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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戥嫠哿凼

长篇奇幻小说《驭梦录》(推荐至川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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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7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帮楼主把帖子都编辑了一下,现在应该都可以看得到了

慢慢来看,好帖子要用心去读的

 楼主| 发表于 2005-1-8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辛苦野斑竹了~~~

发表于 2005-1-9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客气

常来文学,大家都想看你的文章

发表于 2005-1-9 13: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图片是小说的封面吗? 动漫感觉很强。

在哪里有这小说卖啊?我也想去买。

 楼主| 发表于 2005-1-9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小周在2005-1-9 13:30:00的发言:

那图片是小说的封面吗? 动漫感觉很强。

在哪里有这小说卖啊?我也想去买。

如果想要实体书,可以呀,把你的联系方法发悄悄话给我,我邮寄给你~~呵呵

发表于 2005-1-9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又一位作家,我们社区看来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楼主| 发表于 2005-1-12 08:53 | 显示全部楼层

再来张封面

发表于 2005-1-13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留下你的qq,我的是153757149

发表于 2005-1-13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没有继续贴了呢?楼主说的纯文本文档在哪呀?我怎么没看到呢?

 楼主| 发表于 2005-1-13 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章 此物至宝 其名“东西”

“七百八十七把小刀!加上玉骨双裁,正好是七八九之数,很顺的一个数字。芳驾大概认为‘多’定能胜‘少’,所以有信心张牙舞爪了。”

“别唬我,你不可能瞬间就搞清楚小刀的数目。但无论刀多刀少,只要有一半奏效,你就休想在自己身上找出一块完整的肌肤来。”雕骨仙大步朝羽警烛走来,每行一步,灰发就向前倾侧一点,待走到羽警烛面前时,所有的头发都水平指向他。此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以她的脑袋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半径丈余的圆圈。圆圈内均匀地分布着她的头发,也均匀地分布着小刀。

羽警烛面对的一道移动的刀墙。

刀墙上的刀突然一起刺出。

前行不可能,侧闪不可能,腾越不可能。

当然,挖地洞更不可能。

留给羽警烛的只一条路:后退。

对于自大的羽警烛来说,后退就意味着失败。

赤手空拳的羽警烛没有后撤,而且遵循自己的诺言,没有动手,更别说出剑了。

他动了嘴:“起!”

除了骨虺的骨壳,林地上的所有白骨都凌空飞至羽警烛面前,密密匝匝排成一道墙。

骨樯对刀墙!

事实上,也是骨墙对骨墙。

刀墙上的刀是由骨虺骨壳雕制而成,以其“坚不可摧”之特性,羽警烛布成的骨墙理应抵挡不住。

事实也是如此。

白骨一沾上骨刀,立即砰然炸开,成为一蓬骨粉。骨粉没有飞散,而是裹住了骨刀。骨粉虽然干燥,黏性却异常之强。一沾上骨刀,就甩也甩不开了。不仅如此,骨粉还像发酵的面粉,一个劲生长,瞬间就让自己的个头和分量增长了数十倍。如此一来,骨粉也把缠住骨刀的那一绺灰发裹在里面了。

只一个照面,所有的骨刀都不曾落空,击碎了迎击它们的白骨,自然也被骨粉裹上了。

每柄骨刀的分量只有三四斤,现在的分量暴增至两三百斤了。雕骨仙的头发毕竟是柔软之物,自然举不起这么重的物体,顿时塌拉下去。而数百柄骨刀的分量加在一起,起码有几万斤,雕骨仙纵有如铁似钢之强项,也难挺住,脖子差不多断了。骨粉的个头也增大数十倍,这些裹住骨刀的骨粉堆积成一座小山,将雕骨仙埋在中央,动弹不得。也幸好如此,她的头颅搁在上面,有了支撑,才不至于让脖子挤进胸腔里去。

白骨的数量远远多于骨刀,羽警烛面前的骨墙被骨刀捣毁了小部分。余下的大部分再无用处,羽警烛让他们回到了原先所呆的地方。雕骨仙被骨粉掩埋,除了那一头灰发,其他部位都看不见,处境十分滑稽。羽警烛哈哈一笑,说:“你现在得承认我的嘴比你的手管用一些吧?”

雕骨仙感到气都喘不过来了,愤愤不平地说:“除了这些妖术,你就不敢和我交手。”

“我用你最擅长的东西打败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可是……哪有你这玩骨头的?”

“似乎连收骨尊主也没有规定骨头应该怎么玩吧?即便他规定了,羽某也有权利按自己的喜好而不是依照他的套路去玩耍吧?”

雕骨仙这一气呀,差点晕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说:“这些骨粉为何会生长?”

“梦幻大陆远古时曾遭遇大洪水,有位英雄用息壤来堵塞过洪水。息壤能够生长,是一件很有用的东西。碰巧的是,羽某知道如何凭空幻化出息壤来。”

“你在白骨上洒了息壤?”

“只洒了很少的一点,若剂量过多,被骨粉埋住的就不单是你了。”

“你以为这些骨粉真能困住我?”

“有一个办法能让你脱困,但以你的资质,未必能够想到。即使你能想到,也未必会采用。即便你采用,你的处境也未必就能变好。因为羽某还有源源不断的‘妖术’等着你来品味呢。哈哈。”

雕骨仙的声音从骨粉堆里发出:“目前我的处境已是最糟,任何的改变都是朝好的方向发展。你怎知道我想不出脱困之计?你真以为我不会采用这唯一的办法?”

“这还不算最糟,怎样的处境算最坏?你立刻就会知道了,就在你采取这唯一的脱困方法之后。”

经过几度交手,雕骨仙已明白羽警烛虽然喜欢说大话,但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话都兑现了。既然他说还有更糟糕的处境在等着她,那么定是所言非虚。但她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埋在骨粉堆里吧?所以无论如何也得先脱困再说。于是玉骨双裁在头上横抹竖扫,将飘飘灰发刮了个精光。没有了长发上沉重骨粉的负累,雕骨仙很轻松从骨粉堆里爬了出来。

“某些兵器不见鲜血不回鞘,看来玉骨双裁也有这样的高贵禀性,不见毛发不回还。它没有沾到羽某一根毛,只好牺牲芳驾的满头青丝了。”羽警烛知道这话不太确切,雕骨仙不是“满头青丝”,而是满头灰发,他为了说得顺口,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何况这话是故意拿对方开心,正确与否无关宏旨。

在这阴暗的林地,猛然少了长发,雕骨仙只觉得头上凉飕飕的,一时还适应不了,气恼地看着羽警烛。

羽警烛道:“恭喜芳驾,你果然找到了这唯一的脱困之法。我还要恭喜你的是,你这头上光光的模样顺眼得多。雕骨仙嘛,就是骨架嘛,就是骨头嘛,谁见过骨头上长毛的?所以无毛之头才与你的发名相称。你应该感谢羽某帮助你找到了最美丽的造型。”

雕骨仙牙齿咬得咔咔直响,双手紧紧攥着玉骨双裁,似乎要捏出水来。

“说到造型,芳驾一副以逸待劳的架势,似乎在恭候羽某把你推入更糟糕的境地?羽某有数不尽的办法让你如意,你得主动一点,别打算坐享其成。”

雕骨仙微微一点头,说:“恭敬不如从命。”围着羽警烛转起圈子来,寻找进攻的最佳时机和方位。

羽警烛站立的姿势未变,当雕骨仙转到他背后时,也不担心,说:“对羽某而言,无所谓空档,从哪个角度进攻都占不到便宜,芳驾这样做纯粹是浪费体力和时间。”

“那可不未必。”雕骨仙突然朝旁边一闪,将毫无防备的空雨花抓在手里。

“原来你转圈子是另有所图,没想到芳驾竟然也懂得声东击西。”羽警烛真正没有预料到这一点。这也怪不得他,因为他一向独来独往,对手根本就不可能要挟他。他也回想起自己在楠竹沟的时候,斩万竿其实也有机会挟持空雨花,也许是斩万竿太过愚钝,没想到这一招。羽警烛提醒自己,无论今后自己身边有无负累,做事都得考虑周全一些。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把空雨花从雕骨仙的控制下夺过来。对此他没有过多的担心,虽然得费一些周折,但他仍有十足的把握保证空雨花的安全。“小兄弟放心,她不敢伤害你。”他安慰空雨花。

空雨花哪里想得到祸事会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即使他有心理准备,也躲不开雕骨仙的暴然袭击,当下觉得脖子一紧,已被雕骨仙冰凉的手捏住。雕骨仙比空雨花高大得多,空雨花的个头只及她腹部。她的长袍拂着拂着空雨花的脸,他感到脸上一阵阵瘙痒。她身上还有一股怪怪的腐尸味道,与它比起来,林地草丛下面黑水的气味就是香气了。雕骨仙不必再施其他手段,仅凭这股味道就可置空雨花于死地了。空雨花这些经历的事情不少,胆子也大了许多,大大咧咧回应羽警烛的安慰:“我放心得很,死在谁手里不是死啊?”

“羽大先生,麻烦你从这里滚开,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这手上的力道一个把握不准,这年轻人的骨头恐怕就得与你所谓的息壤骨粉为伍了。”

“羽某从不受人胁迫,你这样做毫无用处。何况他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休要拿鸡毛当令箭。芳驾要是愿意,不妨立刻弄死他,看看我会不会心疼。”羽警烛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安慰空雨花,他这样说,简直就是催促雕骨仙尽快向空雨花下毒手。

雕骨仙顿时一愣,说:“这小子不是你朋友?”

“没人有资格做我的朋友,羽某什么事情都摆得平,搞得定,根本不需要朋友。”这应该是羽警烛的真实想法。

空雨花也附和起羽警烛的言语来:“这位不知是公是母的什么仙的脱毛老雕,从羽先生嘴里吐出来的向来是金科玉律,你最好是相信。”

“羽大先生催我杀你,这本来已经够奇怪了,你自己也支持他的说辞,难道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大概说的就是目前的情况。我不是说过么?死在谁手不是谁啊?我不是羽先生的朋友,他不会救我。你认定我是羽先生的软肋,认为羽先生会投鼠忌器,所以你也不会放我。想来想去,我都没有活命的希望。因此,我有个提议,你要么立刻杀了我,方便你们两位神仙打架,要么放了我,有个旁观者,两位神仙动起手来才不会那么孤单。”

雕骨仙冷笑道:“你们唱双簧吧?这中粗陋的把戏岂能骗住我?羽大先生若真是不在乎你,早就动手了,还会呆在那里和我磨嘴皮子?所以,我既不杀你,也不放你。就看羽大先生是否识趣,自己主动滚开。”

“打持久战?比耐心?你们倒是干耗得起,可怜我啊,再拖上些时辰,不需秃雕你亲自动手,我就被你的体香薰死了。”

雕骨仙喝道:“小子若再喋喋不休,我就将你筋断骨折,生不如死。”

空雨花点头说:“那我就歇息一会。”

雕骨仙以为镇住了空雨花,很得意,轻蔑地说:“非得恶语相向,你才肯住嘴,这不是犯贱么?”

“我还没说完呢。我之所以住嘴,并不是被你的威胁吓唬住了。恰恰相反,我是故意这样,以便看看你自以为得计的丑恶嘴脸。”空雨花只图嘴上痛快,昏了头,很不明智地说出了这番注定要让他吃苦头的话来。

“小子,你觉得有消遣别人的资本?你还有很多刻薄的话没有说出来吧?是不是一张嘴不够用?我帮你再造一张‘嘴’好不好?”雕骨仙左手继续捏住空雨花的脖子,右手的那柄玉骨双裁在他的腹部一划拉。她怒不可遏,也不拿空雨花当人质了,打定主意要空雨花付出代价。

羽警烛本来料定雕骨仙不敢拿空雨花开刀,如果没有意外,事情的确会找羽警烛猜想的那样发展:最终从这里滚开的是雕骨仙而不是他,空雨花也会毫发无伤。哪知空雨花年轻气盛,不识好歹,忍恼了雕骨仙,从而招来了杀身之祸。因为事起仓促,羽警烛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阻止不了惨剧的发生了。

玉骨双裁将空雨花身上那件本以褴褛不堪的衣衫彻底割开。

以玉骨双裁之锋利,空雨花的腹部的肌肤一定会像庖丁刀下的牛身一样霍然而开。

空雨花脑子里的念头转得很快,明白自己的结局。既然无法避免,为什么不豁达一点认命呢?一旦看开,就觉得死亡本身并不可怕。肌肤被玉骨双裁割破的那种痛楚,或许是非常不错的享受。他甚至在脑海里模拟自己的内脏喷薄而出的一幕,那该是何等血腥、何等诡异与何等壮观的景象啊。

说时迟,那时快,玉骨双裁已割在空雨花身上。

但闻“铮”地一声脆响,玉骨双裁遇上了什么硬物,反弹出去,将雕骨仙右手五根手指震麻木了。

玉骨双裁向来无坚不摧,从来不曾受阻于其他物事。今日却出了意外,非但没有割开空雨花的肚皮,反而被弹开了。雕骨仙不预有此变故,顿时一愣,左手也不由自主松开了。

空雨花也没有心理准备,但他反应快,知道现在是唯一的逃生机会,趁着对方走神,猛然一矮身,从雕骨仙爪子的掌控下脱身出来,顾不得脚下黑水的腥臭,连打几个滚,俯身于草丛之中。

等雕骨仙醒悟到猎物已经逃逸,准备再来抓他时,羽警烛已经上前拦住了她。

“小兄弟,你的皮很厚啊,连玉骨双裁都可以克制。”羽警烛对空雨花说。

空雨花没有吱声。

雕骨仙这缓过神来,道:“你这位小兄弟原来有这等非凡本事,你俩有恃无恐,所以才敢唱双簧,说出那些那些置他性命于不顾的嚣张之言来。你瞧,他不仅皮粗肉厚,而且还会隐身术呢。”

草丛中果然没有空雨花的身影。

他凭空消失了。

羽警烛为了从空雨花身上找出有关炫天岚的线索,不惜独自攻打隼翔宫,费了许多周折,才得偿所愿。现在虽到了炫天岚的毕命之地,但其尸骨能否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还不得而知。一来刚才用白骨抵挡雕骨仙的进攻时,很有可能已将炫天岚的尸骨毁掉了。二来即便炫天岚的尸骨仍在而且被他找到了,也未必能“拷问”出什么来。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空雨花,毕竟炫天岚的灵体还在空雨花身上,只要空雨花在他手里,他就有办法最终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而与雕骨仙的厮杀,纯粹是争强好胜之举。相较而言,空雨花更为重要。如今一听说空雨花不见了,心下不禁着急起来。

而雕骨仙还在愤愤不平地说:“能与‘第八奇人’羽警烛羽大先生交上朋友的,哪还能弱了?你们一唱一合,故意拿我当猴耍呀。”

“就他那点三脚猫功夫,也配当我的朋友?”羽警烛断然否认。

“这种事情,又不丢人,犯不着否认吧?”雕骨仙有些不屑。

羽警烛细细一想,在心里自问:“他真是三脚猫功夫么?很值得怀疑。就说这玉骨双裁吧,即便炫天岚重生,大概也不敢冒险。所以,他体内的炫天岚的灵体不足以使他有胆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玉骨双裁。而他不仅这样做了,并且把玉骨双裁弹开了。在没有找到其他相反的证据之前,只能认为这是他自己的能耐。这就有些奇怪了。既然他有这等功夫,谢翼行又怎能禁锢住他?莫非他是伪装的?”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倘若真是如此,我就得警惕一些,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英雄一世,到头来却成了笑柄。”说道:“小兄弟,这样不辞而别似乎太不过意思了吧?”这话就显得多余了,如果空雨花打算不再跟随他,那么早就走了,也就听不到他的这句话。如果空雨花不想现身,那么即使他还在这里,也不会从草丛中蹦出来给羽警烛和雕骨仙一个惊喜。

羽警烛对雕骨仙说:“芳驾的目标是尸骨,如果羽某放火烧了这里的草,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雕骨仙立刻懂得了羽警烛的意思,答道:“谁能阻挡羽大先生啊?你尽管纵火就是。倘若你那位小朋友还在此处,燎原之火自然能让他立刻现形?”

刚才两个人还在做生死之斗,现在却因为空雨花而结成了联盟。雕骨仙不想与羽警烛为敌,这很好理解。而羽警烛因傲气使然才和雕骨仙交锋,其实两者并无宿怨。如今注意力转移到空雨花身上,当然也就将雕骨仙撂到一边了。这说明,世事如棋局局新。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但这也不是说,羽警烛和雕骨仙就一个鼻孔出气了。当情况发生变化时,他们又可能针尖对麦芒,成为死对头。

羽警烛的纵火之言马上将空雨花逼了出来。

空雨花从草丛中立起身子,说:“羽先生说过,花草树木都是生灵,不应无辜而遭荼毒。”

羽警烛大大松了一口气,庆幸空雨花不曾远遁,说:“你不隐身了?”

“你抬举我了,我哪里懂得什么隐身之道?我不过是想和你捉捉迷藏,却弄得羽先生如此紧张,大是不该呀。”

“我还没放火呢,你就稳不住了。你说到底是谁紧张呢?”

“一个人紧张没意思,大家一起紧张吧。”

“无论是捉迷藏还是隐身,总之刚才你凭空消失了。能说说你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么?”

雕骨仙插了一句话:“顺便问问,你用什么功夫弹开了玉骨双裁?”

空雨花对雕骨仙嘻嘻一笑:“如果你刚才在我肚皮上成功地开了一个口子,那我就有两张嘴了,就能回答你们两人的问题了。不过也没什么为难的,这两个问题虽然不同,答案却是同样的。”他展开衣袖中的一个蓝色小物件,续道:“这就是答案。”

羽警烛和雕骨仙同声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称之为‘东西’。”

“‘东西’?!有这种叫法么?你不是开玩笑吧?”雕骨仙觉得这名称太滑稽了。

“以前没有,从现在起就有了。”空雨花突然觉得这名称不错,喜滋滋说道,“这名字真是俗雅共赏,于平庸中见高雅,化腐朽为神奇。你们手里的什么‘溟琥剑’、‘玉骨双裁’都不如‘东西’这名称贴切。”

羽警烛问:“这‘东西’的形状很奇怪啊?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以让我看看么?”

空雨花立刻一卷衣袖,把东西裹起,说:“只可远观,不可近瞧。”

“不让细瞧就算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羽警烛的好奇心不重,既然空雨花吝啬,他也就不强求。

“在我眼里,它就是宝贝。”空雨花重新抖开衣袖,爱怜地抚摸东西。他的指头刚触及东西,身影就从羽警烛和雕骨仙的视野里消失了。他放下东西,身影又重现。如此再三,他的情形很萤火虫如出一辙。萤火虫是或明或暗,他是或隐或现。

原来这所谓的“东西”就是他在不羁山顶碧玉潭潭底拾得的那个物事,当时他们猜测那是蓝魔的遗蜕。雕骨仙适才要给他多开一张“嘴”,玉骨双裁正好割在它上面。不清楚它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总之它弹开了玉骨双裁,使空雨花免却了开膛破肚之灾。空雨花在雕骨仙发愣之际,滚入草丛,顺势握住了它,让自己全身变蓝。草的颜色与蓝色相近,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看出二者的差别。羽警烛和雕骨仙不明就里,才会认为他在隐身。

雕骨仙瞪圆了眼睛,说:“果然是宝贝!”

羽警烛突然击掌喝道:“我想起来。这东西不就是七色魔里面的蓝魔吗?”

“哟,羽先生的招子真毒,这东西的来历竟然被你识破了。”空雨花发自内心地赞道。

“这……这是蓝魔?”雕骨仙感到舌头打不过转,“蓝魔的和这东西的个头比起来,实在有霄壤之别,无论如何也将它们联系不到一块来。”

空雨花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朽骨,昨日曾经雄姿英发。此时似锦繁花,明天委于尘土。即便丑陋如芳驾,焉知他日不能倾国庆城?须知,没什么物事可以天荒地老,没什么东西可以一成不变。蓝魔可大可小,可与天地同寿,可以朝生暮死。须臾就是一生,一生即是须臾。没有谁敢肯定蓝魔天生就该是大块头?同理,也没人敢否认我手里这‘东西’就是蓝魔。”

“你才吃过几颗盐,淌过几条河?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学无长幼,能者为大。”

“你!” 雕骨仙顿时为之气结。

羽警烛沉吟道:“我似乎记得蓝魔在什么地方豢养人鱼。”

空雨花不解:“豢养人鱼?”

“蓝魔喜食人鱼,而人鱼生长在距离梦幻大陆八百万里之遥的溟海,一个来回得花五百年。时间对蓝魔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老是这么飞来飞去,也容易生厌,蓝魔就渐渐懈怠了。于是,他就琢磨着怎样养殖人鱼。溟海的人鱼离不得哪里的水,出水即毙,所以,不可能在梦幻大陆养殖这种人鱼。蓝魔就想了个折中之法,将人类变成鱼。在他看来,这种鱼既然是人演变过来的,自然就是‘人鱼’了。它试验了几千年,最近终于成功了。听说它打算在有了足够的人鱼之后,邀请其他六大色魔前去品尝。”

空雨花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蓝魔是如何落在你手里的?”

“这个……我也差点被它变成了鱼。”如果不是机缘凑巧杀了蓝魔,自己也许早也成为它的裹腹之物,想到这一点,空雨花顿时不寒而栗,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又浸泡在碧玉潭那粘稠的潭水里。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也许是太性急了吧,在我身上还没长出半块鳞片时,蓝魔迫不及待想尝尝我们这些新品人鱼的滋味,结果它没吃到我,倒被我反咬了一口。你看看我这牙齿,雪白整齐,坚固锋利,一不小心竟然将它咬死了。我还不解恨,将它放在嘴里咬来咬去,最后去除糟粕,取其精华,硬生生将它那庞大的身子压缩到如此精致的程度。”

“胡说八道!”

“羽先生能创造奇迹,难道就不允许别人也创造奇迹?”

“你用什么法子使蓝魔的尸身变得坚不可摧,而且能助你隐形?这难道也是奇迹?”

空雨花猛摇头,说:“这不是我的功劳,也不是什么奇迹。对它的这种特性,我也曾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多少有点眉目,说出来与你们商榷。任何一种生灵,都具有多方面的神奇功能。这些功能分别在不同的景况下体现出来,醒时、睡时、站时、坐时、生气时、高兴时等等时候的表现各不相同。在蓝魔生前,其坚不可摧和助人隐形的特性显现不出来,死后就却抹都无法抹去了。”

雕骨仙说:“连这样空穴来风的言语都被你想到了,而且说得振振有辞,你这张嘴真是与众不同。”

“比如你雕骨仙吧,活着时一身腐尸之气,让人作呕,兴许死后就变成香飘万里,千年不绝呢。”

“你找死!”雕骨仙忍无可忍,猝然施袭,玉刀双裁和十根长长的指甲一起朝空雨花身上招呼。

羽警烛道:“这种下作套路,可一不可再。”双手依旧抄在身后,飘至空雨花前面,张嘴一吐,竟然将满口的牙齿喷射出去了。这些牙齿分成十六对,其中十二对分别咬向雕骨仙的玉骨双裁和十根指甲,另外四对牙齿则排列在空中,上牙和下牙碰得嗑嗑作响,说:“瞧我怎样用‘嘴’打败你的‘手’。”

雕骨仙何曾见过如此怪异的情形,见牙齿咬过来,不知如何应付,慌乱之中,玉骨双裁和指甲无一遗漏全被咬中。十二对牙齿齐齐用劲,要将玉骨双裁夺走,要将指甲拔下。雕骨仙此时唯一想到的是,不能放弃玉骨双裁。双方都用上了全力,其实也是一瞬间的事儿,较量的结果是,雕骨仙保住了玉骨双裁,而指甲却被对方全部拔下。咬住玉骨双裁的那两对牙齿争夺不过,明智地放弃了,飞至空中的那四对牙齿边,排列在一起。拔下雕骨仙指甲的那十对牙齿顺势向下一滑,从指甲尖到了指甲根。它们咬住指甲根,旋转半周,将指甲尖分别对着雕骨仙身上不同部位,尽力刺了过去。

雕骨仙来不及躲闪,顿时被自己的指甲刺中。指甲刺得很深,几乎将她刺穿。事情还不止于此。接着,指甲交错切割,将雕骨仙的躯体捣得稀烂。她身上的灰袍不复存在,碎布片乱飘。在血肉横飞中,雕骨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手玉骨双裁切入天灵盖,向额头划拉过来,然后顺着躯体的中轴线,一直切下去。之后,她双手插入胸膛,抓住两边的肌肉,朝两边猛扯。就像脱衣服,她的骨骼从这撕开的口子挣脱出来。最后,这具光光的骨架呼啸一声,逃进林子深处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1-13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章 复活

这样的煎熬实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休说百年千年,便是一瞬,也让承受者后悔来到世上。空雨花的忍受力已达极限,听得羽警烛此言,心中一急,竟然晕厥过去了。晕厥后就感觉不到“蒸鱼功”的极度炽热羽了,对他而言是好事。炫天岚的灵体附着在空雨花身上,能感受到空雨花所有的生理和心理反应。空雨花晕厥,炫天岚的灵体当然也不会独自清醒。警烛也知道这一点,如果空雨花永远晕厥下去,那么炫天岚的灵体感觉到任何痛苦,所以不能让空雨花人事不醒。

羽警烛很容易就让空雨花醒过来了,说:“咬牙再坚持一会,既然你已晕厥一次,那么炫天岚的灵体也挺不了多久。只要灵体离开,你也就彻底解脱了。”

“你他妈是安慰我还是消遣我啊?”空雨花喘息着大骂。

羽警烛也不生气,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可以转移注意力,有助于减轻痛楚,那就尽情骂吧。”

“当然要骂,我可以连骂一千年,而且不带一句重复的。我要骂得铁树开花马生角,骂得江河倒流日头西出,骂得你祖坟冒烟,骂得你七十二代祖宗一起从坟茔里跑出来洗耳朵。”

“你调节好情绪,然后隆重开骂。我呢,一边洗耳恭听,一边小小歇息一会。”羽警烛轻轻一腾,那身子横放在草尖上,眯上眼睛做睡觉状。

既然对方拿出这幅悠闲的模样,辱骂多半是徒劳无功,空雨花立刻住嘴不骂了。

一旦注意力从辱骂羽警烛撤回,痛楚又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

骂声换成了惨叫声。

奇怪得很,过了这么久,空雨花的声音非但没有沙哑,反而越来越洪亮了。

他痛恨的对象也渐渐由羽警烛变成了炫天岚。

如果没有溟琥剑,那么他还好端端地呆在隼翔宫学艺。陶淬霜和谢翼行依旧会是威严的总教席和宫主,而不会觊觎溟琥剑。羽警烛也不会攻破隼翔宫而带走他。他也不会受这些煎熬。而如果没有炫天岚的灵体,他就不会感到心痛,更不可能被“蒸鱼功”的蒸煮。如今他受到惨绝人寰的折磨,炫天岚的灵体还赖在他身上不肯出来。若说他自作主张拿了溟琥剑是咎由自取,那么炫天岚的灵体不问问他的意见就偷偷摸摸进入他的身子,他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也不应该为此遭受任何煎熬。

“你快出来吧,求求你了。”空雨花乞求炫天岚的灵体。他也知道,如果炫天岚的灵体肯出来,早就出来了。他更知道,这话等于白说,起不任何作用。但他目前已完全绝望,没有什么事能使他的处境变得更糟,所以说了也不会带来不良后果。

可也奇怪,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右手掌心有东西在动。

“天可怜见,莫非炫天岚的灵体有所动作了?”空雨花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什么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不过,灵体选择空雨花的掌心做为脱离之处,这颇有些让人诧异。

掌心的动静越来越大,空雨花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是一个物体在蠕动。准确地说,这物体是在快速膨胀。他五指本来攥在一起的,这时感觉掌心那物体就是一个巨大弹簧,在被压缩到极致后强力反弹。他把握不住,五指松开。当然,在被扔进罐子后,除了嘴和眼睛,其他部位的任何动静都不由他控制。五指握紧是如此,五指松开也是如此。此自不需多言。

那物体膨胀的速度极快,远远超过羽警烛用来的对付雕骨仙的息壤的膨胀速度。在空雨花意识到它在蠕动后,紧跟着就是松开五指;在松开五指后,物体紧接着就膨胀开去,一下就顶到了罐子的内壁。罐子里的树汁受排挤而谩出,顺着罐子外面的肉皮下淌,滴在骷髅花上面,花朵的开谢顿告完结,“烈焰”熄灭。没有了罐底的“烈焰”,罐子里余下的树汁的温度立刻降下来,复归常态。常温下的树汁对空雨花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不必再受煎熬了。

事实上,空雨花已经完全脱离树汁,树汁温度的高低与他无关了。

他现在才明白,右手掌心的物体是被他戏称为“东西”的蓝魔的尸骨,而不是他和羽警烛孜孜以求的炫天岚的灵体。

他借助“东西”顶住了雕骨仙的毁灭性攻击后,一直将其放在右手掌心。羽警烛突然将他扔进罐子里,他来不及把“东西”收藏起来。跌进罐子后,失去行动能力,更不可能收藏了。所以,“东西”一直握在他掌心。

为了叙述方便,在这里还是称该“东西”为蓝魔。

蓝魔的身躯瞬间暴长千万倍,罐子容纳不下,顿告破裂。蓝魔的翅膀倏地伸展开去,拍打起来。鼎足而立的骨粉堆坍塌下去,骨粉和雕骨仙剃下来的长发被蓝魔翅膀扇起的狂风一吹,在空中乱飞。四周的草丛则偃伏下去,紧贴在地表。草丛下的尸水受到激荡,朝四下里飞溅出去,像是下了一场黑雨。

脱离了树汁,空雨花恢复了自由。但因为蓝魔膨胀得太快,空雨花躲闪不开,还是不由自主被动地骑上了蓝魔的脊背。此时,他刚从那惨烈的煎熬中脱身出来,疼痛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手脚不怎么灵便,加上事起突然,他没回过神来,所以不敢贸然采取行动。就这么一迟疑,蓝魔拍打着强劲的翅膀,已飞到几十丈高的空中。

这是空雨花第二次把蓝魔当成了坐骑。

第一次,他骑在蓝魔背上向下坠落。

这一次,他骑在蓝魔背上朝上飞腾。

两次都是不由自主。

草丛被狂风吹伏,羽警烛无法再悠闲地横卧在草尖上。虽然事起仓促,他反应却一点也不慢,借蓝魔翅膀扇起的风力向外飘出,眼睁睁看着蓝魔负着空雨花飞上天去。

他万万想不到蓝魔竟然会死而复生,更想不到蓝魔竟然能够破解他的“蒸鱼功”。

不能让空雨花逃走,这是羽警烛的第一个念头。

他双脚在地上一蹬,身子如弹丸向上飞起,落在一棵三十余丈高的大树树冠上。这样的弹跳能力当真是世上罕见,当然这可能不是真实的弹跳,而仅仅是幻术。他对身处同样高度的蓝魔说道:“蓝魔,别来无恙啊。”

蓝魔死而复生,如同新生婴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见羽警烛一个弹跳就跳如此之高,颇为惊异,说:“好大一个跳蚤,成精了?都具人形了。”

羽警烛啼笑皆非,笑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连我都不认得了。”

蓝魔的翅膀轻轻拍打着,悬停在空中。翅膀扇动的风依旧很猛,把四周的树吹得晃晃悠悠的。羽警烛那宽松的衣衫完全吹到背后,似乎一只有力的手在后面牵扯他。他如同树上的一根枝桠、一片树叶,随着脚下树冠的晃动而晃动。

蓝魔说:“听这说话的口气,似乎我们是相识。说真的,我觉得你有面熟。只是我脑子有点乱,想不起来你是谁。”

“想不起来也无所谓,羽某也没打算和你叙阔别之情。你我只有数面之缘,并无什么过命的交情。”

“羽某?!”蓝魔受到了启发,“你莫非是‘第八奇人’羽警烛?”

羽警烛避而不答,却说:“虽然你我没有过命的交情,但你也不该搅了我的好事啊。”

“搅了你的好事?!”

“羽某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你这一胡乱搅和,就让一切化为泡影了。”

“什么‘大功告成’?什么‘化为泡影’?”蓝魔一头雾水。

“也怪不得你,睡觉起来都要迷糊一阵子呢,更何况你是死而复生。”

“你说什么啊?谁死而复生?”

“当然是你这大色魔了。”

蓝魔一愣,随即桀桀怪笑起来:“我们七色魔与天地同生,何来生死之说?虽然你无所不知,甚至可以算得上小半个诅咒师,但要咒死我,可能还差点火候。”它笑得直打颤,身子也晃动起来,差点把背上的空雨花颠下去了。羽警烛可以上蹦下跳数十丈,空雨花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他要是跌下去了,肯定就是一张肉饼了。蓝魔的皮肤硬梆梆的,感觉迟钝,还没觉察到自己背上有一个人。

“如果让你一动不动呆在安全的地方,你当然可以与天地同寿。”

“我眼中就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难道还有谁能威胁到我?”

“性命悠长,这是你最大的本事,这个本事可与时间为敌,却抵御刀枪剑戟。”

蓝魔丑陋的脸上有了怒气,但只是一闪,就消失了,说:“我想起来了,‘第八奇人’是梦幻大陆最有名的自大狂,眼里只有自己,别人都是烂泥。说句不好听的,你的言语,也就是臭不可闻的大便,不必认真对待。”

“如此说来,你吐出来的是香喷喷的大便?”

“当然!”蓝魔的注意力放在“香喷喷”这个好听的字眼上,忽略了“大便”二字,所以回答得很干脆。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羽警烛你什么时候喜欢玩这种把戏了?我不和你胡扯。说正经的,所谓的‘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翅膀依旧慢慢扇动,羽警烛衣袂飘飘,依旧保持玉树临风的姿势。

“羽某眼中并非只有自己,还有你蓝魔。我认为自己对你应该客气一点,有问必答。哈哈,羽某的态度还可以吧?说到‘死而复生’,那就是六月冻死羊,说起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实在不行,慢慢述说也可以,反正我闲功夫多得很。”突然觉得羽警烛的话有些不对劲,“原来你把我当成死羊啊?”

“你太敏感了!我也就是打一个比喻,没别的用意。即便要影射你,也不会拿死羊做文章,再怎么说,死羊也比你漂亮啊。”羽警烛哈哈大笑起来。

“别拿无聊当有趣!闲话就不要说了。”

“你也别那有趣当无聊啊?真是不解风情!”羽警烛说,“请问你最近在做什么?”

蓝魔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养人鱼。”

“在什么地方养人鱼?”

“不羁山巅碧玉潭。”

“此处是碧玉潭么?”

蓝魔一直没机会观察周遭的环境,听羽警烛这么一提醒,遂扫视下面,发现很陌生,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说:“都长出这么多树木了,碧玉潭什么时候干涸的?”

蓝魔的回答太出人意料,羽警烛失笑道:“碧玉潭干涸?”

“变化很大呀,连不羁山也坍塌成为一块平地了。怎么会有这种变化呢?”蓝魔固执地认为这是不羁山碧玉潭原来的所在,喟叹世间的变化太大,“养人鱼很伤神费劲,累呀,可能我不小心睡着了,而这一睡就是千年万年,沧海桑田啊。”

“呸,你非但瞎了眼睛,脑子也有问题。除了沧海桑田,环境变化之外,你就没有想到其他可能性?”

“还有其他可能性?”

“当你觉得环境和以前不一样时,有两种原因,一是环境确实变了,二是你已经离开了原先所在的地方。”

蓝魔满脸狐疑,问:“离开了原先的地方?”

“你脑子里装的究竟是豆腐渣还是狗屎?羽某说得如此浅显如此清楚,你还是拿出这副痴呆儿的模样,实在让人不知说你什么为好。”在羽警烛眼里,蓝魔简直就是低等生灵。若是其他低等生灵,他早就上前一脚将其踩成肉泥了。但现在自己面对的毕竟是很有些手段的蓝魔,尽管他有把握击败蓝魔,但能智取就不要力敌。“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这里不是不羁山碧玉潭。”

蓝魔的思维方式果然与别人不一样,问:“那么碧玉潭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还在老地方!”

“什么叫老地方?”

尽管羽警烛提醒自己犯不着和蓝魔这样的低等生灵生气,但还是被对方这句话弄得差点闭气,说:“所谓老地方,就是碧玉潭所在之处。”

“碧玉潭在老地方,老地方在碧玉潭所在之处?!”蓝魔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这话不是放屁么?”

“哈哈,你还没笨到家。”

“我明明在碧玉潭养人鱼,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

“绕了一个圈子,说了一番废话,你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你不是睡觉,而是死了。你是被人带到这地方来的。”

“不可能,没人能杀死我。而且,我不记得自己和谁有过冲突。”

羽警烛嗤之以鼻:“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悲呀。”

“再说,我这样的身躯,谁搬得动?”

“无论一堆狗屎看起来分量多大,洒干后也只是一小点甚至化为乌有。”

“就算你说的是真实情况,我死了。那么,我又怎么可能活过来呢?”蓝魔也不明白自己有这个天赋。

“在羽某的手下,尸骨都可说话,死人当然也能重生了。”羽警烛猜想,大概是“蒸鱼功”太酷烈,所以连死了的蓝魔都忍受不住而活过来了。他的这种猜测很有道理,而且基本与事实相符。

蓝摸突然就发怒了,吼道:“早听说你有‘敲骨’之术,逆天地之道而行,被人所深恶痛绝。我与你有什么仇怨,竟然遭受你如此荼毒?”

“逆天道?羽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喜欢这样的话。虽然使你重生的手段不是‘敲骨’之术,但也是逆天而行。若非如此,你怎么可能‘逆天地之道’而复活呢?”

“我本来活得好好的,干吗还有复活呢?”

“你头脑又不清楚了,再提醒一下,我见到你时,你只是一具干狗屎的尸身。”

“那么是谁杀死了我?”

“这个人就在附近,而且他可能再杀死你一次。如果你再死去,就没那么幸运重生了。”

蓝魔拍打翅膀,飞了一个圈子,没发现有别的什么人,说:“我明白了,你喜欢拐弯抹角说话,你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你自己吧?”

“我无法阻止你这样想,而且可以告诉你,如果有机会,我不在乎杀死你,但真正致你于死地的人不是我。”

“除非你把他摆在我眼前,否则,我只有认为你是凶手。”

“摆在你眼前?这个要求有点苛刻!把他放在你背上行不行?”

“背上?!”蓝魔的脑筋又转不过弯来了。

“你果然是肉厚皮粗,感觉迟钝,竟然没觉察到背上有人把你当坐骑么?”

蓝魔有些疑惑,说:“我的肌肤本来就没感觉。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他的双手被翅膀遮住,无法扭到背后去抓空雨花,所以才有后面这半句话。

“背后动手,见效最快。我估计你第一次就是被他这样杀死了。这也难怪他会再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你。”羽警烛的猜测很准。

蓝魔一听,顿时急了:“你帮我把他揪下来。”

“你愿意我踏在你的背上去抓他?”

“你更危险。”蓝魔立刻变卦。

“那我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你们是一伙的吧?”

“你背上这位英雄本来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偏偏你这厮搅了我的局,让他恢复了自由之身,从而最终威胁到你的性命。”

蓝魔不言语了。

羽警烛拿对方开心,说:“背心冒汗了吧?别如此脓包,你最糟也就是再死一次,然后再来一次劫后重生。多经历几次生与死,说不定你会获益多多。”

蓝魔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背上根本就没什么人,你无非就是吓唬我。而我适才不辩真伪,竟然就相信了你的谎言,以至于失态,真是不应该呀。”

羽警烛对空雨花说:“小兄弟,羽某有没有撒谎,你最清楚。你千万别不哼不哈,再怎么也得吱个声,还我一个公道。”

空雨花受“蒸鱼功”的煎熬,好不容易意外脱险,怎肯再受制于羽警烛?两下相较,和蓝魔呆在一起显然好得多,即便是被它吃了,也赛过被羽警烛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下依旧沉默,让蓝魔保持背上没人的错觉。

“小兄弟?!哼,还老家伙呢!这种把戏瞒不了我。”

“你这蠢货,蠢得天地为之震颤,日月为之逆行。”

“不相信你的鬼话就是蠢货么?”

“其实羽某是否瞒你骗你,很好验证。你两个鬼爪子扭不到背后去,难道就不能肚皮朝天翻转一下身子?”

“这有什么用处?”

“话都说到这样了,你还不明白!也罢,遇到你这样的蠢货,我认栽,好人做到底,把话给你说通透。你这样一翻身,背上的人不就抖落下去了么?”

“咦,仔细一想,似乎有点道理。”

“希奇!你脑袋里尽是大粪,还能‘想’问题呀?”

蓝魔果然依言翻转身子,背心朝下,肚皮朝天。它从来没有用这种姿态飞过,翅膀不知道怎样扇动,整个身躯往下一沉,下落了三四丈。在这一瞬间,它脑子的反应倒很快,没有去想背上到底有没有人,而是产生另外两个不相关的念头。第一个念头是:“羽警烛这厮想让我摔死。”翅膀慌乱地拍打了几下,身躯重又上升,第二个念头是:“这点高度摔下去,连皮外伤都弄不出来,更别说摔死了——而且我是不死之躯,根本就摔不死。我实在是自己吓唬自己,让羽警烛这厮看笑话了。”从这第二个念头可以看出,它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是一位爱面子的色魔。

空雨花一听羽警烛给蓝魔的建议,暗想:“羽警烛太歹毒了,这不明摆着要我变成一块肉饼么?”心里虽然惶恐,但还未乱了方寸,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出声让蓝魔察觉。自己只要抓紧了,就未必一定摔下去。而只要没摔下去,蓝魔就会认为羽警烛在撒谎,也就不会再肚皮朝天飞翔了。还有一层,只要自己还在蓝魔背上,羽警烛暂时就拿他没办法。而假使蓝魔发现了他,那么肯定要将他抖落下去才会做罢。当然,如果蓝魔第一个翻身就让他摔下去了,他就认命吧。毕竟,摔死还是比落在羽警烛手里强。想到这些,他又担心羽警烛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摔死,“他还想取出炫天岚的灵体呢,如果我摔死了,我和炫天岚的灵体就直赴魂渊,羽警烛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由此,空雨花又推翻自己开初的想法,“他的用意不是把我变成肉饼。”

在蓝魔开始翻滚时,空雨花抓住它背上的肉瘤状的毛发,一手一根,紧紧攥住。尽管蓝魔翻滚的速度不快,但因为它身躯太大而空雨花的个头太小,所以空雨花两耳生风,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摔到脚底去了。幸亏他手上的劲道不弱,总算没有被完全抛出去。当蓝魔完全翻转过来后,空雨花就悬挂在空中了。蓝魔的毛发表面有一层油质的东西,看着恶心,握着滑腻,空雨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蓝魔的毛发有一丈来长,空雨花开始抓着的是其根部,现在已经滑到中间了。

看着毛发在手里一点点滑出,空雨花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了。

毛发在空雨花眼里,以前是那么丑陋、恶心,现在却显得那么可爱而弥足珍贵。

这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羽警烛在一旁幸灾乐祸:“小兄弟,赶紧叫‘救命’啊,我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叫这两个字。只要你开进口,羽某一定不让你摔下去。”

空雨花紧咬双唇,还是不说话。这样也好,摔死就摔死吧,干脆利落。

双手已到了毛发的尽头,空雨花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最终命运的到来。

就在此时,蓝魔突然一个翻滚,恢复背部朝天的正常飞翔姿态,说:“羽警烛,我已经证明你是个骗子。”

命运之手把空雨花从死亡的边缘扯了回来,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抹抹额头的汗水。

活着毕竟是一件好事。

羽警烛连连叹息:“真相即将大白,你却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了。可惜呀可惜!”

“我不愿多生是非,你今日消遣我,我可以略过不论。希望不会有下次了。我还是回我的碧玉潭养人鱼去。”

“没有羽某,你仍是干狗屎一块,根本就不能复生。你感谢的话半句也没说,却话里有话责怪起我来了。羽某也不指望得到你的感谢,但总得把我要的人给留下来呀。”

“不和你磨蹭了,你有本事就追我。”蓝魔扇动硕大的翅膀,飞升数丈,以便让翅膀完全不受林子的干扰,然后朝西北方而去。

“有翅膀有什么了不起,羽某让你瞧瞧,没翅膀同样也能翱翔。”羽警烛摘了两片巴掌大的树叶,分执于两手,慢悠悠挥动起来,同时从树巅一跃,将身子抛在了空中。他个头不算壮硕,但好歹也有一百五六十斤。要将他身子托在空中,升力自然小不了。如果那两片树叶挥动的速度足够快,也许可以托起一两只蚂蚁蚱蜢什么的。如果速度慢,连它们自己都托不起来而只能飞坠于地了。可是,什么东西落在羽警烛手里,就不那么简单了。这两片树叶挥动的速度很慢,却偏偏能托起羽警烛,而且让他以极快的速度朝蓝魔追过去。

蓝魔的双翅每拍打一次,就能飞出两里。它也只拍打了一次,就被羽警烛兜头拦住。羽警烛悠闲地挥动着手里的树叶,说:“蓝魔,就这样开溜?很不礼貌吧。”

蓝魔想不到对方真跟过来了,而且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结巴巴问:“你这是……功夫?”由于太过惊讶,它刹那间竟然忘记了挥动翅膀,沉重的身子往下一坠。它赶紧收摄心神,振翅稳定住自己。

“这种功夫的名称很长,我怕你记不住。”

“还能有多长?从梦幻大陆的东岸到西岸那么长?”

“那倒不至于,听好了,它的名称是‘翅膀没长硬也能飞’。”

“翅膀没长硬也能飞?这明显是对‘翅膀硬了才能飞’这句俗语的歪曲。”

“这种歪曲对你有好处?”

“拜托你把话说完,别拉稀一样地不时来上那么一泡。”

“‘翅膀没长硬也能飞’这种功夫持续时间极短,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顶住了羽某的小打小敲,那么恭喜你,你从此就远走高飞,永远不怕羽某了。”

蓝魔冷笑道:“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呀?刚才我是不和你一般见识,不做无谓的纠缠,而在你看来,一定将其当做害怕你的表现。我今天就不走了,看看你究竟能有些什么作为。”

蓝魔身躯大,羽警烛个头小;蓝魔的翅膀是真实的,如假包换,羽警烛用两片小树叶假冒翅膀,在同样的高度上对峙着。如果只看这些,双方高下立判,胜负早定。蓝魔只消挥挥翅膀,卷起的风就可将羽警烛吹得远远的,连个影子也看不见。当然,蓝魔自己也知道,羽警烛既然能飞过来,想必是有所依恃,事情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蓝魔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即便斗不过对方,至少自保没有什么问题。何况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躲是躲不过去的,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羽警烛只靠扇动左手的树叶来保持身子的平衡,右手收回至胸前,说:“草木之属,若应用得当,也是克敌的利器。”右手的树叶突然朝蓝魔一扬,“你给我回去吧。”

 楼主| 发表于 2005-1-13 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章 人在釜中泣

从雕骨仙突袭空雨花到她扔下自己的臭皮囊,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其间之种种变化令空雨花目不暇接,真正惊呆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脑子里都萦绕着雕骨仙撕开血肉之躯的恐怖一幕。

羽警烛果真如其所言,以一张“嘴”力克雕骨仙。那十对牙齿扔掉雕骨仙的指甲,与另外六对牙齿一道,飞入羽警烛的嘴里,回归原位,吻合得一丝不差,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脱离过牙床。羽警烛磕巴磕巴牙齿,说:“其实,牙齿也是兵器。以前从不曾尝试过,今日有了成功的先例,今后就多一种克敌制胜之方了。”

空雨花还未完全从惊怖中回过神来,道:“古人早就说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利器,关键就看你会用不会用。”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怎么和这话扯在一块了?不过你后面半句话倒是很有启发性,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利器,我得记住这一点,以便尽可能充分挖掘出身体的潜能。”

“羽先生的利齿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可以说话咬人。”

“其实还是我在远远地操控。”

“远远地操控,可以称之为‘遥控’。”

“早就有这种说法了,比如魂渊,就是最大最有力的遥控者,所有的生灵死后,其灵体都受魂渊遥控而归于其中,概莫能外。”

“说到这个,我有个疑问,雕骨仙死了么?”

“没有,她基本上已是不死之躯。”

“我也这样想,毕竟她的骨架逃走了嘛。可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自残?”

“她不是自残,而是壮士断完腕、长痛不如短痛之举。我用指甲在她体内割来割去,打算将其捣成肉浆才作罢。这是长痛。她自己撕开血肉之躯,舍弃臭皮囊,这是短痛。若换做我,也会明智地这样做。”

“她现在只剩下一副光光的骨架,能活多久。”

“对收骨尊主及其手下的四员干将而言,骨头是生命之根。只要骨架在,生命就不会消失,而且可以重新长出新肉。当然,舍弃血肉是很痛楚的,新肉重生也需要很长的时日,但对几乎与天地同寿的他们来说,这最终都算不得什么。就我所知道的,雕骨仙已有过三次相同的经历了。”

“这很像蛇类蜕皮,蜕一次就更强壮一些。”

“所以,一开始我就知道,尽管我能打败她,却杀不死她。”

“记得你说过,斩万竿是杀不死的,但你还是不惜浪费时间和精力与它大打出手,如今你又和雕骨仙重复同样的一幕。这充分说明,羽先生很有雅兴。”

“羽某也不是闲得无聊,只是见不得任何人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我就是要挫挫他们的傲气和锐气。”

自从落入羽警烛手里后,空雨花从最初的桀骜不驯到佩服对方,从打算大不了一死了之到期盼得到羽警烛的指点,渐生亲近之意。羽警烛的个性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只要是他看着不是顺眼的,无论对方是高过他还是不如他,他都要去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以达到羞辱对方的目的。对炫天岚是如此,对谢翼行、斩万竿和雕骨仙也是如此。这种不知所谓的自大自恋着实让空雨花不快。鉴于这个缘故,空雨花突然对羽警烛失去了兴趣。他寻思:“如果我有了一技之长,就让你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他自己没意识到,这种想法其实已经受了羽警烛的影响:因为对羽警烛的所作所为看不顺眼,所以起了羞辱羽警烛的心思。他的不自知与羽警烛的不自知何其相似乃尔。

是离开羽警烛的时候了,空雨花说:“羽先生,你看,我已经把你带到炫天岚的毕命之地了,陪你拷问了一阵尸骨,还欣赏了你教训雕骨仙的出色表现,而且及时地呐喊助威直至欢呼你的胜利,该做的我都做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挥手告别互道珍重呢?”

空雨花的言语与适才两人所谈论的话题相距甚远,羽警烛一时不能适应,愣了一下,才弄懂空雨花的意思,说:“你的去留我自有打算,该放时自然就会放了你。”

“我只是提出请求,最后当然还是由你定夺。”

“你能明白这一点当然好,也就不必把心思花在这些幻想上了。”

“羽先生曾说随便指点我几招,就比别人强千倍万倍,我还一直想着这事呢,现在经你这样郑重提醒,就不得不放弃这个幻想了。”

“这件事不是幻想,只要你配合,就能从羽某这里学到可以受用终生的手段。”

“配合?!不敢请尔,固所愿也,这是我莫大的荣幸。你要溟琥剑,我给了你。你要找炫天岚的尸骨,我也带你来了。你让我别幻想,我也只当自己不再有脑子。天地良心,我一直在配合你呀。”

羽警烛显得极不耐烦,道:“别说这些虚的,羽某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结果。”

“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嘛。”空雨花故意唱对头戏,见羽警烛脸上露出愠色,又急忙补救,“把剩下这些尸骨挨个拷问完毕,自然就有结果出来了。”

羽警烛没采纳这个提议,说:“羽某的‘敲骨’之法异常阴毒,没有撬不开的嘴,没有问不出的话,炫天岚知道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已经让自己的尸骨毁在雕骨仙的手下了,所以剩下的这些白骨毫无用处。”

“羽先生的意思是……”空雨花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羽某自有计较,你等着看好戏就是。”羽警烛胸有成竹地说道。

羽警烛滑行到被雕骨仙切下来的树桩前,从第一截树桩里抽出篾条,回到让雕骨仙变成秃子的那堆骨粉前,用篾条将骨粉分成了三堆,成鼎足之势。然后,又用篾条拨开雕骨仙舍弃下的血肉躯壳,擀饺子皮似地将其摊开,成为一块两丈见方的薄薄肉片。再把骨虺那硕大的头颅外壳放在肉片上,头顶朝下。把下颚去掉,口腔和脖颈处空隙连成一个大缺口。最后把肉片四边卷起,裹住头颅,至大缺口止。如此一包装,骨虺两个眼窝子被蒙上,整个头颅外壳成了一个无耳无盖的圆罐子。骨虺生前是“骨包皮”,现在终于和绝大多数生灵一样“皮包骨”了。羽警烛篾条一挑,罐子飞起,正好落在那鼎足而立的骨粉堆上。

空雨花见羽警烛忙来忙去,最终弄出了这么个东西,心里纳闷:“只听说拿脑袋当球或尿壶,没听说用来当饭锅的。”问:“羽先生,瞧这架势,好象要煮饭熬汤?”

“你认为呢?”羽警烛反问。

“这罐子倒是够大,而且自带‘骨’、‘肉’,油水肯定少不了。既然‘敲骨’之法最为奏效,我猜想你不会另辟蹊径用这罐子去炖这些余下的尸骨。你自己也说过,炫天岚的事尸骨已毁,没必要再折腾这些尸骨了。我现在有两个疑问,一是,此处没有柴米油盐,你如何熬烫煮饭;二是,即使你能‘无中生有’,用幻术熬制出一罐鲜美可口、营养丰富的烫饭来,又有谁来品尝呢?反正我不可能吃这些东西,别说吃,就是想一想,就有把苦胆汁呕吐出来的危险。”

羽警烛“哼”了一声,说:“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也别再唧唧喳喳,到底是不是熬汤做饭,你立马就会知道了。至于所谓的柴米油盐,有现成之物,我也不必无中生有。”

“那我就保持肃静,用最谦卑的站姿,用最崇敬的眼神看着你,看你如何创造,看你创造何物,不言而喻,最终出现在我眼前的,肯定又是一个奇迹。”

“羽某所创造的奇迹你见得还少么?早就应该见怪不惊了吧?”

“每个奇迹都有其新意,小子乐此不疲,情愿永生永世都与这些奇迹为伍。”

羽警烛就地取材,搬了二十余截树桩到罐子边。树桩都很粗,需两三个人才能合围,虽只有三尺来长,分量肯定小不了。他却举重若轻,就像掂片羽毛似的。他提起一截树桩,双手抓住两头,交错一拧。树桩仿佛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湿衣服,一拧就拧出了汩汩之水。这水当然不是一般的水,准确地说,是树汁。树汁呈暗绿色,倾注在骨头罐子里,溅起一些细小的气泡。羽警烛手上的劲道非凡,几人合围的树桩竟被他拧成了拳头粗细的麻花。

很快,罐子里就注满了绿色的树汁。

罐子旁边的草丛中,堆着二十几根树桩“麻花”。

“果然是熬汤啊?”空雨花说。

“熬汤和沏茶一样,首先得有好水。泉水为上,井水其次,河水为下。此处无泉水,无井水,甚至也无河水。这草丛下面倒也有液状之物,但总不能拿这些尸水来用吧?虽然我可以‘无中生有’,从虚无中变出水来,但到底费事,不如就地取材来得便当。想来想去,就只剩下树汁。别小看了这树汁,羽某就要用它熬出梦幻大陆从来不曾有过的鲜美汤汁。”

“树汁秉天地之灵气,乃自然之精华,用来熬汤,最是相宜。若用泉水、井水或者河水什么的,就显不出羽先生你的特立独行来。熬汤所用不外岵‘干货’、‘湿物’,‘湿物’就是水,‘干货’就是猪头羊排牛腿人参萝卜什么的。恕小子愚钝,你这罐子里已有了‘湿物’,那么‘干货’呢?”

羽警烛乜斜了空雨花一眼,不怀好意地说:“你太矮了,连罐子边沿都摸不到,当然看不见罐底的‘干货’了。这‘干货’为本地独有,别处皆无。你想看看么?”

“当然想看,可小子双腿乏力,不能像羽先生这样上窜下跳,横飘侧滑,左腾右挪,优游自如啊。”空雨花毕竟年少,好奇心重,忍不住要看看罐子里有何乾坤。

“你不是有‘幻刃功’么?你也能自由飞跃。”

空雨花笑道:“羽先生也知道‘幻刃功’是怎么回事,你就别隔靴搔痒乱挠一气,结果痒处没挠着,反把伤口的疤揭开了。”

“明白,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总是不那么方便。”

“对对对,想用时偏偏莫名其妙施展不出来,就和根本没打算用时它却自告奋勇出来臭显威风是一样的道理。”

“要羽某助一臂之力帮你上去看看么?”

空雨花突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看羽警烛,慢条斯理说道:“无论我有无这个要求,羽先生都会送我上去,是这样吧?”

“你不笨,甚至可以说很聪明!”

“因为不笨,所以我不如顺水推舟‘配合’你一下。我郑重提出要求,请你送我上去用罐子里的树汁照照自己,验证一下自己是否生就一副假聪明的模样。也许,照出来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猪头。”

“你有先见之明,在前面已经提及‘猪头’二字了。”

“作文需前后呼应,说话得瞻前顾后。”

“羽某满足你的愿望,送你进去泡泡澡,脱脱皮。”羽警烛右手拇指和食指拈住空雨花的衣领,一提一抛,空雨花不由自主向上飞起,张牙舞爪的身影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罐子里,但闻“扑通”一声,溅起老大的水花。树汁很浓很粘,他没有沉下去,双脚踩不到罐底,只能悬浮着,树汁恰好淹及他的脖子。树汁虽是流质,空雨花四肢浸在里面,偏偏无法搅动。对他而言,树汁就是铜墙铁壁,他现在镶嵌于其中。这让他想起在不羁山碧玉潭的经历,两者十分相似。

“我是‘干货’,更是‘蠢货’。”空雨花说,责怪自己在明白羽警烛的用心之后,没有立刻借助蓝魔的尸骨——“东西”隐身甚至遁形。但立刻又为自己开脱,“东西”已用过一次,以羽警烛之精明,根本不会给他再使用“东西”的机会。

“我对你没有恶意。”羽旌烛不愧是奇人,在此时此刻,竟然可以说出这等“鼓舞人心”的话来。

“我懂羽先生的好意,无非是让我洗澡,去除一身臭汗,做个清爽爽、香喷喷的人。此处林木阴森,臭气四溢,真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所在——何等安静啊,不用担心外人闯入,所以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像锅里的鱼那样优游,静等锅里的水温渐渐升高,鳞消肉化,最后只剩下俊俏之极的骨架。”

“你怎么知道羽某要用‘蒸鱼功’来炼你?”

“‘蒸鱼功’?”

“就是你所说的,将鱼放在锅中,用小火慢慢加温,鱼根本感觉不到水温的上升,而依然像在大江大河中摇头摆尾,等到水稳上升到一定程度,鱼感觉到不妙,却已经没有挣扎之力了。而如果一开始就将鱼放到开水里面,它在强烈刺激之下,反而能猛然向上跃起,从锅里跳出来。‘蒸鱼功’就是依据此理而悟出的一门奇技,本来可以不借助真实的锅啊水啊什么的,而直接以天地为‘锅’,以你周围的空气为‘水’,但实施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就用了现成的这些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

“这么说来,我尝不到原汁原味的正宗‘蒸鱼功’?”

“不要太在意形式,而应注重其精髓。羽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滋味差不多。”

“的确,我很注重形式,精髓反而显得不重要。比如,现在你用‘蒸鱼功’蒸煮我,这是‘精髓’。但在我看来,无非是洗澡罢了,这是‘形式’。而且我要说,目前的‘形式’很不完整,为了抵消这死气沉沉的景致所带来的视觉不快,至少也得撒几片花瓣在罐子里,让我洗洗花瓣浴吧?”

“花瓣?有啊,你看这些骷髅花花瓣怎样?”

“也行,迟早我也就是一具骷髅,早点与骷髅花接触一下也好。”空雨花叹息,“我还有一个请求,骷髅花太小了,撒在水里根本看不见,依旧无法扭转视觉不快的现状,所以敬请羽先生小施手段,那骷髅花吹大一些,就像你拷问尸骨时所做的那样。”

“我也正这样想着呢,看来你我真是心有灵犀。”羽警烛拔了一大把骷髅花在手里,对着花朵连连吹气。骷髅花随之疯长,每朵花都有拳头般大小。花朵依旧开开谢谢,依旧如焰火明明灭灭。骷髅花捧在羽警烛手里,就是一道熊熊的烈焰。“你我都想到了骷髅花,唯一的区别在于,你要把它放在罐子里,羽某却要放在罐子外。”他一伸手,将骷髅花放在罐子下面。骷髅花开开谢谢所形成的“烈焰”舔着罐底,开始烧煮罐子里的空雨花。

“羽先生,瞧你这架势,十足十就是伙夫。”

“你脸不变色,十分镇定啊。”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能反抗,就要学会享受。”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襟怀,不容易呀。”

“我问一个敏感的问题,你准备用多长时间把我煮熟煮烂?”

“优游于锅里的鱼是快乐的,被‘蒸鱼功’蒸煮也是幸福的。说到蒸煮的时间长短,就得看你希望将这种幸福感维持多久而定。”

“羽先生好大方,把决定权交在我手里。这样的幸福不要也罢,我当然希望越快结束越好了。”

“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羽某根本没打算把你煮熟。无论蒸煮多久,你的肉体都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肉体不受伤害?那么灵体定要大吃苦头吧。”

“准确地说,是炫天岚的灵体。”

空雨花恍然大悟,说:“原来你要将炫天岚的灵体取出来。”

“炫天岚的尸骨已毁,只有在他的灵体上下功夫了。”羽警烛点头答道。

空雨花脑子里顿复服现羽警烛从雨花石里取杂质的那一幕,想起羽警烛说的为取出杂质而不惜摔碎雨花石的那番言语,心想对方既然开始取灵体,那么谁能保证他真能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呢?说:“难道炫天岚的灵体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除了溟琥剑,就只剩下灵体这条线索了,而且这是最直接最重要的线索。”

在此之前,光灵曾经试图将空雨花身子里的炫天岚的半个灵体接引出来,结果发现这半个灵体和空雨花的灵体已经融合在一起,于是和他约定同赴灵山。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使原先的计划完全落空。空雨花可以想象,光灵久候他而无果,肯定会去隼翔红,自然就知道他被羽警烛带走了。现在,空雨花既希望光灵追来,又担心她追来。光灵无疑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陶淬霜不是被她整治得半死不活么?但是,羽警烛远不非陶淬霜之可比,光灵若与其厮拼,估计是胜少负多。不过空雨花还是心存侥幸,也许光灵能够克制羽警烛呢?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羽警烛还不知道光灵和炫天岚的灵体被撕裂成两部分的事情。

空雨花决定继续瞒下去。

毕竟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毕竟羽警烛暂时还在口头上保证不伤他一丝一毫,他没有必要过早把救命稻草拿出来。

“羽先生非常关心炫天岚,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若无排名在我之前的这七个人,我都觉得活着没意思。因为有了他们,羽某才有超越的目标。”羽警烛露出很落寞的神情。

“高处不胜寒,寂寞无敌呀。”

“羽某心里颇为矛盾,一方面见不得有谁比自己高明,另一方面又不愿孤独站在绝顶看云舒云卷。”

“生活在这等矛盾之中,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大大强过我‘孤独’地泡在这罐子里受煎熬。”空雨花的话意又来了一个大的跨越。

“什么?!”

“你是‘高处不胜寒’,我呢,是‘低处不胜热’。这一束骷髅花热力四射,我等平庸之人的确难以抗拒。”

羽警烛“哦”了一声,明白“蒸鱼功”发生作用了,“别看这小小的一束骷髅花,热力强劲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这种热力可以持续亿万年——如果羽某不打算熄灭它的话。”

空雨花脸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向下掉,说:“羽先生,我请求暂停。”

“才刚刚开始,早着呢。炫天岚的灵体如果还有侠义之心,就应该脱离你的身子,不连累你。”

“你误会了,我说的‘暂停’不是指这个。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无暇和你聊天,所以‘暂停’对话。请羽先生站在罐子旁,看着我垂死挣扎的可怜模样而自得其乐。另外,我会尽量不发出惨叫,如果实在忍不住而弄出点不雅的声响来,还请羽先生见谅。到了那时,倘若你愿意,我也允许你把我打捞出来。”

“羽某自有分寸。”

骷髅花熊熊燃烧,火舌舔着罐子外层的肉皮。肉皮没有发焦流油,上面的毫毛也没烧掉一根。很明显,骷髅花的热力是直接传递到罐子里的树汁中去了。树汁越熬越浓,就像一罐浓得搅不动的玉米糊。不时有气泡从罐底冒出,到了表面,破裂开来,散发出树脂香与肉香混合在一起的气味。这些气泡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呈圆环状擦着空雨花的脖子向上冒。

空雨花不仅四肢躯干无法动弹,脖子也转动不得。气泡破裂产生的热气蒸腾上去,罩住他的脑袋。第一个气泡破裂时,空雨花以为脑袋会立刻被这涌出的比开水还烫百倍的热气烫熟,一丝血肉也不会剩下。其实不然,当一个又一个气泡冒出破裂,当一股又一股热气冲击他的肌肤,他头部没有受到任何可以看见的损伤。他的脸色没有变得更红或者更白,他的头发没有卷曲,他的呼吸依旧顺畅,他如果愿意,也依旧可以谈笑风生。

而在此时,他已经不关心这些,他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起来,去感受那匪夷所思的炽热滚烫。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伸进了火炉中,火炉又掉进了火山的岩浆,而火山周围还有一万个太阳在烘烤。在这样的烘烤之下,方圆一千里的大海海水可以瞬间沸腾;方圆八百里的冰陆可以瞬间融化。

空雨花只是血肉之躯,哪里受得这等生不如死的煎熬,终于忍受不住,吼道:“羽警烛你这个王八蛋,杀了我吧。”

“果然是不雅之声,你有言在先,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礼。杀你是举手之劳,不过那样一来,炫天岚的灵体就会直飞魂渊了。所以,你得活下来。”

“你休想得到炫天岚的灵体。”空雨花想到了自杀。

羽警烛一眼看穿了他的企图:“想自杀么?没有我的允许,你想死都死不了。你现在的自尽方式只有一种:咬舌。而你嘴上的力气只够用来说话,咬舌是行不通的。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多谢提醒!”空雨花上下牙齿猛力一合,咬在舌头上。牙齿很锋利,照理说这样一咬下去,柔软的舌头立即就断了。可是,正像羽警烛所说的那样,牙齿非但没有咬断舌头,反被舌头弹回。看来咬舌没什么用处,空雨花一边呼痛一边说道:“老子偏偏不死,老子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硬骨头。”

“很好,我喜欢硬骨头,希望你不要被泡软了。”

“我要好好活着,终有一日,我要让你这‘第八奇人’变成‘第九怪胎’。”空雨花发狠道,接着是一连串呼天抢地的惨叫。

“如果炫天岚的灵体继续留在你身上,兴许会让你的愿望成真。但羽某立誓非得到炫天岚的灵体不可,所以你超越我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所以你不可能把我从第八变成第九。”

在此之前,因为受炫天岚那撕裂成两半的灵体的相互吸引的连累,空雨花曾经饱受疼痛的折磨,当时认为那是世间最不堪忍受的,但和目前所受的煎熬比起来,却不值一提。想一想,自己并为无辜冒犯羽警烛,只是因为在自己不觉察的情况下得到了炫天岚的半个灵体和溟琥剑,就得如此遭罪,实在是太冤。他吼道:“你想要的是炫天岚的灵体,却让我遭受痛苦,还有没有天理呀。”

“因为有炫天岚的灵体,你能莫名其妙以‘幻刃功’伤我,这是好处。同样的原因,你也会没有任何理由饱受‘蒸鱼功’的折磨。认真说起来,这只是一报换一报。而且此事纯粹是机缘凑巧,与天理无关。话又说回来,羽某没伤你性命和身体,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可我宁愿死!”

“你不是要将我变成‘第九怪胎’么?宏愿未了,岂可轻易言死!”

空雨花毕竟还是半大孩子,受不住了,哭道:“我什么都不想了,你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我帮不了你!”羽警烛说,这不是冷酷,而只是他本性的流露,“现在有三条路摆在你面前,第一条,炫天岚的灵体不忍心你继续受折磨,主动从你身子里脱离出来,这是皆大欢喜的结局。第二条,你自杀以求解脱。第三条,你破了我的‘蒸鱼功’,打碎罐子,立刻将我变成‘第九怪胎’。这第二条、第三条我帮你排除,只剩下第一条。而这一条你无法左右,只有等候。在等候中,你还得继续呆在‘水深火热’之中。炫天岚的灵体一百年不出来,你就受一百年的蒸煮,一千年不出来,你就受一千年的蒸煮,永远不出来,你就永远受蒸煮。”

 楼主| 发表于 2005-1-13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章 色之变

狂风骤起。

蓝魔抵挡不住,被迎面扑来的狂风一下子送回到林地上空。适才它展翅飞出两里,现在狂风将它倒吹两里,正好让它回到了原处。幸好它倒飞回去时身子没做剧烈的颠簸,否则空雨花又有一番苦头要吃了。

而这一切,仅仅是那片小树叶的功劳。

羽警烛左手慢挥小树叶,紧追回来,说:“没有羽某的首肯,谁也别想离开这里。小小树叶,也能掀起如此风力,你没料到吧?”

“还轮不到你兴风作浪呢。”蓝魔张开垂天之翼,翅膀平平地伸展出去,只让翼尖作柔和而快速的颤动,翅膀的其他部分保持不动。翼尖大概颤动了百十来下,渐闻翼尖下有响声发出。空中并非完全明澈,漂浮着许多细小的杂质。在平时,这些杂质基本上均匀地分布在空中,所以容易被人忽略。而现在,随着蓝魔翼尖的颤动,周围的杂质向翼尖下面靠拢。因为有了这些杂质,所以能看见翼尖下面各有一个旋风。与蓝魔的个头比较起来,旋风显得非常小,其直径只有一尺左右。

虽然相距颇远,羽警烛却瞧得很清楚,说:“以面团之揉法,成克敌之旋风,这一定是用来攻击羽某的,能否请教一下这两个旋风的奥妙,以便让羽某制定相应的破解之策?”

旋风的旋转方向相反,而速度一致。蓝魔的翅膀的翼尖越颤越快,旋风也越转越快。它现在就像母鸡孵蛋,细心呵护翅膀下的两个旋风。终于,蓝魔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翼尖停止颤动,身躯后移丈余。之后,双翅微微一振,击打在旋风的后端。两个旋风呼啸着,奔袭羽警烛。

在楠竹沟,斩万竿制造的那个旋涡尚且难羽警烛不到,何况眼前这个小小的旋风。羽警烛一向爱炫耀,所以他才静候蓝魔将旋风制造出来,以便他用破解旋风的方式达到羞辱蓝魔的目的。至于旋风厉害与否,这并不在他考虑之列。因为他坚信,梦幻大陆没什么能真正让他束手无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羽警烛有这份自信。

说时迟,按时快,两个旋风同时到了跟前。

羽警烛手里有两片树叶,这两片树叶正是他的武器。之前,他仅凭一片树叶就让蓝魔倒飞两里,眼前这两个旋风的分量比起蓝魔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在羽警烛心中,只消用树叶轻轻一煽,两个旋风就自个儿到天边去了,连个影儿都看不到。

相距只有六尺,树叶同时挥出去。

两个旋风未受任何影响,继续奔袭而来。

羽警烛“咦”了一声,惊讶而不慌乱,右手树叶朝前一拨,把自己的身子后移,同时左手的树叶从上至下点了两下,砍向两个旋风,意欲将其割破。这两记砍击有先有后,但羽警烛出手太快,几乎是同时砍在旋风上。两下相撞,碰撞出耀眼的火花,树叶割不破旋风,旋风也奈何不了树叶。

旋风继续前行。

羽警烛不退反进,大喝一声,以树叶开路,双手平端,对准旋风中心直插而进。双手长驱直入,毫无阻隔地冲了进去。旋风有如利刃,将他的衣袖撕得粉碎。这些衣袖的碎片被旋风带动,围绕着他的手臂疯狂地旋转起来。他的手与旋风的旋转之劲因摩擦而发出尖利的“嘎嘎”之声,皮肤也因摩擦而出现千万道螺旋状的印痕。

旋风长度只有一尺,羽警烛双手插入其中,手掌从旋风的末端露出。如此一来,旋风就像是他臂上的两个厚厚的袖套。旋风、衣袖碎片依旧急速旋转,只是不再前进。可以说,羽警烛虽破解不了旋风,却能收服之。他对蓝魔说:“你这两个有形有质的旋风不简单,若换做别的什么人,兴许就吃大亏了。幸好羽某经常能灵机一动,想出自己事先也不知道的对策来。这两个旋风呢,羽某就没收了。衣袖破了,总不能光着膀子到处晃悠吧。以旋风代替衣袖,遮羞御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旋风还有一个好处,羽警烛自己暂时没察觉出来。因为有了双臂上的旋风,他可以不再挥动树叶,就能使自己置身空中,并且保持平衡。

蓝魔见自己花费一番心思制造出来“兴风作浪”的旋风就这么被对方“没收”了,有些惊讶,却也不着急,道:“不要贪图别人的东西。”双翅回收,双手分别在翼尖下一捞,抓住了什么东西,扯了扯。羽警烛感觉双臂上的旋风动了一下。蓝魔再向后扯,羽警烛又被带动着朝前滑了两步。

羽警烛说:“哟,旋风屁股后面还有看不见的尾巴呀?”

“你以为捡了便宜,却不知把自己套进了枷锁。”蓝魔的翅膀突然伸展开去,拍打了三次,身躯朝右上方急速升起。它的翅膀每次拍打,可飞两里,这三次拍打非常有力,一下子就窜出十来里。

羽警烛听了蓝魔的这句话,心知不妙,正要褪下双旋风,哪想到旋风牢牢地箍在他的手臂上,取不下来,真正是枷锁了。还未想到应对之策,蓝魔已经飞起。羽警烛不由自主,被看不见的线“牵”着飞升十多里。他的个头很小,瞬间的距离移动如此之大,他一时适应不了,双眼先是一黑,随即觉得金星乱闪。

蓝魔知道羽警烛不是易与之辈,它打定主意先让对方失去知觉再做道理,于是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眨眼间就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上下五六十里方圆七八十里范围内的空中的各个位置。它想,平生第一次作此不规则的飞行,自己都觉得不好受,何况被牵来扯去的羽警烛,一定已经人事不醒无疑了。

而空雨花,已经肠胃翻滚,若非强自忍住,早就吐得一塌糊涂了。

幸而他还明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得紧紧攥住蓝魔的毛发,不能松手。

羽警烛感觉自己就是落在差役手里的囚犯,更像是一条脖子上拴了绳子的土狗,被蓝魔生拉硬拽,弄了个不辩东西南北。这是他生平最尴尬最被动的遭遇,即便当初为了排名、为了荣誉去挑战炫天岚等人时,虽然都落败了,但也未如此狼狈过。总算还好,他并没有像蓝魔所期望的那样人事不醒。为掩盖眼下的狼狈,他还消遣蓝魔道:“你这头笨牛,我鞭子还没抽在你身上呢,你就由着性子在田地里乱跑了。还是听我的吆喝,老老实实吃草,勤勤恳恳耕田。”瞧他和蓝魔一前一后跑动的情形,真有点老农耕田的味道,只不过,此处的田土是“虚空”,蓝魔是套着犁铧的水牛,羽警烛是拿着鞭子的老农。

蓝魔哪知道羽警烛是在逞强,还以为他有余遐,心下惊骇不已,也不言语,继续牵扯着羽警烛奔来奔去。与开始相比,它的速度明显减慢。看来,这样的东奔西突很费神费劲,照这样下去,它坚持不了多久。如果它累不垮羽警烛,那么最后趴下的肯定是它自己。蓝魔清楚这一点,它得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羽警烛也不允许这一幕变成现实。

如果靠这种办法拖垮蓝魔,羽警烛会认为非常没有面子。

尽管现在只有空雨花这个唯一的旁观者可能目睹这一幕。

羽警烛道:“你这头牛还在横冲直撞,是不是红眼了?发疯了?听不进人话了?你以为自己有几斤蛮力就可以胡来?得!看看最终到底是谁拽动谁。”突然暴喝一声,双腿拉开马步,要与蓝魔比试比试力气。

但听那两条连接羽警烛和蓝魔的看不见的绳索发出“嗡”的一下震颤之声,估计是绷直了。之后看见羽警烛脚下溅出火星,是由鞋底和空气摩擦而产生。因为没有立刻停下来,所以火星拖曳了一段距离,其轨迹和流星滑过天幕相似,甚至更为耀眼。蓝魔猛然受阻,差点就弄了个人仰马翻。

终于,蓝魔无法再向前移动半分。

羽警烛脚下的火星消失了,马步也不需要再蹲。被动的局面已经扭转,狼狈的处境已成过去,接下来就该他出风头了。他很喜欢事情操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说:“山大无柴,个大无用,这句俗语说的就是你。拼巧劲,你固然不是敌手,比蛮力,你也已经输给我。如果羽某也用你的方式把你拖来拖去,那实在没多少趣味。至于怎样对待你,暂且不说,以便你真正体验的时候可以大呼过瘾。”

蓝魔不想和对方打口水仗,当下也不言语,双手一交错,那两根看不见的绳索打了个巧妙的结。然后一抖绳索,上面的绳结顺势滑向羽警烛,将他的两只套着旋风的手臂紧紧绑在一起。之后,它以羽警烛为圆心,做环状飞行。看不见的绳索不停地缠绕在羽警烛身上,最终将他的四肢牢牢捆绑上了。

羽警烛惊讶地看着蓝魔围着自己转圈子,说:“本以为你黔驴计穷了,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招。你是不是没有人鱼充饥,所以将羽某绑成粽子,然后放在甑子里蒸熟,撒点糖粉,祭你的五脏庙?”

见羽警烛没有挣扎,蓝魔以为自己这次的法子奏效了,这才有闲心说话,“你那身臭肉扔在野地里,狗不肯吃,狼不会啃,连苍蝇都没兴趣闻闻。”

“那只好把你碎了剖了剐了剁了,用来满足狗们狼们苍蝇们的生存需求。”羽警烛几乎完全受制于看不见的绳索,只有手掌能活动,但活动的范围非常小,无助于他挣脱束缚。两个手腕紧挨着,两只手掌紧靠着。先前是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树叶,这时他把树叶转移到尾指和无名指之间,腾出其余三指。他两只手掌弯曲过来,虎口交叉,拇指、食指和中指分别钳住另一只手。右手向外一扯,左手长了三寸;左手又一扯,右手也长了三寸。就这样互相促进,让双手长了两尺。之后,双手如同软化的蜡烛,从小臂中间弯曲过来,右手手掌能抚摸右手肘部,左手手掌能也抚摸左手肘部。也就是说,常人的手臂只有两段,羽警烛的手臂却有三段。如此一来,羽警烛就多出一截可以活动的手臂来。他双手握着树叶,利用树叶边缘的锯齿,分别割在手臂的旋风上。说来也怪,这次旋风和树叶没有碰撞出火花,而是立刻破碎,从手臂上脱落下来。树叶继续切割,绑住双臂的看不见的绳索也断了。双手得到解放,身上其他部位的绳索就好办了。

羽警烛整理了一下衣衫,说:“你耍来耍去,都是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招数,一点也不新鲜,太让羽某失望了。早知如此,在你刚复活时,羽某就一脚把你肠子踩出来,对你对我都干脆痛快。”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气送到口腔中,撑起腮帮子。他这口气真够足的,腮帮子越鼓越大,越来越突出,先是把脸遮了,继而下垂,把胸部也遮了。

蓝魔见状,心想:“一个人的腮帮子竟然可以膨胀到如此地步,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要干什么呢?想一口气把我吹到天边?如果是这样,我求之不得呢。”

羽警烛将右手的树叶放在嘴边,突然将嘴里的那口气释放出来,喷在树叶上。树叶瞬间就暴长千百倍,几乎有蓝魔的翅膀那么宽大了。这和先前吹骷髅花是同样的招数,其实也不新鲜。但蓝魔没见过,就感到惊奇了。羽警烛握着这片硕大无朋的树叶,拍向蓝魔。其时两者相距尚有数百丈,树叶却一下子到了蓝魔跟前。蓝魔毫无准备,当下就被树叶拍中脑袋,失去知觉,如断线风筝跌落尘埃。

在短短的时日内,蓝魔已经两次从天而降了。第一次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空雨花当头一剑,刺落于碧玉潭中。这次,虽然有防备,依旧被羽警烛的树叶拍中脑袋,坠落在林地上。第一次他一命呜呼,这一次没那么糟糕,只是晕厥,兼带摔出了一些皮外伤,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至于空雨花,从这样的高度掉落下来,若无蓝魔做垫子,毫无疑问就是烂泥了,饶是如此,他也摔得七荤八素,昏迷了。他再也握不住蓝魔的毛发,从它的背上骨碌碌滚下来,摔在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草丛中了。蓝魔如果没有失去知觉,一定会发现空雨花,从而验证羽警烛之言不虚,那么,它一定也会为自己不相信羽警烛并且与其过招而悔恨,但一切都晚了,它注定得为此付出代价。

羽警烛优雅地挥动着一大一小两片树叶,缓缓降落。

他先把空雨花挪到一边,其是否醒转没有关系,只要他没死,只要他逃不掉就行。

他暂时未去动蓝魔,而是走到林地边缘,弹跳到一棵大树上,抓住树顶的枝桠,身子往下一沉,竟然将这棵七八十丈高、五六个人才能合围的大树掰弯了,树身呈弓形。他用雕骨仙切割下来的树桩压住树冠,树桩不重,竟也能镇住这棵大树,使树身无法弹直。他照此施为,又将另一棵同样大的树掰弯,用树桩压在草地上。

他抽出那些树桩里的篾条,在手里搓搓,结成绳子。之后,他用这根绳子将两棵大树的树冠绑在一起。他起脚将压住树冠的树桩踢开,两棵树“呼”地一声,强力回弹,因为被绳子捆着,无法让树身绷直,只能“委屈”弯着树身了。两个大树连接在一起,就是一张架在地上的巨弓。如果加上一根弦,再在弦上搭上箭,就可将苍穹射个大窟窿了。

待一切布置停当,羽警烛这才返回招呼蓝魔。蓝魔那分量,可能比三四十头大象加在一起还重。羽警烛右手抓住蓝魔头顶正中的一根毛发,随手一抛,蓝魔硕大的身子飞起来,正好落在那两棵大树形成的巨弓上。它的下巴搁在连接两棵树的绳子上,双翅分别搭在一左一右的树上,双手垂着。因为有双翅和下巴的支撑,它虽然依旧处在昏迷中,但好歹也算是站立着,没有委顿下去。

羽警烛的工作还没完成,还有最后个环节。他拨开蓝魔的翅膀,剥去翅膀覆盖下的树身上的树皮。粘稠的树汁涌出来,滑溜溜的。他把蓝魔的翅膀放回去,树汁立刻牢牢将翅膀和树身粘合在一起。最后,他捡了两支骷髅花,敲敲蓝魔的腿,说:“醒醒,别昏睡了。”

连尸骨都惧怕羽警烛的“敲骨”之法,蓝魔终究还是活的,当然更抵挡不住骷髅花的敲打,立刻痛醒了,茫然地打量四周。开始脑子里还不是很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羽警烛闯入他的视野,他顿时想起了所发生的一切,身子一缩,问:“你想干什么?”他的动作不大,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翅膀粘连在大树上,他甚至连两棵大树都没有注意到。

“你还记得被羽某的树叶拍中的事情么?”

蓝魔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明白,现在你是砧板上的肉,任羽某宰割。”

蓝魔不说话。

“你我毕竟有数面之缘,而且名号都在梦幻大陆叫得响,惺惺相惜这点道理羽某还是懂的。我不会取你性命,除非你自寻死路。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你成全。”羽警烛见蓝魔没有明确反对,猜想它默许了,于是续道,“现在,请你举起双手。”

“你可以杀了我,却休想让我作摇尾乞怜!”

“不是让你作投降状!你身边不是有两棵树么?麻烦你帮我抓住。”

蓝魔这才注意到两棵弯曲的大树,却依然未觉察到自己的双翅粘在大树上。它心想,虽然不清楚羽警烛拿这两棵树来干什么,但自己把双手放在树上也不是什么高难度动作,于是依言而行。

“抓紧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松手。”羽警烛飞腾起来,手中骷髅花朝蓝魔下巴下一点,连接两棵大树的绳子立刻断开。

蓝魔只觉掌心的树干朝外一弹,几乎就要脱手,想起羽警烛的叮嘱,不敢怠慢,紧了紧手指,把树干牢牢扣住。它说:“这两棵树很大,我坚持不了多久,到时手上乏力,可别怪我不能继续帮你的忙。”

“不是帮羽某,而是帮你自己!”羽警烛说,“你这笨牛,都醒转这么久了,还没觉察到翅膀有什么异常么?”

蓝魔一经提醒,立刻想挥动翅膀,这才发现翅膀已经粘连在树身上了。它还没明白这中间有什么玄妙,问:“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你松手,两棵大树就会把你的翅膀撕扯下来。羽某实在无法想象,没有了双翅的蓝魔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蓝魔一愣,随即惊叫起来,说:“你害我!”

“对你的指控,羽某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因为我从来没有明确说过相似的话语,所以是不是害你,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如果只谈好处,岂非太过庸俗?”羽警烛严肃地说,“如果硬要与所谓的‘好处’拉上关系的话,那么好处就是,能够永远把你困在这里。你不是对自己具备飞翔之能感到骄傲么?那么我就让你从此再也不能上天。你不是经常大言炎炎,认为自己与天地同寿么?那么我就让你用这种方式天荒地老。”

想象一下羽警烛所描绘的“永生”景象,蓝魔觉得太过恐怖,大叫道:“你杀了我吧。”

“羽某声明过,不会主动取你性命。你想死,那还不简单?松开双手就是了。怕只怕你没有这样的勇气。”

蓝魔并不怕死本身,而是怕生不如死。他双眼喷火,狠狠盯着羽警烛。

“假如目光能杀人,那么羽某可能已数次死在你目光下了。”羽警烛哈哈一笑,准备走开去打理空雨花。

到了现在,没有什么是不可做的了,蓝魔怒吼一声,吐出一口浓浓的唾沫。这口唾沫异常粘稠,加之分量不轻,毫无防备的羽警烛立刻被打了个趔趄。这也就罢了,最让人不可忍受的是唾沫粘在身上就甩不开了。唾沫黏黏糊糊,发出脓血一般的怪异气味,中人欲呕。在不羁山山顶,蓝魔曾经用这种唾沫把整个碧玉潭变成为一个蓝色的大染缸。可见,唾沫是蓝魔的一种武器,很有些神奇之处。羽警烛也和碧玉潭一样,完全变了颜色。他本来是一袭绿衣,肤色惨白。经蓝魔这口唾沫一染,通身竟成了蓝色。蓝魔开心地叫起来:“羽警烛,这一身蓝色,你永远也别想抹去。你我相识一回,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羽警烛就像刚从由鼻涕、脓血、粪便组成的秽物中爬出来,周身都滑腻腻的,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手上、脸上的秽物揩不干净,甚至嘴里也不小心沾了一星半点,那味道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异常恼怒,说:“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羽某无情了。”

蓝魔巴不得他来杀自己,说:“我已经活得腻了,你就动手吧,帮我得到解脱。请你放心,我不会怪你无情,我只会笑你这模样太滑稽太丢人现眼。”

“生不如死固然谁都不愿意遇上,直接赴死也不容易做到。羽某若一剑捅了你,你我都不会满足。我要将你开膛破肚,零敲碎打,将你凌迟处死。”羽警烛这一回动了真怒,拔出溟琥剑,一个腾越,凌空出手,将剑刺入蓝魔胸窝,直没至剑柄。之后,借助自己身子的重量,顺势向下一切。溟琥剑势如破竹,将蓝魔的胸膛完全剖开。“我倒要看看,你能否再复活一次。”他恶狠狠说道。

蓝魔受此重创,双手吃不住劲,顿时松开。两棵大树失去约束,猛然弹直。蓝魔的翅膀很结实,竟然没有撕裂。但它的身躯却没有这样的韧劲,立刻撕成了两片。在哗啦声中,蓝魔的五脏六腑倾泻而下。鲜血飞溅开去,将周围的林木、花草,甚至高高低低漂浮着的雾霭都染成了蓝色。直到数百年后,此处的一切物事依旧是蓝盈盈的。

蓝魔被撕裂时,随着内脏飞出的,还有一颗蓝色珠子。这颗珠子有常人的眼珠大小,晶莹剔透。它不偏不倚,端端正正打在羽警烛的额头上。事起仓促,羽警烛躲闪不开,只得运气硬挺。还算他反应快,没有被珠子穿透头颅,否则他也和蓝魔一样终结了生命。命虽然保住了,苦头却免不了。珠子打碎他的额骨,镶进额头,接触到了脑髓。羽警烛当即晕厥,与蓝魔的内脏一起掉落,最后在草地上被内脏埋没了。

蓝魔没有立刻死去,脑袋与左边那半片身子连在一起。当它看到羽警烛被珠子击中而最终埋身于它的内脏时,才闭上了眼睛。

在蓝魔死去、羽警烛晕厥的同时,空雨花却醒转过来了。

空雨花缓缓从草丛中站立起来,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他被羽警烛的“蒸鱼功”蒸煮了一阵子,只是感官上感觉到这种痛楚,身体却无丝毫创伤。之后随蓝魔跌落,也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筋骨上无大碍。他醒来时,恰好看见羽警烛的头颅最后被蓝魔的内脏埋住。若再晚哪怕只是一眨眼功夫,他就无法知晓羽警烛的去向了。饶是如此,他也吃惊于眼前这一幕,傻傻地呆立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过,无论眼前的这一切如何之不费解,一个声音在空雨花脑子里回响,提醒他,蓝魔和羽警烛两败俱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自被谢翼行施袭拿住后,空雨花就完全不由自主,像面团一样被羽警烛揉来搓去。在被“蒸鱼功”蒸煮时,他熬不过,甚至打算不再活下去而一心求死。即便在蓝魔意外复活,与羽警烛相抗衡时,空雨花也不存一丝一毫的侥幸之心。他见过羽警烛的手段,无法想象曾被自己一剑杀死的蓝魔还有战胜羽警烛的可能。蓝魔死于羽警烛手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而羽警烛杀敌三千,自损八百,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这就着实让空雨花诧异而且惊喜了。现在,他终于可以摆脱羽警烛这个恶魔了。

空雨花顾不得身上酸痛,急忙朝林子外面奔去。

刚跑出没几步,他却站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只看见羽警烛被埋住,而没有确定其生死。如果羽警烛还活着,那么以他之能,无论空雨花身处何地,他都能再次将其揪出来。如果羽警烛已死,那么空雨花就该趁机取回溟琥剑。所以,无论羽警烛是生是死,空雨花都该回去查验查验。

空雨花不顾腥臭,爬上那堆内脏的顶端,双手并用,一阵扒拉。出了一身大汗,好歹看到了羽警烛的头顶。羽警烛没有任何反应。空雨花稍稍放心,即便羽警烛依旧活着,也肯定处于昏迷中。他继续扒拉,最后将羽警烛从内脏堆里提出来。

羽警烛还有呼吸,果然只是暂时昏迷。

空雨花庆幸自己没有在忙乱中开溜。

他取回溟琥剑,决定杀死羽警烛,以永远消除后患。

在他看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砍下羽警烛的脑袋。

受了那么多折磨,他知道自己不能对羽警烛存心软。这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拼斗,容不得半丝怜悯之心。

他相信,以溟琥剑之锋利,绝对可以砍断羽警烛的脖子。

他双手执剑,高高举起。

剑锋闪着寒光,夺人心魄。

它似乎有非凡的磁力,四周幽幽的蓝色受它吸引,化做一缕缕蓝光奔向它。

其中最耀眼的一束来自羽警烛额头。

直到这时,空雨花才发现镶嵌在羽警烛额头上的那颗珠子。

珠子的蓝光异常诡异,让他目眩神迷,不仅使他放下了即刻就要砍落的溟琥剑,而且还让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凑近去看。

在他和羽警烛的脸部只有一尺的距离时,珠子发出的那束耀眼的光突然回撤,射向珠子内部“深处”。珠子不大,其内部也不过两三寸“深”,但此时在空雨花眼中,蓝光却无限射向珠子的中心,似乎已走过千万里之遥。空雨花感到自己的目光被蓝光一“扯”,并驾齐驱直向珠子不知尽头的深处飞去。这一“扯”是如此真实,使得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也在无穷无尽地朝珠子“深处”坠落,而四周的一切都从他视野里消失了,甚至连他的双手、手上的溟琥剑已经整个身子都不存在了。

无边无际的蓝光。

无休无止的坠落。

突然,轰然一声,光线和身子的运动突告结束。

四周豁然开朗。

蓝光消散,身子不在,除了视觉,一切都是虚无。

待视力适应了环境,空雨花就一眼看见了殷拿云。

殷拿云披头散发,疯狂地吼叫着,长剑挥过,将薛渺渺拦腰削成两段。

发表于 2005-1-13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里面的幻术了得啊,好看。

每天加班吃饭时,就边看楼主的小说边吃饭,不知道会不会让视力下降喔

发表于 2005-1-13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看,今天看到第15章了,记下。明天再看。

要去做正事去了。

发表于 2005-1-22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等得好辛苦,怎么又没有下文了呢?请楼主快点贴出来吧。

发表于 2005-1-26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05-8-14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神乎其神!

 楼主| 发表于 2005-9-23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章 藤蔓上的铁焰城

眼睁睁看着空雨花被羽警烛带走,殷拿云心头之恨,无以复加。他一恨隼翔宫上上下下数百号人,从不可一世的宫主谢翼行到普普通通的教席与弟子,无一例外地屈服于羽警烛的武力,从而将空雨花出卖。二恨受制于谢翼行,无法援救空雨花。当然,他也明白,即便没被谢翼行禁制住,以自己的身手,除了徒招羞辱之外,一点忙也帮不上。但他从来不缺少铮铮硬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立刻被羽警烛杀了,也无怨无悔。一切都已经晚了,也只是想想而已。

殷拿云之所以对隼翔宫不耻,除上述原因外,还有一点,连宫主谢翼行都败给了羽警烛,即使他学尽了隼翔宫的技艺,也不可能将空雨花夺回,因此,呆在隼翔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是离开隼翔宫的时候了。

打算离开此地的不仅仅是他。

最先放弃隼翔宫的恰恰是宫主谢翼行。

因为溟琥剑,谢翼行悄悄做了一次背后下手的无耻小人。为了保全自己,他又忍痛割爱让出了溟琥剑,并且出卖了空雨花。虽然隼翔宫大部分人和他一样,在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不惜出卖别人,但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最让人齿冷的。事实上,他已经众叛亲离。所以,他没有丝毫颜面继续留在隼翔宫。羽警烛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离开了。对他来说,放弃经营多年的隼翔宫的确有些舍不得,但权衡利弊,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毕竟,他好歹也算是梦幻大陆的一号人物,在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多多少少还得顾及一下颜面。既然无脸再与隼翔宫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见面,逃逸是明智之举。以他之能,假使能改头换面,焉知不能东山再起,成就另外一番事业?

没有了宫主,众教席和弟子也都纷纷作鸟兽散了。

偌大的隼翔宫,本来生机勃勃,却因为谢翼行一时的贪念,招致灭顶之灾,最终变成空空荡荡了。不需经历太多的风雨,此处就会是残垣颓壁,成为狐精树怪的乐园。华宇巨构一朝瓦解,不禁让人扼腕。

“隼翔十鹰”也各奔前程。

在别人都跟随谢翼行出卖空雨花的时候,“隼翔十鹰”的其他人能站在殷拿云一方,患难见真情,他们之间的情谊经得起考验。分别时,问及彼此今后的打算。殷拿云认为是自己把空雨花带出来的,理所当然也应该由他把空雨花好端端地带回去。如今,空雨花既已落入羽警烛手里,殷拿云自言无脸返回家乡。他意欲追上羽警烛,找个时机救出空雨花。

这种打算当即就遭到其他人的反对,尤其是家住铁焰城的宣篱、骆星翘、谷血儿和段月更是极力予以劝阻。

宣篱认为,殷拿云把本来不由自己负责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是极为不智的做法。

段月说,羽警烛神出鬼没,可能没人更跟踪他。

谷血儿性情爽朗,说话比较直:“你应该掂掂自己的分量,够不够与羽警烛相抗?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是飞蛾扑火之举。”

“没错,这是飞蛾扑火。明知前面是火,我也得扑上去,别无选择。”见谷血儿意欲再劝,殷拿云先用话堵住了她的嘴,“我也晓得自己犟得让人生厌,但没办法,改不了,你不必多说了。”

认为自己是犟牛,这样的话殷拿云以前曾经给谷血儿说过。谷血儿还能说什么?只好气鼓鼓地闭了嘴,心里却在想:“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在隼翔十鹰的三个女子之中,骆星翘毕竟年长一些,想问题比谷血儿和段月全面。她知道殷拿云现在处于赌气之心压倒理智的状态,如果硬行阻止他去追羽警烛,只会是适得其反,越劝对方的决心越坚定,所以提了个折中方案:“殷师弟重感情,要去救空师弟,这在情理之中。但就这样两眼一抹黑出去寻找羽警烛,兴许找上数年也没结果。怎么办呢?我倒想到一个办法。血儿,令尊不是有一只猊樨兽么?如果有它相助,殷师弟就不至于是没头苍蝇了。”边说边给谷血儿递眼色。

谷血儿立刻懂了,说:“猊樨兽嗅觉灵敏,有它引路,羽警烛除非离开梦幻大陆,否则定被它追上。再者,我父亲手下颇有几位能人,虽不能与羽警烛相提并论,但人多势众,也许就把空师弟抢回来了呢?”她说这话时没有细想,对羽警烛来说,敌方的人多势众根本就是成其为问题,想靠人海战术打倒羽警烛,是觉得不可能的。

殷拿云听说猊樨兽能帮他找到羽警烛,微微有些动心,至于谷血儿父亲手下那几个所谓的能人,他倒是一点也没有予以考虑,毕竟这是自己的事情,得亲力亲为。

见殷拿云还在犹豫,骆星翘趁热打铁,继续劝道:“反正此处离铁焰城不远,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日。殷师弟随我们回去,取了猊樨兽再追羽警烛不迟。”

宣篱说:“羽警烛攻打隼翔宫,很费了些心思,这说明空师弟对他很重要。由此不难猜测,他不会拿空师弟怎么样。其他的不敢说,至少空师弟的性命可以保全。”

段月说:“追羽警烛不急于一时,从长计议最好。”

谷血儿附和段月的言语:“你既然不想回家,那么到铁焰城是最好的选择。所谓忙中易出错,徒自焦虑也没用处,还是待心静下来后细细思量,也许能想出更切实可行的好办法来。”

殷拿云不是没主见,只是太过关心空雨花,开始一心只想去追羽警烛,如今经骆星翘等人这么一劝解,顿觉起初的想法太过幼稚,于是改变主张,同意到铁焰城去。

骆星翘、谷血儿和段月都倾心于殷拿云,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三个女子彼此知道这一点,殷拿云自己也知道。谷血儿甚至主动采取了行动,虽然被殷拿云委婉拒绝,但丝毫也不死心,就像她给空雨花所说的那样,她相信殷拿云逃不出她的手心。隼翔宫树倒猕猴散,眼看就要和殷拿云分离,她们自然舍不得,于是极力相劝,终于说动殷拿云到铁焰城去。如此一来,她们自然是喜不自胜。而殷拿云此时的心事完全放在空雨花身上,无暇来揣摩三个女子的想法。如果他明白骆、谷、段三女的念头,也许就不会自投罗网了。当然,未来的变数太多,他是不是真的“自投罗网”还难说得很。何况,这种“自投罗网”是甜蜜的,甚至是可遇不可求的。

铁焰城因背靠铁焰山山脉而得名,铁焰山脉呈西南东北走向,长数百里,中段有紧挨着的七座山峰,中间山峰最高,两边山峰的高度依次下降,七座山峰都朝东北倾斜,远远看去,极似火焰,加之山脉呈铁青色,遂有铁焰山之名。铁焰城依山而建,是典型的山城。因城池的轮廓为火焰之状,所以,站在山脚望去,铁焰城就像贴在铁焰山的一张焰火形的剪纸。一条宽敞的大道从东南方铺过来,直通铁焰城。大道进入城池后,分成数条街道,将铁焰城割成大小不等的街区。这些街道颇为宽敞,在城外同样能看见。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铁焰城又极似一片搁置在铁焰山山麓的硕大树叶。

铁焰城周遭三十余里,有居民八九万,守军六千。在梦幻大陆,它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包括殷拿云家乡在内,方圆八百里范围都是铁焰城的辖地。很早以前,殷拿云家乡还有人到城来卖卖土特产,或者有人来当兵。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家乡男丁日少,再无人从戎了。就殷拿云记忆所及,只有村长薛星文到过铁焰城。而薛星文虽然在村子里是大人物,到了城里,却是乡巴佬,对城里的事不甚了了。他回村后,也未对其他人说更多关于铁焰城的事情。殷拿云以前对这个地方倒不怎么向往,他明白自己的使命所在。他得接过薛星文的村长之职,和薛渺渺终生厮守在家乡。他并非因为受了薛星文的恩惠才有如此打算,而是因为他实实在在喜欢薛渺渺,实实在在喜欢家乡的生活环境。如果用“男儿志在四方”这句老话来衡量,就会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个不求上进并且注定没有出息的人。但是,什么叫有出息?什么叫没有出息?这其实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对殷拿云来说,心中没有负累就是最理想的生活状态。所以,家乡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与他无关,他不需要把目光投向外界。铁焰城也好,隼翔宫也好,都与家乡的破庙或者茅厕没什么两样。

而如今,因为不可预测之事的发生,他却不得不被动地来在这里,面对铁焰城。

从小路上了大道,殷拿云发现大道的路面非石非土,泛着青绿色的光,上面还有茸茸细草。细草细如丝线,长约三寸,虽被车轮碾过,被脚板踩过,却没有丝毫损毁,依旧密密麻麻的,生长得蓬蓬勃勃。

宣篱见他的眼光停留在路面上,笑问道:“殷师弟,是不是觉得这路面有点奇怪呀?”

殷拿云用力踩了踩细草,细草偃伏下去,但又立刻在他抬脚之后弹回而保持原状。他说:“是很奇怪!”

宣篱弯腰下去,拔起一大把细草,扔到路边,细草立刻枯死,而被拔掉细草的路面立刻又长出了细草。他说:“你瞧,细草离开路面就死了,而路面永远都不缺细草。”

“此路是有生命的。”殷拿云说。

“被你说中了,听说这条道路起初只有两三尺宽,是名副其实的羊肠小道,如今已经生长到四丈多宽了。”

“怎么会这样?”

谷血儿说:“这条道路于八百年前自然出现,乃天造地设,而非人力修建。”

“看来是上天眷顾铁焰城,特意把这条路扔到地面上来,方便铁焰城和外界联系。”

“你把先后顺序搞错了,是先有这条路,然后再有铁焰城的。铁焰城的历史只有七百年左右,比此路年轻了一百岁。”

殷拿云猜测道:“铁焰城的先辈们大概是看上了这条路,才选择在铁焰山山麓建城的。”

谷血儿笑着摇摇头:“错!铁焰城同样不是人力修建,而是自然生长出来的,并且现在还在生长。”

“不可能,城池是死物,怎么可能生长?”

“死物就不能生长么?你难道没见过钟乳石?那也是死物,同样能生长。”

“钟乳石能生长,这没错,不过我们知道它是如何由小变大的,而铁焰城的生长与钟乳石不一样,不能胡乱比较。”

“就算你说得在理,但你凭什么断定铁焰城是死物呢?”

“城池是死物而不是生灵,这难道还值得怀疑?”

“何者为生?何者为死?什么是死物?什么是活物?其实不是绝对的。这问题非常复杂,你我探究不清楚。总之,铁焰城起初方圆只有数里,七百年来,城里的人没有添一砖一瓦,而城池经过自然生长,方圆已有三十里。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谁也否认不了。”

段月接过谷血儿的话,说:“打个比方吧,铁焰城就是一片叶子,这条道路就是叶片下面的根茎。根茎在生长,叶片也在生长。”

“世上竟有这等奇异之事。生活在铁焰城实在太幸福了,不必自己去修建房舍,节省了大量物力财力和人力。这就难怪城里人比我们这些乡巴佬过得滋润了。不清楚你们铁焰城居民吃的粮食是不是自己长出来的?”殷拿云后半句话分明就是感慨了。

骆星翘说:“你见过羽警烛的那些花样吧?有了那种的经历,任何奇异的事情都不足以让你吃惊了。”

“明白!对于不明白的事情,只当它是奇迹,坦然受之即可。”

“当你遭遇奇迹,就会逐渐习惯。而一旦习惯,你就会觉得奇迹就是平常事。”

殷拿云点头:“这话有道理。”转头对段月说:“你刚才的比方很形象,浅显易懂,让人一听就明,一听就产生联想:这样的奇迹不可能只出现在这里,还有其他的叶片和根茎吗?”

段月说“你难道没听说‘金银铜铁,同气连枝’这句话么?”

“我孤陋寡闻,请你指点。”

“与铁焰城相似的城池还有金炜城、银熠城和铜烽城。其中金炜城的历史最悠久,铁焰城最年轻。相应地,金炜城的规模最大,听说方圆为八十里,有二十万之众。这四座城池就靠这条大道连在一起,如同藤蔓上的四片叶子。”

殷拿云又看了看脚下的大道,说:“那么这条藤蔓通向何处呢?”

“据说起始点位于侵天雪原?”

“侵天雪原?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在那里生存,是一个极端险恶的所在。既然无人去过侵天雪原,就无法证明这条道路的起始点在那上面。”

“反正道路是从雪原上延伸下来,并且不断生长,最后长出了金银铜铁四片叶子。你若不信,不妨抽空顺着道路一直走下去,看是否能走到侵天雪原。”

“至少目前没这分闲心。”殷拿云突然拔剑,刺在脚下路面上,“路面既然有生命,似乎也应该感觉到痛楚吧。”

宣篱等人完全没有预料到殷拿云会有这等举动,齐声惊呼:“不可!”却已不及,殷拿云的长剑已经刺在路面上。五人同时感到脚下微微一抖,路面像蚯蚓蠕动了一下。如同遭遇了地震,五人重心稍觉不稳,脑子也有些晕眩。与此同时,他们听见铁焰城里传来一阵喊叫声。

殷拿云想不到路面果然会有反应,自己也吓得不轻。他收剑回鞘,看看宣篱等人苍白的脸色,说:“太冒失了!”

谷血儿说:“在铁焰城,无论男女老少,都知道这条大道与我们性命攸关,绝对不能加诸刀兵。你这种行为,实在是犯了大忌。”

殷拿云很尴尬,说:“不会有第二次了。回头想想,有此一刺,不仅让我明白大道的确是活生生的,而且给了我一个教训,那就是,对于自己不懂的,千万别贸然行事。”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想:“既然此路是铁焰城的命脉所在,那么一旦外敌要进攻铁焰城,只需切断此路就行。”他不知道,这种想法其实是可怕的预感,很快就要被他付诸行动,当然,那时他与目前的身份不一样,那时他已经是整个铁焰城的对头。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七百年来,虽然梦幻大陆发生过无数战争,铁焰城却非常幸运,从未经历过战火。因为这个缘故,铁焰城上上下下都认为此处是世外桃园。城主无为而治,守军形同虚设。谷碎玉接手防务后,意识到这种安逸闲散的危险性,于是着手整治。开始,铁焰城的军民还认为他是小题大做,甚至是无事生非。他不为闲言所动,依旧严厉治军。三年之后,外界传来金炜城被强敌攻打差点沦陷的消息,人们才意识到谷碎玉有先见之明,于是心悦诚服。谷碎玉遂顺利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治军就事半功倍了。经过近二十年的严格训练,铁焰城如今已经拥有一支能攻能守的精兵强将。

殷拿云剑刺城外大道,引起城里震动,有几间房舍甚至坍塌,砸伤了一个手脚不利索的老者。异常警觉的谷碎玉立刻派人前去查看,并命令几处要害地方的守军加强警戒。因为不对城外大道动刀兵已是常识,他并没朝这个方面想。最终,调查的结果表明,没有外敌入侵的任何迹象,城区的震动、房舍的倒塌是由不明原因引起的。谷碎玉脑子里绷紧的弦这才松弛下来。同时,他心里微微有些遗憾,满以为自己训练的军队能派上用场,结果却是虚惊一场。如同一个控弦引弓的武者,正准备发射箭矢,却发现没有目标,其遗憾的心情可以理解。无论如何,他不是一个穷兵黩武之人,更非嗜杀如命,如果让他在虚惊一场和与敌人厮杀二者之间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前者。

当谷碎玉终于放下心,准备好好品茶的时候,谷血儿带着殷拿云回来了。得知这位少年是女儿的师兄弟,谷碎玉表示欢迎。他非常有眼光,立刻看出两个不寻常之处。一是该少年虽然土里土气,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掩盖不住的勃勃英气。二是女儿向来眼高于顶,铁焰城许多少年都向她献殷勤,意欲亲近她,她都看不上眼,现在她的言行却流露出对这个少年的非同一般的好感。

谷碎玉先从女儿问起:“你离上次回家还不到半个月吧?如此跑来跑去,岂不耽误了学业?”

谷血儿撇撇嘴,说:“什么学业不学业的,就算我把隼翔宫所有的本事都学了,又有什么用处?”

“咦,你以前对隼翔宫非常满意,对那些教席也异常钦佩,今日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以前我是井底之蛙,目光短浅。”

“最近半个月长见识了?”

“爹,你觉得谢宫主是怎样一个人?”谷血儿习惯称呼谢翼行为宫主,尽管眼下对他再无丝毫尊重,一时半会还改不了口。

谷碎玉纳闷女儿怎么会问起对谢翼行的评价,心中斟酌了一下,说:“在铁焰城,他无疑是一把好手,搁在整个梦幻大陆,他也排得上名号。”

“可是,他一碰上羽警烛,怎么就变成纸老虎了呢?”

“羽警烛?哪个羽警烛?”

“当然是‘第八奇人’羽警烛了。”

“‘第八奇人’羽警烛?!”谷碎玉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变色,“羽警烛到了隼翔宫?”他的预感不错,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一点。

“他简直就是天神降临,竟然凭一人之力瓦解了隼翔宫。”谷血儿啧啧赞叹,对于羽警烛,她更多的是佩服,而不是憎恨。

谷碎玉震惊于这个消息,呆呆地出了一会神,最后颓然坐下,说:“隼翔宫瓦解,所有的人自然也就散了。谢翼行呢?羽警烛把他怎样了?”

谷血儿对谢翼行的看法就大不一样了:“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不危及性命。一则他不是羽警烛的目标,二来他识得时务,懂得应对,即使隼翔宫所有的房屋都坍塌了,所有的人都丧命了,他也会活得好好的。这就是他的能耐,让人不得不佩服。”在此之前,除了自己的父亲,她最佩服的就是谢翼行了。因为羽警烛来到隼翔宫,谢翼行如泥鳅一样奸猾,打破了自己在众弟子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所以,谷血儿对他的态度也就来了个急转弯。

“谢翼行是这种人?”谷碎玉用怀疑的口气问。

“爹,你没看见他那副前倨后恭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起初他以为自己手里有神兵利器,无须惧怕羽警烛,话语十分狂妄,结果这所谓的神兵利器根本就克制不了对方,他就软下来了,完全照羽警烛的要求交人交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交人交物?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人’,就是羽警烛来隼翔宫的目的所在。所谓‘物’,就是宫主用来抵御对方的利器了。”

“此人劳动羽警烛不惜毁掉整个隼翔宫,肯定大有来头。至于利器,据我所知,谢翼行似乎并没有什么让人垂涎的兵器。”

谷血儿说:“其实,利器和人是二而一的问题。”便把自己所知道的空雨花、溟琥剑与羽警烛的关系说了,她对此事所知不多,于是让殷拿云加以补充。

谷碎玉听完女儿和殷拿云的述说,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此事的来龙去脉,觉得出人意料之处甚多,复杂到几乎无法理出头绪的程度。说:“这不是简单的攻打隼翔宫的问题,其中至少还蕴涵这样一些疑问:空雨花这个年轻人何以能够刺伤羽警烛?溟琥剑怎会落入空雨花之手?羽警烛挟持空雨花意欲何为?”他因为主管铁焰城的防务,所以对城池的安全非常敏感,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对殷拿云说,“因为隼翔宫里有空雨花,所以被羽警烛瓦解了。你和空雨花一样,曾经与羽警烛动过手。现在你来到铁焰城,会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呢?”

殷拿云想不到谷碎玉竟然会有这种担忧,顿时一愣,不知道如何问答。

谷血儿嗔道:“爹,瞧你说的什么话。空师弟和殷拿云的情况不同,他是因为刺伤了羽警烛才遭报复的。”

“羽警烛亦正亦邪,睚眦必报,容不得任何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敬。”谷碎玉越想越觉得不对,固执地认为殷拿云会带来灾难,脸上遂露出了厌恶之色。

殷拿云心高气傲,哪里受得这种脸色,当即猛然站起,没有任何言语,转身就朝外走。

“爹,羽警烛如果要像对待空师弟那样对待殷拿云,在隼翔宫就直接将他带走了,何必多此一举再到铁焰城来寻他?”谷血儿非常生气,给谷碎玉丢下这句话,急忙朝殷拿云追来。

谷碎玉心道:“脾气还不小!”冲殷拿云背影喊道:“谷某没有恶意,若有什么言语不慎触及殷兄弟心中敏感之处,愿意为此道歉。”他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才这样说的,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如果殷拿云不是女儿的同门,他根本就不会再看他一眼。

谷血儿紧赶慢赶,追上殷拿云,拦在他前面,说:“你话都不吭一声,虎着脸就走,这太不懂礼貌了吧?”

“我本就是粗陋的乡下人,上不得台面,进不得华堂。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可实在是消受不起。替我谢谢令尊,谢谢他让我的泥脚丫子踩在你家的地面上。”

“你这样说话,不是存心让我难堪么?”谷血儿觉得很委屈,眼眶都湿润了。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令尊的错,是我烂泥扶不上墙。让我走吧,从今以后,我绝不进入铁焰城一百里的范围,以免给铁焰城带来灾祸。仔细想想,我真怀疑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分量劳驾羽警烛不惜攻打铁焰城来抓我。”殷拿云还对谷碎玉耿耿于怀。

“我父亲是对事不对人,并非对你有什么偏见或者其他不好的看法,而是太过关心铁焰城的安危。他在那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了,免不了颐指气使。在别人眼里,他之威严远远甚于和蔼。即使是对我,他也要求很严。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他当你是子侄,言语就不会做任何修饰。在你看来,那是不友善,在他看来,这样才显得不生分。”谷血儿本不是思维缜密的人,为了化解殷拿云对父亲的反感,她竟然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正是难为了她。

殷拿云长叹一口气,无言以对。

谷血儿继续说:“再说,你自称为了空师弟,愿意做任何事。你一个人从羽警烛手里救不出空师弟,你到铁焰城是来找帮手和猊樨兽的,即使我父亲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也应该承受得住。如果连这点所谓的委屈都受不了,还奢谈什么‘愿意做任何事’呢?”

殷拿云看看谷血儿,说:“你竟然还有这种口才。”

“我的好处还多得很,岂止是口才好。所谓情急智生,好口才都是留到关键时刻派用场的。”

殷拿云也是个痛快人,听了谷血儿这番话,心头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正好谷碎玉派人来叫他们,给了他一个台阶。于是,殷拿云大大方方回去,再次面对谷碎玉。彼此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轻轻将刚才的不快揭过。

谷血儿说:“铁焰城远非隼翔宫之可比,羽警烛再怎么厉害,难道还能让我们十万军民俯首?”

“最好不要和他发生冲突,你想想,假使我们以倾城之力打败了羽警烛,那并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再者,我苦心孤诣训练的守军,如果只用来对付一个人,岂不是好钢没用在刀口上?”

殷拿云说:“我没打算在铁焰城长久逗留,只想向您讨一样东西,然后就离开。无论羽警烛是否还惦念着我,只要我不在此处,他就不会对铁焰城不利。”

“你需要什么东西?”

“猊樨兽!”

 楼主| 发表于 2005-9-23 22: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章 蝴蝶潭上的交易

“猊樨兽?!”谷碎玉满面惊讶之色,“你要它干什么?”

“自然是追踪羽警烛了。”

“对于羽警烛这样的煞星,任何人都惟恐避之不及,你倒好,竟然主动去找他。我无法理解你的打算。”

“他掳走了我的兄弟,我别无选择。”

“你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羽警烛甚至不出手,伸出脖子让你砍,你都伤不了他。”谷碎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年轻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如此不计后果,到头来非但就不了你兄弟,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真不知道血儿怎么会结识这样的傻蛋朋友。”

“死不足惧,但求心安。”殷拿云这话甚是悲壮。

谷血儿道:“别提这个死字,多不吉利呀。”

殷拿云不以为然,说:“吉利?难道选个黄道吉日出行,就能无往而不胜?”

“爹,如今铁焰城太平无事,何不派几个人跟殷拿云前去?一来可以帮忙,二来可以增加实战经验。”

“这个……”谷碎玉沉吟道,“对羽警烛这样的人,避之惟恐不及,更别说招惹了,还是少和他扯上关系为好。再者,任何个人的福祸比起整个铁焰城的安危来,都轻若鸿毛,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殷拿云和空雨花毕竟只是谷血儿的同门,分量不足,不值得谷碎玉费神去帮助。

殷拿云心道:“说一千道一万,你无非就是害怕羽警烛。当然,是否施以援手完全是你的权利,我也不能勉强你。”

谷碎玉接着说:“人是派不出去的,但猊樨兽可以借给你。”

“谢谢!如果方便的话,请将猊樨兽立即给我,我想尽快去追羽警烛。越是拖延,就越不容易追上他,我兄弟也就越危险。”殷拿云说,心里寻思:“能借到猊樨兽已是万幸,我不能期望太多。”

“这可不巧了,眼下正好有一件急事需要猊樨兽,你得等等。”

“要等多久?”

“如果顺利,明天你就可以带它走。”如果不顺利呢?谷碎玉没有说,但言下之意很明显,任何人都清楚。

“猊樨兽神通广大,还有什么事不能迎刃而解呢?当然是一切顺利,诸事克谐了。”殷拿云的打算是,若次日得不到猊樨兽,就不耽误时间,空手离开。

“为了不耽误功夫,稍后你可以和猊樨兽一道出去办事,和它熟悉一下。猊樨兽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是欺生,如果彼此陌生,肯定使唤不了它。待此事完结,你就直接带它去寻羽警烛。”谷碎玉吩咐手下人去把猊樨兽带来。

殷拿云终于见到猊樨兽了。

谷血儿说过,猊樨兽的嗅觉灵敏,擅长追踪,殷拿云当时认为它大概就是狗类,对其模样的猜测也就往狗类身上靠。狗类太过普通,一般的人家都会养上那么一两只,所以殷拿云只当它是嗅觉特别灵敏的狗,没兴趣更多地去了解它。

但出现他面前的猊樨兽的外貌非但与狗类完全沾不上边,甚至与大多数兽类也风马牛不相及。

它的个头只有人类的拇指那么大,身上无毛,光溜溜的,肉色粉红,简直就是一只刚出生的老鼠。它脚掌呈圆形,没有脚趾,只像厚厚的肉垫。它长着金鱼眼睛,兔子耳朵,大象鼻子,人类嘴巴。这些器官就像是从其他生灵身上移植过来的,只是小了许多。它真是丑得滑稽,丑得让人生厌。

猊樨兽这样的模样非常不讨巧,殷拿云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瞧第二眼,心想:“这哪里是兽?分明就是一只虫子嘛。抛开它令人厌恶的样子不说,即便它有出类拔萃的嗅觉,可这样的小腿小脚,估计比蚯蚓打滚快不了多少,它去追羽警烛,岂不是玩笑?得!我还是靠自己,不要指望这小东西。”

谷血儿却非常喜欢这只“老鼠”,冲猊樨兽招招手,叫道:“小乖,让我抱抱!”

猊樨兽的名字竟然叫小乖,小则小矣,乖则未必!

猊樨兽厚厚的脚掌在地上微微一压,小小身躯弹起,在空中飞了六七丈,准确都落在谷血儿双掌上。与它的个头相比,其飞跃的距离简直不可想象。

殷拿云双眼睁得圆圆的,心想:“这不就是跳蚤吗?”对猊樨兽的看法立刻变了,“猊樨兽不只是长得奇异,它果然有独到之处。先前还认为它行动不利索,如今看来,它这样的速度,就是四条腿的奔马也追不上,遑论两条腿的我了。”

谷血儿把猊樨兽捧起来,用自己的脸颊亲了亲。如果不是猊樨兽刚才的杰出表现扭转了殷拿云的看法,那他现在的念头一定是:“谷血儿一个女孩子家,竟敢用红扑扑的脸蛋去亲这粉嘟嘟的刚出生的鼠崽,真是勇气非凡。假如换做我,鸡皮疙瘩可能早就掉落几大箩筐了。”如今,虽然他的态度暂时还没转变到喜欢猊樨兽的程度,但至少不那么反感了。

谷血儿亲毕猊樨兽,问:“小乖,想我了吗?”

“小乖当然想小姐。”猊樨兽竟然会说话!声音比七八岁的女娃娃的声音还要脆,还露出了一口整齐白净的比米粒还细小的牙齿。

没有比这更使殷拿云吃惊的了,他差点就要到地上去找自己的下巴了。“原来它那张人类一样的嘴是有用处的。”

“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是这位么?”小乖把目光投向殷拿云。这并不表示它如何聪明,对它来说,屋子只有殷拿云是陌生面孔。

因为猊樨兽口吐人言,殷拿云不自觉地将其当做了人类,很礼貌地说道:“请你指教!”

“你是第一个要我指教的人。”猊樨兽笑道,笑声有如银铃。它耸了耸鼻子,一下就嗅出了殷拿云与众不同,“你不是铁焰城的人,你家乡有烨萝花,你和我家小姐都是刚从隼翔宫回来吧。”

“你的鼻子果然灵敏异常。”殷拿云发自肺腑地称赞猊樨兽。

“如果连这个都嗅不出来,我岂不担了虚名?”

殷拿云心道:“小乖并不欺生嘛,我和它还蛮投缘的。”到了现在,他对猊樨兽已经很有好感了。

猊樨兽转对谷血儿说:“小姐,我很喜欢你这位朋友。”

谷血儿眉开眼笑对殷拿云说:“小乖是第一次主动对人示好。”

殷拿云笑道:“这是沾了你的光!幸甚。”心里嘀咕:“我是第一个要小乖指教的人,它是一个低等生灵,自然是受宠若惊了。出于投桃报李之心,它理应对我表示好感。如果它是看在谷血儿的份上,爱屋及乌,那我也太没面子了。”

谷血儿说:“你们一见投缘,自然是再好不过。”用手抚摸猊樨兽的脑袋,“小乖,你要跟他出一趟远门。”

“是追踪什么人吧?”

“小乖聪明!”

猊樨兽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说:“这个不必动脑子,就能知道。我的本事就是追踪,除此之外,就没有别人瞧得上眼的专长了。”稍稍停顿,又说,“小姐,你也去么?”

谷血儿很想与殷拿云在一起,至于追踪羽警烛可能遇到的危险,她没考虑。她望着谷碎玉,征询意见,说:“爹……”

谷碎玉不等谷血儿把话说完,断然拒绝:“女孩子出门,很不方便。”他却忘了,自己一向是把谷血儿当做男孩子的。他可不愿意女儿跟着傻瓜一样的殷拿云去送死。如果不是追踪羽警烛,他也许就让答应谷血儿的请求了。

谷血儿知道父亲定下来的事情不可能更改,多说无益,干脆就闭嘴了,脸上却流露出心里的极端不痛快。

谷碎玉只当没看见,给猊樨兽交代了任务,要它事毕就跟殷拿云走。猊樨兽毕竟是低等生灵,不可能单独去完成这个任务,谷碎玉另派了得力干将叶拱辰领头,加上殷拿云,两人一兽离开铁焰城。

眼看殷拿云的身影越来越远,谷血儿满脑子想的就是,今后再也见不着他了。尽管殷拿云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接受她的感情,她还是固执地认为他最终会属于自己。想到他必然死于羽警烛手里,她觉得异常心痛。她当初极力劝殷拿云到铁焰城来,是不希望他立即去找羽警烛。但她当时没考虑周全,竟然糊涂地以猊樨兽来吸引殷拿云。现在才突然醒悟,这个主意反而可能加速殷拿云的死亡。如果没有猊樨兽,那么殷拿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羽警烛,也就永远无性命之忧。这样一来,殷拿云也许永远在外面飘荡,永远也不会呆在她身边,但无论怎样也好过让他送命。谷血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害了殷拿云,可现在一切都悔之晚矣。

出了城门,小乖带领叶拱辰和殷拿云沿大道行了七八里,然后转入右边的小路。与其他生灵有所不同,它那四条腿不是用来一步一步走路的,而是同时弯曲,同时绷直,蹦蹦跳跳的。它的个子太小,每次弹跳落下去,都要陷入草丛中。若非它那粉红色的身躯比较耀眼,很难发现它行动的轨迹。殷拿云第一次看见它,它弹跳了七丈之遥。当时,殷拿云被它非凡的弹跳力惊呆了。其实七丈还不是它弹跳的极限。出城之后,它有一次居然弹跳了二十多丈远,十五六丈高。若照这个速度一直弹跳下去,日行万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为了让叶拱辰和殷拿云跟得上,它特意放慢了步子,一般每次只弹跳三四丈远。饶是如此,叶、殷二人也追了个气喘吁吁。

小路由青石板铺就,因少有人行走,所以上面长满了青苔。因土质贫瘠,小路两旁只有一丛一丛的灌木,有风掠过,遂发出哗哗的声响。此路通向何处,殷拿云固然不明白。猊樨兽要将他们带往何处,连叶拱辰也不知道。虽然目的地不明,叶拱辰却非常清楚自己此行的任务。至于他们到底去干什么,殷拿云问了几次,叶拱辰都支支吾吾,不肯明言。叶拱辰越是如此,殷拿云就越是好奇。殷拿云心想,若说这是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秘密任务,那么谷碎玉何以放心让自己跟去?若说不是秘密任务,叶拱辰为何又如此神秘呢?

叶拱辰身材魁伟,浓眉大眼,方鼻阔嘴,比起尚在发育期的殷拿云,他自然更显得稳重而富男子气。令殷拿云艳羡的还不是这个。叶拱辰年约三十四五,虽然比殷拿云年长不止一轮,但在谷碎玉手下六将军中,他却是最年轻的。铁焰城有守军六千,分属六位将军统辖。以前是每位将军辖制一千人,后来因为谷碎玉要刻意栽培叶拱辰,所以做了调整。如今叶拱辰手下有兵一千五,其他五位将军手下则分别只有九百。由此,不难看出叶拱辰地位的特殊。对于叶拱辰的受宠,其他将军没有委屈,因为叶拱辰有真才实料,他们打心眼里佩服。

而现在,这位在铁焰城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带自己的一兵一卒,却和没有任何背景的乡下少年殷拿云走在了一起。叶拱辰还算不错,没有因为殷拿云是乡下人而看不起他,而是平等待他,甚至要以兄弟相称。殷拿云却清楚自己的斤两,还是客客气气称对方为将军。殷拿云不乏傲气,骨子里却非常艳羡大人物。休说铁焰城城主,也不说谷碎玉,就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也让他觉得高不可攀。他就琢磨,假使接受谷血儿,来到铁焰城,即使能得到谷碎玉的眷顾,也绝不可能混到将军这样的职位。正因为他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不做非分之想,无欲则刚,所以他在任何大人物面前都不自卑,甚至会时时表现出自己的傲气。这当然只是他对自己的评价,或者,事情的真相是,他在自傲的同时,也正在自卑着。

小乖像一枚强力弹珠,在青苔路面上或急或缓、或高或低、或远或近地弹跳着,不知疲倦。假如它不时时出声招呼,后面的两人就可能跟丢了。它是非凡的跟踪者,也是经验丰富的引路者。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小路上行走,间或要走入灌木丛,就这样一直走了五十多里,两人一兽来到了蝴蝶谷。

蝴蝶谷躺在铁焰山脉的分支杜鹃坡和红石山之间,长条形,呈南北走向。蝴蝶谷因谷中有蝴蝶泉得名,蝴蝶泉则是因为春天有大量蝴蝶聚集而得名。蝴蝶泉泉眼有鹅蛋大小,泉水汩汩奔涌,经年不断。蝴蝶泉水高高的石缝间跌落,在下面形成了一个径长十多丈的圆形深潭。之后,潭水从缺口溢出,顺着蝴蝶谷的小溪流走。深潭南边有一六角小亭,名曰蝴蝶亭,瓦上长满了杂草,十分破败。

小乖说:“他就在亭子里。”

此时他们在红石山半山腰,离亭子尚有一段距离。叶、殷二人从高处看下去,立刻发现亭子的护栏上坐着一个灰衣人。此人两条腿悬在护栏外面,仰起脖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石壁上的蝴蝶泉泉眼。

“休要惊动了他。”叶拱辰说。

小乖的职责就是追踪,到了此地,其任务就告完成。它是低等生灵,对叶拱辰要干的事情一无所知,更不必说参与意见了。除非别人问到它,否则它绝不会主动说话的。所以从现在开始,它一个字也不会说。它一下子跳到叶拱辰面前灌木丛的一根枝桠上,枝桠晃晃悠悠,它也跟着起起伏伏。若说有谁惊动亭子里的灰衣人,那只能是叶拱辰和殷拿云,而绝不会是小乖。因为它个子太小,相距如此之遥,亭子里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殷拿云赶紧跟着叶拱辰,一起伏下身子,让灌木丛挡住自己的身子,问:“这是谁?”

叶拱辰脸色凝重,答道:“是一个有病的痴人,异常危险!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擒获他。”

“既然危险,何不多派人手?”

“对我而言,他或许有些麻烦,但算不得危险。”

殷拿云暗骂自己:“叶拱辰身为将军,敢于单独前来,自然有把握拿下此人。我连这个都想不到,真是大笨蛋。”问:“叶将军准备如何擒获他?”

“先智取,如果不奏效,再以武力征服。”叶拱辰摘下一大捧灌木树叶子,在双手间揉搓起来。每揉搓一次,就有两片叶子从指缝弹出,化做艳丽不可方物的蝴蝶,翩翩飞舞。只一眨眼功夫,就有四五十只蝴蝶从他手里飞出。叶拱辰最后腾出手来,朝山下一指,在灌木丛上空飞舞立刻聚集起来,排成一条线,向下面飞去。

叶拱辰这一手虽然漂亮,但比起羽警烛在隼翔宫施展的那些手段来,却颇有不如,所以殷拿云并未觉得如何不可思议。他心里暗暗想:“为什么越是大人物,越是喜欢耍弄这些唬人的花样,而不肯拿出真实功夫来呢?”看看叶拱辰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又想:“不过,无论白猫黑猫,逮住老鼠都是好猫,同理,是幻术也好,不是幻术也罢,只要能克敌制胜,都算是真功夫。固然,没有了蝴蝶,蝴蝶谷、蝴蝶潭、蝴蝶泉、蝴蝶亭都名不符实。但我猜想,叶拱辰制造这些蝴蝶的目的不是为了给此地的如画美景锦上添花,而是用来擒拿亭子里这位痴人的。”

蝴蝶顺着红石山而下,到了蝴蝶泉边,又聚集成一团,围着蝴蝶泉作翩翩的翔舞。蝴蝶谷此时万籁俱寂,更彰显了蝴蝶舞姿的曼妙、蝴蝶泉水声音的动听和蝴蝶潭水面的细小波纹的美妙。

灰衣人一直痴痴瞧着蝴蝶泉,蝴蝶的出现当然逃不过他的目光。他十分激动,双手在护栏上一拍,身子朝后腾起,双脚落在亭子里。他眼睛睁得滚圆,嘴张得大大的,嘴唇哆哆嗦嗦,叫道:“梦精灵!”声音里透出万分的欢喜。

蝴蝶们仿佛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停止嬉戏,同时飞离泉眼,在空中排好了阵势。其中一只蝴蝶,大概是领头的,冲蝴蝶亭说道:“是谁?”

灰衣人答道:“买梦人。”

领头蝴蝶率领蝴蝶们飞到蝴蝶潭中央,缓缓下降到灰衣人同样的高度,它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到这里?”

“只是碰巧罢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是不是知晓我们的行踪?”领头蝴蝶很警惕。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和你们做一笔买卖。”

“买梦?你得清楚,能够买得起梦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自然,我什么都不缺,只缺梦。”

“还有,我们手里的梦从不卖与平庸之人。”

“这个也不是问题,你们瞧好了。”也不见灰衣人如何作势,身子越过护栏,如大鸟一样在空中平平滑出两丈,之后朝蝴蝶潭落下。他似乎没有任何分量,双脚触及潭水,竟然没有丝毫下沉,只荡出去几丝涟漪。他稳稳站在水面上,意甚悠闲,“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就在此处交易。”

“身手不错,果然不是平庸之辈。”

“凑合凑合!”他得意地说,“你们飞低一点,我仰着脸和你们说话,脖子容易酸软。”

蝴蝶们依言下降了数尺,领头蝴蝶说:“你两手空空,拿什么来买梦呢?”

灰衣人突然问道:“你们的模样很奇怪呀。”

“是你说的话奇怪,而不是我们的模样奇怪。”

“我听说梦精灵是长着人类身子的蝴蝶,不错,你们是蝴蝶,可是人类的身子呢?”

“你到菜市去买肉,难道还在意屠夫的长相么?”

“这个比方不恰当,到菜市场去买肉,可以不关心屠夫的长相,但一定得搞清楚卖肉的到底是不是屠夫。”

“只要对方把肉卖给你,你就不必管他是不屠夫。”领头蝴蝶生气了,“看起来你是不想买梦了。”

一听说买梦的事情要泡汤,灰衣人慌了,道:“为了找寻你们,我踏遍了千山万水。碰上你们委实不容易,挣那些用来买梦的金子更不容易,我自然得谨慎一些,相信你们理解。”

“理解!非常理解!尤其是去挣看不见的金子,简直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务。”领头蝴蝶不相信两手空空的对方身上会有什么金子。

灰衣人道:“别急,金子立刻现身。”弯下腰,双手插入潭水中,掬起一捧水来,朝外面抛洒出去。这一捧水像一块砖头,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滚,停住了。它没有融入潭水,而是保持刚从灰衣人手里抛出来的不规则形状,上面还有十个手指印。而灰衣人面前被挖走一捧水后,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小坑。灰衣人双手像一把铁锹,不停地向潭水深处挖,不停地把手里的水抛洒出去。“水砖”在外围潭水水面上越积越多,越堆越高,灰衣人面前的坑也越来越深。之后,灰衣人跳入深坑,继续向外抛“水砖”,又过了一会才停止。当他爬出深坑重新出现水面上时,手里已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裹。

灰衣人把包裹打开,黄澄澄的金子呈现在蝴蝶们的眼前。常言说沙里淘金,他却是水里捞金。当然,他不可能临时抱佛脚,现在才“捞金”,而是早将金子藏在了水里。领头蝴蝶飞落到包裹上,验证了一下,说:“这是真东西,不是幻化出来的假金子。”

“我有卖梦的诚意,当然不会造假。何况,梦精灵对金子有异乎寻常的鉴别力,没谁骗得了你们。”

“成交!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梦,而且只能给你一个梦。”

“有梦则此生无憾!”灰衣人重新将包裹捆好。

别看领头蝴蝶个头小,却很有一把力气。它用一只脚勾住包裹,小翅膀扑腾几下,轻松飞起。它回到蝴蝶队伍中,将包裹抛给另外一只蝴蝶,然后率领除提包裹的蝴蝶之外的所有的蝴蝶,在灰衣人头顶上方绕圈子。圈子越转越小,它们都挤成一团了,翅膀也几乎纠缠在一起了。这时,它们都异常急促地拍打翅膀,发出噗噗的声响。受此震动,翅膀上的磷粉抖落下来。这些磷粉五颜六色,在这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也闪烁着赏心悦目的光彩。

磷粉飘飘洒洒,缓缓落在灰衣人头顶。磷粉中有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香味,浓淡适宜。磷粉飘落时,还夹杂着仙乐一样的声音。磷粉的色彩、香味和声音,似乎都不是人间所有,似乎有催眠的功效,灰衣人如同泡在温水里,浑身懒洋洋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好象随时都要睡过去。

磷粉飘飘荡荡,只是灰衣人头上打转,始终不曾落在头部以下的地方,更别说洒落在蝴蝶潭中了。蝴蝶们越飞越急,磷粉越集越多。突然,蝴蝶朝四周飞去,围成一个圆圈,扭身把头朝着圆心。它们依旧拍打着翅膀,都缓缓朝自己的右边斜飞,它们围成的圈子相应地作反时针方向的旋转。

蝴蝶们翅膀上的磷粉不再洒下,那些已经聚集在灰衣人头顶上方的磷粉在更上面反时针旋转的圈子的带动下,也朝同一方向飞舞,渐渐拼凑出一只蝴蝶的轮廓来。这只磷粉蝴蝶艳丽非凡,似乎蕴涵了世间所有的色彩。蝴蝶们转了十二圈,见下面的磷粉蝴蝶已经成形,便同时撤出,飞到那只提着包裹的蝴蝶身边去了。

磷粉蝴蝶开始扇动翅膀。

它活了,它有生命了。

翅膀收缩时,它只有小手指的一截那么大,翅膀打开时,它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翅膀不停地扇动,它的身子也时大时小。它在灰衣人头上飞了一会,然后下沉,落在灰衣人头顶上。灰衣人眯着眼睛,似乎已经入睡。磷粉蝴蝶顺着灰衣人的额头向下爬行,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瑰丽的印痕。它到了灰衣人紧闭的双唇上,掉过头来,双翅一闪,倏地钻入了灰衣人的鼻腔,而灰衣人额头至嘴唇上的那道瑰丽的印痕也随之消失了。

灰衣人缓缓倒下,侧卧在水面上。身后是深坑,四周是“水砖”,这些东西并未随他入睡而恢复原状。如果不是这样,他肯定就会淹死在水中。在蝴蝶潭这张宽敞的水床上,他可以做个甜蜜的梦。

蝴蝶们完成交易,在领头蝴蝶的率领下,提着装满金子的包裹,从蝴蝶潭飞起,飞过蝴蝶泉,顺着红石山一直朝上飞,到了叶拱辰和殷拿云藏身的灌木丛,突然化做叶片,与包裹一起坠落。

叶拱辰打开包裹,眼睛立刻亮了,嘘了一口气,道:“这够我们花消一阵了。”

殷拿云知道梦幻之泉的传说,也听说过买梦这档子事,但对此没多少兴趣,一来传说太过久远,谁知是真是假呢?二来,即使梦可以买卖,他也没那个财力,对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从来都是采取规避的态度。本来是无缘之事,今日却亲自见识了买梦卖梦的全过程。不过,这个“过程”完全是由叶拱辰操控的,真正的买梦卖梦过程是不是这样,他无法确定。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灰衣人得到的绝对不是“梦”。原因很简单,梦很值钱,如果叶拱辰手里有梦,那么大可直接与灰衣人交易,而不必假手用树叶造出来的蝴蝶。瞧叶拱辰面对金子喜笑颜开的模样,显然是捡了大便宜。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用假“梦”骗到真金子,他绝对不会如此兴高采烈。殷拿云问:“叶将军果然‘智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叶拱辰把目光从金子上移开,在那一瞬间微微有点恍惚,之后定下神来,一边重新捆扎包裹,一边笑道:“这只是开胃菜,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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