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姐的妙目中闪耀着智慧之光,她的修美合度,是我曾经为之侧目的地方,或许也是她成熟风情的构成吧,可能是我性格生成中的原因,我总是容易被这样的中和之光所吸引,因为这样光芒的开启,使我踏上了一条不知所归的道路,或者说,我由此而蹈入了情感的泥淖。这虽然不是她展示内涵的全部,一如夜空中发出夺目光亮的星星,在星星隐去的白天,熠熠生辉也是抹之不去的记忆。如今这星星又亮了。 她说,我说的文化并不因为我是学中文出身的,如果单就灵动的文字而言,我不如小袁,更不如夏夏你这样的写家,文化也好,知识也好,不是存之弥香的白酒,不在岁月中充电,就在岁月中贬值。相对于文化水准而言,知识素养的提高要容易得多,官员们有各种各样的知识背景,学农的、学电的、学财经的、学管理的等等,不一而足,因为提倡所谓的专家治国,即便他们驾驭的专业工作与当初所学的专业知识风牛马不相及,也没有关系,他们会在权力的驱动下,很快成为行家里手,除了平衡人际关系的能力判若云泥外,我实在想象不出有哪一个行政单位的业务,会让这个单位的领导觉得过于复杂,除非这个单位的领导故意露拙,或调动下属的积极性,或试探下属是何居心。况且,考量领导业务水平的高低并完全不取决于业务能力,而取决于表现,以各种手段向上示好的表现。当然,我并不是说群众的评价就无关紧要,年末公务员的考核中,给领导往什么格次上划勾勾取决于群众,这些勾勾的纯度有多高,领导的手腕就有多高,满足群众的利益就有多少。 瑜姐放下筷子,夏夏也停了箸,没有了孙鑫,少了他的吃相,大家的食欲也不如开始时那么雄姿勃发了。我当然是那种可吃可不吃的人,一个厨子,不是以自食为己任,而是以杯盘狼藉为理想。 嗯,孙鑫这丫的跑哪儿去了呢? 瑜姐悠然神往,夏夏若有所思,我催她们添菜,她们却视我为无物。想来真是滑稽,大老爷们儿无所事事,两个女人纵横捭阖、鸿猷高论。不过,于我的本心,我倒是期望能有成为邻家男孩、居家男人的机会,我愿意痴心地为一个女人默默奉献,了此一生。只是,现在,我的情愫太乱了,太乱了。 瑜姐说,产生这种想法还是连战、宋楚瑜在北大、清华的演讲催化了一下,他们将国学的知识融于自己谈笑风生的演讲中,西化的民主思想与国学的精粹如此和谐地融于一炉,而且,众所认知,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远在陈水扁之下,陈水扁又是怎样一套蛊惑的本领呢?我去年在凤凰卫视看过陈水扁的就职演说,厉害!内容就不谈了,明明在凄风苦雨中,人家就能升华出让大雨把头脑浇得更清醒一些的机变,冲着这一点,我才多少明白那种倒行逆施的事情,为什么在台湾岛内还有那么多的人支持?我的伯父司马山,一个前国民党的退役中将,一个对两岸统一忧心如焚的人,对我的父亲说,大陆丢弃了文化搞统战,玄!他说,军事可以强腰,经济可以搭桥,唯有根的文化才能让两岸同一个思维的头脑。 瑜姐伯父的事情我知道,老先生是司马书记的兄长,年逾八旬,身体矍铄,面色红润,抗战时加入国民党青年军,他在大陆解放前随国民党军队去了台湾,去年年底是老先生第四次回乡探亲,司马书记自知将不久于人世,对于兄弟间的最后一次见面倍加珍惜,两人之间说了很多前三次见面没有讲过的话,包括对两岸统一命运的忧思,也有一些互不相让的政见交锋,尽管老先生事先已经得知司马书记肺癌多处转移,依然压制不住不吐不快,司马书记也在这种争执中忘却了自己的沉疴宿疾,两人之间来言去语,精彩缤呈。我有幸参与了他们大多数时间的交谈,在端茶递水中,思考良多,收益良多。 老先生最尖锐的言辞是说陈水扁和大陆都在搞去中国化,大陆去得是中国根的文化:国学,儒家文化。 瑜姐说,宋楚渝引用 “论语”季氏将伐颛臾中“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 ,我不知道党的中高层干部中有多少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和出处,真是惭愧,我这个学中文的,也是在父亲督促下,在他去世前,勉强看了一遍有读解的现代版“四书五经”、“资治通鉴”,我们这一代人包括50岁以下的人,哪个从小就读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礼记”?哪个真正了解到儒家文化的一点精神?如果说夺取江山时,我们靠打倒儒家文化所谓的礼仪、遵从、秩序来培植造反的精神,在从革命的党成为建设的党、执政的党,我们还要在打倒和砸碎的路上走下去吗? 我的伯父说,不重建儒家文化,一定会自毁江山、自断根骨,我认为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的主流文化,非要将之与封建礼教等同起来,那毋宁是否定我们曾经创造过的辉煌文明,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从何谈起呢?我不知道。往小一点说,我是搞过组织工作的,看见哀公问孔子:“何为则民服?”孔子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孔子这句话意思必须把正直公正的人选上去当官,这样社会才能对政府信服,服从管理。读到这儿,我就汗颜,真的汗颜啊! 唐宋八大家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的官儿当得不可谓不大,王安石还是总理级的呢,为什么官儿大了,境界还那么高?有文化啊,孤高旷远,慎独慎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说他们,就说范仲淹,当世之人,有谁敢扪心自问说超过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界?为什么一论古人,就要用我们这个时代的政治属性来评价应该比他们这个也好那个也强,就不说,我们比他们没文化,我也是一个没文化的人哩。与其说这个校长那个校长和台湾来的政治领袖交往时丢脸,不如说那不是丢脸,而是真实,我们没有文化的现状的真实。 夏夏说,也不尽然吧,清代也是奉儒家文化为正统,还不是把落后的包袱传承到了现在? 瑜姐说,我是赞同与时俱进的,但是,难道清代奉得就是真正的儒家文化精髓?我还没听见孔孟云云之要闭关锁国,现代人的道德沦丧需要国学来拯救一下倒是真的,包括我吧。 瑜姐捻了一下耳垂,问夏夏读过四书五经吗? 夏夏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瑜姐幽叹,说,你们这代人真厉害,不知道的也敢谈见解。我也差不多吧,很多的讲话都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我们,你们,大家就这么一代一代往下遗传吧。 刚听见夏夏反驳几句,我的手机响了,要摁键的瞬间,我看了一下电话号码,啊呀,是楚红的!好在瑜姐和夏夏并没有关注我,依然沉醉在各自妙至毫巅的辞锋中,我就悄悄溜到卧室去接听。 楚红的声音仍然是略带沙哑而具有磁性的,她说她在B市的一个小站上,来省城的火车碰上泥石流了,她是来参加后天在省城招开的福利彩票优秀投注站命名表彰会的,本来是想到了省城再给我一个惊奇,现在不知道什么时间路才通,先打一个电话过来。 楚红说,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一首明星联唱的歌曲,瑜姐醇醇地说过,夏夏脆脆地说过。楚红的强化,更像天雷一样滚过耳廓,犹如她们从低声部哼到了高声部,不是彼此声音的大小,而是从我的皮传到了核。 我本能的反应是,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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