边靠一点。

“车一打气轮胎就可涨起来,像人站起来,可以骑了,所以空气可以同骨头连起来叫骨气。”

“妍妍真不错,联想的非常好,我没想到你把最软的和最硬的联系起来,真好,回去告诉妈妈。”

“是老师教的,要求我们多联想。”

“对,很对!你的联想真好,你还可以联想人体也像自行车一样是由许多个器官组成的,以后学到人体究竟有哪些部分,哪些器官,你们也就知道什么是土地什么是种子了。”

“那我现在可以造个句子了。”

“什么句子?”

“爸爸,你是我生命的种子。”季妍以朗诵的感情说出来,并倾倒一下脑袋与爸爸的身体碰一下。

“造得好,我也造一句好吗?”

“爸爸您造。”

“妍妍,你是我生命的延伸。”

“延伸是什么意思。”

“生命延长了,增加了。”

“爸,我又有一句了:爸爸,你扶起我上学的车轮。”

杉彬点点头说:“接着造,妍妍,你推动我工作的步伐。”

“爸爸,你教我听小鸟的歌唱。”

“妍妍,你让我懂天伦的韵律。”

“我可不懂了!”

“我觉得你呀,你哥呀,讲话就像唱歌。”

“爸爸,你叮咛我爱护鲜花的蓓蕾。”

“妍妍,你启发我珍惜理智的盟芽。”

“爸爸,你鼓励我顶住风雨的飘洒。”

“妍妍,你鞭策我承受命运的颠簸。”

“爸爸,你指点我了解山川的美好。”

“妍妍,你促动我领悟人生的希望。”

“爸爸,你赠送我女儿的欢乐。”

“妍妍,你编织我父亲的自豪。”

“爸爸,我爱你。”

“女儿,我也爱你。”

父女一路慢慢地在车辆行人越来越多的巷子中推车回家。

 楼主| 发表于 2005-9-12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灌水]感言

自恋性的通告:

1:今早cctv2第一时间报道,一分学校调查说学生身体情况:女生越矮越厚,男生越高越薄。与本人前个贴用词同。

2:凤凰台开播《哈军工的峥嵘岁月》,很欣慰!

 楼主| 发表于 2005-9-12 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124

季妍完全沉浸到回忆中,眼眶里噙着泪珠,在斜阳夕照中姗姗而行。从逆光的角度看去她绿色西服轮廓泛着金光,显得那么匀称又是那么单薄。她的CHANNEL皮包在余辉中华丽富贵,引人注目。她在回忆中失去了警惕,忽然肩膀被狠狠抽打一下,身子被猛烈向前拖拉一步就栽倒地面。她本能地一抬头只见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尽快地逃窜。她跳起来高喊着“抓强盗,抓强盗”,快跑追去。

强盗把抢到手的猎物放到车前挂篮里,嘴里咬着电工用刀,拼命蹬车奔驰。零星的行人惊慌得退到巷道的两边,反倒方便了贼车的狂逃,季妍与强盗的距离越拉越远。她依然穷追。

一辆摩托车从季妍身边冲锋而过,飞速直驱逃遁的自行车并迅速追上,冲到前方,九十度紧急调头,阻挡飞盗的逃路。因拐弯过猛车身倾倒,骑手摔倒在地,右腿被压在车下。贼车更是人仰马翻。CHANNEL包已抛到远处,摩托骑手伸手用力抓住横躺街面的强盗的脚腕,拖他过来,对着其脸狠狠砸去一拳。这家伙一摔一吓已经丢魂,再挨这一拳就完全瘫痪了。

路上行人逐渐围上来,有人脚踢几下贼人又把他踩住。有人帮忙把摩托车撬起,让骑手的右腿挪出。他的右臂和右腿明显摔伤。手腕伤口出血,右脚已伤得麻木,支不起身体,于是他干脆坐在地上。

季妍气喘吁吁跑到此处,连忙单腿跪下去,双手扶着骑手的肩膀大声呼道:“宋主任,宋主任,腿伤的严重吧!”

宋可瑞脱下头盔,洒脱地说:“幸好洪所要我来接你。”

季妍右手接过头盔,左手抱住宋主任的右臂: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们!”泪水潸然而下。这时两位巡警骑着自行车赶到。

125

华灯初上,洪亦僖驾驶奥迪200带着妻子令琪和季妍父母进入华西坝运动专科医院住院部。

126

在五张床铺的普通病房里,宋可瑞躺在其中一张上。医生和护士交待几句后离开病房。床头柜上放着X光照片。右踝部位敷了中药,上了绑夹。他气色正常,并未表现任何疼痛,而且摆出气宇轩昂的架式,问季妍:“你的膝盖照了片子没有?不会影响你的芭蕾吧?”

“不会的,我现在怕就怕你的右脚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季妍站在床边满脸愁云。

“相信我们这家医院和医生,这点伤对他们小菜一碟。没问题的。”

病房门转开,亦僖一行进来。其他病床的陪伴者自动退到一隅让出一些空间。亦僖他们放下物品就忙问伤情。男士观察小宋的脚踝处,女士查看季妍的膝盖。

亦僖对小宋说:“你父母那里我们听你的,暂不通报。但你女友呢,还是打个电话去美国通知一下她为好。”

宋可瑞坚持说:“没必要,只一点粉碎性骨伤,过两天就好了,闹得她担心反而不好。”

代静走过来双手握着小宋的手亲切地说:“宋主任,多谢你。还是打电话到美国吧。季妍她哥说了,他在那边办机票。”

小宋斩钉截铁地说:“不是机票问题。我知道分寸,相信我。过两三天就跟没事一样了。”

亦僖只好说:“那行,你可要拿主意噢,你得考虑是否合乎情侣间知情权的考量?我随时给你同那边联络。”

“没那么高度吧!”小宋笑道。

这时司妤怀抱一簇百合花,手提一个塑料袋进来,边进边说:“今天全怪我。如果我送妍妍就没这场祸了。”

季妍行动不爽地迎上来,愧疚道:“是我自己麻痹了。一点警惕也没有。这还连累了宋主任,搅得你们都不安生了。”说着她接过塑料袋。司妤走到床前俯身吻了一下小宋的额头,又转身拥抱住季妍,吻了她的颊颐,说道:“真对不住,我现在心神不定。”

季妍宽慰道:“朱姨,我不会有事的,现在都可以跳给您看《阿庆嫂》。”

司妤笑了,矫嗔道:“死丫头,没把我吓死,还拿我开涮?你得将功补过,带头把盒饭消化了。这是从宾馆买的。”

小宋笑着说:“谢谢朱总,我们吃五星级了。”

司妤说:“你什么时候想吃五星级的,给我一个电话就行了,我要犒赏你今天的果敢,特地端来了十全大补汤。”说完她又给哥嫂们端饭盒。

她把亦僖拽到走廊上,亦僖捧着饭盒莫明其妙。她说:“小宋的住院费我来处理。”

亦僖笑了一下,说道:“多谢了,我们还是事业单位,支付这点医疗费也是合理的。”

司妤说:“不争了,我已向甘总请示过了。他完全同意。”

亦僖体会到她的侠义,说道:“你是怕别人议论我外协收入不多,公伤化费不少,是吧。真难为你费心了。”

司妤豪爽地说:“咱们别说这话。以后多介绍关系来宾馆就行了。我问你,小宋女朋友什么时候去美国的?”

“今年春节那阵子。”

“小宋没联系到学校吗?”

“先前传说他们一道走,后来他又没走!”

“什么原因?”

“不知道。我不问这种事。”
“他交际广吗?”

“听说主动约他的女娃子很多。他洒脱,出手大放。我看除了在美国的那一位,其它都是一般应酬。”

司妤点点头,亦僖问:“什么意思?”她没解释,扯开了话题说道:“我问过主治大夫了,他们整治跌打损伤最拿手了,小宋不会有任何后遗症的。我知道你认识他父母,放心好了,没有不好交待的事。”

 楼主| 发表于 2005-9-14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交响十八拍

司妤和亦僖返回病房。其他病床的病员和探视者也友善地尽量外出了。里面飘散着烤牛排和虾仁炒饭的饔香。小宋说:“朱总,今天我是大打牙祭了。”

“那好呀!”司妤抓住机锋说道,“别光当主任,也争取当女婿,我包你隔三岔五打牙祭。”

小宋社交惯了的,虽说楞了一下,马上又接过话头:“我知道你家小公主在美国念洋文,可等她回来召女婿,我可成了没人愿嫁给我的糟老头了。”

司妤笑道:“那你就没口福了。”她又转过脸来问令琪:“令琪嫂,你的煲汤比这个汤如何?”

“不敢说十全,七八味还是有的吧?煲了四个小时。”

“还是阿琪嫂会体贴亦僖哥!”

令琪问代静:“谭姐,你说是不是该撕她的嘴皮子?对了,小妤,你们这个十全大补应该正宗吧?”

代静代为回答:“他们又不是大排档,配料和火候毫厘都不会差的。”

司妤说:“明天我送你两包,你仔细熬,看看跟你自己配的如何?也有个请求,如果你觉得味道和感觉都不错,对机关里的公仆先生和公仆太太介绍介绍。可以优惠供应。”

亦僖笑道:“谭姐你听,幺妹真会抓紧时间做买卖。”

杉彬也笑道:“三句话不离本行。”

小宋突然想到一点便建议:“其实在供应饮料的地方和场合也可以供应这类清补汤。”

司妤认真地说:“这还真可考虑。外国快餐店用塑胶杯供应罗宋汤,我们也可供应什么竹丝鸡洋参汤这一类,对吧?”

小宋开起玩笑,说道:“不过,朱总您得注意供应场所,在舞厅里如果那些老板们喝了补汤下边不老实可就乱了。”在座的不禁哑然失笑。他赶紧又改口道:“对不起,嘴巴没上锁。”眼睛向沈季妍瞟了一眼。她倒平静泰然。

亦僖无所谓地说:“那看你怎么说,那些人头马,奇瓦士不也暖身的?”

司妤则说:“没关系。我有刀子在身边,谁不老实就骟掉谁。我看现在就要骟掉你的舌头。”大伙笑起来。司妤见季妍没笑容便问道:“是不是,季妍?”

季妍慢条斯理地说:“其实现在办公室里二级半笑话也不少。我看人们也没有不爱听的。而且可以说世界各地都一样。有人归纳这类笑话叫 married Couple’s joke (夫妻笑话),似乎太窄;有人说是 pornographic jest (色情笑话),似乎又太滥。在长时间旅游途中开点这类玩笑还挺轻松气氛。一般讲,中年男导游比较好讲,对于年轻的女导游就难办,怎么讲?做到诙谐而不低俗,也该算是学问呢!”

令琪惊叹道:“妍妍现在对旅游还挺专业的嘛!”

季妍说:“我是逼上梁山。”

亦僖就说:“那你可别让旅游公司招安了?”

季妍自信地说:“我捧翻译这碗饭是捧定了。而且也不会老兼职的。”

司妤突然对代静说:“谭姐,这几天季妍就住我那儿吧,上下班我顺路接送她。”

季妍连忙说:“不,不,谢谢您朱姨。我是贱骨头,每天都要练练腿,扭扭腰的。在家住方便。”

“那我正好同你一起练练扭扭啊,我那儿有你练功的地方。你的膝盖受伤处,我可以请按摩师替你理疗,好得快些。”

“朱姨。我可没那么娇气,跌一跤就不得了了!”

代静对司妤说:“承你情,想得如此周到。麻烦你,我们反而不好过了。”

杉彬说:“我看咱们还是领司妤这份心意吧。”

司妤兴奋地走过来扶着杉彬的肩膀说“谭姐,你看,还是杉彬哥通情达理!”

代静笑道:“依了你,嘴巴又花俏起来了。”司妤伸起脖子对她说:“那就谢谢谭姐了!”然后她又对着伤员说道:“小宋,你放心,等你拆了夹板,医生一点头,我就请人给你按摩。”

小宋俏皮地问:“给我的按摩师,男的还是女的?”

“那当然是-------”司妤故意留着下文。

“朱总卖关子了!”

“那就男的吧!”

小宋说:“那就太——”他也停一下。

司妤故意抢白:“太遗憾了。”

“太巴适了!”小宋一说,大家一同哗然。

127

司妤的住宅是四室两厅的套房,其装饰比起一般工薪族住房可以用港澳的用语“豪宅”来形容。其中一间是为女儿游戏布局的,有两架70厘米宽的木梯垂直安装从地板撑到天顶,供孩子爬高、钻格子玩。正可让季妍用作练功的扶手杆。对面墙边立着可移动穿衣镜架。近旁有一台多功能健身器。季妍已穿好芭蕾鞋在作仰卧起坐练习。这时她听见喊声“妍妍,你听见吗?”就站起来,走到洗手间前。司妤正在浴室冲澡,为了同季妍讲话,浴室拉门敞开着,半透明的混纺绸浴帘展成防水屏,屏上模糊地映出司妤的胴体。

“我听见,朱姨您说吧!”

“我们老总对你的讲课评价挺好。”

季妍靠到门边问:“什么评价。”

司妤说:“四个字。”

“不愧是老总,真会概括。”

“从容儒雅。”

“过奖了,多谢。”

“主要是对你回答提问时的大放流畅很赞赏。”

“谢谢!——朱姨,我帮你擦背吧,怎么样?”

“那就劳驾了!”

季妍脱掉芭蕾鞋,赤脚进入洗手间,走到浴室边拉开浴帘,司妤已面朝里坐在冲浪浴缸的边沿上。虽说是年近不惑,皙白玉背仍然是丰腴中显曲线,圆润中透健美,腰围没有褶纹,胯部尚无赘脂。太太型的气韵与健美态的风采交溶一身。季妍卷好毛巾半用力地给司妤搓背。

“脏吗?”

“不,您每天都冲澡吧!”

“可背上不太好搓呀!”

“你以后叫一声就行。”

“我可没你妈的福分。”

“我以前没听说咱们几家的南较场亲密史,不然,我早来跟你学学保健身体了。”

“我不行啦,都开始发胖了,再不锻炼不行啦。”

“从中国女性形体统计资料看,您的体质是很标致的。中国女人胸围差是二厘米。白种女人平均是五厘米,我看你至少3厘米。”

“什么胸围差?”

“就是过乳头的胸围和过腋窝的胸围之差。”

“好,你以专业数据来说话。”

“搞舞蹈少不了关心这些,中国现代女性体形标准有两个,一是健美比赛的标准,一个是维纳斯理想标准。也就是把维纳斯塑像的数据按比例缩成中国女性身高时的三围标准。您是符合理想标准的。”

“你的嘴巴真甜。我想这是开始发胖的委婉说法吧!”

“我讲的是真话。我们那位在美国学习的叔叔是不是很欣赏你的曲线?”季妍一边问一边拿起花洒为司妤冲背。

“他嘴里没表白过。不过想起来每次在海滩游泳他都要挽着我在洋人面前走一走。”

“这很说明问题。”

“你爸是不是爱夸你妈?——行了,谢谢,我自己冲。”季妍于是把浴帘拉起来。

“他们有自己的对话方式。一个星期天早晨我从卧室出来,就听到爸在洗衣机旁对妈说:‘也许我有恋乳癖吧!’妈说:‘这得问你自己。我看有那么点儿!’爸又说:‘我想是我断奶时间太晚的缘故。’妈就笑了,说:‘你没出息还找理由。’”

“我就是有一点嫉妒你妈噢!总有缠绵悱恻的耳语!——妍妍,你去锻炼吧。我再冲一会儿。”

季妍感到她的语气有点惆怅,连忙说:“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此时无声胜有声,更有‘于无声处听惊雷’吗!”

“也对!”司妤应了一声。季妍提着芭蕾鞋回到游戏室,继续她的仰卧起坐。

司妤从浴室出来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准备了两杯茶,便打开落地灯,大声说:“妍妍,休息一回儿,来坐坐。”

季妍用伤得不重的右脚做“阿拉贝斯克”式跳跃进来。司妤站起来拉她坐下,“该休整就得休整。”季妍坐下后才注意到斜倚着雕花木边的宽大奶黄牛皮沙发的司妤套着透光的湖兰色薄绸睡袍,在落地灯的映照下,每一弯曲面,每一圈色晕,每一丝褶纹,甚至细细的纤毛依稀可辨。季妍推测:也许这大概是她与丈夫在一起时的习惯,冲完澡后,清清爽爽地披上轻柔的睡衣进入卧室,以上苍创造的美熏染亲人的天伦情趣,只是今天没有直接回卧室,径直坐到沙发上来。于是不由得问道:“这是在国外买的吗?”

“是啊。喜欢吗?”

“不,这是太太们的用品。挺合你穿。”

“谢谢,喝杯洋参茶吧。”司妤把茶几上的一口刻花杯往季妍方向推了一程。

“谢谢!朱姨,您这姿态在这屋华丽装饰的衬托下宛如一幅古典现实主义的油画。”

“真的那么典雅吗?”

“当然,我想叔叔见到您这朵出水芙蓉,一定心旷神怡吧!”

“可我很难从他那里获得你给我的听觉享受。”

“不会的,或许是久违了陌生了,也可能期望值高了。”

“你知道南较场南城门旁边那片树林吗?有榆花,银杏,云杉,雪松,非常茂密。我十二岁时候,你爸和你妈带我一起在里面散步。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间隙投下一束束细光柱。光柱有时就落在我们脸上。我趴在你爸背上,他说你看你谭姐。阳光让她的脸透明了。白皙的皮肤下泛出红润,像两颗红嫣嫣的水蜜桃。他又说我的脸就像刚出世的婴儿那么细嫩那么水淋,仿佛一碰就要破损的娇贵。我尝到被人描绘和赞赏的陶醉。我从没听过我姐夫那样赞赏过我姐,所以这种陶醉成了我挥不掉的期望,也成了一种永恒的缺憾。”

季妍问道:“为什么这种正常的心理期待,心理需求,不同叔叔讲呢?”

“傻姑娘,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的欣赏话语与施舍的赞美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我不乞求慰籍。如果我说了,反而增加他的负担。”

“你体量他,这就是爱,就该赞美。人的性格是各不一样,表达情感的方式也不一样。我爸认为人类是生物进化、几十亿年自然选择的杰作,是最高级的生物形态,值得赞美,甚至它的每一个构造、每一个器官都是值得赞美的。”

“所以你向那些女工讲演也就极坦然。”

“我从不自惭形秽。”

“那当然,还应该自豪!——对了,你真没有恋爱对象吗?”

“有啊!”

“谁啊?能讲吗?”

“我家啊,还有朱司妤女士您啊!”季妍俏皮地带点神秘地说。

“我是正经地问你。”

“正经的没有,无论在中学还是在大学还没有一个男生让我魂萦梦绕,牵肠挂肚,正像文学作品中描述的那样‘剪不断理更乱’的情愫。”

“没有男生向你表示过?”

“没有印象。中学时我一有空就去体校和艺校锻炼,大学时有空就回家。跟同学交流不多。”

“是不是有傲气?”

“说不清!我想不是吧!我记住我爸我妈的一再叮嘱,‘祸从口出’,不跟同学拗口。我想,我是肾虚,没有那种生理激情和情感冲动吧?”季妍嫣然一笑。

“瞎说,那我问你,你和同学长期一个班,形成不了看法?”

“看法总有的。这个人聪明啦,那个人势利啊,张三喜欢争表现,李四热衷献爱心。但我从不在意,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行为方式的自由。总的看法,他们都是人生中短短一个时期的同学,不是同事,更不同命。我的感情需求就是回家跟我爸、我妈耍耍贫嘴,撒撒娇。”

“没长大!”

“也许是吧!”

“你觉得宋主任怎么样?”

“好样的。他能把一个室管理得又和谐又高效,相当有水平。这次又为我——他的部属——受了伤。我很感激也很内疚。”

“没有了?”

“没有啦!朱姨,我知道你这么问的含义。请您相信,如果在我内心里曾经对谁有‘来过电’的感动,我是不会回避的。我为什么欺骗自己的体验呢?”

“妍妍,我不是好打听隐私。我是想探讨一下那种微妙的心态。那种年少时期产生的情感,既朦胧又确定。例如我吧,有一个人给我的印象二十多年难以消失,似乎成了——”司妤停住了,仿佛是在推敲用词。

“情人原型。是不是?在大学时我们女生中有过议论。”季妍接上话茬。

司妤若有所思的说:“这个概念挺合适。”

“我知道您指谁!我可以说吗?”季妍低低地问道。司妤眼睛一亮,立即回道:“你说,没关系,说错了就算没说,说对了也是一种陶醉。”

“你说的那人是年轻时的我爸。您在他面前热情洋溢,体贴而且忘我。我很高兴。”

“这就是原型的作用吧,情不自禁。”司妤舒坦地说,轻松而惬意。

“不过你表现得很优雅很磊落。朱姨,我羡慕你,有这样一分珍贵而纯粹的情感。”

司妤挪近季妍,拥抱住她,愉快地说:“谢谢你这个丫头,说的很受听。”

季妍说道:“我也奇怪”司妤松开手臂问:“什么?”季妍说:“我跟你说话就像同家里说话一样,无拘无束。”

司妤说:“我也是。我喜欢这样交谈。”

季妍又说:“朱姨,说到情感,我想问你,当你离开你丈夫和女儿独自回国时,你的心态是怎样的?”

司妤给自己点燃一支“莫尔”烟,开口道:“简单讲,我始终做不到义无反顾。”

季妍惊叹道:“不愧是五星级企业的总,概括得精辟。我们正在琢磨蔡文姬归汉时的心情。您的这话真乃画龙点精。”

“博士说,你打算先编一段独舞出来。我觉得这样搞好。”

“在胡笳第十六拍中‘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我想别子后文姬痛苦欲绝的舞蹈应是重点舞段,永恒的母爱和崇高的使命揉合在一起,您说的‘义也反顾’正好是这段舞的情感精髓。那么她的舞必须有一段长时间脚尖锥地徘徊旋转,进而又退的往复程式。”季妍说着站起来,以脚尖支地,进三步退两步,一个阿提久式造型,转身180度,进三步退两步,又一个阿提久式造型。紧接着两脚并拢,双臂垂直向上,身体定点旋转。她自言自语道:“还应该在大斜线方位上跳跃式的进进、退退。”边说边跳起大跳步动作,向前跨跃几步后急速旋转到沙发旁停下来,对司妤说:“朱姨,您先休息吧,我还想练一练。”司妤站起来两手拥着季妍的头发亲切地吻了她的额头,道了声:“GOOD NIGHT”走向卧室。季妍则旋转着飘向游戏室。

 楼主| 发表于 2005-9-15 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交响十八拍

128

广告部经理把一叠《读书沙龙》广告卡插入总服务台前的卡片放置架上,金属制卡片架金光灿灿。立即有经过柜台前的客人取走艳丽的彩色广告卡,边走边看。

129

在富丽堂皇的前厅进口处已立放好镀金框架的活动告示屏。玻璃框里展示着以博士张的指挥照为背景的彩色海报,醒目印有“锦堰宾馆室内音乐会,THE ROOM CONCERT OF JINGYAN HOTEL”等字样,下面又有斜体美术字“钢琴弦乐五重奏,芭蕾”。

130

大型卡拉OK厅灯火通明,错落有致地布置着圆台和软椅,显现出隆重而高贵的格调。只是主门左右两侧各有一块长方型的区域用半身高的不锈钢立柱和红丝绒包裹的链条设定边界,里面整齐摆放着软垫靠椅,使会场增添了一分听证会的庄严。这是为无消费的听众准备的。时而有着装挺刮的服务生为圆台旁的听众提供饮料。

何小彦穿着海兰色双排西服,紫红色领带,文质彬彬地坐在音乐台布置成的讲坛上。他的形象让人能回忆起解放军五六十年代的将校礼服的风采。他特地订制了这套服装。他非常得意的是今天的听众在他演讲之前不仅人手一册“牦牛鞋业公司”精美的产品画册,而且人手一份《锦堰读书沙龙活页 1 号》。他演讲的“鞋文化”的精华已正规地套色印刷在上面了。他是第一个坐在猩红色丝绒幕幔前,金色的“读书沙龙”四个大字下的主讲人。厅内均匀布置在各个方位的八台25英寸的彩电同步播出他的形象。距离讲台较远的听众可以获得满意的收听效果。这套昔日为满足极富表现欲的业余歌手和唱歌爱好者展现自己的台容的装置派上了新用场。

何小彦抑扬顿挫的慢慢展开他的“鞋文化”,他夹叙夹议,娓娓道出他的鞋文化观念的来由:“-------那次在飞机上,和我同排的两个乘客在议论一篇文章。一个说,你看人家多派,记者问他:‘人们议论你生活追求豪华,你怎么看?’。诸位,您猜,他怎么回答,他说,‘我本来就是资产阶级出身。’我借过来一看是一本刊物,介绍一位名人,一位旧家族中新富豪的自我表白。我有些不是滋味。他妈的,对不起,收回刚才那三个字。”鞋业大王未理会台下的一片哄笑继续演说。“你资产阶级出身有什么可炫耀的,你出生那阵子你们资产阶级不也敲锣打鼓欢迎社会主义改造,向共产党交心也恐怕落后别人吗?在中国是谁搞出了原子弹,是谁发射了卫星,是你资产阶级,不是,是无产阶级老革命家领导工农兵学商搞出来的。改革开放也是无产阶级革命家顺应时代的进程提出来的。你资产阶级狗崽子,对不起,收回狗崽子三个字,了不起什么?历史,我想用我们做鞋人的话讲,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它不会像证卷市场的股价可以跳空高开。所以我一下飞机就给我婆娘——噢,应该讲我太太——打电话,让她安排我们公司的设计师们讨论如何收集和复制一套中国鞋,从古到今,先复制红军草鞋,八路军棉鞋,解放军的衲底鞋,也还要有国民党的将靴,我要让公司的人记住草鞋、布鞋打败皮靴的历史。现在,在公司的陈列室里展品很丰富了,它已包括了我们五十多个民族的典型鞋样。这就是我要说的鞋文化,他蕴含了中国的历史,反映时间的进程。”他看了一下讲稿,继续说:“当然它反映了我信奉的哲理,路要一步一步走,鞋会世世代代变。”下面响起一片掌声。他停住了,尽管听众的表情就像五百罗汉各有各的形态,有的微笑点头,有的蠕动嘴唇,有的紧锁眉头 ------ 但这些表情生动的反映了讲演的效应。小彦站起来向台下鞠躬。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眶里闪烁几粒亮点,他又说道:“敬请诸位莅临我们的鞋展馆。”声音有点低沉而梗塞。

计委魏副主任走到讲台前主动向他伸手,握手时魏晓懿说:“有你的,小彦,你讲的才真正派,有骨气有作为。你的水平比我想象的高很多!”小彦平静了许多,弯下腰来爽朗地说:“晓懿大哥,多指教,多指教!”周围不少听众围过来与报告人交换名片。

晓懿退出来后四下张望,看到了正向他走来的司妤,他挥了一下手。司妤刚走过来他就说:“我收到你的请柬和广告卡,就给你宣传了,我们计委来了不少人。我也交待了,高雅聚会,文明风范。”

“谢谢魏主任关照。”司妤抬起右手亲切地在他的西服翻领上熨抚几下,又转身与他太太亲密地贴吻面颊。温琰女士赞美道:“小妤啊,不错!真不错!”

“谢谢,听到您的评语我就踏实了。”

“何先生,你是资产阶级吗?”厅里响起大声的一问。

小彦好像早有防范,从容的回答:“不是,我仅仅是城市资工阶层一分子,资工是相对于劳工而言的,是既有资本又有劳力的企业员工。”下面一片肃然,似乎都在思考他的新名词。接着有人站起来问:“听说你们公司每人都有股份,是吗?”

“是的,我叫它全员股份责任制。可这已不是今天汇报的内容了,如果朱总再安排我来讲,我可以再来交流,谢谢。”

在掌声中,秘书领着四位乐师,二男二女走上舞台,乐师分别穿戴黑色西服和西式长裙,携带自己的乐器。四位打着领结的服务员提着四张法式软垫坐椅跟随而上并摆好座次。

“温姐,请欣赏一段音乐吧!”司妤即向他们告别。她走向讲台右侧的一张圆桌。何岚岚正和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何太太。司妤和她握手,岚岚踮起脚、伸长颈,与司妤贴贴脸。司妤说:“岚岚今天和妈妈都非常漂亮!”何太赶紧回道:“谢谢朱总。”她的乌发盘成高髻,同时箍着银质发环,中间镶有一颗晶体红宝石,绛红色礼服宽大的翻领和雍容的裾裙衬托她的贵族气派,司妤又补充道:“何太你的发型很美,而且着装也很得体!”又低头耳语夸道:“您是我们的沙龙王后!”夫人不好意思地低头喃喃道“过奖了,不好意思。”

“不,您为我们的贵夫人们树立了榜样!非常好,请常来!”司妤说完,微笑着向她点头告别。

这时秘书站到讲坛中间宣布:“现在请堰府歌舞团的演奏家为我们演奏,首先奉献给诸位的是弦乐四重奏《我的生活》,这是捷克民族音乐之父斯格培那的作品。”会聚到乐台上的灯光更明亮,厅内其余空间的亮度相应减弱。乐厅里响起优美而略带凄婉的弦乐,乐曲不仅在把与贝多芬有着相同命运——因患耳疾而失聪——的作曲家的悲惨生活诉说给听众,而且更使每一位听众把自己的生活溶入乐曲中,不仅在倾听,也在向四周倾诉。

司妤燕子般轻快地退场,并不断向听众点头。她看到甘总与他的老友坐在一起,亦僖夫妇也正在与邻座耳语。这时一位打着领结的男士一把抓住司妤的手腕。司妤扭头一看即点头示礼。

“朱小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显然已压低了嗓门的声音仍然招来了厌恶的目光。司妤连忙用食指压住自己嘴唇示意低声。他不得不再降低嗓音,贴近司妤耳朵说:“你让何小彦这小子抢了头彩。我们的丝绸文化那才真正称得上文化。你早该通知我,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愿赞助啊?”司妤把他拖到门口说:“读书沙龙应该一次比一次水平高,对吧?”说着她抬手帮这位争强好胜的绅士正了正领结,“如果您愿意发表你们堰锦丝绸公司的文化高见,请先写几句提纲来,我好印到广告卡上。”

“那好,明天我的秘书给你送来。”

“谢谢,请欣赏音乐吧。”司妤恭敬地伸手引向大厅。绅士走了,司妤站在门口扫视一圈,她终于看到杉彬和代静坐在“免消费席”中,已沉浸到四重奏所抒发的波希米亚一百年前的风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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