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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qgqshgqty

[原创]东津渡(中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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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24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三生不如一熟,陈知县要输就输在这一着上。
呵呵,真有您的哟……干部管理原则都出来了,陈知县异地做官,这当年州府的“组织部”还真有水平……哈哈……

发表于 2009-7-24 17:21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qgqshgqty在2009-7-24 10:56:00的发言:

谢谢先生解读并赏!

习作,还望赐教呵……

先生咋就不发一篇呢,一起有伴好玩儿唷!问好!

时间不够哟,您的美文使我目不暇接,你就慢慢发,我快快看哈……

发表于 2009-7-24 10:07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湖三少爷,来迟了哈

楼主<<东津渡>>小说精彩无限.......票房卖座好,哈

晚上一定要在长河县(冕宁县)"迎宾酒楼"请客,哟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周莲也并非是什么“半仙之佛”,只不过是因在县署里打杂多年,对县署上上下下之事耳濡目染的多了,想起事来心中自然也就有些路数;再加之,娘家婆家数代均是县邑人户,和四街十八巷都是邻里邻居的,扯掉金瓜跘动藤,谁家就没有个头痛脑热要得着别人的时候?方圆数理之城,谁家有些故事,谁也别想瞒过谁,所以办起事来也就少不了些相互地忍着让着。

  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三生不如一熟,陈知县要输就输在这一着上。

  周莲的这一招也确实地奏效。第二天,陈知县便又在县署大堂议事厅召集都司、教谕、典史,还有师爷等一班县府要员议事,再专题研究那东津渡庆典之事。只有县丞仍在冕山县丞衙门未及出席,知县说下来再和他通气就是。议及东津渡有关承揽事宜,知县煞有介事地说:

  “这东津渡承揽之事又有了新的进展,昨日外委王大河找了本官,说是如果把总李时运明年不想承揽了,那他就只好承揽了,总不能因难不办,让县府各位大人挠心;再说,也是自己职责之事……”

  众人听得有些似信非信,交头接耳。典史大人又“嗤”的一声差点喷出了嘴中的茶水。

  陈知县不急不燥,接着说:“现有很多人都对本官说,本官所提倡的‘无支付承揽法’合情合理,不失为一项新的举措,但有些操之过急,无益于加强东津渡的维修改造,建议还是暂且按往年的办法施行的好。本官再三思之,觉得也有些道理,故决意今年的承揽办法还是一如既往,就按师爷召集各房主事提出的方案办理即是。时不我待,再不必首鼠两端的了——下来,就请师爷会同各房把事情落到实处,不得延误啊!”

  知县大人振振有词,把话说得是一套又一套,滴水不漏,叫人毋庸置疑,无懈可击。众官听得是目瞪口呆,云里雾里。虽也有些愤愤,但却无人站出来说长道短。

  只有师爷说,“耶呃——知县大人,这说好说歹全都是我哟!”心里就想:厉害,事情办到这份儿上就绝了——既把事情办得完美,又能自圆其说,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好像我师爷才是作俑者,苦也!真是的,士隔三日,当以刮目相看;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道理……

  陈知县见众人都不说话,并无非议,心里好生高兴,心想:这知县大人办事原来也不过如此……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那天陈知县决计再找周莲说说,出门便遇到前来送水的周莲。

  “我正要去找你的,你却来了,再好不过。”知县说。

  “知县大人你找我周莲,未必还有啥好事不成!”周莲故做生气地回说。

  “看看,连老爷都不叫了——还有啥好事啊,都快急死我了!”

  “什么!什么!不见你嘴上都长泡了么?还敢乱说!亏你知县大人还有那份闲情逸致——到时,看知府大人怎么收拾你!”

  “看你说哪儿去罗——今儿个,你就是请我上我怕都上不起啊——我正是为‘泡’的事来找你呢……”

  二人边说边来到知县屋里。周莲把水放下,又给知县冲了一壶茶,然后问道:

  “找我一个打杂服侍人的有何用?我可帮不了你县大老爷的忙哟。”

  “你能——你就再可怜我一次吧……”

  “去你的……”

  “——你让王大河把那东津渡承揽了,我可亏待不了你们……”

  “你个傻冒——你以为你让谁不包,谁就不包?你又以为你让谁包,谁就包了?”

  “那……你这话是啥意思?本官我不懂。”

  “不懂?亏你还是一县知事——银子,这你懂么?”

  “啥银子?”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夫人还是把话说明的好。”

  “好,那你就听着——”周莲不明白陈知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不过有一点她是明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白的,这就是,她要的目标已经出现了,并且只要按照标有箭头的方向追下去,便就唾手可得。她接着说:

  “你想,他李时运为何冲你发火要动粗?难道他真不知从一个外委到把总是升迁么?不是,他是看好的东津渡,看好的是银子。我是不懂,但听师爷他们说,他李时运承揽一年便可赚取银子一千多两呢。这,你懂了吧……”

  “真有那么多?”知县有些吃惊。

  “你还不信?你算算,去年官府给他的银子是多少:开工典礼费三百两,浚河清塘费三百两,便桥架设费一百两,渡船修造费一百两……”

  “不是全用在项目上了么?”

  “全用在项目上了?能有一半就算是好的了。比如说吧,那一百两的渡船修造费,一百两可新造五只大船,可船在哪儿?不就是修修补补的么。浚河清塘,更是有名无实,清不清谁知道?还有,一年的过桥费、渡船费收取不下一千两银子,他也就上交县府所谓的承揽费二百两——当然,这点银子对于他们家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可话说回来,就你一个知县一年又有多少收入,明打满算,不就俸银四十五两,养廉银六百两么?就他爹县丞,也不过俸银四十两,养廉银一百五十两。要说我等役工,那就更惨,一年到头吃苦受累,就挣银子六两——你想,他能不冲你使气么!”

  “既有如此的收益好处,那你们却又为何不承揽呢?”

  “我们承揽——你这不明明在坑我们么?”

  “咋就坑了你们——我可是一片好心呢,让王大河做外委,不就是为了叫他承揽东津渡么!”

  “得了吧,一个低得不拿俸禄的差事,吃的是马兵口粮……”

  “不是还有十八两养廉银么!”

  “哼哼……十八两?当真就那样稀罕不成?谁求你了?早知道,我们还不答应呢——这东津渡啊,你还是让那李时运承揽去好了。他肯定会承揽的,你就等着吧……”

  周莲说着就往外走。知县赶忙叫住:

  “你且没忙走嘛,话还没说完的呢……”

  “还有啥话哦,你且快说。我可是还有事要做,哪象你知县大人,只会的是骡子抠背——尽使嘴。”

  “你方才说,让你家王大河承揽东津渡是要坑了你们,此话怎讲!能说来让我见识见识么——我便死也瞑目!”

  “还说不坑——老爷你想,你不明明有心要叫我家大河承揽的么,可现在怎样?对老爷你的好心好意我们也是知道的;我家大河还说,定要好好感谢大人才是……可是,你却来个什么‘无什么支付承揽法’,不给银子了。这一来,谁干得了?到时候,活做不下来,知府大人一追究,我家大河不成了替罪羔羊?这还不算坑,啥才算坑?老爷,你说。我看啊,你是好心办坏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依我看来,这事没有人愿承揽也没有人敢承揽,老爷你信不——老爷你就等着知府大人来剪彩吧……”

  “啊……”

  陈知县仍然不知他的“无支付承揽法”有何不妥,究竟错在哪里,但一时间又口吶词穷,争辩不得。他心里也明白,周莲的话也说得不无道理,可现实的问题是不可置辩,自己已经把话说了出去,要来个“无支付承揽”的新法子,就连知府大人也知道的,而且还奖励了白银一百两。就算要改由往年的承揽办法,有道是覆水难收,这话咋说,况且银子又从何而来?不变吧,后果又可想而知……真的难死罗——什么蜀道难,难以上青天……狗屁,他想。

  “老爷,今儿个晚上吃烤鱼,要酒么?”周莲在一旁问。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烤鱼!烤个屁——你不是说要走么?咋还不走!”

  “老爷,你不是说还有话要说么——看你那德行,拿我们下人好发气是啵?”

  “急死了!你叫我咋办?”

  “咋办?好办!”

  “咋个好办?你说来我听听看,岂必……”

  “岂必怎样——岂必你还比我老爷聪明?是吧。”

  “有话,你就快说!”

  “我且问你,县丞大人他们对你的‘无支付承揽法’是啥态度?”

  “啥态度——好看呗!”

  “哪他们又是咋说的?”

  “咋说的——说我异想天开,说我标新立异,说我脱离现实,说我捞取资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就对了……”

  “啥就对了?”

  “亏你还读了那许多书,看来就会哼几句诗呀辞呀的——你就给他们说,我陈宇云错了——我不想异想天开了,我不想标新立异了,我不想脱离现实了,我不想捞取资本了。这不就对啦?”

  “天呐!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银子呢?”

  “照往年的办法啥。好办歹办还不就是老爷你一句话,其他的人吵也好闹也好,不也就落个说说罢了,谁又敢把你知县大人怎样?你可是朝廷命官。况且,那些老爷们还不是见风使舵,谁又愿为了自己巴不着的事跟知县大人你校劲……”

  陈知县也非那等顽劣不化之人,只不过是多了些读书人的幻想,欠了些处世的老辣练达罢了。听了周莲一席话,还真的就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全明了应该怎么做。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又一把抓住了周莲的手,说:“此夫人有半仙之佛也……”

  “呃呃呃……干什么?”周莲嗔骂道:“看你做大人的也就这点出息,是得意时贱,无赖时也贱,全没了老爷的样子。”

  “样子,样子,——下晚你来,我还对你有话要说呢……”

  “去你的——呃,老爷你想好没有,想好了,我下午就让大河他来承揽了你的东津渡。”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0:50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江湖三少爷在2009-7-24 10:07:00的发言:

江湖三少爷,来迟了哈

楼主<<东津渡>>小说精彩无限.......票房卖座好,哈

晚上一定要在长河县(冕宁县)"迎宾酒楼"请客,哟

 

来得后,自然是罚酒三杯噻——酒规呵……

要得!

 楼主| 发表于 2009-7-24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696967911在2009-7-23 22:15:00的发言:
      冕宁话里就有四两拨千斤,一锤定乾坤的民间谚语,被先生用得恰到好处。陈知县自从同周莲摸手后,心理的描写刻画合情合理,没有丝毫刀痕斧记,不怕他是县官,在情思情结上同平民没有多大的区别,这就是成功,是写作的功力;周连是一个极有心计的女人,特别是对她调整好心理情绪后的描写更是入木三分,要装得啥子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好不容易啊!陈宇云图爽快,周连图啥子呢?多么细腻的心理刻画?人物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令人难忘……更盼下文,祝好先生!

谢谢先生解读并赏!

习作,还望赐教呵……

先生咋就不发一篇呢,一起有伴好玩儿唷!问好!

 楼主| 发表于 2009-7-25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QUOTE:
以下是引用696967911在2009-7-24 17:21:00的发言:

时间不够哟,您的美文使我目不暇接,你就慢慢发,我快快看哈……

我的快贴完了,下来就看您的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7-25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打水围

  转眼间“冬至”即到。东津渡修浚暨“打水围”庆典之一应事务,亦按方案基本办理停当。

  夏日洪汛“三河”暴涨,东津渡水深塘阔,渡口上下水流湍急似脱缰野马。可到了冬春枯水季节,却也变得活泼可爱:水流清澈,鱼翔浅底;唉乃之间,波光潋滟。长河两岸,芦苇蒿蓬密密匝匝,鸥鹳鹄雀出没其间;时有渔歌短唱,夜里篝火点点……

  还在“冬至”的前一天,东津渡便显出了节日的气氛。

  西边的河岸上,用木板搭起了一座观景台,除临河一面敞开外,其余三方皆用篾席围着,天上扯起篷布,可容二三十人就坐;台口前拉一条红布横幅,在上面用极规整的楷体书写一行大字:长河县东津渡修浚开工典礼。渡口上方浅滩处的临时便桥业已架好,又在中间搭了一个彩门,专供剪彩之用。

  河边原有的两排兵卒、水手用房也略加粉刷,打扫干净;再布置出一间较为宽敞的主宾宴会厅,几张土漆八仙桌亮灿灿地摆在那里。伙房旁还架起一个大棚,内里临时支起几口大锅,以作“打水围”制作“百鱼河鲜宴”之用。全县之内挑选的十几个河鲜烹制大厨,及打杂小工均在内总管的支配下开始忙碌。

  报名参加“打水围”的十多户打渔人家亦将船网收拾停当,候在渡口上下,只待剪彩之后炮响时刻的到来。

  县署里亦如过节有喜一般,上上下下忙个不停。整个活动几经反复研究,按陈知县的话说是以办好庆典为中心,其它的事情都只能是以后再说,如此倒也铺排得井井有条。一边是接待相邻友好县衙来宾;一边是准备庆典内外事宜。

  知府大人也带了一班人马提前一天到达,为的是顺便考察一下社情民意,下榻在“迎宾楼”。接待知府大人生活上的事,陈知县便全打交代给了商会会长李玉负责。

  要说那“百鱼河鲜宴”,虽不如皇家“满汉全席”,但也颇有一些讲究,算是长河地方名宴。又非“冬至”“打水围”莫属,因此,一般人一生也吃不上一次,若有口福享用一回,即如应邀赴了西王母蟠桃盛宴之三生荣幸。

 楼主| 发表于 2009-7-25 09:55 | 显示全部楼层
  顾名思义,“百鱼河鲜宴”乃是以长河特有河鲜为主料,经特艺烹调而成的宴客大餐。说其特,特在所用鱼料皆产于高原流动之水,鲜水养鲜鱼,肉质细腻,清醇爽口。菜有“六艺七味八鱼”之规制。

  六艺:一是烤艺,二是炸艺,三是煎艺,四是蒸艺,五是烧艺,六是煮艺;七味:天然味、清香味、糖醋味、麻辣味、怪思味、豆瓣儿味、酸鲜味;八鱼:细鲢鱼、草鲤鱼、大花鱼、鲶口鱼、乌棒鱼、鲫壳鱼、昂丝鱼、巴石鱼。

  话说百鱼,其实也无定数,即言其多其杂,不过是“百鱼”“百意”“百事如意”,取其圆满吉祥之意而已。

  一番忙碌,总算万事俱备,只待“庆典”礼炮的天地鸣响,那个激动人心时刻的到来……

  陈知县署任长河县事即遇上了“冬至”日的上好时光。这一天,早晨的霜下得特别地厚,房瓦上白茫茫地有如薄雪一般;天空湛蓝湛蓝地使人想象飞升界外。太阳一出来就明亮灿烂极了,洒在身上暖暖地,让人几乎感觉不出空气的流动。这般天气是最适合“打水围”的,因为是既晴朗又无风,算得是老天的特别眷顾。陈知县心里也就自然地高兴。

  早早地吃过早饭后,知府大人便在属下众官的簇拥中去到了东津渡。河塘两岸已站满了观看之人。

  按程序举行庆典仪式之后,又由知府大人为临时便桥剪彩开通,接下来便宣布是年“冬至”“打水围”开始。话音落地,早经准备的十串挂在竹竿上的鞭炮便被一齐点燃,顿时天地回音,山谷轰鸣,烟尘飘浮,纸屑翻飞,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鞭炮声中,只见官塘上游芦蒿丛中撑出十多只打渔小船。每条船上,船后各有一人撑篙,船头一人手提撒网,船邦上站着十来支鱼鹰,顺流而下,杀气腾腾。旋即滑入塘中,那一百多只鱼鹰便齐唰唰地扑入水里——果然是,好一场鱼与鹰和人与鱼的轮番厮杀!但见的是:

  怒鹰结队勇齐鼓,拍翅争入波心舞。

  两傍作气助呼声,号令严明集渔户。

  游鳞跳掷骇遁逃,滩危浪急龙门阻。

  贪饕有种本天性,利喙如钩铁铸距。

  鲠喉欲吞吞不得,昂首沿流各觅主。

  中有巨鲤健且雄,四面兜擒胜活虎。

  黄瓜小艇何轻便,衔尾追随不用橹。

  才看脱口避爪牙,又觉翻身落网罟。

  穷搜直到潜蛟宫,合围犹击亀宫鼓。

  鬐残鬣败血雨飞,不令遗珠还合浦。

 楼主| 发表于 2009-7-25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鱼河鲜宴”菜繁工杂,加之一年一次,酒酣耳热,心里便有多少话儿要说,因此,多有宴至入夜之时难散。今年也不例外,已然红日临山,却还高潮迭起。

  看得出,知府大人对此也是十分的满意与高兴,兴之所至,还即席吟诗一首,道是:

  台灯偌水颛顼津,寒冬镜澈沙堆银。

  金盘斫鮭修故事,淘河百数争窥鳞。

  君看青郎赤駒日泳游,岂与渔者波头较得失。

  见得知府大人高兴,陈知县心里自然生出些得意,对知府大人说:“好好好,好诗!大人您的诗堪与李杜媲美的了,增色啊——东津渡有今天的盛况,全在大人您的支持与教诲啊……”

  “你就甭夸我啰——只要别蒙我就行……”

  “下官哪敢蒙大人您……”陈知县不想知府大人突然说出此话,一时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劲地在心里盘算端的为何……

  至宴罢席散已是初更,繁星点点,朔月下悬。坐轿的,骑马的,走路的,一队人马踏着清冷的月光,才闹哄哄地离开东津渡,簇拥着朝县邑走去……

  喧嚣过后,留下东津渡死一般的寂寥,空气里弥散着浓郁的鱼腥味。凄冷的月光淡淡地泻在静静的水面上,微澜将残月摇得粉粹。远处河水流淌着发出阵阵呜咽,空中一只鸿雁“呱呱”地鸣叫着沿河飞去,把声音带向迷蒙中的遥远……

  陈知县听见空中掠过鸿雁的“呱呱”叫声,不知为何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透过轿窗回望了一眼朦胧中的东津渡,脑海里又闪现出那条大花鱼似乎盈盈的泪眼——东津渡——打水围——他想起了前任知县所作的关于“打水围”的一首诗:

  一年一度供官租,居然献豕豳风古。

  万山深处试烹鲜,活泼银腮出鼎俎。

  携樽快嚼会宾朋,欢话樵夫杂牧竖。

  蒐苗虽亦乘农隙,毕竟陈鱼非讲武。

  收纬系缆夕阳寒,吹散腥风敛毛羽。

  但知麋肉鱼可怜,那识饥肠鹰更苦。

  土风沿习成敝政,韵事东津怨老杜。

  归途笑指信天翁,上流独守芦花渚。

  ……不待再往下想,忽听得有人说话:“老爷,到啰——您请下轿。”随即便有人掀开了轿帘……

  那一夜,陈知县迷迷糊糊中老是想到那鹰那鱼,和知府大人那句“别蒙我就行”的话,他似乎觉得那不只是顺口说说——这“打水围”啊,他还真就有些搞不懂……

 楼主| 发表于 2009-7-25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知县从未见过此番阵仗,兴奋不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不管知府大人就在身边,有无失礼举动,索性跑到河边,观那塘里鱼鹰人大战。

  ……精彩!果然精彩!陈知县边看边想……正当情景交融时,忽被岸上岸下一片惊呼声扰了神思——

  “哇——快看快看!大花鱼!大花鱼!”

  ——只见塘中水花倏然分开,隐约里一条大鱼急急划过;一群鱼鹰迅猛追进,有如影子随行,立即对大鱼形成合围之势;数支渔船也相继靠拢,船头立着提网壮汉,虎视鹰觑,其中一人照准大鱼便一网撒下;旋即就见网纲乱颤,还险些儿将拽网人拖下船去……

  大鱼被拖了上岸,确实一条大花鱼,足有二十来斤重。“吧嗒吧嗒”在河坎上乱弹,末了,躺在卵石之上动弹不得,嘴腮一张一歙,两眼闪动,似有盈盈泪水一般……

  知府大人亦看得兴奋不已,坐不住了也赶来围观,口里“啧啧”连声……

  不肖半顿饭的功夫,小船相继靠岸,将笆篓里的鱼悉数倒在厨房早已备下的几个大箩筐里,大鱼小鱼各种鱼不下两百斤,十分的新鲜,有的尚在弹跳。

  接下来便是厨房里的事了,师傅小工都忙得不可开交,赶在午后便要开宴,上的第一道菜即是烤鱼。

  所有渔船继续打鱼,再将捕获之鱼一拨一拨地往岸上送,至到红日西沉,人困鹰乏不钻水,方才停船收鹰;然后要了些小鱼回去喂鹰,准备第二天的下塘捕鱼——只有这以后所捕的鱼才是属于自己的劳动所得,就图这一点,大家都乐于效劳,连人也当了一天的鹰。

  鱼送上来了,早有十多个杂工等在那里,将鱼进行挑选分类,然后洗剖之后略放上一些食盐便晾在竹笆之上,待风干后,分送府县官员家用。

  此间晾制干鱼,咸淡适宜,可蒸可炸,鲜美爽口;又利于收藏,放个一年半载也不变质,实属居家馈赠之佳品,颇受朝野青睐。

 楼主| 发表于 2009-7-27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长河水不息

  “打水围”之后,县署里也就无什要紧之事,上上下下全忙着准备过年。俗话说,“腊月天,三杆烟”,一晃就到了年关。县署里按惯例在腊月二十“团年”之后便放假,各自回家团聚过年去了。

  在外过年,陈知县还是头一次,而且是上无高堂,下无妻子;带来的两个家丁又早早地被打发回去了,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的家在哪里?在千里之外。不过,这长河人也是好客之人;再加之,若非象陈知县的这般过年过节,你想请他县大老爷去你家坐坐还不易呢,所以,县邑里上上下下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争着请知县大人赏光,一家一户地排下去,从腊月二十五接到正月十六,尚有几家走不过来呢。

  这一来,陈知县在白天里倒也不甚寂寞,只是到了夜深人静,有道是适逢佳节倍思亲,便感倒有些孤寂凄凉。每当这时,他便自然想起双亲和妻儿,多少天伦之乐好不温馨快活;他就觉得这知县当得好生艰难,似乎还有些得不偿失;每每又不禁忆起自己所拟太白《蜀道难》的诗来……在他家做客,尽管被捧为上宾,亦免不了寄人篱下之感。

  记得年三十那天,他在县丞李珍府上做客,除宴饮之外,免不了谈些官场上的话。他说:“……这年头哦,要说做官易,的确也易,花个一万、两万的银子,便可堂而皇之地向朝廷捐个知县什么的做做;要说难也难,做了个知县——象本官,好端端地偏偏又要易地交换,好是好了,却苦煞人也!不就是为了防止贪腐么——说什么当地为官,亲戚网联,人情瓜葛,碍于表里,免不了徇私枉法……”

  县丞李珍却说:“其实,那皇上哪里知道啊,当地人为官,三亲六戚不都明摆着的,要有些徇私枉法,还要顾及顾及,哪里象这般异地为官,虽说没了直接的三亲六戚,但为官的还怕少了“亲戚”不成?是走到哪儿那亲戚关系就带到哪儿,有道是官官相护,谁家就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况且,异地为官,既然没有亲戚,又哪能少得了护脚的?做官的永远也不会缺少朋友,结成党羽,全在暗出,徇私枉法,你又能拿他怎地?再有,吃的呢……用的呢……而今目下,象大人您和在下这等官吏,又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若是为官之地山高路远,又哪有长治久为之心,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不能带了家室,一年半载地挨不上那女人,谁又受得了——这不,问题又出来了不是……”

  陈知县听他如此说来,心里还真有心不是滋味,特别是最后几句,禁不住让他血往上涌,觉得他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过,细细想来又觉得县丞的话很有一些道理。待天气暖和之后,即修书让家里人把夫人送来,廉洁勤政,不可让人笑话。他在心里盘算。

  ……

 楼主| 发表于 2009-7-27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春节过后,一晃又是两月有余。正是阳春三月,微风拂煦,柳绿桃红,莺飞草长,人当得意爽快时。

  然而,这一切对陈知县来说,似乎都不属于他的,有的只是落花与流水,因为,一件预想不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很快地就来了——

  那一日,他拿着一份文书十分沮丧懊恼地走进书房,大声喊叫:

  “来人,给老爷我研墨伺候!”他要把他的那首拟太白《蜀道难》的诗写完。

  书童将墨研好后,为他铺开宣纸。

  “那张!那张!”他吼道。原来他要的是因那日李时运闹上堂来,他写了一些而愤懑掷笔濡了墨迹的那一张。

  书童将那张纸从书架的顶上取下来为他展在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陈知县握笔在手,百感交集,不禁想起初入长河治地泸沽时,那夜里所作之梦,他叹了一声,接后写道:

  文翁教泽穷所施,壁垒星连恃锁钥。

  顽岩叠嶂终古难改移,无心混沌留此千奇百怪之险墟。

  吁嗟乎,蜀道难,难无比,到此青天皆足底。

  九州空阔多坦途,安能尘牍缠身久居此。

 楼主| 发表于 2009-7-27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完正待落款,县丞闯了进来,大声说:“知县大人!你好雅兴呵——这下,你满意了吧!”

  “县丞大人——你在说啥哟!”陈知县亦无好声色,反问一句。

  “啥子——知县大人,难道你就不知道莫!”县丞将一纸公文丢在桌上,“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陈知县展开一看,原来是一道抚台调令,调长河县丞李珍任河西县丞。

  “嗤!这下——你也满意了吧!我的县丞大人!”陈知县也从抽屉里拿出一纸公文掷在桌上。

  县丞展开一看,也是一道调令,由吏部调长河知县陈宇云任河东县知县。

  两人相视无语,好半天才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说:

  “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数日之后,陈知县又将前往河东县上任了。在离开长河之前,他原打算也上钟鼓楼题诗言志的,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遂意。因为,一想起那个疯女人“见青官,见县官,见了昏官我就把他送上山……”的呼喊声,他的心里就直发怵。

  在长河县同时接到调令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长河县商会会长李玉——补任长河县县丞。

  其他的则一成不变。只是周莲辞了县署杂工,自家开了一个铺子,做起布匹生意,买卖还相当兴隆,不几年便新添了其它铺口。

  长河县还是长河县,“帝子之都,高阳故里”的故事一代一代地述说着;东津渡还是东津渡,长河之水涨涨跌跌奔流不息。然而,那张“牌”接下来又会拿在谁的手上呢……

  (全文完)

发表于 2009-7-27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结局……

发表于 2009-7-28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需一定时日慢慢品味才是~~

发表于 2009-7-28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再读,读完的遐思还是那样牵牵绊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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