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高低不成
张显志工作后,不到两年时间,父母双亲皆因操劳成疾,先后撒手人寰,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儿。
双亲离世,家中再无牵挂,他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亲戚间疏于往来,显得不够亲密。因为长期住在学校里,邻居间的红白喜事,他帮不上忙,搭不上手,邻里关系渐渐疏远了。每次回家,他还像以前那样带礼物,村里人不便指责什么,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睹物思亲外,还有别的难处。
张显志已经二十出头,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帅气又精神,因长期没有参加体力劳动,显得皮肤白皙,与众不同。村里仰慕他的姑娘不少,也有邻居帮忙牵线搭桥,希望玉成其事。
在碰了钉子后,人们发现对终身大事他有自己的想法,以为凭他的才貌,应该找一个既漂亮又有文化的女人,才能与己匹配。自视太高,条件苛刻,开始为其介绍朋友的人很多,几次碰壁之后,慢慢就冷落下来,几年时间里,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
五十年代末,有工作单位的女子,本来就属于稀缺资源,再从中论长相才情,就更稀缺了,要找到才貌双全的女子很困难。当时,许多地方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性,要找到一个女性,简直是艰难。解放前,在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大环境下,女人读书的机会少,能够考上职业学校的就更少。漂亮的女孩一般难以经受住长期艰苦的学习生活考验,考上职业学校,考不上学校,便分配不到工作。容貌一般的女孩,自知身体有短板,只能苦练内功,挖掘自身潜力,用功学习考上好学校,分配到工作,又因为不漂亮,多不让人中意。即使有丑女,也是僧多粥少,供不应求。每个乡上,不管是文教、卫生、还是政府部门,只要有女孩新到,男士们为了一睹芳容,跑得风快,行动慢点或者自视甚高,还没搞清楚人家姓名嗜好,女孩就已嫁人了。
许多乡镇的工作人员只好退求其次,找个条件稍好、品貌端庄的农村女人为配偶,编两句顺口溜自我安慰:“一工一农,永不受穷”,实则情非得已,不得已而为之。
教师职业,号称“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捧得高,实际待遇很低,在历朝历代只是下九流的营生,不怎么被人待见。古时候,每家每户中堂上都立有排位,上面写着:“天地君亲师”,老师占个末位,最多也就是宽一宽穷知识分子的心,仅仅是一个糊口的差使。
解放初期,因为国家百废待兴,急需要各类人才,各行各业都非常缺人才,有一张“国家工作人员”的皮披着,多少也算有一点吸引力。
张显志的许多高中同学,分散在各地,有当教师的,有当干部的,走到哪里,都不缺少朋友,能找到不花钱的饭吃。他放假没事干,也没亲人照顾,便四处闲逛,东家走走,西家瞧瞧。
那个年代,许多同学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为。有一个姓陈的高中同学,成绩优异,考上了川内某知名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汉源县城教中学,身边有一位他中意的女子,两人相恋几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父母坚决发对。由于父母年迈,长期呆在农村里,习惯了农村生活,不愿意离开故土,家里没有人照顾父母,为了做一个大孝子,他只能忍痛割爱,放弃了相恋多年的女人,遵从父母的意愿,在村里娶一个村姑做妻子,奉养父母双亲。他每学期回家一两次,还得抓紧时间做最重最苦的农活,村姑老婆也确实能干,田里地里的农活仅靠一人就能拿下,却大字不识一个,更谈不来什么浪漫情调。
张显志见那么多同学的婚姻惨淡,爱情全无,深感自己的幸运。因为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凡事都依着他的意,加之双亲过世太早,没有走到这一步,否则,他也会像姓陈的同学那样,在农村娶妻生子,为家庭所累。
其他同学的孩子都大了,张显志还没有成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特别渴望拥有一个女人,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但在当时,因为条件所限,许多教师住在学校里,每人只能分到一间窄小的房子。从屋子中间砌一堵隔墙分作两间,后面放大床睡大人,前面生火做饭料理生活,再支一张小床给孩子们睡觉,房屋的装修都是用木板泥砖,就地取材,制作简陋,仅仅能关风防盗,却不隔音。
张显志左右两边的住户都是夫妻,天黑以后,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一般在马路上转两圈,早早上床睡觉,干些男女苟且之事,以打发时间。夜深人静时,四周的响动特别大,不是这家说悄悄话的嘻哈声,就是那家床底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想听,也得听,被动当听众,等到人家两边都完事了,他才能安然入睡。当人不能改变环境时,就只能适应环境,从不习惯到习惯,经历了一个残酷的心理过程。
每逢周末,只要学校放假,他便到处混饭吃,这个同学家里住一天,那个同学家里住一天。那些成家的同学,要干地里的农活,他只能帮同学带小孩、做饭。一会儿,小孩拉屎拉尿弄脏了衣服,一会儿,锅里的饭煳了,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没有做过农活,家务活拿起来就觉得心烦,放下就感觉轻松。他觉得呆在自己家里过日子自在,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自由,可是心怡的女人找不到,没有机会成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