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复活
这样的煎熬实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休说百年千年,便是一瞬,也让承受者后悔来到世上。空雨花的忍受力已达极限,听得羽警烛此言,心中一急,竟然晕厥过去了。晕厥后就感觉不到“蒸鱼功”的极度炽热羽了,对他而言是好事。炫天岚的灵体附着在空雨花身上,能感受到空雨花所有的生理和心理反应。空雨花晕厥,炫天岚的灵体当然也不会独自清醒。警烛也知道这一点,如果空雨花永远晕厥下去,那么炫天岚的灵体感觉到任何痛苦,所以不能让空雨花人事不醒。
羽警烛很容易就让空雨花醒过来了,说:“咬牙再坚持一会,既然你已晕厥一次,那么炫天岚的灵体也挺不了多久。只要灵体离开,你也就彻底解脱了。”
“你他妈是安慰我还是消遣我啊?”空雨花喘息着大骂。
羽警烛也不生气,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可以转移注意力,有助于减轻痛楚,那就尽情骂吧。”
“当然要骂,我可以连骂一千年,而且不带一句重复的。我要骂得铁树开花马生角,骂得江河倒流日头西出,骂得你祖坟冒烟,骂得你七十二代祖宗一起从坟茔里跑出来洗耳朵。”
“你调节好情绪,然后隆重开骂。我呢,一边洗耳恭听,一边小小歇息一会。”羽警烛轻轻一腾,那身子横放在草尖上,眯上眼睛做睡觉状。
既然对方拿出这幅悠闲的模样,辱骂多半是徒劳无功,空雨花立刻住嘴不骂了。
一旦注意力从辱骂羽警烛撤回,痛楚又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
骂声换成了惨叫声。
奇怪得很,过了这么久,空雨花的声音非但没有沙哑,反而越来越洪亮了。
他痛恨的对象也渐渐由羽警烛变成了炫天岚。
如果没有溟琥剑,那么他还好端端地呆在隼翔宫学艺。陶淬霜和谢翼行依旧会是威严的总教席和宫主,而不会觊觎溟琥剑。羽警烛也不会攻破隼翔宫而带走他。他也不会受这些煎熬。而如果没有炫天岚的灵体,他就不会感到心痛,更不可能被“蒸鱼功”的蒸煮。如今他受到惨绝人寰的折磨,炫天岚的灵体还赖在他身上不肯出来。若说他自作主张拿了溟琥剑是咎由自取,那么炫天岚的灵体不问问他的意见就偷偷摸摸进入他的身子,他不应该承担任何责任,也不应该为此遭受任何煎熬。
“你快出来吧,求求你了。”空雨花乞求炫天岚的灵体。他也知道,如果炫天岚的灵体肯出来,早就出来了。他更知道,这话等于白说,起不任何作用。但他目前已完全绝望,没有什么事能使他的处境变得更糟,所以说了也不会带来不良后果。
可也奇怪,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右手掌心有东西在动。
“天可怜见,莫非炫天岚的灵体有所动作了?”空雨花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什么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不过,灵体选择空雨花的掌心做为脱离之处,这颇有些让人诧异。
掌心的动静越来越大,空雨花已经很清楚地感觉到是一个物体在蠕动。准确地说,这物体是在快速膨胀。他五指本来攥在一起的,这时感觉掌心那物体就是一个巨大弹簧,在被压缩到极致后强力反弹。他把握不住,五指松开。当然,在被扔进罐子后,除了嘴和眼睛,其他部位的任何动静都不由他控制。五指握紧是如此,五指松开也是如此。此自不需多言。
那物体膨胀的速度极快,远远超过羽警烛用来的对付雕骨仙的息壤的膨胀速度。在空雨花意识到它在蠕动后,紧跟着就是松开五指;在松开五指后,物体紧接着就膨胀开去,一下就顶到了罐子的内壁。罐子里的树汁受排挤而谩出,顺着罐子外面的肉皮下淌,滴在骷髅花上面,花朵的开谢顿告完结,“烈焰”熄灭。没有了罐底的“烈焰”,罐子里余下的树汁的温度立刻降下来,复归常态。常温下的树汁对空雨花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不必再受煎熬了。
事实上,空雨花已经完全脱离树汁,树汁温度的高低与他无关了。
他现在才明白,右手掌心的物体是被他戏称为“东西”的蓝魔的尸骨,而不是他和羽警烛孜孜以求的炫天岚的灵体。
他借助“东西”顶住了雕骨仙的毁灭性攻击后,一直将其放在右手掌心。羽警烛突然将他扔进罐子里,他来不及把“东西”收藏起来。跌进罐子后,失去行动能力,更不可能收藏了。所以,“东西”一直握在他掌心。
为了叙述方便,在这里还是称该“东西”为蓝魔。
蓝魔的身躯瞬间暴长千万倍,罐子容纳不下,顿告破裂。蓝魔的翅膀倏地伸展开去,拍打起来。鼎足而立的骨粉堆坍塌下去,骨粉和雕骨仙剃下来的长发被蓝魔翅膀扇起的狂风一吹,在空中乱飞。四周的草丛则偃伏下去,紧贴在地表。草丛下的尸水受到激荡,朝四下里飞溅出去,像是下了一场黑雨。
脱离了树汁,空雨花恢复了自由。但因为蓝魔膨胀得太快,空雨花躲闪不开,还是不由自主被动地骑上了蓝魔的脊背。此时,他刚从那惨烈的煎熬中脱身出来,疼痛的感觉还未完全消失,手脚不怎么灵便,加上事起突然,他没回过神来,所以不敢贸然采取行动。就这么一迟疑,蓝魔拍打着强劲的翅膀,已飞到几十丈高的空中。
这是空雨花第二次把蓝魔当成了坐骑。
第一次,他骑在蓝魔背上向下坠落。
这一次,他骑在蓝魔背上朝上飞腾。
两次都是不由自主。
草丛被狂风吹伏,羽警烛无法再悠闲地横卧在草尖上。虽然事起仓促,他反应却一点也不慢,借蓝魔翅膀扇起的风力向外飘出,眼睁睁看着蓝魔负着空雨花飞上天去。
他万万想不到蓝魔竟然会死而复生,更想不到蓝魔竟然能够破解他的“蒸鱼功”。
不能让空雨花逃走,这是羽警烛的第一个念头。
他双脚在地上一蹬,身子如弹丸向上飞起,落在一棵三十余丈高的大树树冠上。这样的弹跳能力当真是世上罕见,当然这可能不是真实的弹跳,而仅仅是幻术。他对身处同样高度的蓝魔说道:“蓝魔,别来无恙啊。”
蓝魔死而复生,如同新生婴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见羽警烛一个弹跳就跳如此之高,颇为惊异,说:“好大一个跳蚤,成精了?都具人形了。”
羽警烛啼笑皆非,笑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连我都不认得了。”
蓝魔的翅膀轻轻拍打着,悬停在空中。翅膀扇动的风依旧很猛,把四周的树吹得晃晃悠悠的。羽警烛那宽松的衣衫完全吹到背后,似乎一只有力的手在后面牵扯他。他如同树上的一根枝桠、一片树叶,随着脚下树冠的晃动而晃动。
蓝魔说:“听这说话的口气,似乎我们是相识。说真的,我觉得你有面熟。只是我脑子有点乱,想不起来你是谁。”
“想不起来也无所谓,羽某也没打算和你叙阔别之情。你我只有数面之缘,并无什么过命的交情。”
“羽某?!”蓝魔受到了启发,“你莫非是‘第八奇人’羽警烛?”
羽警烛避而不答,却说:“虽然你我没有过命的交情,但你也不该搅了我的好事啊。”
“搅了你的好事?!”
“羽某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你这一胡乱搅和,就让一切化为泡影了。”
“什么‘大功告成’?什么‘化为泡影’?”蓝魔一头雾水。
“也怪不得你,睡觉起来都要迷糊一阵子呢,更何况你是死而复生。”
“你说什么啊?谁死而复生?”
“当然是你这大色魔了。”
蓝魔一愣,随即桀桀怪笑起来:“我们七色魔与天地同生,何来生死之说?虽然你无所不知,甚至可以算得上小半个诅咒师,但要咒死我,可能还差点火候。”它笑得直打颤,身子也晃动起来,差点把背上的空雨花颠下去了。羽警烛可以上蹦下跳数十丈,空雨花可没有这样的本事,他要是跌下去了,肯定就是一张肉饼了。蓝魔的皮肤硬梆梆的,感觉迟钝,还没觉察到自己背上有一个人。
“如果让你一动不动呆在安全的地方,你当然可以与天地同寿。”
“我眼中就没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难道还有谁能威胁到我?”
“性命悠长,这是你最大的本事,这个本事可与时间为敌,却抵御刀枪剑戟。”
蓝魔丑陋的脸上有了怒气,但只是一闪,就消失了,说:“我想起来了,‘第八奇人’是梦幻大陆最有名的自大狂,眼里只有自己,别人都是烂泥。说句不好听的,你的言语,也就是臭不可闻的大便,不必认真对待。”
“如此说来,你吐出来的是香喷喷的大便?”
“当然!”蓝魔的注意力放在“香喷喷”这个好听的字眼上,忽略了“大便”二字,所以回答得很干脆。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羽警烛你什么时候喜欢玩这种把戏了?我不和你胡扯。说正经的,所谓的‘死而复生’是怎么回事?”翅膀依旧慢慢扇动,羽警烛衣袂飘飘,依旧保持玉树临风的姿势。
“羽某眼中并非只有自己,还有你蓝魔。我认为自己对你应该客气一点,有问必答。哈哈,羽某的态度还可以吧?说到‘死而复生’,那就是六月冻死羊,说起来话长啊。”
“那就长话短说,实在不行,慢慢述说也可以,反正我闲功夫多得很。”突然觉得羽警烛的话有些不对劲,“原来你把我当成死羊啊?”
“你太敏感了!我也就是打一个比喻,没别的用意。即便要影射你,也不会拿死羊做文章,再怎么说,死羊也比你漂亮啊。”羽警烛哈哈大笑起来。
“别拿无聊当有趣!闲话就不要说了。”
“你也别那有趣当无聊啊?真是不解风情!”羽警烛说,“请问你最近在做什么?”
蓝魔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养人鱼。”
“在什么地方养人鱼?”
“不羁山巅碧玉潭。”
“此处是碧玉潭么?”
蓝魔一直没机会观察周遭的环境,听羽警烛这么一提醒,遂扫视下面,发现很陌生,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说:“都长出这么多树木了,碧玉潭什么时候干涸的?”
蓝魔的回答太出人意料,羽警烛失笑道:“碧玉潭干涸?”
“变化很大呀,连不羁山也坍塌成为一块平地了。怎么会有这种变化呢?”蓝魔固执地认为这是不羁山碧玉潭原来的所在,喟叹世间的变化太大,“养人鱼很伤神费劲,累呀,可能我不小心睡着了,而这一睡就是千年万年,沧海桑田啊。”
“呸,你非但瞎了眼睛,脑子也有问题。除了沧海桑田,环境变化之外,你就没有想到其他可能性?”
“还有其他可能性?”
“当你觉得环境和以前不一样时,有两种原因,一是环境确实变了,二是你已经离开了原先所在的地方。”
蓝魔满脸狐疑,问:“离开了原先的地方?”
“你脑子里装的究竟是豆腐渣还是狗屎?羽某说得如此浅显如此清楚,你还是拿出这副痴呆儿的模样,实在让人不知说你什么为好。”在羽警烛眼里,蓝魔简直就是低等生灵。若是其他低等生灵,他早就上前一脚将其踩成肉泥了。但现在自己面对的毕竟是很有些手段的蓝魔,尽管他有把握击败蓝魔,但能智取就不要力敌。“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这里不是不羁山碧玉潭。”
蓝魔的思维方式果然与别人不一样,问:“那么碧玉潭在什么地方呢?”
“当然还在老地方!”
“什么叫老地方?”
尽管羽警烛提醒自己犯不着和蓝魔这样的低等生灵生气,但还是被对方这句话弄得差点闭气,说:“所谓老地方,就是碧玉潭所在之处。”
“碧玉潭在老地方,老地方在碧玉潭所在之处?!”蓝魔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这话不是放屁么?”
“哈哈,你还没笨到家。”
“我明明在碧玉潭养人鱼,怎么到了这个鬼地方?”
“绕了一个圈子,说了一番废话,你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你不是睡觉,而是死了。你是被人带到这地方来的。”
“不可能,没人能杀死我。而且,我不记得自己和谁有过冲突。”
羽警烛嗤之以鼻:“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悲呀。”
“再说,我这样的身躯,谁搬得动?”
“无论一堆狗屎看起来分量多大,洒干后也只是一小点甚至化为乌有。”
“就算你说的是真实情况,我死了。那么,我又怎么可能活过来呢?”蓝魔也不明白自己有这个天赋。
“在羽某的手下,尸骨都可说话,死人当然也能重生了。”羽警烛猜想,大概是“蒸鱼功”太酷烈,所以连死了的蓝魔都忍受不住而活过来了。他的这种猜测很有道理,而且基本与事实相符。
蓝摸突然就发怒了,吼道:“早听说你有‘敲骨’之术,逆天地之道而行,被人所深恶痛绝。我与你有什么仇怨,竟然遭受你如此荼毒?”
“逆天道?羽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也喜欢这样的话。虽然使你重生的手段不是‘敲骨’之术,但也是逆天而行。若非如此,你怎么可能‘逆天地之道’而复活呢?”
“我本来活得好好的,干吗还有复活呢?”
“你头脑又不清楚了,再提醒一下,我见到你时,你只是一具干狗屎的尸身。”
“那么是谁杀死了我?”
“这个人就在附近,而且他可能再杀死你一次。如果你再死去,就没那么幸运重生了。”
蓝魔拍打翅膀,飞了一个圈子,没发现有别的什么人,说:“我明白了,你喜欢拐弯抹角说话,你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你自己吧?”
“我无法阻止你这样想,而且可以告诉你,如果有机会,我不在乎杀死你,但真正致你于死地的人不是我。”
“除非你把他摆在我眼前,否则,我只有认为你是凶手。”
“摆在你眼前?这个要求有点苛刻!把他放在你背上行不行?”
“背上?!”蓝魔的脑筋又转不过弯来了。
“你果然是肉厚皮粗,感觉迟钝,竟然没觉察到背上有人把你当坐骑么?”
蓝魔有些疑惑,说:“我的肌肤本来就没感觉。你不会是骗我的吧?”他的双手被翅膀遮住,无法扭到背后去抓空雨花,所以才有后面这半句话。
“背后动手,见效最快。我估计你第一次就是被他这样杀死了。这也难怪他会再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你。”羽警烛的猜测很准。
蓝魔一听,顿时急了:“你帮我把他揪下来。”
“你愿意我踏在你的背上去抓他?”
“你更危险。”蓝魔立刻变卦。
“那我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你们是一伙的吧?”
“你背上这位英雄本来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偏偏你这厮搅了我的局,让他恢复了自由之身,从而最终威胁到你的性命。”
蓝魔不言语了。
羽警烛拿对方开心,说:“背心冒汗了吧?别如此脓包,你最糟也就是再死一次,然后再来一次劫后重生。多经历几次生与死,说不定你会获益多多。”
蓝魔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背上根本就没什么人,你无非就是吓唬我。而我适才不辩真伪,竟然就相信了你的谎言,以至于失态,真是不应该呀。”
羽警烛对空雨花说:“小兄弟,羽某有没有撒谎,你最清楚。你千万别不哼不哈,再怎么也得吱个声,还我一个公道。”
空雨花受“蒸鱼功”的煎熬,好不容易意外脱险,怎肯再受制于羽警烛?两下相较,和蓝魔呆在一起显然好得多,即便是被它吃了,也赛过被羽警烛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下依旧沉默,让蓝魔保持背上没人的错觉。
“小兄弟?!哼,还老家伙呢!这种把戏瞒不了我。”
“你这蠢货,蠢得天地为之震颤,日月为之逆行。”
“不相信你的鬼话就是蠢货么?”
“其实羽某是否瞒你骗你,很好验证。你两个鬼爪子扭不到背后去,难道就不能肚皮朝天翻转一下身子?”
“这有什么用处?”
“话都说到这样了,你还不明白!也罢,遇到你这样的蠢货,我认栽,好人做到底,把话给你说通透。你这样一翻身,背上的人不就抖落下去了么?”
“咦,仔细一想,似乎有点道理。”
“希奇!你脑袋里尽是大粪,还能‘想’问题呀?”
蓝魔果然依言翻转身子,背心朝下,肚皮朝天。它从来没有用这种姿态飞过,翅膀不知道怎样扇动,整个身躯往下一沉,下落了三四丈。在这一瞬间,它脑子的反应倒很快,没有去想背上到底有没有人,而是产生另外两个不相关的念头。第一个念头是:“羽警烛这厮想让我摔死。”翅膀慌乱地拍打了几下,身躯重又上升,第二个念头是:“这点高度摔下去,连皮外伤都弄不出来,更别说摔死了——而且我是不死之躯,根本就摔不死。我实在是自己吓唬自己,让羽警烛这厮看笑话了。”从这第二个念头可以看出,它很在乎自己的形象,是一位爱面子的色魔。
空雨花一听羽警烛给蓝魔的建议,暗想:“羽警烛太歹毒了,这不明摆着要我变成一块肉饼么?”心里虽然惶恐,但还未乱了方寸,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出声让蓝魔察觉。自己只要抓紧了,就未必一定摔下去。而只要没摔下去,蓝魔就会认为羽警烛在撒谎,也就不会再肚皮朝天飞翔了。还有一层,只要自己还在蓝魔背上,羽警烛暂时就拿他没办法。而假使蓝魔发现了他,那么肯定要将他抖落下去才会做罢。当然,如果蓝魔第一个翻身就让他摔下去了,他就认命吧。毕竟,摔死还是比落在羽警烛手里强。想到这些,他又担心羽警烛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摔死,“他还想取出炫天岚的灵体呢,如果我摔死了,我和炫天岚的灵体就直赴魂渊,羽警烛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由此,空雨花又推翻自己开初的想法,“他的用意不是把我变成肉饼。”
在蓝魔开始翻滚时,空雨花抓住它背上的肉瘤状的毛发,一手一根,紧紧攥住。尽管蓝魔翻滚的速度不快,但因为它身躯太大而空雨花的个头太小,所以空雨花两耳生风,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摔到脚底去了。幸亏他手上的劲道不弱,总算没有被完全抛出去。当蓝魔完全翻转过来后,空雨花就悬挂在空中了。蓝魔的毛发表面有一层油质的东西,看着恶心,握着滑腻,空雨花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蓝魔的毛发有一丈来长,空雨花开始抓着的是其根部,现在已经滑到中间了。
看着毛发在手里一点点滑出,空雨花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了。
毛发在空雨花眼里,以前是那么丑陋、恶心,现在却显得那么可爱而弥足珍贵。
这是真正的救命稻草。
羽警烛在一旁幸灾乐祸:“小兄弟,赶紧叫‘救命’啊,我耳根子软,听不得别人叫这两个字。只要你开进口,羽某一定不让你摔下去。”
空雨花紧咬双唇,还是不说话。这样也好,摔死就摔死吧,干脆利落。
双手已到了毛发的尽头,空雨花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最终命运的到来。
就在此时,蓝魔突然一个翻滚,恢复背部朝天的正常飞翔姿态,说:“羽警烛,我已经证明你是个骗子。”
命运之手把空雨花从死亡的边缘扯了回来,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抹抹额头的汗水。
活着毕竟是一件好事。
羽警烛连连叹息:“真相即将大白,你却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了。可惜呀可惜!”
“我不愿多生是非,你今日消遣我,我可以略过不论。希望不会有下次了。我还是回我的碧玉潭养人鱼去。”
“没有羽某,你仍是干狗屎一块,根本就不能复生。你感谢的话半句也没说,却话里有话责怪起我来了。羽某也不指望得到你的感谢,但总得把我要的人给留下来呀。”
“不和你磨蹭了,你有本事就追我。”蓝魔扇动硕大的翅膀,飞升数丈,以便让翅膀完全不受林子的干扰,然后朝西北方而去。
“有翅膀有什么了不起,羽某让你瞧瞧,没翅膀同样也能翱翔。”羽警烛摘了两片巴掌大的树叶,分执于两手,慢悠悠挥动起来,同时从树巅一跃,将身子抛在了空中。他个头不算壮硕,但好歹也有一百五六十斤。要将他身子托在空中,升力自然小不了。如果那两片树叶挥动的速度足够快,也许可以托起一两只蚂蚁蚱蜢什么的。如果速度慢,连它们自己都托不起来而只能飞坠于地了。可是,什么东西落在羽警烛手里,就不那么简单了。这两片树叶挥动的速度很慢,却偏偏能托起羽警烛,而且让他以极快的速度朝蓝魔追过去。
蓝魔的双翅每拍打一次,就能飞出两里。它也只拍打了一次,就被羽警烛兜头拦住。羽警烛悠闲地挥动着手里的树叶,说:“蓝魔,就这样开溜?很不礼貌吧。”
蓝魔想不到对方真跟过来了,而且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结巴巴问:“你这是……功夫?”由于太过惊讶,它刹那间竟然忘记了挥动翅膀,沉重的身子往下一坠。它赶紧收摄心神,振翅稳定住自己。
“这种功夫的名称很长,我怕你记不住。”
“还能有多长?从梦幻大陆的东岸到西岸那么长?”
“那倒不至于,听好了,它的名称是‘翅膀没长硬也能飞’。”
“翅膀没长硬也能飞?这明显是对‘翅膀硬了才能飞’这句俗语的歪曲。”
“这种歪曲对你有好处?”
“拜托你把话说完,别拉稀一样地不时来上那么一泡。”
“‘翅膀没长硬也能飞’这种功夫持续时间极短,如果你在这段时间顶住了羽某的小打小敲,那么恭喜你,你从此就远走高飞,永远不怕羽某了。”
蓝魔冷笑道:“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呀?刚才我是不和你一般见识,不做无谓的纠缠,而在你看来,一定将其当做害怕你的表现。我今天就不走了,看看你究竟能有些什么作为。”
蓝魔身躯大,羽警烛个头小;蓝魔的翅膀是真实的,如假包换,羽警烛用两片小树叶假冒翅膀,在同样的高度上对峙着。如果只看这些,双方高下立判,胜负早定。蓝魔只消挥挥翅膀,卷起的风就可将羽警烛吹得远远的,连个影子也看不见。当然,蓝魔自己也知道,羽警烛既然能飞过来,想必是有所依恃,事情远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过,蓝魔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即便斗不过对方,至少自保没有什么问题。何况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躲是躲不过去的,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羽警烛只靠扇动左手的树叶来保持身子的平衡,右手收回至胸前,说:“草木之属,若应用得当,也是克敌的利器。”右手的树叶突然朝蓝魔一扬,“你给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