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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沙溪咀

[文朋诗友] 官道之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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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4 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二章

    街边的小餐厅里,张倩影正挥动着两只纤纤玉手,在盘子里捡些新鲜的贝壳,拨开之后将鲜嫩的细肉丢到嘴里,吃得香甜,她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夹满了菜,王思宇静静地趴在她对面,笑呵呵地凝视着她。(-)

    张倩影穿着紧身黑色开衫,低领中袖,胸前露出莹白如脂的肌肤,两只莲藕般光洁的小臂也露在外面,腰上束着一条窄窄的丝巾,上面点缀着一排亮钻,不时发出一抹夺目的毫光。

    原来昨晚快下班的时候,张倩影听说有采访车到青羊,要呆上两天,就想着过来看看王思宇,本来早晨十点多就能到,可没成想在路上出了点岔头,就迟到了一个小时,好在路上和王思宇对发短信,才不至于太过无聊。

    “味道不错。”张倩影见王思宇盯着她猛看,就有些羞赧,眨了眨睫毛,就拿起餐巾纸抹抹嘴唇上的油渍,就背上粉红色的包包,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逛街,”

    王思宇笑着跟上去,柔声道:“还是回去休息吧,路上那么颠簸,一定很累了。”

    “我哪有那么娇气,怎么,不想跟我逛街?”张倩影白了王思宇一眼,就瞄到街口一个卖棉花糖的摊位,下意思地伸出小舌头舔了下薄唇,就笑嘻嘻地奔了过去,两人站在那里等三四分钟,才一人举着一大蓬松软的棉花糖,顺着街道走下去。

    望着行人艳羡的目光,王思宇心里美滋滋的,就忍不住捉住了张倩影的左手,轻轻摇荡,谁知张倩影低头嘻嘻笑了几声,就挣脱他的掌握,王思宇老实了一会儿,就又心里痒痒地,悄悄勾住她的一根柔嫩的尾指,这回张倩影倒没有反对,两人就这样勾着手指一路走下去,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青羊桥,宽广的青羊河如同一条玉带般将县城分成两段,而远处的青羊山则如同正在河边饮水的羔羊。

    “景色好美。”站在桥头,一阵微风拂过,张倩影的黑发就在风中扬起,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人更美。”

    “嘻嘻,在拍嫂子的马屁吗?”张倩影眸光流转,俏脸上泛着一丝红晕,美艳不可方物。

    “拍就拍!”王思宇一时心头火起,忍不住抬手向她丰盈的翘臀上轻轻拍去,张倩影咯咯笑着闪开,把着桥上的锁链叹道:“可惜县城太穷了,小宇你要好好干,让这里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让我拍下,我就好好干。”王思宇面容惫懒地追过来,张倩影抬脚就在他屁股上来了一下:“讨厌,大白天的不许耍流氓!”

    王思宇就嘿嘿笑着,捏着下巴叹气道:“看来还得再等上几个小时了。”

    张倩影却张开臂膀,仰头沉醉在风里,闭上眼睛道:“看在你赔嫂子逛街的份上,就奖励你一下。”

    王思宇一时情不自禁,猛地把她抱在怀里,用力亲了下去,张倩影顿时一慌,忙用手臂去推,却挣脱不开,紧闭的牙齿就在瞬间被撬开,一根舌头就侵入进去。

    “唔……”她在王思宇的怀里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失去了抵抗,软绵绵地倚在王思宇的胸前,仰起下颌热烈地回应着,两只舌头一刻不停地挑逗着、缠绕着、吸吮着……

    良久,王思宇才“啊!”的一声抽回舌头来,大声抗丶议道:“会咬断的。”

    张倩影满脸羞红地气哼哼道:“就是要咬断,臭流氓,不理你了,把人家逛街的兴趣都搅没了,回去啦。”

    王思宇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房间里那张大床来,高兴得差点欢呼起来,娘了腿的,早知道吃完饭就该把她亲了。

    回到房间内,王思宇已经大熬不住,正准备来个饿虎扑食,把张倩影给扑倒在床上,可惜张倩影虽然没练过武术,舞功却着实了得,还没等王思宇把动作做出来,就轻轻巧巧地转过身子,巧笑嫣然间,一只圆润小巧的盈盈玉足就已恰恰抵在王思宇下颌上。

    “乖,白天有正经事要干。”张倩影笑眯眯地收回腿,起身走到旅行包前,拉开拉链,小手在里面一通捯饬。

    王思宇‘咕咚’一声咽下口水,不住地在心里祈祷,贼老天啊,你快点黑下来吧,老子急着要干不正经的事啊……

    正捏着下巴满脑子龌龊念头时,却见张倩影从包里拿出两件拉丁舞专用服装来,喜滋滋地道:“小宇,两个月后市里有一场拉丁舞大赛,我已经报了名,你要做我的搭档。”

    “两个月”王思宇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别说拉丁舞了,就是的士高我都跳不好,绝对不行。”

    “那好,我去找别人做搭档。”张倩影说完就掏出手机,做出一副要拨号的样子,王思宇赶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夺过她的手机,随手扔到床上,拍着胸脯表态道:“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个奇迹,两个月就两个月,别说拉丁舞了,就是芭蕾舞我都能跳好!”

    张倩影听完就抿着嘴吃吃地笑,半晌才抱着衣服走进洗浴间,王思宇摇头抱怨道:“又没外人,怕什么羞嘛。”

    ——————————

    等王思宇换完表演服,张倩影也从浴室里面出来了,王思宇一见到她穿得如此暴露,当即皱着眉头蹲下去了,好半天没站起来。

    “小宇,你怎么了?”张倩影见状有点慌,赶忙走过来轻声问道。

    “呃,肚子有点疼。”王思宇赶忙敷衍道。

    “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要不去医院看看?”张倩影也蹲下来,满脸的关切,王思宇这眼睛就没地方放了,饱满的酥胸,纤长的美腿,蜂腰上那一段柔美白皙的嫩肉……

    “没事,忍一忍就好了。”闭着眼睛喘了半天的气,王思宇才缓缓站起来,一边听着张倩影的讲解,一边在旁边比划着,总算他还不笨,加上心情舒畅到了极点,所以在张倩影的精心指点下,竟然也跳得似模似样,一个下午就把基本动作全学会了,只是两人在练习的时候,王思宇肚子疼了次。

    晚饭是在招待所的二楼餐厅吃的,自从王思宇和张倩影坐在那里,餐厅里的客人和工作人员眼睛都没闲着,一直盯向这里,张倩影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给王思宇添麻烦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青羊县的副县长,上任之初,工作还没展开,倒传出风言风语,那可就不太好了。

    王思宇是一点都没在乎,咧着嘴巴一直傻笑,这就要天黑了,终于可以干点不正经的事儿了,这一下午的罪总算没白遭,这就叫苦尽甘来啊。

    他是不把别人的议论放在眼里的,甚至还巴不得这些人里有大嘴巴,把事情描得黑黑的,传到上面,上面知道后一纸调令把他给调走,再说了,假如真在这种事情上栽了跟头,那不能说他王思宇没本事,只能说老头子这专职副书记白当了,这点事都摆不平,还干个屁啊。

    招待所的郎所长也是没眼力架,见王思宇在餐厅吃饭,就乐颠颠地跑过来,一顿请安,王思宇气得直皱眉头,心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连个眉高眼低都看不出来,这时候来献什么殷勤啊。

    张倩影却赶忙抓住机会,和郎所长一顿寒暄,还把声音放得极大,似乎要让餐厅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王副县长的叔伯姐姐,她是王思宇亲姑姑的女儿,看起来这段时间在宣传部进步挺大,居然在眨眼间就把家谱都编出来了,听得郎所长一愣一愣的,忙不迭地在旁边点头称是。

    王思宇端着碗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扒拉饭,心想这也太狠了,晚上就要**了。

    ——————————

    回到房间里,张倩影就说等会接着练,王思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把就把张倩影抱在怀里,一边揉着她的酥胸,一边把嘴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咱别跳舞了,咱们还是姓焦吧!”

    张倩影就咬着手指吃吃地笑,“姓焦什么的最讨厌了。”

    王思宇见她笑颜如花,媚态横生,就再也把持不住,三五下就把她剥得精光,抱着张倩影一脚踹开洗浴间的门,“的,嘿咻之前先来个鸳鸯戏水。”

    放好水,张倩影就躺在浴缸里,不敢睁开眼睛,羞惭惭地把身体团成一团,只听得‘哗啦’一声,就知道王思宇也已经进来了,随后一只大手就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张倩影就闭着眼睛往出推,两个人就在浴盆里把水扬得到处都是,正玩到开心时,张倩影去捉王思宇的手腕,却一不小心抓到了那里,吓得她‘呀’地一声,赶忙撒手,跳出浴缸,拿起毛巾匆匆擦了下身子,就光着小脚丫往出跑。

    王思宇擦好身体后拉门出去,却不见张倩影的人,就知道她又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径直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就把正捂嘴窃笑的张倩影捉住,牵着她的小手硬给拉到床边,抱着就倒了下去,张倩影伸开修长的**紧紧缠住王思宇的腰,一双小手却挡住自己的俏脸,娇喘连连。

    王思宇,张倩影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怕声音太大,被外面听到,不一会儿,指尖就漏出丝丝缕缕婉转纤细的娇啼……

第五十三章 惊声尖叫(修)

    “真的死了吗?”

    波涛汹涌的大床终于恢复了平静,思绪却依然处于混乱之中,犹如倾泻在枕边的那头凌乱的秀发,千丝万缕纠缠不休,张倩影微微抖动着睫毛,依然在体会**过后的余韵,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片段,那些曾经被选择性遗忘的点点滴滴,竟又都重新聚集起来,如潮水般涌动过来。(-)

    那是一家不太大的饭店,参加婚礼的客人不多,只有七八桌,没有摄像,没有鲜花,也没有童男童女,是雅莉客串的司仪,她和赵帆挽着手,挨个桌子敬酒,赵帆指着一个清秀的大男孩说:“他叫王思宇,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华西大学读书,这次特意赶回来参加咱们的婚礼。”

    那是第一次见面,在两人碰杯的瞬间,她敏感地发觉,这个大男孩握着杯子的手竟在微微抖动,虽然转身离开,但她依然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的追逐,“嘻嘻嘻,一个早熟的大男孩。”

    新婚之夜竟然无比尴尬,平时一贯自夸神勇的赵帆,竟然耸动了不到五分钟,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无法振作起来,那天夜里两人尝试了四次,都没有成功,自那以后,赵帆似乎有了心理阴影,每次都是战鼓敲得震天响,却又草草收兵。

    她曾经尝试过很多办法,药物治疗、心理医生、情趣内衣,凡是能试过的她都试了,但全无反应,而再后来,从赵帆的手机里,她知道赵帆开始出轨了,但她其实并不怪自己的丈夫,也许是自己的问题,赵帆的出轨,或许只是为了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回他作为男人的自信。

    后来呢,似乎没有太多深刻的记忆,直到自己从文工团辞职的第三天,对门的王阿姨的病情加重,在医院去世了,参加葬礼那天,她注视着那个默默流泪的大男孩,心里就有些疼痛,他太可怜了,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她开始留意他的生活,并和赵帆一起关心他,时常端过去一些可口的饭菜,虽然她不会做饭,但她能够帮助他洗衣服,收拾屋子,倾倒垃圾,这个外表干净整洁的大男孩,总是把房间弄得乱遭遭的,只要三天不清理,屋里就无法下脚。

    再后来,为了感谢她的热血帮忙,这个大男孩经常买些精美的小礼物送给她,这让她很开心,毕竟她很寂寞,每天教完孩子们两个小时的拉丁舞后,剩下的时间都是独自呆在家里,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没有任何惊喜,这种期待就显得格外珍贵。

    每次见他背着包从外面回来,她都有种抢过皮包,翻出礼物的冲动,不知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就真的开始那么干了,自那以后,他买得就更加勤快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总能给她以意料之外的惊喜,他们两个人似乎都很热衷于这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这游戏到了最后竟然走了样,竟然变成了**上的追逐……

    “大坏蛋,不管我怎么挣脱,都逃不过你的魔爪,你个大坏蛋!”张倩影失神地望着棚顶,过了半晌,才轻轻侧过身子,用纤长的手指在王思宇的胸口轻轻地划弄着,梦呓般地轻声道。

    “你逃不掉的,这辈子都别想逃。”王思宇用力地把她抱紧,张倩影感到有些窒息,只好如游鱼般滑了上来,伸出莹白如脂的双臂,反把王思宇抱在怀里,用纤细的指尖轻轻拨弄着王思宇的鼻子,柔声道:“不逃了,不逃了,这辈子都不再逃了……”

    “嫂子,我还想要!”王思宇说出了一句让她目瞪口呆的话。

    张倩影登时愣了一下,飞快地向王思宇的下身瞟了一眼,就觉得该逃的时候还得逃,掉过身子扭动着纤腰就‘蹭蹭’地往床下爬,双手都已经快落地了,两腿修长的**却被王思宇牢牢捉住,硬生生地给拉了回来。

    “不行,天啊,绝对不行。”她下半身已经悬在半空,双手还搬着床沿不肯撒手,双腿连蹬带踹,撅着嘴巴嗲声求饶道:“臭小宇,好弟弟,求求你啦,你就饶过嫂子吧!”

    “不行也得行!”王思宇满脸坏笑地扑了过去,两人在床上转了两圈翻了三五个筋斗,最后各自摆了个p,同时停手,决定通过友好协商来解决问题。

    “嫂子,先把手松开好不好?”王思宇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低声哀求道,他的两只耳朵已经被张倩影的小手揪住,被拧成了一个字型。

    “你先松开!”张倩影嗔怒道。

    她那两条白生生的纤长**,已经被王思宇架在肩头,动弹不得。

    “你先松开,你松开我就松开。”王思宇眯起眼睛测算着距离,应该还有半尺远,若是以迅雷不及盗铃之势从中路带球过人强行突破……

    张倩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手上微微用力,王思宇赶忙中止了军事冒险的想法,继续友好协商。

    “我就放进去呆会儿,我不动还不成吗?”王思宇耷拉着脑袋做出巨大让步,张倩影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就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点头道:“不许耍赖啊,说不动就不能动!”

    王思宇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正色道:“绝不耍赖!”

    张倩影终于松开纤纤玉指,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随后闭上眼睛,‘吧嗒’一下倒在床上,左手轻轻扳住床头,右手抓起床单一角,咬紧牙关,摆出一副准备慷慨就义的架势。

    王思宇满脸都是邪恶的笑意,将身子悄悄凑过去……

    “别动!”

    “我没动!”

    “明明动了!”

    “我真的没动!”

    “讨厌,又动了!”

    “错觉,一定是错觉!”

    “错觉你个大头鬼,就是动了!”

    没过多久,大床就开始‘吱呀吱呀’地晃动起来,张倩影娇喘吁吁地颤声道:“现在…怎么说…”

    “不是我在动,是床在动……”王思宇低声分辨道。

    “臭流氓……臭无赖……”

    那声音颤微微的,叫得人心里痒痒的,王思宇就忍不住低头去吻她,两只嘴唇就速度粘合在一起,张倩影这次没有躲闪,反而报以热烈的回应,良久,张倩影才战栗地挣脱他的嘴唇,低低地吟唱起来。

    大床上再次如波涛翻滚,不知过了多久,张倩影已是醉眼迷离,快活到极点,上身猛地从床上弹起,拼劲全力发出一声尖叫,之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随着这声尖叫,站在外面的李青梅扶着门板软绵绵地滑了下去,径直坐在地上,衣衫湿透,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手中的保温桶早已应声脱落,滚出四五米外,重重地撞到墙角,乳白浓稠的养生鸡汤一汩汩地喷射出来……

                                第五十四章

    三五分钟后,李青梅的呼吸渐渐匀称起来,缓缓从地上站起,双腿却仍然有些酸麻,耳朵里似乎仍在回荡着那一声尖叫。(-)

    “幻觉,一定是幻觉。”瞥了一眼地上的保温桶,她没有去拿,而是慌慌张张地跑下楼去,发动车子急慌慌地往家赶,因为有些神不守舍,桑塔纳在拐弯的时候刮倒车棚外侧的一辆自行车,随后一排自行车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地倒了下去。

    本来李青梅是想早点把熬好的鸡汤给王思宇拿过去的,但五点多钟的时候,洋洋的奶奶突然过来了,说是他爷爷想孙子想得厉害,想把洋洋接过去呆两天,周一早上直接给送到学校。

    但洋洋却来了执拗劲,哭着喊着就是不去,没办法,李青梅只好哄着他上了车,三人先到街上的玩具店里买了一些小玩具,洋洋这才安静下来,坐在后座上,美滋滋地拿着一柄玩具冲锋枪,不时对着车窗外的行人扫射。

    送到婆婆家里,李青梅又陪着公公扯了会闲话,临要走的时候洋洋又是一阵哭闹,没办法,她只能把他哄到床上,讲了好几个小故事,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算把孩子哄睡,这才返回家拿保温桶装了鸡汤,匆匆忙忙地往招待所赶,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到了王思宇的门口,她怕屋里有别的人,被人撞见容易搞误会了,毕竟自己是有夫之妇,这么晚到别的男人家里来,肯定是惹人怀疑的,她就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听卧室里的声音。

    她刚把耳朵贴过去,就听着里面有个女孩在尖叫:“呜呜呜……快停下……呜呜呜…会爆炸的啊!”

    李青梅顿时脑子‘嗡’的一声,感觉一股热流直接从脚心瞬间冲到头顶,全身上下酥软难当,想要离开,耳朵却不听使唤,仿佛门板上有莫大的磁力,将它牢牢地吸附在上面,而当听到最后一声尖叫后,李青梅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跌坐在地上,那桶用来搞定王县长的鸡汤,也全都浪费了。

    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好半天,李青梅还觉得双腿有些麻木,全身上下更是湿漉漉的,内衣帖在身上好不难受,就赶忙脱了衣服,赤着身子走进浴室,冲洗一番后,就躺在浴缸里发呆。

    洗完澡后,擦干身子,李青梅缓缓从浴室走出,站在镜子前面,她虽然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但身材包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镜子里映照出白皙而丰腴的,稍稍转动身子,打量着镜子里优美动人的曲线,李青梅满意地笑了笑,走到衣柜里,将那件缎面睡衣披上,走到电脑旁,抬手按动了开机键。

    半个小时候,张振武打回电话,醉醺醺地说:“魏老二恢复状态了,今晚大伙都喝了不少酒,正张罗着通宵打麻将,看来今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

    李青梅早已是习以为常了,就点头说:“知道了,但你要注意休息,总这么熬身体很容易垮掉。”刚要挂断,张振武就在那边又笑着说:“老婆,青璇表现不错,今天魏老二说了,改天把日子定了,提前过礼。”

    李青梅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觉得妹妹太可怜了,为了振武能够再上一步,把终身的幸福都给搭上了。

    挂上电话,她如同往常一样,把‘梅子黄时’的挂在青羊人论坛上,就开始去找些东西看,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心里静不下来,无论看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就关了电脑,走进卧室,早早地上了床。

    周日的上午八点,吃过早饭后,王思宇就被张倩影拉着出了门,外面的阳光极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两人依旧是勾着手指,相互依偎着漫步在青羊河边,望着悠悠碧水和堤岸上刚刚冒尖的嫩草,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两人的心情都是格外的舒畅,不时地说笑嬉戏。

    玩得正开心时,不想张倩影接了个电话,就皱着眉头说自己的哥哥从春江市赶来看她,本来想搞个突然袭击,却没想到扑了个空,看来自己要马上离开了。

    王思宇知道因为父母当初极力反对张倩影的婚事,所以她和娘家人关系一直很紧张,三年间一直没有来往,只是这个哥哥自小疼她,兄妹间感情极好,所以时常会找机会过来探望她。

    虽然不舍得,但没办法,王思宇只能垂头丧气地陪她到招待所里取了东西,又买了些水果,直接送她到车站,上车前,张倩影一个劲地叮嘱王思宇,要记得练习拉丁舞,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拿第一。”

    回到招待所,刚刚推门进屋,就接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叶华生打来的电话,问他现在是否有空,邹县长打算约他去城郊的鱼塘钓鱼。

    王思宇正好闲得没事,就一口答应,虽然很明显邹海县长想钓的不是鱼,而是他这个大活人,但王思宇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只要县长大人不对他使用美人计,其他的诱饵,王思宇是决计不会上钩的。

    叶华生见王思宇没有丝毫的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就觉得有戏,忙说:“那您在招待所等着,我五分钟之后就到。”

    上了车,王思宇发现车里除了叶华生外,还坐着两个人,在接风宴上都是见过面的,个子高些的那位是分管科技的副县长谢荣庭,而身材魁梧的那位则是县长助理耿彪,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紧跟邹海的人,四个人寒暄了几句后,就都坐在车里不动,小车缓缓开出招待所大院,向城郊的鱼塘驶去。

    叶华生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不时地揪着小胡子望向倒视镜,想偷偷观察这位年轻副县长的表情,以便从他的神色中窥视出什么来。

    王思宇见状就抱着膀子眯上眼睛,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心说你要喜欢就慢慢相面好了,咱不告诉你生辰八字,你能看出个屁来啊,难不成你也是国家二级卜卦师?

    眯着眼睛坐了一会,心里就有些忍俊不禁,这位叶大主任的形象太雷人了,外面套着一件唐装,脑袋上梳着中分,下颌还留着一搓小胡子,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娘娘腔,活脱脱一个师爷的形象。

    到了地方,几个人下了车,王思宇抬眼望去,就见这里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水泡子,约莫能有两亩地大小,小鱼塘边上盖了几栋砖瓦房,周围用栅栏围上,前有鸡舍后有猪圈,三四个农村大婶模样的人正在忙活着。

    见小车停稳,鱼塘老板赶忙殷勤地跑过来,把四个人让进屋子里,里面早已摆了一桌子水果零食,四个人坐下,老板小心翼翼地陪着说了几句闲话,就赶忙悄悄退了出去。

    鱼塘老板刚刚离开,叶华生就咳嗽了一声,笑着说:“王副县长,邹海县长可能要晚点过来,咱们先在这坐会。”

    王思宇点点头,闲扯一会儿后,叶华生就把话题引到魏明理身上,说这人狼心狗肺的,最没良心,以前邹县长对他那么好,现在见邹县长遇到了点困难,就跟疯狗一样硬咬,拉帮结伙地跟邹县长打对台。

    桌上另外两个人也就跟着随声附和,也说了好多魏明理的坏话,特别是耿彪,嗓门放得老大,撸起袖子骂道:“那养的最不是东西了,老子早晚要臭揍他一顿。”

    王思宇在旁边笑眯眯地听着,既不插话也不点头,他知道这是众人先在台前唱唱大戏,试探他的反应,假如自己在情绪里露出对魏明理的不满,那邹海县长就会很热情地把橄榄枝伸过来,反之,则会相对谨慎一些。

    王思宇现在是打定主意,在立足未稳的时候,不能先排队,这种时候掺和到他们中间是极不明智的,特别是魏明理已经向自己释放了和解信号,那更不能轻起战事,自己要做的只是踏踏实实地干几件实事,那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的事情,没必要参与进去,毕竟自己和其他副县长不同,上面也是有人的,只要把态度拿稳,想必两方面都不敢把他逼急了。

    叶华生见王思宇稳坐钓鱼台,不肯上钩,就急出一脑袋汗来,忙把那天接风宴上的事情又翻出来,说那三个家伙肯定是魏明理授意的,故意想让王县长你难堪,王思宇见他是真急了,就微笑道:“酒桌上的事情哪能当真的,我刚到县里来工作,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不便于发表意见,况且工作上的分歧,还是应当面锣对面鼓地摆在台面上敲,魏县长是县委常委,是咱们的上级领导,我们在私下里议论他不太好。”

    这样三个人脸上就有些难看,没有想到王思宇会把话说得这么绝,其实王思宇是存了一劳永逸的心思,干脆一次性就把门关死,不给对方软磨硬泡的机会,现在把话点明白了,总比以后做仇强,心说只要你们两边不惹到我,我王思宇就骑定墙头不放松,任尔东南西北风。

    叶华生见冷了场,就说出去方便一下,过了一会,就拿着电话略带歉意地说:“邹县长临时有事情,今天来不了了,我们先去钓好了。”

    四个人走到小鱼塘边上的凉棚下,拿着鱼竿下好饵,就把鱼线甩了出去,其他人都有些漫不经心,把鱼线甩进去后就不时地低声聊天,半天也没钓上来一条。

    四个人里只有王思宇神情最为专注,他本来就是来钓鱼的,这里的鱼也挺给王副县长面子,好家伙,一会一条,一会一条,把个王副县长给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第五十五章

    周一上午九点二十,王思宇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来参加每周一次的县长碰头会,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所以王思宇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在椭圆形的会议桌边,捡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心里就有些纳闷,昨天叶华生明明通知的是九点半开会,怎么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

    正犹豫着是不是先出去看看,会议室的房门却被推开,一位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睡眼惺忪地从外面走进来,这位仁兄王思宇以前倒是没有见过,这人约莫有四十二三岁,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就是有些秃顶,另外面容里透着一丝的疲倦。(-)

    那人见王思宇已经坐在那里,神色间就有些惊讶,站在门边迟疑了一下,就夹包走过来,默默地坐在王思宇的上首位,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用眼神交流下,彼此点点头,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思宇忽地想起来,那天的饭桌上,据说只有一位负责和银行口联络的成副县长没有出席,看来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仁兄了,只是现在还不清楚他是哪边的人。

    诺大的会议室里,就只有这两人这么坐着等,等到九点四十的时候,叶华生他们三人才缓缓走进来,拣左边的位置依次坐好。

    又过了两三分钟,魏明理才和张振武领着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来,他坐好后就远远地冲着王思宇笑了笑,王思宇也点头微笑,心想扯虎皮当大旗这招果然有效,魏老二应该已经知道杜峰出手搞他了,但到底是秘书的意思,还是老爷子在敲打他,那就不是魏老二能搞清楚的了。

    其他人都到齐后,邹海才慢悠悠地走进会议室,坐好后,也冲王思宇笑笑,打趣道:“王县长来得好啊,这回咱们可有八个副县长了,这就叫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啊,咱们大伙群策群力,争取今年再上个台阶。”

    王思宇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以青羊县的规模,最多设置五个副县长,就算是自己的编制在市里,不占县里的名额,那最多也应该是六个副县长,一个贫困县放八个副县长,肯定是不合理的,但这也不是青羊县一家的问题,华西省这些年一直是官多为患,中央三令五申要求减副,但落实到地方,就成了减副膨胀再减副再膨胀的恶性循环。

    “王县长,你今天第一次参加县长办公会,讲两句,咱大伙呱唧呱唧!”

    魏明理趁着邹海喝茶的功夫,把话题抢了过来,他话音刚落,身边那几个副县长就跟着热烈鼓掌,邹海放下茶杯微微点头,叶华生等人就也跟着鼓起掌来。

    王思宇忙谦让道:“我年轻资历浅,来这里是向各位领导取经的,以学习锻炼为主,可讲不出什么道道来,只是有一样,我一定会努力完成邹县长和魏县长交待的任务,把本职工作干好。”

    邹海瞥了魏明理一眼,笑了笑,点着一根烟,摇头道:“王县长太谦虚了,你是市里下来的干部,理论水平高,不像我们这里有些县里干部,经常讲话闹笑话。”

    魏明理知道邹海在讽刺自己,也不生气,半眯着眼睛嘿嘿笑道:“王县长,你也别谦虚,你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要看这人有多大能耐,就得先看看他的酒量怎么样,我看王县长一个能顶三个。”

    邹海听了哈哈一笑,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弹了弹烟灰道:“王县长啊,明理县长是最欣赏能喝酒的干部了,他常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县长肚子里得能装酒,在咱们这的副县长里面,他的酒量可是坐头把交椅的,这次你来了,可要灭灭他的威风,改天你们在酒桌上较量下,我看干脆这样,定个彩头出来,谁赢了谁当常务副县长,输了的光腚子到下面村里放牛。”

    屋子里的人听了就是一阵哈哈大笑,魏明理端起杯子喝口茶,抬起右手,把前额上的头发用力地向后抹了抹,跷起二郎腿,咧着嘴巴爽朗地笑道:“邹县长这个提议不错,我看就这么办,改天我就跟王老弟好好喝一顿,反正我是不怕去村里放牛,我魏老二就算是再从村长干起,不出三年,还能当上副县长,没这个底气,还干什么工作啊,你们说是不是?”

    魏明理话音刚落,他身边那几个副县长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魏县长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

    王思宇见他们两人斗气,就微笑着不说话,既然人家喜欢玩隔山打牛的把戏,那自己就老老实实地做回山好了,他拿眼睛在会议桌上扫了一圈,突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邹海和支持他的人手里拿的都是不锈钢杯子,而魏明理等人则握着水晶杯,两边泾渭分明,很好区别,只有坐在旁边这位老兄没有带茶杯,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好像在闭着眼睛打瞌睡。

    “莫非这位老兄跟自己是一伙的,也是骑墙派?”王思宇心中大乐,打开夹包,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装满茶水的卡通杯来,上面还印着喜洋洋与灰太狼。

    王思宇的杯子是方晶留下来的,他原来的杯子早已经被那小丫头丢进了垃圾桶,此刻见周围众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王思宇泰然自若,喝上一口茶水,还吧嗒吧嗒嘴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会议正式开始后,邹海先从提包里面拿出一叠文件出来,都是上级发下来的最新精神,要在会上学习体会。

    其他副县长手头都有这些文件,只王思宇这边还没有拿到,叶华生就把自己那份拿过来,放到王思宇的桌子上,邹海咳嗽一声,环视四周,就开始字正腔圆地做起报告来,王思宇也和其他人一样,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支签字笔,不停地在文件上画道道,时不时还得咳嗽一声,拿起杯子喝口茶。

    文件内容太多,邹海又讲得太慢,每讲上一小段还要停下来,喝上一会茶水,最要命的是,他还总是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体会,有时不小心就离题万里,然后再兜个大圈子绕回来。

    王思宇听得就有些不耐烦,就把文件翻过来,在背面的空白页上画了些个古装小人,一个是邹海骑着赤兔马轮着青龙偃月刀对着魏明理来个力劈华山,而魏明理则驾着乌骓马舞着丈八蛇矛枪冲上去格挡,旁边耿彪等人各捏着十八般兵器杀作一团,只有他自己坐在高台上羽扇纶巾雄姿英发,而旁边那位打瞌睡的副县长则伴作童子摸样,站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王思宇画工极好,人物的面目特征抓得非常准,不时抬头看看,这些人就全都被他画了下来,正玩得高兴时,邹海的报告就读完了。

    接下来的几个议题都非常顺利,基本上是邹海讲完,魏明理再补充几句,然后大家就举手通过,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王思宇的分工也终于明确下来了,的确如李青梅所言,协助常务副县长魏明理做好招商引资方面的工作,并且分管工业和工业经济运行,分管单位有青羊工业小区、工业运行办、中小企业局、国有企业改制办公室。

    在最后一个议题上,邹海和魏明理产生了重大分歧,那就是今年青羊的经济发展方向问题,这个需要先在县长办公会上讨论,达成共识后再上常委会,常委会上如果能够通过,就可以在全县三级干部会议上落实,这个议题才是今天的县长办公会议的焦点所在。

    魏明理的态度是维持原有的发展模式,继续坚持农业立县的发展模式,在全县14个乡镇推广塑料大棚,争取把青羊早日建成辐射周边的蔬菜和瓜果的生产基地。

    邹海则力主改变原有的发展思路,提议还是应该立足长远发展,工业富县才是重中之重,过去两年的经验证明农业发展对于青羊的经济撬动影响有限。

    围绕着这一问题两个阵营的人争论不休,张振武最先发炮,他皱着眉头发言道:“邹县长的出发点是好的,理论上也是行得通的,但没有考虑到青羊的地域特点,青羊县没有丰富的矿产资源,重工业一穷二白,轻工业更不用讲了,大多数制造业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被淘汰,全县三十多家工厂倒闭了七成,剩下的不到十家企业,开工率大都不足百分之五十,一年里干半年歇半年,在这种情况下大谈发展工业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思宇听了不禁暗自点头,这个张振武看来确实是个人才,他是分管教育的副县长,但对工业口上的情况也很熟悉,但转念一想就觉得其实很正常,毕竟人家的老婆李青梅在工业口干了两年。

    叶华生见张振武发言了,就揪着小胡子反击,说你们搞农业立县都搞了两年多了,结果县财政保工资后,从牙缝里挤出来那点资金都被你们拿去搞大棚了,这倒也没什么,可第一年你们根本就没有掌握足够的技术,高温高湿的大棚里极易发生虫害,你们不管,打着考察的旗号到外面玩了两个月,回来后就照猫画虎,最后搞到虫害严重,好几个试点乡镇损失严重,菜农天天到县委县政府来闹,最后还是补偿了人家一大笔损失费了事,第二年虫害的问题解决了,也来了个大丰收,可去年菜价大跌,黄瓜居然卖出了白菜价,外地商贩不愿意下来收购,蔬菜只能烂到菜地里,不然自己出去卖连运费都得搭上。

    分管农业的副县长是魏明理的人,他听了就冷笑,转动着水晶茶杯嘲讽道:“把钱投到农业上,起码还能看到苗从地里钻出来,要是投到工业上,机器一响,就全他娘的打水漂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再说了,以前物流不畅是影响蔬菜销售的一个最大瓶颈,现在高速正在修建中,等秋收时应该可以开通,农业立县是根本,不容置疑。”

    县长助理耿彪把手里的不锈钢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鐓,撸起袖子道:“投到你们农业上是只看开花不见结果,搞了两年的农业非但没增加财政收入,反而倒亏了五百多万,有那钱还不如直接发给农民当补贴好了,你们现在干的这事根本不遵循市场规律。”

    魏明理这边就又有人站出来反驳道:“发展农业才是硬道理,就算再不济也能解决老百姓的穿衣吃饭问题,咱们县虽然穷得名声在外,不也没有因为饥饿死人的吗?这靠的是啥?还不是靠着农业!”

    王思宇听他们唇枪舌剑,争得面红耳赤,手底下就不停,那张白纸上,一会是这位副县长端着机关枪打了一梭子,一会那位副县长冒出头来放出一支冷箭,就觉得这次的办公会有意思,在市里没见过,这次算是长见识了,他知道,表面上看这是在争论走哪条路的问题,实际上是在抢财政资金的配置权。

    七双筷子三块肉,谁看着都眼红,不争不抢那倒奇怪了,不过王思宇揣测邹海应该还有别的想法,不然工业归自己这边分管,他没道理去和魏明理去争得脸红脖子粗,毕竟自己现在还不是邹海的人。

    王思宇闭上眼睛稍一琢磨,就找出端倪了,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项中原在市里大会小会上高谈阔论,大讲工业强市,工业富市,想必是邹海摸准了项市长的调子,挖空心思想打一手工业牌,可惜这魏明理在底下不配合,跟他唱起了反调。

    王思宇就觉得可笑,其实问题很简单,邹海只想要个调子,把调子定下来后,估计下面的活该怎么干还会怎么干,他求的无非是项市长的赏识,至于青羊县的工业,积弱难返,要想盘活存量培植财源,必须争取到大量的资金投入,仅靠县财政和省市拨的那点专项扶持资金,翻腾不起啥浪花来。

    王思宇把事情想明白了,心里就更踏实了,坐在那里喝着茶水画着漫画,看着两边人争论,而他旁边那位穿着黑西服的副县长则比他还安静,干脆就闭着眼睛倒在椅子上打瞌睡,要不是会议室里吵声太大,恐怕他早就打起呼噜来了。

    “还是骑墙派好啊,舒坦!”王思宇不禁感叹道,另外他挺佩服身边这位仁兄,满屋子里的人就剩他们两人骑墙,自己是新来的还有情可原,这位仁兄能保持中立这么久,没有点道行是不成的。

    等大伙吵得有点累了,邹海就用力地敲了敲桌子,屋子里就暂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跟着斗红眼的公鸡般,等着下一波的进攻,魏明理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头不抬眼不斜,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水晶杯,仿佛那不是茶杯,而是一只鱼缸,里面养着几条小金鱼,正在撒欢地折腾。

    “王县长,你来谈谈。”从会议开始后,县长邹海就一直在留意王思宇的表现,发现他不停地在纸上圈圈点点,神情非常专注,这时见他停下了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想听听这位新来的副县长的意见,毕竟从人数上来讲,自己这边明显落了下风,即便是动用政府一把手的权利,强行通过,那到了常委会,魏明理再放上一炮,自己就落了个独断专行的罪名了,看那家伙一反常态,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似乎就是设好了圈套让自己钻。

    见邹海点名,满桌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王思宇,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副县长会赞成哪一种方案,就连魏明理也把眼睛离开了水晶杯,笑吟吟地把目光转过来,只有王思宇旁边那位依旧嘴角淌着清亮的口水,睡意正浓。

    王思宇见周围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略一思量,就提笔在文件背面唰唰地画了两个浑圆饱满的大**,随后以异常沉稳的语气发言道:“我同意大家的意见,工业和农业都很重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第五十六章 和稀泥的艺术

    王思宇的一句话讲完,除了他身边那位睡得正香的老兄外,其他的副县长们不禁都皱起眉头,纷纷投来鄙夷的眼神,觉得这个年轻人没啥水平,就知道喊口号,以县里的财力物力,专攻一项都吃力,每年的资金缺口都极大,你还嚷嚷两手都要抓,要真那么简单还争论个屁啊,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啊,我们还想三产一起抓呢,县里哪有那个条件啊!

    邹海听完也是皱皱眉头,举着茶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心里暗自琢磨,这个小王县长还是太年轻了,缺少在基层工作的经验,说出的话太不靠谱,不过仔细想想,人家毕竟是刚刚来到青羊,很多情况都不太熟悉,自己刚当上副县长的时候,也曾经闹出过笑话,那还是已经在当了三年乡党委书记以后的事呢,他刚刚从市委办公室下来,对政府这块的业务不熟悉,肯定是要需要一段时间适应的。(-)

    想到这,邹海就拿着茶杯仰脖喝上一口,‘咳咳’咳嗽两声,站出来圆场道:“嗯,王县长的提议不错,只是以青羊目前的实际情况,工业和农业发展很难做到统筹兼顾,不过你的思路还是不错的,值得肯定,将来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可以再就这个提议进行讨论,好了,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如果今天达不成共识,那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魏明理就把面前的水晶杯向前一推,笑吟吟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邹海被他这么突然打断,后面准备好的词就给忘了,就脸色阴沉地皱着眉头问道:“魏县长有什么意见?”

    魏明理打了个哈哈,二郎腿悠荡了几下,就笑着挤耶道:“邹县长,你让人家王县长把话说完嘛,我倒是很想听听他是怎么两手一起抓,还能两手都要硬的,人家是市里下来的干部,水平比咱们这些土山炮要高。”

    原来魏明理这人在基层干的时间太长,自认为是实干派,他最讨厌从上面下来的年轻干部,四六不懂还夸夸其谈,竟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在他看来,没在乡里干过工作直接当副县长,那纯粹是瞎扯淡,所以即便王思宇不是周松林的人,他也不会对这个娃娃官有什么好印象。

    但上次喝酒的事让他不敢低估王思宇,就觉得这人够狠,自己打了人一拳,结果被人家给踹回来一脚,再加上张振武一直在他身边苦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把这人推到邹海那边去,魏明理这才决定跟王思宇暂时和解,但这次一听他在会上讲话露了底,就忍不住又起了轻视之心,打算让他当众出丑,心想反正牛逼是你自己吹出来的,当众挨打也怪不得别人。

    他这话讲完,身边几个拿着水晶杯的副县长就都笑了,他们只听魏明理那阴阳怪调的语气,就知道魏明理看王思宇闹笑话,这才来几天啊,就敢在这种会议上信口雌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只有坐在魏明理下首位的张振武皱皱眉头,心想这魏老二又来糊涂劲了,会前咱们怎么商量的,你在会上少说话,就摆弄杯子,那样还显得高深莫测,其他的事就让我们来,这下可好,魏老二又没管住大嘴巴,万一让这姓王的当场丢了脸,甩手回了青州,三号老板不发怒才怪,他赶忙在桌子底下拿脚尖轻轻点了魏明理一下,魏明理明白他的意思,但在会上憋得太久没说话,他就觉得心里闷得慌,此时正在兴头上,就没有理会张振武的提醒,反而把屁股抬起来,拉着椅子向前移了移,张振武心里这个气啊,可没办法,只能耷拉着脑袋拿着签字笔在文件上一顿划拉。

    邹海见魏老二这时候跳出来,心里暗暗高兴,脸上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冲王思宇递个眼神,那意思很明显,你看,我是想给你小王县长台阶下,可这魏老二在底下撤梯子,这就别怪我这当县长的没照顾你了,你要聪明就顺着我的话说,直接来一句我还不太熟悉青羊的实际情况,就可以从容过关了。

    他是有心拉拢王思宇这个外援的,而且王思宇的来历他也已经通过青州市政府办的那个老同学打听到了,市委周副书记的心腹爱将,进三号老板办公室有时候都不用敲门,根子硬得很,他就盼着能借助王思宇搭上周松林这条线,毕竟跑了好几次市里,项市长的态度都很暧昧,并没有给他交底,邹海就有点远水解不了近渴的感觉了,这边魏明理步步紧逼,那边项市长还没接上头,加上常委会上粟远山大权独揽,他的日子已经是一天比一天艰难了,这些日子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上面没人当的就是寡妇官,随便跳出个泼皮无赖都敢踹你的门,以前那些人前人后巴结你的人,现在都脱了裤子排着队来日你。’

    王思宇留意到邹海的眼色,就心领神会地对他笑了笑,随后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当然,青羊的实际情况我还不太了解……”

    邹海听到这就会心地一笑,心说这小王县长倒聪明,很上路,端起杯子瞄了魏明理一眼,轻轻嘬了一口茶水,杯子还没等放下,就听王思宇又讲道。

    “据我所知,青羊县去年的工业增加值跌至4?万元,全县两个重点国有企业帐面资产仅有6400万元,负债总额却高达3个亿,在财政收入这块的贡献只占百分之十二,我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要想盘活企业存量,至少需要8000万的资金,这对于一向捉襟见肘的县财政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仅靠县里投入是肯定不成的,那是杯水车薪,我们在保障工教人员工资和党政机关正常运转后,很难拿出太多的钱来进行大型的工业项目投入……”

    听到王思宇侃侃而谈,直接摆出数字来说话,周围这些副县长都不禁都愣住了,邹海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倾听,而魏明理则把身子前倾,转过头来,竖着耳朵听他讲下去,看神情似乎怕漏听了每一个字,显得比邹海更加专注。

    “但是!”王思宇加重语气说出这两个字,就稍稍停顿了下,表情变得愈加庄重起来,眼角的余光见周围人的注意力全聚集在自己身上,就连刚才一直在酣睡的那位老兄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盯着自己,一种成就感不禁油然而生。

    他缓缓转动手中的卡通茶杯,眼睛盯着桌面,脑海中回忆着前几天在网上查到的一篇枪文,慢条斯理地讲道:“要想把青羊的工业发展起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要借助外力,要积极争取上级单位的大力支持,但怎么个积极争取法呢?靠跑关系吗?当然不是,就算你上面有天大的关系,人家也只能帮你一次,治标治不了本,我个人认为,要想取得上级的支持,我们必须首先要做出宏大的计划,设定好发展蓝图,要让上面看到,只要投入到位,我们青羊的工业肯定能够实现二次振兴,成为带动整个青羊经济的火车头,上面的信心不是来源于邹县长,也不是来源于魏县长,而是一份详细的工业振兴计划路线图,只要按图索骥,就能完成这个计划,假如我们自己都没有信心,连个大力发展工业的调子都不敢喊出来,那谁还会对我们有信心?省里市里的资金支持、政策扶持更加没办法向我县倾斜……”

    邹海听得眉飞色舞,不住在本子上写上几句重点,他当然知道,王思宇的话完全是在支持他的观点,只是选择的角度不同,避重就轻,躲开了现实不利因素,而大谈宏伟蓝图,这就使问题更加简单了,邹海觉得自己之前太急功近利了,想倾尽全力做出姿态,保持跟项市长的高度一致,做工业强县的急先锋,从而触及到了魏明理的核心利益,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了,其实在争取到资金之前,只需要把口号喊得响亮些,再做出一些像样的规划性文件,完全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叶华生在旁边揪着小胡子不住地点头,心想这个王县长厉害啊,我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不过想到了也没用,这话只能通过他的嘴里说出来,现在两边的人掐得厉害,早就对人不对事了,看来王县长保持中立的姿态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魏明伦听到这里,就觉得有王思宇谈得有些宽泛,有假大空的嫌疑,况且市里资金也不宽裕,青羊是全省著名的贫困县,银行方面早就喊出‘不贷青羊的款了’,谁又有本事从省里拿到钱呢?

    他是个出了名的炮筒子,心里有话藏不住,要不是因为这个毛病,上面有当市委常委的哥哥,怎么会在乡党委书记的位子上被压了十三年,他听着听着就撇撇嘴,皱着眉头打断王思宇的发言,大声质问道:“按你的说法……”

    “啪啪!”邹海见魏明理跳出来捣乱,赶忙用力地拍了两下桌子,不满地道:“明理县长,你让人家小王县长把话说完嘛。”

    魏明理听到这是刚才自己挤兑邹海的原话,顿时没了话说,挠挠脑袋就把手放下来,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嘴里含着茶水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接着说,接着说……”

    王思宇的情绪没有受到干扰,正在兴头上,也学着邹海的样子,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特意把声音拔高了几个分贝,并拉长声音道:“但是———”

    众人一听到这两个字,赶忙又竖起耳朵,知道接下去的话题才是小王县长要强调的重点。

    王思宇拿着笔杆磕打磕打桌面,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青黑色的笔杆上,随后指尖稍稍发力,刹那间,签字笔就轻巧地落在拇指上,绕大拇指逆旋,随后沿着五根手指上下纷飞,左右盘旋,只眨眼间,就完成了一套漂亮的“托马斯全旋。”

    众人正看得眼花缭乱间,见他又将笔杆捏在手中,轻轻地敲打两下桌面,面带微笑侃侃而谈道。

    “振兴工业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固本培元去弱扶强,从我们青羊的实际情况出发,县财政的扶持方向还应该是以农业为主,像我们这样资源匮乏的贫困县,只有农业是可以信赖的,起码能够维持我县人民的基本生活保障,这个确实是立县之本,不能动摇。”

    魏明理顿时一愣,暗想这小子怎么突然帮着自己说话了,他拿眼睛瞅瞅旁边的张振武,张振武的气还没消,把脸扭到别处,没搭理他,魏明理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茶,盯着水晶杯看了半天,才砸吧出点味道来,莫非他之前讲的那些东西都是在敷衍邹海,现在谈的内容才是重点,人家小王县长是一片好意,你看这事闹的……

    他转头和负责农业的高副县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点点头,就面带微笑地认真听下去。

    王思宇这时进入状态,滔滔不绝地把网上那篇枪文中记得清晰的部分都讲了出来,记得不太清楚的地方就直接跳过,反而让众人觉得他的发言很有跳跃性,当他云山雾罩地把话讲完后,在场的人也都听明白了,所谓两手都要硬不过是幌子,实际上是打着振兴工业的调子继续抓农业,这其实是一项折中的方案,给了邹海面子,魏明理则拿到了里子,双方各有所得。

    正当大家微微点头之际,王思宇已经将枪文背完,开始自由发挥了,他见自己背后刚好挂着一块小黑板,就转身拿起粉笔在上面唰唰地画出一个**着身子的女人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解说道:“这青羊县就像是个大美人,青羊山这里是头部,青羊河以东十三个乡镇是左边的**,要立足当前,大力发展农业;青羊河以西这片原有的工业小区要放眼未来,发奋图强,争取在几年内发展成上规模的工业园区,把右边的**做大做强,两个**一起产奶,才能哺育二十七万青羊人民,连接青州市和春江市的两条高速公路就好像我们青羊县的两条大腿,我坚信,在邹县长和魏县长的带领下,青羊县终有一天能够甩开双腿,迈出大步,走向美好的明天。”

    话音刚落,邹海和魏明理迅速交换了下眼神,两人带头鼓掌,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王思宇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在掌声中频频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嘴唇微动,轻声默念道:“装成功。”

                          第五十七章
    “大家怎么看?”

    宽敞明亮的县长办公室里,邹海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一个放大镜,正在弓着身子细细地查看桌上的一件瓷器,那是一件小巧秀气的花瓶,花瓶口部像极了九品莲花的花瓣,整个花瓶色泽匀称淡雅,暗刻如意云纹,通体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叶华生坐在沙发上揪了半天的小胡子,点头道:“厉害,看似不羁,实则眼光独到,我们两方面的人都在争胜,只有他一个人在求和。”

    邹海点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拿起来,倒过来,在白釉底上照去,只见瓶底以篆书写着“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按笔画看去,半晌才吁了一口气,把花瓶放下,摇头道:“退回去吧,假的,胎质纹饰都没的说,但这个‘隆’字不对,应该是民国期间仿制的天蓝釉。”

    叶华生点点头,他知道以前邹海在市文化局蹲了四年的冷板凳,跟着一位古玩行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说是赝品那肯定没错,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讪讪道:“这家伙居然敢拿假货来糊弄人,回头要好好收拾他下。”

    原来叶华生前几天通过关系打听到,青州的项市长酷爱古玩,尤其喜爱瓷器,就给邹海出了主意,让他投其所好,花点钱弄件好瓷器送去,可邹海还是有顾虑,怕送贵重瓷器反而坏事,所以就嘱咐叶华生帮着挑件价格不太高,做工又很精细的小玩意儿。

    邹海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摇头道:“这件工艺也算不错了,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也不能怪人家。”

    叶华生走过去,把花瓶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里,抱在怀里坐回到沙发上,邹海点着一根烟,缓缓吐了一口烟雾,轻声道:“耿彪,你也说说。”

    耿彪摇头道:“不过是个耍小聪明的家伙,看样子没啥胆子,不敢跟魏老二死磕。”

    邹海听后笑了笑,摇头苦笑道:“那是你不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什么事,我也是前天才知道,大元兄原来就是毁在他手里的,当初还是个小科长的时候就敢暴打市委三把手的宝贝儿子,耿彪,你胆子大,你敢打吗?”

    耿彪听了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涨红了脸摇头道:“我不敢打。”

    邹海点点头,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摸着鼻梁道:“你是咱们几个人里脾气最暴的,你都不敢打,别人更不敢,凡是当官当了一定年头的都不敢打,但他王思宇就打了,你说他会怕魏明理?我觉得不像,这只能说魏老二做的事没触及到他的底线而已。”

    荣谢庭在旁边摆弄了半天的打火机,见邹海把目光投过来,就笑笑说:“后生可畏,今天在会上我一直在观察他,发现这人深不可测,几乎每个人在发言的时候,他都不停地在文件上做摘抄,两个半小时的会议我就没见他停过笔,前面大家讨论得无论多激烈,他都没有说一句话,结果到最后您一点名,他出来干净利索地就把两边的争论给摆平了,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过,你们看他最后那段发言,一般的人谁敢做那种比喻啊,要是放别人身上,我就觉得轻佻,但他干出来,我就觉得高明,当时我看了下张振武的表情,也是透着钦佩。”

    邹海听后把烟头掐了,丢在烟灰缸里,又端起茶杯往烟灰缸里加了些水,轻声道:“是啊,不是人才三号老板能重用吗,这么年轻就得到上面的赏识,必然有过人之处。”

    叶华生揪着胡子皱眉道:“既然拉不过来,就想办法让他和魏老二斗,他要真是三号老板的心腹爱将,那上面总不会不管吧?”

    邹海摇头没吭声,心想谁不想玩借刀杀人的阴招啊,但魏老二也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张振武可不是,那家伙精明着呢,周副书记肯定心里有数,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人扔到老魏家人的眼皮底下,自己要真这么干了,那就是在算计上级领导,人家既然能当你的领导,又怎么会被你这点小把戏迷惑,这个老叶啊,有时候竟出馊点子,还是不堪大用啊。

    沉默半晌,邹海抬手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别在他身上做文章了,就当他是过路的神仙,敬起来,他喜欢骑墙,就由他去,当务之急,是赶紧顺着他会上讲的思路,把那份工业振兴计划做出来,要抓紧,把政府办的几个笔杆子都组织起来,一定要做把这项工作做扎实了……”

    会议结束后,王思宇回到办公室,从档案柜里找出青羊县里几家上规模的企业资料,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仔细研读,他的想法很简单,想搞好整个青羊的工业那是天方夜谭,不过集中精力盘活一家企业,那倒是可以尝试下,与其成天琢磨去搬走一座山,还不如先想办法把脚边的石头挪走。

    正看得专注间,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王思宇抬头看去,只见魏明理也没敲门,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就走进来了,门也不关,在屋子里兜了一圈,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慢悠悠地坐在沙发上,架起二郎腿,瞅着王思宇直乐。

    王思宇见他不按规矩走,也就不跟他讲规矩,端起杯子喝上一口,也没言语,低头接着看资料,假装眼前没这个人,魏明理等了半天见王思宇没搭理他,就嘿嘿笑道:“是挺牛的,我从老大那听说过你,王培生那案子其实是你办的吧?干净利索,那事给老周加分不少。”

    王思宇摸不清他的来意,就笑了笑,盯着魏明理的眼睛道:“魏县长不是过来给我唱赞歌的吧,我可承受不起。”

    魏明理夹着烟狠抽上一口,皱着眉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的,你刚来的时候吧,我是想收拾你下,不过也就是想让你难受下,老周现在是市里的三把手,把他得罪了对我们老魏家也没啥好处,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你要一句话,是站在老邹那边还是跟着我干。”

    王思宇见他把话说得这么开,索性也就不卖关子,摇头道:“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别牵扯到我,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爽快!”魏明理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踩,撸起袖子,拍着沙发垫道:“要不这么办,咱俩联手,把邹海拱下去,回头我当县长,你坐我现在这个位置,怎么样?如果老周跟我哥一起出手,收拾他邹海跟玩似的。”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不想重复。”

    魏明理瞪圆了眼珠子瞅了王思宇半天,好像在看个怪物,半晌才伸出大拇指道:“有种,那就这样,半年之内,我跟邹海之间的较量你别搅合进来,你那摊子事我也不给你添乱子,等我把邹海推下去,招商引资那摊我也全交给你,那块油水多。”

    魏明理说完话不等王思宇张口,转身就走,望着他的背影,王思宇就觉得这家伙挺狠,骨子里带着一股子虎气,确实比邹海那厮更适合掌舵。

    吃过午饭,王思宇继续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材料,期间李青梅进来过一次,问是否需要通知下面的几个局领导开会,王思宇想了想,就说还是应先熟悉情况,并且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季度会议太多不好,还是应该真抓实干。说这话的时候,王思宇的眼睛在李青梅窈窕的身段上瞄了几眼,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忙拿起卡通杯猛灌了几口茶水,之后也不抬头,拿着铅笔在一张纸上勾勾抹抹,圈圈叉叉。

    李青梅坐在沙发上找了几个话题搭讪,试图先跟这位王县长拉近些关系,可王思宇每次都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写材料,李青梅见他这么忙,就不好意思打扰,赶忙找了个由头,起身告辞出去。

    李青梅走后,王思宇闷着头拿着铅笔描了半天,把白纸捧起来,小心地吹净上面的铅粉,一张李青梅的**肖像就跃然纸上,王思宇举起杯子喝上一口茶,就拿笔在落款处题了‘折梅人’三个字。

    他将白纸叠好,打开档案柜,从里面取出那本《艳史通鉴》,把它小心地夹在书页里,找出上次读过的记号,抱在手里专心看下去,不时还在精彩处画上波浪线,这样就能把书看薄了,下次重新温习时,就可以直奔主题,省略了那些不必要的铺垫。

    下班之前,王思宇分别去了趟魏明理和邹海的办公室,一来算是拜拜码头,表达下对领导的尊敬,二来是申明自己打算深入基层,到下面的企业里做调查研究,以便尽快进入工作角色,把工作做扎实了,所以最近几个月的县长办公会,自己就不再参加了,涉及到工业方面的决定,就请两位领导直接拍板,自己决无异议。

    魏明理自然知道王思宇的意思,就打个哈哈说你:“放心下去调研,回头我安排一下,叫李主任把别的活都推了,让她帮你坐办公室,杂七杂八的活你就交给她来做,她以前跟老赵干过两年,工业口的业务很熟,最适合当你的左膀右臂,这半年内你愿意去市里就去市里,愿意在县里就在县里,只要你不帮着邹海对付我,其他的你随便。”

    王思宇点点头,心里琢磨,这个魏老二手可够长的了,政府办的工作不通过叶华生这个主任,直接就能给安排了,怪不得叶华生一看到魏明理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这也太霸道了点。

    到邹海那边也很顺利,听完王思宇的话,邹海就笑着点头道:“王县长,你是挂职干部,编制还在市里,一般的事情你自己看着拿主意就成了,我赞成你的观点,多下基层跑跑有助于了解实际情况,就像项市长刚上任时讲的那样,我们的干部要眼睛多往下边看,腿要多往下边跑……”

    出了邹海的办公室王思宇直摇头,暗想这位县长大人是太想在上边找个人依靠了,这还没抱上项市长的大腿呢,就开始念三字经了。

    下班后,在回招待所的路上,王思宇不经意间,看到张振武的小车突然停在道边一个煎饼摊前,张振武下车后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扔在地上,那个黑瘦的中年摊主就弯腰把钱捡起来,随后拿出几大叠煎饼递过去,张振武把煎饼撕得粉碎,一把把地扬在那人的脸上,最后坐回小车上,扬长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14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七章

    “大家怎么看?”

    宽敞明亮的县长办公室里,邹海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一个放大镜,正在弓着身子细细地查看桌上的一件瓷器,那是一件小巧秀气的花瓶,花瓶口部像极了九品莲花的花瓣,整个花瓶色泽匀称淡雅,暗刻如意云纹,通体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叶华生坐在沙发上揪了半天的小胡子,点头道:“厉害,看似不羁,实则眼光独到,我们两方面的人都在争胜,只有他一个人在求和。”

    邹海点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拿起来,倒过来,在白釉底上照去,只见瓶底以篆书写着“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他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按笔画看去,半晌才吁了一口气,把花瓶放下,摇头道:“退回去吧,假的,胎质纹饰都没的说,但这个‘隆’字不对,应该是民国期间仿制的天蓝釉。”

    叶华生点点头,他知道以前邹海在市文化局蹲了四年的冷板凳,跟着一位古玩行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他说是赝品那肯定没错,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讪讪道:“这家伙居然敢拿假货来糊弄人,回头要好好收拾他下。”

    原来叶华生前几天通过关系打听到,青州的项市长酷爱古玩,尤其喜爱瓷器,就给邹海出了主意,让他投其所好,花点钱弄件好瓷器送去,可邹海还是有顾虑,怕送贵重瓷器反而坏事,所以就嘱咐叶华生帮着挑件价格不太高,做工又很精细的小玩意儿。

    邹海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摇头道:“这件工艺也算不错了,不认真看还真瞧不出来,也不能怪人家。”

    叶华生走过去,把花瓶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里,抱在怀里坐回到沙发上,邹海点着一根烟,缓缓吐了一口烟雾,轻声道:“耿彪,你也说说。”

    耿彪摇头道:“不过是个耍小聪明的家伙,看样子没啥胆子,不敢跟魏老二死磕。”

    邹海听后笑了笑,摇头苦笑道:“那是你不知道他以前都干过什么事,我也是前天才知道,大元兄原来就是毁在他手里的,当初还是个小科长的时候就敢暴打市委三把手的宝贝儿子,耿彪,你胆子大,你敢打吗?”

    耿彪听了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涨红了脸摇头道:“我不敢打。”

    邹海点点头,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摸着鼻梁道:“你是咱们几个人里脾气最暴的,你都不敢打,别人更不敢,凡是当官当了一定年头的都不敢打,但他王思宇就打了,你说他会怕魏明理?我觉得不像,这只能说魏老二做的事没触及到他的底线而已。”

    荣谢庭在旁边摆弄了半天的打火机,见邹海把目光投过来,就笑笑说:“后生可畏,今天在会上我一直在观察他,发现这人深不可测,几乎每个人在发言的时候,他都不停地在文件上做摘抄,两个半小时的会议我就没见他停过笔,前面大家讨论得无论多激烈,他都没有说一句话,结果到最后您一点名,他出来干净利索地就把两边的争论给摆平了,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我还是头一次见过,你们看他最后那段发言,一般的人谁敢做那种比喻啊,要是放别人身上,我就觉得轻佻,但他干出来,我就觉得高明,当时我看了下张振武的表情,也是透着钦佩。”

    邹海听后把烟头掐了,丢在烟灰缸里,又端起茶杯往烟灰缸里加了些水,轻声道:“是啊,不是人才三号老板能重用吗,这么年轻就得到上面的赏识,必然有过人之处。”

    叶华生揪着胡子皱眉道:“既然拉不过来,就想办法让他和魏老二斗,他要真是三号老板的心腹爱将,那上面总不会不管吧?”

    邹海摇头没吭声,心想谁不想玩借刀杀人的阴招啊,但魏老二也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张振武可不是,那家伙精明着呢,周副书记肯定心里有数,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人扔到老魏家人的眼皮底下,自己要真这么干了,那就是在算计上级领导,人家既然能当你的领导,又怎么会被你这点小把戏迷惑,这个老叶啊,有时候竟出馊点子,还是不堪大用啊。

    沉默半晌,邹海抬手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别在他身上做文章了,就当他是过路的神仙,敬起来,他喜欢骑墙,就由他去,当务之急,是赶紧顺着他会上讲的思路,把那份工业振兴计划做出来,要抓紧,把政府办的几个笔杆子都组织起来,一定要做把这项工作做扎实了……”

    会议结束后,王思宇回到办公室,从档案柜里找出青羊县里几家上规模的企业资料,坐在那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仔细研读,他的想法很简单,想搞好整个青羊的工业那是天方夜谭,不过集中精力盘活一家企业,那倒是可以尝试下,与其成天琢磨去搬走一座山,还不如先想办法把脚边的石头挪走。

    正看得专注间,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王思宇抬头看去,只见魏明理也没敲门,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就走进来了,门也不关,在屋子里兜了一圈,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慢悠悠地坐在沙发上,架起二郎腿,瞅着王思宇直乐。

    王思宇见他不按规矩走,也就不跟他讲规矩,端起杯子喝上一口,也没言语,低头接着看资料,假装眼前没这个人,魏明理等了半天见王思宇没搭理他,就嘿嘿笑道:“是挺牛的,我从老大那听说过你,王培生那案子其实是你办的吧?干净利索,那事给老周加分不少。”

    王思宇摸不清他的来意,就笑了笑,盯着魏明理的眼睛道:“魏县长不是过来给我唱赞歌的吧,我可承受不起。”

    魏明理夹着烟狠抽上一口,皱着眉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的,你刚来的时候吧,我是想收拾你下,不过也就是想让你难受下,老周现在是市里的三把手,把他得罪了对我们老魏家也没啥好处,我这次过来就是想问你要一句话,是站在老邹那边还是跟着我干。”

    王思宇见他把话说得这么开,索性也就不卖关子,摇头道:“你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别牵扯到我,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爽快!”魏明理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踩,撸起袖子,拍着沙发垫道:“要不这么办,咱俩联手,把邹海拱下去,回头我当县长,你坐我现在这个位置,怎么样?如果老周跟我哥一起出手,收拾他邹海跟玩似的。”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不想重复。”

    魏明理瞪圆了眼珠子瞅了王思宇半天,好像在看个怪物,半晌才伸出大拇指道:“有种,那就这样,半年之内,我跟邹海之间的较量你别搅合进来,你那摊子事我也不给你添乱子,等我把邹海推下去,招商引资那摊我也全交给你,那块油水多。”

    魏明理说完话不等王思宇张口,转身就走,望着他的背影,王思宇就觉得这家伙挺狠,骨子里带着一股子虎气,确实比邹海那厮更适合掌舵。

    吃过午饭,王思宇继续回到办公室,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材料,期间李青梅进来过一次,问是否需要通知下面的几个局领导开会,王思宇想了想,就说还是应先熟悉情况,并且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季度会议太多不好,还是应该真抓实干。说这话的时候,王思宇的眼睛在李青梅窈窕的身段上瞄了几眼,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忙拿起卡通杯猛灌了几口茶水,之后也不抬头,拿着铅笔在一张纸上勾勾抹抹,圈圈叉叉。

    李青梅坐在沙发上找了几个话题搭讪,试图先跟这位王县长拉近些关系,可王思宇每次都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写材料,李青梅见他这么忙,就不好意思打扰,赶忙找了个由头,起身告辞出去。

    李青梅走后,王思宇闷着头拿着铅笔描了半天,把白纸捧起来,小心地吹净上面的铅粉,一张李青梅的**肖像就跃然纸上,王思宇举起杯子喝上一口茶,就拿笔在落款处题了‘折梅人’三个字。

    他将白纸叠好,打开档案柜,从里面取出那本《艳史通鉴》,把它小心地夹在书页里,找出上次读过的记号,抱在手里专心看下去,不时还在精彩处画上波浪线,这样就能把书看薄了,下次重新温习时,就可以直奔主题,省略了那些不必要的铺垫。

    下班之前,王思宇分别去了趟魏明理和邹海的办公室,一来算是拜拜码头,表达下对领导的尊敬,二来是申明自己打算深入基层,到下面的企业里做调查研究,以便尽快进入工作角色,把工作做扎实了,所以最近几个月的县长办公会,自己就不再参加了,涉及到工业方面的决定,就请两位领导直接拍板,自己决无异议。

    魏明理自然知道王思宇的意思,就打个哈哈说你:“放心下去调研,回头我安排一下,叫李主任把别的活都推了,让她帮你坐办公室,杂七杂八的活你就交给她来做,她以前跟老赵干过两年,工业口的业务很熟,最适合当你的左膀右臂,这半年内你愿意去市里就去市里,愿意在县里就在县里,只要你不帮着邹海对付我,其他的你随便。”

    王思宇点点头,心里琢磨,这个魏老二手可够长的了,政府办的工作不通过叶华生这个主任,直接就能给安排了,怪不得叶华生一看到魏明理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这也太霸道了点。

    到邹海那边也很顺利,听完王思宇的话,邹海就笑着点头道:“王县长,你是挂职干部,编制还在市里,一般的事情你自己看着拿主意就成了,我赞成你的观点,多下基层跑跑有助于了解实际情况,就像项市长刚上任时讲的那样,我们的干部要眼睛多往下边看,腿要多往下边跑……”

    出了邹海的办公室王思宇直摇头,暗想这位县长大人是太想在上边找个人依靠了,这还没抱上项市长的大腿呢,就开始念三字经了。

    下班后,在回招待所的路上,王思宇不经意间,看到张振武的小车突然停在道边一个煎饼摊前,张振武下车后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扔在地上,那个黑瘦的中年摊主就弯腰把钱捡起来,随后拿出几大叠煎饼递过去,张振武把煎饼撕得粉碎,一把把地扬在那人的脸上,最后坐回小车上,扬长而去。

                  第五十八章

    ‘在水一方’是青羊县城最大的洗浴中心,门脸拓得很宽,两人高的大牌子立在六楼的楼顶上,门口站着四个穿着保安服装的年轻女孩,这是老板马天乐的最新创意,他管这个叫制服诱惑,这是他最新发明的促销手段,果然推出后效果不同凡响,门前立时多了很多小车,从车牌上看,公安、财政、工商、税务、交通、银行、……各个机关单位的都有,所以马天乐被人称作是二县长,说如今青羊当官的白天都到大县长那开会,晚上都到他二县长这消费。(-)

    马天乐听了这话却高兴不起来,外人都看他风光有面子,在青羊地面上很少有摆不平的事,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位马大老板其实只是个打工仔,一个月的工资才两千多块,这在青羊虽然算高薪了,可在青州根本算不上啥,这家洗浴中心真正的主人是魏军夫妇,魏军是魏明德家的老幺,常务副县长魏明理的亲侄子,不过那两口子在市里还有别的买卖,根本忙不开,就雇了他营,毕竟马天乐以前在广州干过很多年的马仔,业务上很熟。

    马天乐看着‘哗哗’的票子从手边过,却从来都不敢动半点心思,魏军的名字听起来不咋地,但他的外号太响亮了,在青州几乎是家喻户晓,提起魏三魏瘸子,又有几个不知道的呢,小九哥已经在年前被青州市局的刑警大队给铲除了,现在只有龚老太爷才能与魏三分庭抗礼,那还是因为魏三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了,不想惹事,毕竟家里有个当大官的伯伯,他怕自己干的那些事拖大伯后腿,不然以魏三的狠劲,青州的地下只能容下他一个君王。

    马天乐规规矩矩地站在六楼的小浴室门口,浴室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青羊如假包换的二县长魏明理正带着几位副县长正在里面洗澡,他这个冒牌货就只有在门口站岗放哨的份了。

    魏明理此时正挺着大肚子趴在长椅上,他旁边是五十二岁的赵国庆,两人正舒服得呲牙咧嘴,两个全身**的搓澡女工正用力地为他们擦试身体,因为是盲人,所以她们并不知道身体下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是知道这两个男人不太老实,一双手总在底下摸来摸去,本来十分钟的活愣是干了半个小时,但这里是贵宾房间,无论客人做什么,她们都得忍耐。

    “马勒戈壁的,呸!给脸不要脸,等我收拾完姓邹的,第一个把他搞下去,什么东西,在老子面前还敢装蒜。”魏明理骂骂咧咧地道。

    赵国庆摇头道:“老魏啊,你得听军师的,不能胡来啊,大局为重。”

    张振武躺在池子里,脑袋枕在池边,眯着眼睛叹道:“你最好现在就跟他干,反正三号老板把他派到这来,就是让你老魏来当磨刀石的,说白了,没准你整他整得越凶,三号老板就越开心呢,那叫摔打,明白不,怎么才能练成好钢?那得千锤百炼。”

    魏明理听后皱皱眉头,点头道:“不错,振武说的有道理,我不能让那老家伙称心如意了,不过老大错过这次机会,估计以后也就冲不上去了,时间不够用了,我就是憋着这口气,整王培生那次,老大费了多大的劲,结果被他姓周的从半路上捡了便宜,一号老板嘴上说不偏不倚,可实际上还不是向着他,那次姓王的在医院打了柳大元,老大想用这事做点文章,硬让一号老板给压下来了,马勒戈壁的,为了一号老板,老大跟姓程的姓柳的拼得多凶啊,结果到头来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他说这个话题,浴室里的人就都不敢接茬了,这种话也就这天不怕地不怕的魏老二敢说,其他人连接话的胆子都没有。

    后背搓完后,两个搓澡工到池子里舀了盆热水,哗哗地冲过去,随后两人又去打上香皂,冲干净身子,也慢悠悠地下了池子,魏明理就笑着冲张振武道:“振武,这小子已经答应两不相帮了,你说下一步该咋干,想好了吗?”

    张振武点点头,从脑袋后面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狠吸上一口,轻声道:“钩子已经下好了,先从他身边的人突破,这种事情你不要参与进去,我会安排底下的人做好,你要做的就是常去粟老大那去表决心,我怕他不放心你,毕竟姓邹的已经被他整老实了,上面也没了依靠,用他当这个二把手其实最合适不过,你不同,你上面有人,干好了就能威胁到一把手的位置,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粟老大明面上踩姓邹的,实际上是在作秀,引我们上钩,假如这件事情上我们犯了大错,他就能坐收渔人之利。”

    魏明理哈哈大笑,拍了拍张振武,大声对浴室里其他三个人喊道:“军师牛不?”

    那几个人都连声应道:“牛,还是军师脑袋瓜子够用,深谋远虑啊。”

    张振武笑笑,摇头道:“我算哪根葱,跟老粟比,萤火虫而已,每次看到他我这心里就直突突。”

    魏明理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在青羊我谁都不服,就怕那老东西,他要发火还好点,我就怕他笑,马勒戈壁的,笑得那叫一个瘆人。”

    几个人披着浴巾出来,马天乐忙点头哈腰道:“二爷是码砖还是放炮?”

    魏明理嘿嘿笑道:“先放炮再码砖,我今天玩护士,振武你呢?”

    张振武摸摸鼻梁回道:“警察。”

    魏明理就笑着挤兑道:“我还以为你要玩老师呢,听说你把你儿子的班主任给玩了,照片都他娘的被传到网上去了。”

    张振武嘿嘿干笑了两声,摇头道:“哪有那事,不是我干的。”

    赵国庆已经等得心痒难耐,忙把马天乐拉到一边,低声道:“我还是要空姐,就是上次那个长腿光屁股的,让她穿空姐衣服来。”

    另外两个人也都报了职业,马天乐拿笔在菜单上勾好,刚想走,又被张振武叫住,轻声嘱咐几句,马天乐这才匆匆跑下楼,推开五楼的一间房间,拿着菜单对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喊道:“要护士两个,空姐一个,豹女一个,女警一个,女警别穿内裤,办事前要记得反抗……”

    ————————————————————————————————

    王思宇此时正在网上查资料,在百度上敲出“贫困县发展工业的思路。”结果一下子出来二百多页相关信息,他就一页页点进去,把自认为有用的信息都来个,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好后,他点着一根烟细细查看,就觉得发展工业的干法虽然千差万别,但真正的核心只有一样,就是政府转变职能,从约束管理变为实心实意为企业服务,为他们排忧解难,而且落后地区的企业最大的问题就是转制问题,许多成功的案例都是在于倒下一批国营企业,站起一批民营企业,包袱越是舍不得丢下,就会越背越重,王思宇感觉自己的思路忽然就豁然开朗起来。

    正看得专注时,只见头像闪动,好友亮晶晶发来一个笑脸,“小宇哥哥,你还没休息啊?”

    王思宇忙道:“好妹妹,你可是到关键时刻了,不能总上网,要抓紧时间学习啊,考不上北大清华那样的一流学府,我是不会理你的。”

    亮晶晶打过来一行555555,又丢来几只带血的匕首图案,最后发来一支玫瑰,就匆匆下了线,王思宇不禁哭笑不得,这个小丫头啊……

    没一会,手机忽然响起,接通后传来方如海的声音,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小宇啊,刚才是我让小晶上会电脑的,她最近拼命的学习,我看着有点心疼啊,回头你有空常给她打打电话,劝她注意休息,我跟她雪滢阿姨劝她都不听,现在她就听你的话……”

    王思宇听后看看表,才发现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就觉得心里有些歉意,忙说:“老师你放心,我一定让她注意休息,这事交给我办,您不用担心。”

    方如海听了就哈哈一笑,说:“小宇其实我还真想让你当上门女婿,现在提这话还早,以后看咱爷俩有没有那个缘分吧。”

    王思宇半天没吭声,方如海又打听了一下他的近况,王思宇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还把他的一些想法也都跟方如海简单描述了下,方如海在那边沉吟道:“你的思路是对的,不要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捆住手脚,跳出来,专心干点实实在在的事,你现在的位置如果做好了,还是能为老百姓干点好事的。”

    王思宇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以前有那个心思没那个能耐,现在既然有机会了,就把心思沉下来,干点正经事。”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王思宇就挂断电话,想了想,就拨通了方晶的手机,“小晶,听说最近你学得很累,不太注意休息,这样非常不好,我都告诉你好多次了,要注意劳逸结合,现在别学习了,去上床睡觉。”

    方晶在那边憋着小嘴道:“哼,本大小姐现在喜欢学习,我就不休息,凭什么听你的呀,讨厌死了。”

    王思宇就笑着打趣道:“你不听小宇哥哥的话了?”

    方晶把小脑袋瓜摇成拨浪鼓,顶嘴道:“不听不听就不听,没人疼没人爱的,累死得了。”

    “我以你未来老公的名义命令你,马上给我滚回床上睡觉!”王思宇大声吼了一句,就把手机丢在床上。

    方晶吓得吐了下小舌头,挂断手机后,咬着嘴唇发了一会呆,忽地‘咯咯’笑了起来,羞答答地从书房走出来,懒洋洋地喊道:“雪滢阿姨,我不学了,帮我放水,我要洗澡澡啦。”

    陈雪滢帮她放好洗澡水,方晶就脱了衣服躺在浴缸里,轻轻地往脸上撩水,没过几分钟,小手就停了下来,从光溜溜的身上滑下去,闭着眼睛安静地睡去。

               第五十九章

    周三早上七点半,县政府大院门口停下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车门打开后,县工业局局长田忠实挺着个大肚子从里面走出,他看看手表,见时间还早,楼上的办公室不见得能开门,就站在院子里的公示栏前看了会报纸,磨蹭了约莫有十几分钟,见上班的人已经稀稀落落地从四处赶来,就背着双手一步三摇地迈步进了政府办公楼。(-)

    没走多远,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一楼的政务公开栏前,他走上前去,拿着手指寻着领导照片一路指去,很快就发现主管工业的副县长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人居然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清秀后生,怎么看都觉得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田忠实就站在那里‘咳咳’地咳嗽两声,扭头见四下里没人注意,就清了清嗓子,对着照片微微鞠了个躬,哑着嗓子低声道:“王县长,您好。”

    “您好,王县长。”

    似乎是感觉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不够诚恳,田局长就又重新演练了几次,但效果都不太好,主要是这位照片上的副县长太年轻了,在他面前摆出这种低姿态,田忠实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不管怎么练,都拉不下脸来,前前后后伺候了那么多领导,就没一个这么年轻的,看起来跟二丫的岁数差不多。

    田忠实在工业口已经干了三十来年,从一个小科员干到现在身兼数职,历任工业副县长都很倚重他,副县长换了一茬又一茬,他这局长却雷打不动,靠的不是他后台硬,也不是真本事,而是一身高深的拍马屁的技巧,不管分管工业的领导是张三还是李四,他都能给伺候得舒舒服服地,领导舒服了,他也就舒服了。

    这位田局长在单位等了足足两个礼拜,也没等到分管工业口的副县长召见,这心里就急慌慌的,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暗想这位新来的副县长架子够大,看来是等着咱主动过去汇报工作呢,他就赶忙让办公室搞出一份像样的工作计划,外带买了两条中华烟放在包里,为了显示诚意,他没去单位,早早地就跑到这边来了,打算尽快把新领导搞定。

    敲开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办公室,却没看到新来的王县长,只发现李青梅正拿着抹布在屋里做卫生,她把桌椅沙发擦得光亮亮的,一尘不染。

    按照魏明理的安排,李青梅现在实际上已经是王思宇的专职秘书了,这其实是张振武出的主意,他和魏老二讲的是要对王思宇加强监督,不能掉以轻心,以防节外生枝。

    但实际上,张振武心里却在打着属于自己的小九九,魏明理有勇无谋,跟着他干,自己恐怕最多只能坐到常务副县长的位置,将来要想再进一步,就得换条大船,眼下的王思宇就是现成的登船梯,只要拿下他,不愁进不了周副书记的视线,以自己的头脑,要是上面能找到依靠,又何必给别人当幕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捞不到骨头吃,只能喝点肉汤。

    他存了这个念头,就不停地提醒李青梅,说千万要把他搞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人家挂职期满,调回市里,肯定会被委以重任,你把他搞定了,能省去我努力十年。

    李青梅听得就直迷糊,心想振武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是在暗示我,让我也把小王县长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想起那天偷偷听到的一声尖叫,她的心就慌慌的,说:“振武,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他还是在提放我,我看自己是搞不定了,你再想别的办法吧。”

    张振武一听就急了,忙不迭地劝道:“老婆你要沉住气,他现在是对你的身份有怀疑,所以不敢信任你,你要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要慢慢地感化他,一点点地来,只要时间长了,肯定能搞定。”

    李青梅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里面的意思已经有点暧昧了,好像只要能搞定他小王县长,自己可以不择手段,看来老公已经成了官迷,为了升官连老婆都豁出去了。

    其实她是想多了,张振武虽然做梦都想往上爬,但绝对没有想过靠戴绿帽子升官,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知识分子出身,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李青梅这心里不高兴,在脸上就显露出来了,张振武瞧出她神色异样,心里也是不太好受,让老婆出马去搞定别的男人,他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但这种事情只能两口子去办,别人根本指望不上,但他自己这身份特殊,没办法在这时候舍了魏老二,跑过去向王思宇献殷勤,所以这事只能由李青梅来办。

    他琢磨老婆这么生气,可能是不愿意低声下气地去干那些伺候人的活,就赶忙开导她,轻声道:“你看我现在帮魏老二办事,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我知道天天都有人在咒我早死,将来有朝一日失了势,肯定被人报复,到时候你怎么办?洋洋怎么办?人在官场只能进不能退,就是这个道理。”

    李青梅耳朵根子软,听他这么说,也就没了主意,原本她就想偏了,这样一来,更是错上加错,以为张振武是铁了心让自己去勾引小王县长了,心里虽然难过,但转念一想,反正妹妹都已经牺牲了,实在不行,自己也就豁出去了,这女人只要肯豁出去,没有搞不定的男人。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就担心张振武算计得不准,自己白白搭了身子,就赶忙又追问一句:“搞定他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吗?”

    张振武就算打破头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老婆会把事情想到那种地方去,就用力地点点头,很肯定地说:“我看人很准的,要不是眼瞅着就能捞到常务副县长的位子,我现在就想倒过去,在他没发迹的时候投奔过去,以后一辈子都不愁了,等人家已经飞黄腾达了,想去巴结的人都得排出二里地,哪能轮到咱们。”

    李青梅这才下定了决心,干脆就把办公桌搬到王思宇的办公室,暗想再试上几个月,争取通过努力工作讨得他的欢心,实在不行,干脆就使美人计。

    可惜王思宇不知道她的心思,否则早就一路飞奔回来,强烈要求中计了……

    “田叔,你来啦,快坐。”李青梅把抹布放到一边,拿毛巾擦了手,笑吟吟地为他端上一盏茶,就坐在下首的长条沙发上,理了理额前的发丝,瞄了眼田忠实腋下鼓鼓囊囊的黑包,抿嘴笑道:“是来向王县长汇报工作的吧?他最近没来上班。”

    “哦?”田忠实咪上眼睛,心里就有些高兴,他是知道很多挂职干部都是不专心工作的,常年离岗的很多,挂职不挂岗,再说青羊这穷地方,估计市里来的人也呆不下去,这样更好,没了上面的指手画脚,他田忠实过得更滋润。

    “青梅啊,我是来给王县长送材料来的。”说着田忠实从包里掏出材料放到王思宇的办公桌上,又把两条中华烟拿了出来,刚要放到桌上,李青梅却在旁边说话了。

    “田叔,王县长不在,这烟你得拿回去,不要让我作难,万一他不喜欢别人送礼,我会被领导批评的。”

    李青梅瞥了眼田忠实手中的烟,赶忙轻声制止道,她现在是一门心思要搞定小王县长,所以做事谨慎得很,生怕因为极小的失误,给领导留下很坏的印象。

    “好,好,青梅啊,那我就不叫你作难了啊。”田忠实把烟重新装到包里,端着茶水坐在沙发上,见李青梅抄起拖布弯腰擦地,他就赶忙把腿架起来,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李青梅绿色长裙下,那浑圆挺翘的美臀摇来荡去,他的心也就跟着直晃荡。

    田忠实和李青梅相识两年多了,一直垂涎于李青梅的姿色,不过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张振武的老婆谁敢惦记啊,他是知道的,以前有个不识相的副主任借着酒劲,跑到李青梅的办公室里说了几段黄篇子,结果险些被开除公职。

    看着李青梅把地擦得干净,田忠实赶忙把目光收回来,表情换成了一种长者特有的慈祥,微笑着从兜里捏出一支烟,捏着缓缓地转了几圈,又放在鼻子下嗅了两下,这才把香烟稳稳地夹在指间,慢吞吞地点上火,深吸一口后,摆弄着手中的打火机,鼻子里喷出一股青烟,冲着李青梅微微一笑,和声细语地问道:“青梅啊,你给田叔透个实底,小王县长是不是回市里了?”

    “这个我也不太了解,总之他最近十来天都没到办公室了。”李青梅这话说得含糊,她是知道王思宇还在青羊县的,但具体每天都去哪,就不太清楚了,前两天趁着汇报工作的时候,她也很好奇地打听了下,王思宇的回答让她很困惑,“我现在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了。”

    李青梅仔细听去,电话那头似乎还有机器的轰鸣声,就知道应该是个工厂,她不禁就有些肃然起敬,就没有想到,这句话里其实还有其他的意思,更不会想到,说完这句话后,道貌岸然的王副县长脸上露出的那种极为猥琐的表情。

    田忠实坐在沙发上跟李青梅闲聊,想通过她打听一下这位小王县长的嗜好,李青梅倒不是不想说,但她实在也是对王思宇所知有限,自从她搬到这件办公室以后,王思宇就从没进来过,一直在底下搞调研。

    两人正扯着闲话,王思宇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李青梅忙走过去,接起来听了一会,放下后就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记事本记了下来,田忠实在场,她不方便给王思宇打电话,把记事本放回抽屉后,李青梅就说要出去一趟,田叔你慢坐。

    田忠实忙站起身告辞,站起身子后,不经意间目光就瞄到王思宇的办公桌,在那层透明软胶垫下面压着一张宣纸,宣纸上是狂草字体,写的是:“当官有风险,入仕需谨慎。”

    田忠实一边往出走,心里就一边嘀咕,这字上写的是要谨慎,可这笔法怎么会那么张扬呢?他当然不知道,王思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在模仿方如镜的笔法,不光如此,他还在每天早晨起床后,对着镜子修炼方如镜眼神中的无形剑气,他悟性颇佳,如今已经略有小成……

    出了县政府大院,田忠实就上了轿车,司机开车就往工业局方向去,开到半路田忠实就琢磨着不对,上面的材料虽然是准备齐全了,可下面的企业也得转一圈,不然万一哪天这位小王县长心血来潮,直接跑下面企业里开个现场办公会,到那时候自己一问三不知,那可太被动了。

    “老张,掉头,去造纸厂。”田忠实皱眉吩咐道。

    造纸厂在西南方向,下了公路之后就是土道,路况很不好,那地方是郊区,没有直达的线车,小车开到一个小山坡的时候,路面很窄,偏偏前面还有个小年轻挡着路,他骑着自行车左扭右拐的,不专心赶路,反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田忠实看了就生气,司机狂按了一通喇叭,年轻人才闪开一条道,田忠实把脑袋伸向窗外,对着后面的年轻人就骂了句:“傻叉!”

    再次回头时,却见那人远远地冲他亮出中指。

    “工业局的车!”王思宇费力地蹬着自行车,眯着眼睛看了眼桑塔纳的车牌,就不由得充满自信,虎躯一震之后,眼神里射出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王霸之气,“小样的,田大膀子,看老子还朝之后怎么收拾你。”

                               第六十章

    正牛皮哄哄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一阵轻松,自行车居然在他信心爆棚的时候掉了链子,王思宇只好翻身下来鼓捣,这辆永久牌自行车是他花了十五块钱,从市场一个卖鸡蛋的老太太那买回来的,本来图的是就是一个省钱,可钱是省了,却多费了不少的力气。(-)

    自行车是挺便宜,但一分钱一分货,骑上它跑了不到半里路,却掉了三次链子,把个王副县长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这东西是个死物,它可不管你是王县长还是王省长,想啥时候掉链子就啥时候掉链子。

    青羊县是个贫困县,工资待遇比别的地方都要低,王思宇调到这来虽然当了副县长,但工资却比在市委办公室当科长时低了二百,王思宇现在穷得很,平时省吃俭用的,不为别的,就想在今年入冬以前,攒钱给张倩影买件像样的貂皮大衣。

    车子修好,看看表,已经是八点二十了,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他赶忙蹬着自行车往坡上赶,王思宇现在的身份是青羊县乳品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在液态奶车间的前处理工段行走,月薪三百,没有加班费,不过前天工段长李大能耐说了:“小王你好好干,我准备下个月提你当副班长。”

    王思宇当即拍着胸脯表态:“李哥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决不给你丢脸。”

    王思宇是李大能耐给招到工厂里的,他那天下来玩微服私访,一不小心就玩过了头,刚巧在工厂门口看到招聘启事,他就报了名,跟着十几个人乱哄哄地走进去面试。

    李大能耐当时正急着跟维修工修理机器,没时间一一面试,他急慌慌地往人群里瞅了瞅,一眼就看中了王思宇,用手指着王思宇,对旁边的人事科长说:“这小子这架子端得挺大啊,怎么瞅着比咱们厂长还牛呢,领导他应该挺有成就感,就是他了。”

    李大能耐当时是不知道啊,最牛的人是他自己,一句话说出来,王思宇当天就被一撸到底,直接从副县长变成临时工。

    青羊乳品厂是青羊县的老牌国营企业,注册资产一百二十万元,八几年乳品行业火爆的时候,厂子效益颇佳,是青羊县里最红火的企业之一,曾是当年青羊县国有企业中的五朵金花之首,青安牌奶粉曾经连续七年被评为省级知名品牌,着实风光了一把。

    可好景不长,随着市场竞争的急剧恶化,外加工厂管理不善,内外交困之下,乳品厂已经濒临破产边缘,奶粉车间每月只开工五六次,不是为了生产小袋奶粉,而只是为了消化无法处理的过剩奶源,液态奶车间稍稍好些,每天都在运转,只是生产量不到原有产能的百分之三十。

    王思宇之所以选择先从这家企业着手,是有着现实的考虑的,一方面这家工厂原有的一百五十余名正式员工,在几年前就早已各奔他乡,另谋生路去了,现在工厂的员工,除了几个留守的管理层外,职工多以临时工为主,所以假如能够实现改制重组,就变相避开了高额买断工龄的费用,即便需要补偿,也有足够的缓冲时间,这是其一。

    另外一条最重要,但不能对外讲,自从被周妖瞳算准了一些事情后,王思宇就也有些迷信了,有天下午他就找出从周妖瞳那抢来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坐在办公室里一顿研究,虽然看了个稀里糊涂,他还是决定试一试,捏了几个铜钱在办公桌上丢来丢去,摆弄了三四个小时,最后将上百次卜卦结果进行统计分析,按照概率推算出,这第一炮要想打响,就得在西南方向下手……

    这事王思宇下定决心隐瞒一辈子,绝对不能让上级领导知道,包括周松林,否则年轻有为的王副县长肯定会被立即踢出革命队伍,永不录用。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五分钟,收奶间门口已经停了三辆奶槽车,王思宇赶忙冲进换衣间,换上蓝色的工作服、戴上兜着头发的白色工作帽、蹬上黑色的胶皮靴,稀里哗啦地冲过消毒池,拿消毒液洗过手后,直接跑进车间里的原奶化验室。

    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已经等得着急,正倚在门口四处张望,见他过来,赶紧递过取样器,轻声提醒道:“王大哥你要小心,听说奶贩子里有人要整你。”

    王思宇点点头,来不及多说话,就急冲冲地跑到外面,攀上奶槽车,打开拧紧的螺栓,掀开盖子,用车上自带的耙子在里面上下翻动,把满满一罐的牛奶充分搅拌均匀了,将取样器伸进去,取了奶样倒进杯子里,再把盖子扣上,螺栓重新拧好,跳下车来,拿着冰凉的杯子奔回化验室。

    这样往返几趟,十分钟内就把三个奶样取好,王思宇赶忙在几个大罐中间跑来跑去,把一条条不锈钢管道上的蝶阀摆好位置,拎着胶皮管子跑出去,站在外面等,不到三分钟,化验结果就出来了,全部合格。

    王思宇当然知道,这化验结果不准确,通过这段时间的摸底,他已经把原奶化验室里的情况摸透了,这里一共九个化验员,有六个收奶贩子的钱,工厂的化验室主任林希敏就是其中之一,据说她家靠着每个月近万元的灰色收入,已经在青羊买了五六栋房子,但因为她是厂长的儿媳妇,所以没人敢过问。

    喊了小班长,两人配合着将鲜奶打入奶罐,随后跟着生产线走,一会打开这个阀门,一会关上那个按钮,计算着时间,严格按着工艺要求操作。

    一直忙到中午的时候,王思宇亲自操作一台杀菌机,把杀菌后的鲜奶打到架在半空中的高位罐里,后包装的女工们此时也已经叠完纸箱,就陆陆续续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到传送带两旁,而机手调试了一会机器,就把高位罐上的阀门打开,开动机器进行灌装。

    随着包装机‘嘎啦嘎啦’地一阵响动,一袋袋鲜奶被包装出来,输送到传送带上,众女工便站在传送带两边,分别将印着青羊纯鲜奶字样的塑料袋奶放进纸箱里,封装好后又摆在栈板上。

    王思宇正帮着几个女工装箱,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就急慌慌地跑来,说有三号罐里的五吨原料奶已经坏了,我们主任已经填好报损单,你可以去放掉了。

    王思宇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大概是上午收的原奶里面有一罐是坏掉的,结果交叉污染,导致整罐鲜奶全部报废,这样的事情已经多次发生了,要不怎么说工厂亏损严重呢,这样干下去,想不亏损都难。

    不过现在还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王思宇忙跑到原奶间,扳开三号罐底下的阀门,一罐白花花的牛奶就哗哗地流出来,顺着排水沟淌了出去,这时候李大能耐手里握着管钳子跑过来,气得扯着嗓子骂:“林希敏我草你妈了个,你个小**,这一下又放掉了八千多,有你在一天,这厂子算没好了。”

    几个前处理的工人听到他的骂声,赶忙跑过来,两个人拉着他往回走,边走边劝,另外两个扯着黑色胶片水管,帮着王思宇冲洗地面。

    前面拾掇利索,王思宇就拿着大饭盒蹭蹭地往后院食堂跑,进了食堂后,发现正有几个人揪着食堂管理员在那嚷嚷,走过去一打听,原来这家伙也学会了捞钱,从化验室里偷了西红柿香精和鸡蛋香精,做好汤后放凉了就往里勾兑,结果被人给发现了。

    王思宇这个气啊,怪不得这些日子汤里边看不到东西,味道还他娘的挺纯正,感情这老东西也玩起技术创新来了,那几个工人就撕吧着要动手,王思宇就坐在椅子上拿勺子敲饭盒,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声喊着:“揍他!揍他!干死这***!”

    这时候厂里的刘秘书从外面跑进来了,大声喊着:“都停手,夏厂长说了,谁敢打他老姨夫,谁就马上滚蛋,我看哪个敢动手!”

    那几个人听了这话,就只好松开手,食堂管理员这才重新抖起威风来,跑进里屋,对几个盛饭的吩咐道:“刚才那几个要动手的,别给他们饭吃,马勒戈壁的还反了天了,饿死那几个***……”

    就着咸菜,简单地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一碗粥后,王思宇就开始四处转悠,到制冷机房跟老张头聊上一会儿,到锅炉房老李头那坐上半个小时,再去化验室转悠几圈,什么电工机修工搬运工啊,逮谁跟谁聊,总之除了那个做卫生的哑巴外,这些天凡是能说话的他都跟人家混得挺熟。

    等觉得脑袋快记不住聊天内容的时候,王思宇就打着上厕所的幌子跑出去,从冰水池旁的大石头底下掏出一个记事本,躲到公共厕所里一行行地把通过聊天得来的重要信息全部记录下来,这些都是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按化验室里那帮老娘们的话说,这叫原始数据。

    不过这样做有个极坏的副作用,现在几乎全厂的工人都知道了,这位新来的小王什么都挺好,能说会道的,干起活来手脚也麻利,连氩弧焊都敢摆弄,用不了多久,就是第二个李大能耐,就是一样不好,年纪轻轻落下了肾虚的毛病,总是一趟趟的上厕所,所以除了小胖姑娘外,其他的女工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王思宇,有鄙夷的,也有同情的……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王思宇正骑着自行车从郊区往县城里赶,骑到半路,离着老远就发现养牛户孙二麻子牵着头奶牛乱蹦乱跳,王思宇这个纳闷啊,这二麻子咋还与牛共舞了,看那动作,比跳拉丁舞还劲爆。

    来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那头黑白花奶牛折腾得欢实,直撂蹶子,任凭二麻子怎么用力拉缰绳,它就是不肯消停下来。

    “大花这是咋了?二麻子?”王思宇下了车,走过去跟二麻子一起把奶牛制服。

    “二道奶没挤干净,憋的,小王,我把住后腿,你帮着撸撸。”二麻子说完扔给王思宇一瓶凡士林,随后一屁股坐到地下,抱住奶牛的两条后腿。

    王思宇赶忙把凡士林抹在手上,充分润滑后,蹲下身子,捏着大花的两个大就撸了起来,大花这下安静下来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尾巴摇来荡去,一副很爽的样子,不时还‘哞哞’地叫上几声。

    “大花啊,你比县委书记都牛啊,还得我王副县长亲自给你撸奶,你他娘的莫非是副厅级奶牛?”

                     第六十一章

    周五上午的生产很不顺利,先是均质机出了毛病,就是加不上压力,王思宇把均质头拆下来才发现,其中一个均质阀磨损严重,到备品库领了全新的备件,装上之后才恢复正常。(-)

    好不容易修好了均质机,蒸汽压力又不稳了,跑到锅炉房去看,输送端没问题,这个王思宇就没办法解决了,只能满车间地找李大能耐,前院后院找了半天没找着,最后他直接进了冷库,发现李大能耐正在那按着相好的干坏事呢,王思宇这个气啊,这里面温度这么低,你他娘的也不怕把那玩意冻掉了。

    李大能耐是真有能耐,到车间转悠了一圈,直接扛个梯子爬到蒸汽管道上,把一条管道上的减压阀拆下来清洗一遍,把杂质去除掉,再装上,蒸汽压力立马恢复正常,末了还没忘记数落王思宇一顿,“以后上午别去冷库,要去也记得提前敲门。”

    下午的时候,收奶间门口又来了一车奶,王思宇就纳闷,按照生产计划,原奶早就收够了啊?怎么又多出一车奶来,不过对方有单子,王思宇只好按照流程走,他刚想上车取样,却被奶贩子刘健拉到一旁,刘健偷偷塞给王思宇三百块钱,说:“兄弟,请帮个忙。”

    王思宇看着那张柿饼子脸心里就有气,娘了个腿的,拿三百块钱就想贿赂副县长,你也太小看咱了吧?

    二话没说,王思宇直接把钱给他丢了回去,上了奶槽车,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奶都快变成浆糊了,已经坏得一塌糊涂的了,盖子上面拴条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奶桶,这奶桶里的生奶看起来倒是挺新鲜的,看来这个刘全友是打算让自己作假。

    王思宇也懒得打耙了,直接拿着取样器就把坏奶舀到杯子里,径直进了化验室,刘健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走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神色恢复如常,得意洋洋地抱着膀子等结果。

    王思宇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这车奶竟然直接被判定为合格,他气得跟化验室里值班的副主任理论,那个中年妇女却皮笑肉不笑地讥笑道:“厂长让收的,你去找他说吧!”

    王思宇心想厂长算个屁,过两天让你们这些蛀虫集体下岗,他转身推门出去,出了车间,刘健见他出来,就在那晃着膀子吹口哨,挤兑道:“你不牛逼吗?有本事你别收啊!”

    王思宇笑着走到奶槽车前,一把扳开阀门,坏奶从管道里‘扑哧扑哧’地涌了出来,刘健见状赶忙上来关阀门,却被王思宇一脚给踢了出去,他车上的司机见状拎着扳手就下来,往前比划着就要动手,这时前处理工段就蹿出几个工人来,手里都拿着不锈钢管,这两个家伙见状,就没敢靠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奶‘哗哗’地往地上淌。

    刘建抽搐个脸就掏出手机哇啦哇啦大声喊,这时候车间里的工人都听到消息了,呼啦啦跑出来三四十人,围在这里看热闹,李大能耐看着流得满地的奶块,就开始扯着脖子骂:“马勒戈壁的,这奶也能收,这他娘的还用化验吗?化验室的人都是瞎子吗?”

    化验室的那位副主任听了,就趴在窗口,探出脑袋辩解道:“夏厂长让收的,关我们化验室啥事,李大能耐你有本事去骂夏厂长啊!”

    李大能耐顿时没了脾气,他在这厂子里干得年头太多,舍不得离开,平时来上牛脾气还能骂几句,可真要到夏厂长那去较真,他还是不太敢的。

    其实夏厂长也知道这李大能耐背后没少骂他,但生产线离了李大能耐就玩不转,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他计较。

    不大一会儿,刘秘书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分开人群,一瞅这满地的坏奶,也没了话说,嘴唇颤了半天,才大声道:“都回去干活去,有什么好看的。”

    下班的时候,王思宇就收到了开除通知书,他笑嘻嘻地把通知书撕成碎片,扔在地上,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经过十天左右的实地考察,现场走访,外加亲身体会,王思宇得到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摸清了这家国营企业的真实状况。

    在奶源收购方面,夏厂长以及几名高管和几家大奶贩子互相勾结,虚增原奶收购价格,并且原料奶把关不严,导致原奶质量不过关,掺假现象严重,生奶里面被注水后又加了大量的化学添加剂,比如柠檬酸钠、脂肪油以及工业用乳清粉等添加剂,这样不但造成原料奶收购成本过高,大量坏奶,还使得加工出来的鲜奶质量不过关,使得青羊系列乳制品在市场上的口碑极差,销售量日益萎缩。

    在工厂的管理过程中,由于制度不严,管理不善,使得车间里跑冒滴漏现象严重,职工对工厂缺乏足够的认同感,由于工资过低,加之对管理层的贪污腐化存有不满情绪,个别的员工在悲观失望之余,甚至采取极端的方式来泄愤,直接扳开阀门,将尚在加工过程中的牛奶放入下水道,有时更把清洗管道用的酸碱液打入奶罐中,使得整罐牛奶都被浪费掉。

    王思宇根据偷来的配方和原物料采购价格表,以及从锅炉房、制冷间那采集到的能耗数据,开始对一种调配型牛奶进行了成本分析,发现单单在制造成本上,每袋就要亏上五分,如果打上物流成本跟营销费用,恐怕每袋至少要亏上一角钱。

    而销售方面,负责销售的副厂长压低产品的实际销售价格,以促销为名贪污销售款,更加可恶的是,他在私下里与部分渠道经销商互相勾结,恶意占用奶款,为工厂造成了大量的死账坏账。

    青羊乳品厂之所以能够维持生产经营,就是靠省财政拨下来的省级贫困县工业特别救助资金,这些蛀虫不管工厂的死活,硬生生地要啃倒这棵大树。

    ……

    问题很多,王思宇倒在床上,眉头紧锁,这些天来,他之所以一直呆在工厂里,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家企业发展中的核心问题,啄木鸟好当,处理掉这几个小人物也许并不吃力,问题在于,青羊乳品厂如今积弱难返,到底要采取哪些办法,才能让它真正地获得新生呢?

    王思宇毕竟不是企业家,这实际上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这不是通过百度就能解决的问题,这种涉及企业核心竞争力的问题,几乎每个企业经营管理者都在日思夜想……

    既然自己想不通,那就聘请有能力的人来解决,王思宇觉得应该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企业管理的问题,直接交给行家里手来解决,自己只需要找到充足的资金,有了资金,不怕招不来优秀的管理人才,将这家病入膏肓的国营企业尽快改制,打造成更具备生命力的民营企业,这才是自己应该去思考的方向。

    快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王思宇先拨通了周松林的电话,寒暄几句话,就单刀直入地切入话题,“周书记,我想先通过青羊乳品厂打开局面,没有资金支持是不行的,您看市财政能否给予适当的支持?”

    “要多少?”周松林的话音里透着一丝不快,心想这个臭小子,多少天都不来个电话,打个电话过来就是要钱,实在是不像话。

    “一千万。”王思宇琢磨着好不容易张次嘴,怎么也得来个狮子大开口,不能轻易放过这头大肥羊。

    “一千万?”周松林皱皱眉头,把身子向后倚去,摇头道:“绝对不行,市里财政也很紧张,这么大的数额必须请示项市长,财政局那边是没有办法直接批下来的。”

    见王思宇半天没吭声,周松林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人是自己派过去的,青羊的工业现状他很了解,不给点支持说不过去,就主动开口道:“五百万吧,我争取半个月内帮你把资金落实到位,怎么样?”

    王思宇点头说:“好,那就五百万。”

    随后他又拨通了方如海的电话,“老师,我想先通过青羊乳品厂打开局面,没有资金支持是不行的,您能否帮我从银行方面搞笔贷款?”

    “要多少?”方如海笑吟吟地问道。

    “三千万。”银行当然比市财政局更有钱,王思宇当然要抬高价码。

    “三千万?”方如海皱皱眉头,把屁股向床里挪了挪,摇头道:“三千万能干个啥,这样,你抓紧时间带着项目书到玉州来一趟,我给你引见几个人,一个月内我先帮你搞到一个亿,如果有必要,半年内再给你追加三个亿,满意吗?”

    “谢谢老师。”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才深切地感受到,周松林和方家在实力上有多么大的差距,这种差距有时候是可以用具体的数字量化的。

    正躺在床上开心时,手机突然发出‘嘀’的一声,看了张倩影发来的短信,王思宇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原来那个所谓的拉丁舞大赛是个骗局,主办者已经因为诈骗被拘捕,王思宇强忍着笑意给张倩影打过去,两人躺在床上煲电话粥,直到沉沉睡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14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二章

    周六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张倩影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眯着眼睛走向衣橱,从第三个衣架上摘下一件浅灰色女士风衣,懒洋洋地罩在睡衣外面,系好扣子,才走向门口,透着试镜向外张望,却看不见人,皱着眉头问道:“谁啊?”

    外面却没有声音,她轻轻把门打开,探出头来,却见一脸憔悴的黄雅莉靠在墙面上,正在默默地吸烟,而她脚边则放着一个米黄色的旅行包。(-)

    “雅莉!”张倩影的声音中说不出是惊喜还是诧异。

    黄雅莉手中的烟‘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转过身子,只看了张倩影一眼,就已泪流满面。

    张倩影心中顿时一沉,知道肯定是出事情了,赶忙穿着拖鞋走出来,轻声探问道:“雅莉,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赵帆呢?你们吵架了?”

    黄雅莉一把扑在她怀里,颤声道:“他走了,小影,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

    说完她靠在靠在张倩影身上失声痛哭,身子慢慢滑下去,张倩影的心情已经在瞬间沉到谷底,默默地拎起旁边的旅行包,扶着黄雅莉走进屋子。

    ————————————————————————

    王思宇是在下午接到张倩影的电话的,只大概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就说雅莉现在身子很虚弱,情绪也不稳定,她要上街买些营养品回来,随后急匆匆地挂断了手机。

    原来黄雅莉原本打算到南方创业,毕竟她这些年赚了一些钱,再加上父母以前开诊所,留给她的嫁妆也异常丰厚,卖了房子后,手里也有一百多万的资金。

    但到了深圳后,才发现那点本钱根本做不了什么生意,她和赵帆两人一商量,就决定还是继续打工,她应聘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销售经理,而赵帆则进了一家娱乐公司,当起了小报记者,每天都在挖空心思编写花边新闻。

    不久之后,赵帆就认识了一个在酒吧唱歌的小明星,两人打得火热,黄雅莉使劲浑身解数,仍没办法将两人拆开,于是她与赵帆之间争吵不断,终于有一天,赵帆给她留了张字条就和那个小明星一起消失了,字条上写的是:“我是一阵风,既然已经离开山谷,就不会在任何树枝上停留太久,只有继续流浪。”

    黄雅莉发疯地在深圳街头巷尾寻找,各个酒吧夜总会都已经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两个人的踪影,最后只有无奈返回青州。

    挂断电话,王思宇躺在床上,忽然想起赵帆曾经说过,他非常羡慕浪子的生活,只可惜结婚太早,否则一定会选择到各个城市去流浪,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赵帆竟然真的选择了那种生活。

    仔细想想,黄雅莉其实也挺可怜的,她虽然费尽心思把赵帆从张倩影身边夺走,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别的女人如法炮制……

    最后受伤的,不止是张倩影,还有她自己。

    正在胡思乱想间,房门却被敲响,王思宇坐起来,喊了声:“进!”

    却见门被轻轻推开,办公室主任叶华生探出头来,满脸堆笑地道:“王县长,我出门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看您!”

    王思宇赶忙下了床,迎到门口,笑着道:“叶大主任太客气了,快进屋坐。”

    叶华生这才拉开房门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坐到沙发上,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脚边,王思宇过去给他倒茶,刚刚把茶叶放好,叶华生却赶忙站起来,双手连摆,急声道:“哪能劳烦王县长,我自己来,自己来……”

    说罢赶忙夺过王思宇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到饮水机旁,注入热水,又笑吟吟地走到沙发边,直到王思宇坐了下去,他才把屁股搭在沙发边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王思宇心里直迷糊,心想这位大主任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难道是有事求我?

    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自己才来青羊几天啊,叶华生在这地面上的关系肯定比自己熟络,他要摆不平的事情,自己多半也无能为力,再说了,要求也得去求邹海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现在还是县长,说一句顶自己十句。

    王思宇脑子里想得很多,但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轻轻抬起右腿,架在左腿上,半眯着眼睛,等叶华生说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与其去猜别人的心思,不如让他来猜自己的心思。

    果然,叶华生端着茶杯刚刚送到嘴边,见王思宇摆起了架子,就赶忙又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前倾,双腿也悄悄并拢,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王县长,青羊目前的局势很复杂啊。”他飞快地向门边扫了一眼,扭过头来,下意识地揪着小胡子感叹道。

    “还是来当说客的?”王思宇眉头微微一皱,笑着道:“叶主任,说说看,怎么个复杂法?”

    叶华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弯腰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放到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把里面小巧精致的天蓝釉取出来,双手捧着送到王思宇眼前,轻声道:“王县长,这是我和谢荣庭副县长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王县长能够笑纳。”

    王思宇接过花瓶,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叶主任,这礼物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可不要让我犯错误。”

    叶华生连声道:“只是赝品,值不了几个钱的,就是一点心意,王县长,您务必要给我们老哥俩一点薄面。”

    王思宇笑了笑,把花瓶放到茶几上,点头道:“成,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礼尚往来嘛。”

    说着站起,打开电视柜,从里面拿出一瓶酒来,正是从周松林那抄家得来的三十年陈年茅台酒,王思宇微笑着走过来,把茅台递给叶华生,叶华生一个劲地推辞,王思宇却正色道:“这酒你不接,那花瓶你也拿回去。”

    没办法,叶华生只好把酒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禁乍舌道:“这可是限量的,有钱都不见得能买到,王县长啊,我们这可占了您的便宜。”

    王思宇却在心里暗笑道:“吃亏的不是我,是那位远在青州的老爷子。”

    叶华生把茅台放到塑料袋里,拿眼角的余光瞥向王思宇,见他笑意渐浓,不禁心里高兴,拿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闭上眼睛砸吧砸吧嘴,揪着小胡子摇头晃脑道:“清香盈口,回味无穷啊,这是上等的碧螺春。”

    王思宇就觉得这叶华生身上有种酸儒味,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还不至于讨人厌烦,比那些成天扳着面孔的官员还要可爱些。

    叶华生放下杯子,从兜里摸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来,打开后摊在茶几上,王思宇弯腰定睛看去,只见纸上画得如同军事地图般,标题是用仿宋体写的‘青羊权力分配图’。

    这图纸上山头林立,楚河汉界分明,每个山头上都插着一杆小旗,其中旗子比较大的一共有四个,分别写着“粟”、“邹”、“魏”、“王”,其中标着‘粟’字的小旗是红色的,标着‘邹’字小旗则是白色的,标着‘魏’字的是绿色的,标着‘王’字的小旗则被涂得一片漆黑。

    王思宇看着这图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在沙发上已经坐不住,径直蹲在地上,低声道:“叶大主任,你真是…哈哈哈…你真是太有才了。”

第六十三章 想当你的人

    叶华生听了这话非但不以为意,反而陪着王思宇一起呵呵笑了起来,表情上颇有些得色,揪着小胡子笑眯眯地道:“惭愧,惭愧,王县长过奖,绘制得太仓促了点,还不太精细。(-)”

    王思宇强忍住笑意,拿手顶着小腹,那里笑得有些疼痛,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就从桌上拿过茶杯,索性就坐到地板上,捏着下巴仔细瞧了过去,那四杆小旗的前前三个王思宇当然清楚了,分别是县委书记粟远山、县长邹海、常务副县长魏明理,但最后那个‘王’字他却没搞清楚,难道讲的是自己?怎么可能啊!!!

    他疑惑指着这个‘王’字点了两下,又指了指自己,见叶华生很肯定地点点头,王思宇就嘿嘿地笑道:“叶主任,你开什么玩笑!”

    “您是青羊政坛的一匹黑马,不是您还能是谁!”叶华生捏着小胡子解释道,看那摸样严肃得很,倒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见王思宇已经坐到地板上了,自己也就坐不住了,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王思宇对面,盘腿坐下,撂撂衣襟,抖抖袖口,拿着胖嘟嘟的手指向图上一指,声音抑扬顿挫地解说道:“这个粟字,就是咱们青羊县的县委书记粟远山,他在青羊的权势如日中天,无人能够撼动,所以我用红色的小旗来代表他。”

    王思宇捏着茶杯点点头,‘咕咚’一声喝了口茶水,手里转动着茶杯,听他接着往下说。

    叶华生见王思宇屏气息声,神情专注,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心中就不禁更加得意起来,小胡子揪得更勤快了些,咳嗽了一声后,继续压低声音道:

    “粟书记这位一把手是位强势书记,他的执政风格非常硬朗,但他一直都更专注于党务方面的工作,而不太喜欢干涉政府方面的政令,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政治局稳了,国家就不会乱;常委会稳了,地方就不会乱。’所以粟书记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常务会上了,只要众常委们听他的话,跟着他走,他对其他的事情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手务实,抓住常委会不放手;一手务虚,在经济方面,行的是无为而治,实在是很一位很高明的领导。”

    王思宇听他讲得很详细,就将茶杯放到地板上,下意识地伸手从兜里摸出烟来,正在皱着眉头四下里找打火机,却被叶华生抢先掏出来,双手做捧花状,凑到王思宇指端,‘啪’地一声将烟点上,王思宇深吸上一口,嘴里徐徐吹出一缕轻烟,对他微微一笑,点头道:“继续说!”

    叶华生指着代表县长邹海的白旗道:“老邹啊,以前市委柳副书记在位的时候,他行事太过高调,而且跟粟书记闹得太僵,他是希望借着粟书记的几次工作失误做些文章,趁着柳副书记还在位时,把粟书记供下去,只要能坐上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柳副书记的下台就对他影响不大了,到时候控制了常委会,上面肯定会有人送出橄榄枝,但这也是兵行险招,利弊各半,胜者王侯败者寇,从现在来看,他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这县长的椅子多半是坐不住了,所以我给他挂了白旗,被人缴械是早晚的事,按现在形势的发展,他最多能撑上半年就得离开。”

    王思宇暗道既然你已经算计到了邹海是必败之局,为什么还在鞍前马后伺候着,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他心里纳闷,脸上就带出狐疑之色,这神情就被叶华生捕捉到,马上猜到王思宇的想法,讪讪地把手指从图上收回,揪着小胡子苦笑道:“老邹以前身边围了一堆人,现在都散了,我和老谢没走是另有原因的,本来依我们两人的计算没有错,但您来了,这形势就变了。”

    王思宇听得一头雾水,茫然道:“这也能跟我扯上关系?”

    叶华生揪着小胡子点连连头道:“当然能,本来就跟您有关系,从您下来那天起,邹海就注定要走了。”

    王思宇心说这叫什么话,怎么叫我来了邹海就注定要走了,想赶走邹海的是魏明理,老子只不过是路过打酱油的,邹海当不当县长跟我有一毛钱关系?

    王思宇抬头望了望叶华生,那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显,哥们你也太扯了吧……

    但见叶华生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似在说笑,就耐着性子点点头,抬手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盯着叶华生的眼睛道:“接着说!”

    叶华生收回胖墩墩的手指,抱起膀子,闭着眼睛讲道:“我和老谢都不是傻子,只有耿彪才是傻子,死心塌地地跟着邹海走,邹海让他咬谁他就咬谁,那是愚忠。我跟老谢原先算计的是,粟书记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必然会在魏老二推倒老邹之前出手,毕竟魏老二上面有个当市委常委的哥哥,如果让他坐上二把手的位置,就能直接威胁到粟书记的地位,所以当时我们就把赌注下在邹海这边,毕竟一直是跟着他走的,也不舍得在他危难的时候离开。但后来您过来了,形势就变了,这些日子我们两个在一起讨论了好久,最后推算出粟书记可能会采取更好的办法,既能做到不得罪魏明伦,还能在三号老板那里讨个人情,具体办法就是把您抬出来抗衡魏明理,那样市里面就是三号老板跟魏明伦抗衡,县里面就是您跟魏明理平衡,他身上的压力就小得多。”

    说着他睁开眼睛,用手指着插在山头的黑旗道:“虽然从目前来说,以您在青羊的实力,绝对不是魏明理的对手,但粟书记肯定会帮您,因为您对他威胁最小,毕竟您还年轻,如果连续破格提拔,那是会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的,三号老板行事一向谨慎,绝对不会想着让您在两三年内就当上县委书记,我能看到这点,粟书记就一定能看得到,除了您以外,青羊再挑不出有这么适合的人选来了,毕竟这里是省级贫困县,不招上面的待见,很少有太深背景的人愿意到这来,魏明理原本是捞到政绩就走,他最早也没打算长期在这扎根,要不是邹海坐不稳了,他高速修完就会拍拍屁股离开。”

    王思宇闷头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掐灭,扔到烟灰缸里,心里暗自点头,觉得这个叶华生说得倒还有些道理,假如自己是粟远山,说不定也会来招以夷制夷,都是外来户,在上面又都有背景,与其得罪一边,倒不如自己坐庄,两面叫牌。

    见王思宇半晌没吭声,叶华生抓起茶杯喝上一口,润了润喉咙,就又抬起手指,指着绿色的旗子道:“魏明理玩的是以农村包围城市,他这两年狠抓农业,虽然农业没怎么抓上来,但各乡镇的一把手都有大半被他抓在手里,要没这个资本,他也不敢跟邹海当面叫板,他这个人是个莽夫,不足为惧,但张振武这人不简单,他是挖空心思想扶魏明理上位,他自己好当常务副县长,但他心太急,官迷心窍,也不想想,粟老大怎么可能让魏明理和心腹同时占住政府这边的一二把手的位置?难道不怕重蹈邹海的覆辙?所以不管他怎么折腾,我是给他算死了,张振武最后肯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您要提防李青梅,那是他们在您身边安的一个钉子。”

    王思宇摸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着叶华生道:“叶主任,您跟我讲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华生见王思宇脸上虽然和善,目光里却透出一股凌厉之气,心里就有些发慌,手指一颤,竟揪断了好几根胡子,却浑然未觉,低下头沉默半晌,才蠕动着嘴唇轻声道:“邹海倒台已成定局,我跟老谢想投奔你,我们想当你的人!”

    王思宇哈哈一笑,从地板上站起来,摇晃了几下,摇头摆手道:“我这人官瘾不大,也没啥野心,拉帮结伙的事咱不干。”

    叶华生会错了意,以为是王思宇看不起他抛弃旧主,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我跟老谢不仗义,看邹海这条船要沉了就急着逃生,是邹海他自己挺不起来,他这人骨头太软脸皮太硬,他要是骨头硬气点,就别怕得罪魏明伦,什么阴谋阳谋的都使出来,可他不成,天天想着找个大腿抱;他要是面皮软点,干脆就扯下来扔到粟书记脚底下,让他随便踩,效仿当年的韩信,能忍辱负重静待东山再起,可他还舍不得县长的面子,您刚来的时候,我给他出主意,让他多上您这走动一下,用诚意打动您,可他呢,就是死活不肯,非得等您主动过去投靠,明明是一艘到处漏水的破船,非得摆出豪华游轮的门面,您说我们能不想着下船吗?”

    王思宇见他脸上涨得通红,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就故意皱着眉头道:“叶主任啊,我跟邹海已经谈过了,两边各不相帮,半年之内各干各的事,这红口白牙的,总不能说了不算啊!”

    叶华生一听有门,就忙走上前来,低声道:“您现在跟他魏老二斗倒便宜了邹海,只要您收下我们,等邹海被挤走了,我们立马倒过来,反正魏明理这也是想逐个击破,邹海一走,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估计就是您,不把您挤走,他怎么能睡得安稳?”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叶华生仍不死心,忙不迭地道:“我跟老谢经济上绝对没有问题,我们两个的屁股绝对是干净的,您就收了我们吧!”

    王思宇心中一阵恶寒,见火候已经到了,忙皱着眉头道:“好好,只要你们不后悔,就上我这条小帆板吧。”

    叶华生听后立时如同吃了人参果,浑身都舒坦得不得了,当即笑哈哈地掏出手机给谢荣庭打过去,两人唠了几句,叶华生美滋滋地道:“王县长,晚上老谢做东,回头我过来接您,咱们出去好好吃一顿,就喝这八千块一瓶的茅台!”

    说罢拎起塑料袋,满脸笑意地起身告辞,王思宇送他到门口,两人用力地握了下手,叶华生小心地向外张望了下,见有几个服务员正在擦地,忙转头对着王思宇神秘地一笑,嘴唇微动,悄声道:“王县长请留步,晚上八点我来接您。”

    王思宇会意地微微一笑,看着叶华生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远,摇摇头,将门轻轻地关上。

                           第六十四章
  清晨,一轮从东方升起,照得大地一片。(-)

    一缕和谐之光悄悄穿过天蓝色的窗帘缝隙,从窗外折射进来,先是占了沙发,随后移向地板,最后缓缓地爬上床头,冷冷地盯着王思宇胯下那件蠢物,那玩意却并不服输,不仅依然一柱擎天,还时不时挑衅似地抖动一下……

    又过了两三个钟头,王思宇才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嘴里嘟囔一句,终于慢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提起大脚丫子在另外那条大腿上蹭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睁开惺忪睡眼,愣愣地盯着棚顶那盏纯白色的水晶灯发呆,脑海里渐渐回想起昨天晚上喝酒时的情景。

    这刚来青羊没多久,就收了两个小弟,一个正科一个副处,他心里自然是很爽的,刚开始喝酒的时候还算矜持,都是叶华生和谢荣庭在一旁引领话题,他只是频频点头,偶尔轻描淡写地插上一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三人把那瓶价值八千元的三十年陈年茅台喝光的时候,王思宇就有些兴奋起来,嘴里的话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多了起来,大谈领导干部应该把群众放在心上,要把心思用在正地方,不能拉帮结伙搞派系,更不能任人唯亲……

    见王思宇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叶华生和谢荣庭就更加高兴,不住地在旁边附和着,他们两人是见识过王思宇酒量的,怕他没喝好,就又喊来服务员,要了两瓶六十七度的衡水老白干,三个人边喝边聊,气氛就比最初要热闹得多了。

    这两瓶白酒干下去,三个人就全喝多了,尤其是王思宇,他已经被彻底打回原形,满脸通红,嘴巴里喷着酒气,拍着桌子对着两人吼道:“以后跟着我混,没人敢欺负你们,谁敢得瑟我第一个干他!老子在市里有人,在省里也有人,老子的本家在京城如日中天……”

    叶华生和谢荣庭本来也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但听到这话,如同是天雷炸响,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蹿起来了,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相顾骇然,这时候手也不抖了,舌头也不抽筋了,脑袋更加不迷糊了,忙不迭地站在地上,争先恐后地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一个劲地表决心,连声说:“以后我们老哥俩儿就听小王县长你的,只要您发话,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不带皱皱眉头的,您指哪我们就打哪,绝不含糊。”

    “坐下,坐下……”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王思宇则拍着两人的肩膀,(实际上那是两个椅背),闭着眼睛叨咕道:“嘘!要注意保密……注意保密知道吗……谁敢说出去我就收拾他……老爷子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再后来的事,包括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王思宇是一点都记不清了,想起酒桌上说过的话,他是一把把地抓头发啊,心里这个后悔,娘了个腿的,贪杯误事,以后这酒是真不能多喝了……

    翻了个身,王思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挂钟,钟上显示已经快到九点半了,他好像忽然记起来什么,但模模糊糊的记不太真切,忙伸手从枕头下面摸过手机,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六条短信,都是张倩影发过来的,内容是:“大哥到了没有?”“你们谈得怎么样?”“死小宇你为什么不开机?”“快点开机!”“大哥的手机没信号,急死人了!”“臭小宇,你去死吧!”

    王思宇这下忽悠一下全想起来了,赶忙从床上蹿起来,蹦到地板上,嘴里叼着白衬衫,摸过裤子用力蹬上,先把把衬衫穿上,来不及系扣子,就直接把衬衣下摆塞到西裤里,从衣架上摘下西服,没穿袜子,直接跑到门口,穿上鞋子,摔门而去,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就风风火火地往长途客车站赶。

    原来昨天晚上他吐了两起,就借着酒劲给张倩影打电话,大致内容是我现在要搞国营企业转制,要花几个亿砸出个明星企业来,叫我大舅哥别给人家打工了,来我这当老板,用他比用别人强,起码我还放心……

    张倩影听后自然是乐得何不拢嘴,当即给她大哥张书明打了电话,他没提王思宇的职位,只说小宇现在在青羊县混得不错,现在有个大的投资项目,可能上面要砸下去几个亿,他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想让你去帮忙掌舵,当大老板。

    张书明几天前就已经办完事离开青州,回到春江市,张倩影打来电话之前,他正躺在沙发上打瞌睡,刚开始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犯困,脑袋里直迷糊,听到这个消息后兴奋得险些犯了心脏病,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还有当大老板的一天,当即表示明天一早就出发,坐凌晨三点半的车到青羊,找王思宇面谈。

    张倩影挂断电话后,又赶忙给王思宇打过来,说大哥明天早晨九点半到客车站,从春江去青羊的路不好走,你要记得去接他,王思宇一个劲地点头承诺,说:“嫂子你放心,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肯定把大舅哥招待好了。”

    王思宇心急火燎地往车站赶,把自行车骑得飞快,这段的路况不太好,坑坑洼洼的地面镦得他屁股生疼,但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左手把着车把,右手胡乱系着衬衫扣子,脚底下玩命地蹬…

    路过一个黑网吧,正有两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小青年从里面钻出来,吹着口哨在大街上吼:“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绿坝娘红坝娘全是他娘……”

    累出一身臭汗,好不容易感到车站,停好自行车后到前面一打听,王思宇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总算没有迟到,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就倚在小报亭边上等车。

    王思宇是见过张书明的,两人也聊过两次,知道他以前在春江市的一家罐头厂上班,曾经做过几年的生产厂长,后来被亲手带起来的徒弟给顶下去了,没办法,只好跑销售,东奔西走的也见过不少场面,挺精明个人。

    王思宇是拿定决心了,这些钱不能分散投入,那样做风险太大,就卯足劲都砸到乳品厂上,这几个亿下来,再破烂的企业也干起来了,他知道,现在好多光环耀眼的企业其实全靠银行贷款活着,只要有关系,就能大把大把的借贷,直接把银行套牢,将市场竞争的风险全部转嫁到银行方面。

    过了十几分钟,从春江方面来的车总算是摇摇晃晃地赶到了,老远就看见张书明兴冲冲地拎着旅行包走下来,王思宇赶忙连连挥手,笑容满面地走过去。

    张书明一见王思宇这身打扮,那颗澎湃的心在瞬间变得瓦凉瓦凉,顿时有种转头就跑的冲动,这和他想象也差距太大了,头发乱蓬蓬地,白衬衫的纽扣系错了一粒,西服袖口上还沾了油渍麻花的菜渍,袜子没穿脸没洗,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什么混得不错啊,简直跟农民工还差不多。

    两人握了手,张书明就闻到王思宇一身的酒气,心里就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小子是晚上喝多了顺嘴跑火车,把自己给忽悠过来了,他见王思宇拎着旅行包就往那辆破烂得都快散架的自行车上放,张书明说啥都不干了,就冷着脸说:“小宇啊,我还有急事要办,这次过来是转车,我就先不去你那了,下次有机会咱哥俩再叙叙。”

    王思宇一听这话头不对,再瞅瞅张书明的眼神,就明白过味来了,笑嘻嘻地从衣兜里翻出叶华生的名片,摸了半天却找不到手机,赶忙对张书明道:“大哥,借你手机用用。”

    张书明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五十多的车费都搭上了,也不差块八毛的漫游费了,就从腰带上抽出手机递过来,王思宇拨通手机后,电话那边传来叶华生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王思宇就笑着说:“是我,王思宇。”

    叶华生听后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弯下腰轻声道:“王县长,有什么吩咐?”

    “安排两台车马上到长途客车站,我这有贵客。”王思宇瞅了张书明一眼,说完咔嚓一声就挂了电话。

    张书明听了后忍不住就撇了撇嘴,心想你就装吧,我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谁混成啥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就你这副模样,最多再来两辆永久。

    王思宇忙从兜里摸出中华烟递过去,给张书明点上,张书明抽上一口,瞅瞅牌子,就觉得现在国内的造假水平是越来越高了,这假中华烟的味道倒还真不错。

    两个人站在小报亭边上闲聊了一会,王思宇就觉得脚痒得要命,估计是前些天在青羊乳品厂穿那大靴子捂出脚气来了,就蹲下身子脱下皮鞋,拿手指抠了半天,看得张书明直乍舌。

    正不屑间,两辆崭新的奥迪车开了过来,停好后两个司机几乎是同时把车门打开,像是比脚力似的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抢先鞠躬道:“王县长,叶主任安排我们过来的,是去政府大院还是招待所?”

    “直接去大院吧?”王思宇轻声询问道,目瞪口呆的张书明这时才缓过神来,连声道:“去大院,去大院……”

    司机帮忙把包放到后备箱里,王思宇领着张书明上了前面那辆车,后面那辆直接装上那架破破烂烂的永久牌自行车,向着县政府大院方向开去。

    王思宇坐在车里,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眼角的余光却瞥向张书明,只见他满脸涨得通红,一把把地擦汗,不时悄悄瞄上王思宇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诶,这年头不装不成啊,不装唬不住人!”王思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二郎腿跷了起来,随着车身摇晃着……

                           第六十五章

    在车上张书明给妹妹打了电话,报了平安,下车的时候,王思宇要帮张书明拿包,张书明却死活不肯,硬是自己拎着旅行包,蹑手蹑脚地跟在王思宇的后面,两人走进办公大楼的时候,恰巧政府办的小韩正匆匆从楼上下来,见王思宇上来,也不说话,冷着脸径直跑下去。

    王思宇不知道,自从他十多天没来上班,县长办公会也不参加,政府办的几个小青年就开始怀疑这位新来的王县长露出本来面目了,开始那几天小韩还跟他们争辩,后来他自己也泄气了,哪有天天不来上班的好领导?

    来到六楼的时候,王思宇恰巧看见谢荣庭从邹海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两人没有打招呼,彼此丢了个暧昧的眼神,谢荣庭就咳嗽一声,端着不锈钢茶杯昂首阔步走回办公室,王思宇心想这收小弟还得找这种成了精的,根本不用提醒,知道现在得秘密的来,不能让其他人瞧出苗头来。

    王思宇把叶华生跟谢荣庭相比较,总觉得叶华生有点飘,华而不实,并且自视过高,他给王思宇的印象就是三多,想得太多,说得太多,喝得太多。

    而谢荣庭的城府就相对深一些,有时候不用开口,递个眼神,王思宇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肚子里能装住话的主,一般还是能干点实事的。

    但叶华生也得用,身边得有个会伺候人的,自从跟郑大钧分开后,王思宇就觉得有点不适应,浑身上下不得劲,他就决定以后好好调教下叶华生,争取克隆出个郑大钧来。

    王思宇领着张书明来到办公室门口,见门是虚掩的,知道李青梅在里面,推开门一看,发现李青梅竟然把办公桌都挪了过来,心里就是一颤,暗想张振武啊张振武,你还真够狠的,这是打算全程监控啊,你就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你就不怕咱把你老婆给和谐了?

    李青梅正在电脑上打材料,见王思宇进来,赶忙将双手从键盘上移开,十指环扣贴在小腹上,笑盈盈地站起身子,柔声道:“王县长好。”

    王思宇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转身把张书明让进来,张书明显得有些拘谨,拿眼睛在屋里望了一圈后,才慢吞吞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旅行包放在脚边,想起自己刚下长途客车时的情景,脸上就一阵阵地发热,暗下决心,以后可不能再以貌取人了,幸亏人家小宇没跟自己计较,不然这机会丢了不说,脸也丢大发了。

    “这位张总是我从外地挖来的人才。”王思宇向李青梅介绍道,他可不想让张振武他们知道些什么,在底下传闲话。

    李青梅正忙着端茶倒水,这时就抬起头转过身冲着张书明点头微笑,张书明很想站起来跟对方打个招呼,可一想到王思宇说自己是老总,就觉得应该摆出点见多识广的派头出来,于是屁股向下一沉,腰杆拔得笔直,坐在沙发上冲李青梅微微点头。

    王思宇走过来坐到张书明的旁边,笑吟吟地接过李青梅递来的热茶,放在嘴边吹了吹泛起的茶叶,就轻轻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眼角的余光瞄向李青梅,见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格子连衣裙,内搭白色恤,显得清爽宜人,而且脸上也经过精心修饰过,显得格外的妩媚可人,王思宇这心里就有些痒痒的,暗想这李青梅看来很喜欢绿色,穿的衣服多以绿色为主,不知道他老公是不是也……

    李青梅很有眼力,见王思宇跟客人只喝茶不说话,就知道是自己在这碍事,忙取了文件安静地关门走了出去,这时张书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小宇啊,这才大半年不见,你已经是人上人了啊。”

    王思宇笑笑,摇头道:“张哥,客套话不用提了,咱们谈正事。”

    王思宇把乳品厂的情况大略介绍了下,也谈了自己对张书明的期望,他对张书明的要求不多,没有管理能力没关系,可以大胆使用能人,业务不熟练也可以慢慢来,但有一样,要管好每一分钱,一定要把这些钱花在正地方。

    由于这次争取到的资金远远超乎早期的预料,所以王思宇决定市财政上拨过来的款子优先解决买断职工工龄的支出和偿还部分欠款上,买断范围扩大到原有乳品厂的在册职工,家已经搬走的由相关部门负责通知转告,至于银行贷来的款子,张书明是可以自行支配的。

    由于前几次已经有过未成功的转制经历,相关评估和审批都在有效期内,缺的只是接手的私营企业主,所以这方面的手续办理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两人的讨论重心还是如何能够合理地使用资金,提高市场占有率,在这方面张书明还算是内行的,说了很多王思宇听不太懂的行业术语,不过王思宇还是面带微笑连连点头,说:“这样不错,你的想法很好。”

    没办法,当了领导就这样不好,经常要不懂装懂。

    两人坐在屋里足足讨论了二个多小时,这期间王思宇还给方如海打了两次电话,就一些疑难问题进行咨询,方如海见多识广,提供了一些有益的思路,末了,他还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银行贷款方面的事宜可与此人联系。

    王思宇拨了电话过去,与那人一谈,才知道方如海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妥帖,那人是省内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总裁助理,这次的资本运作就是先由他们公司注册一个空壳公司,法人代表填上王思宇指定的人选,随后以集团公司的名义作为担保,向银行借贷,贷款到位后直接打入注册好的新公司里。

    王思宇听后连连点头,心说姜还是老的辣,方如海做事真是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王思宇把电话交给张书明,张书明跟对方详细聊了一会,就挂断电话,那边需要他亲自出面办理相关手续,只需一周时间就能拿到各种执照,他这心里就像长了草,再也坐不住了,急慌慌地跟王思宇说自己要提前赶赴省城,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下来,以免夜长梦多,出现别的岔头。

    王思宇见他心情急切,就只好先领他去饭店出了顿饭,见张书明一副患得患失心神不凝的样子,他也很理解,觉得这很正常,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估计都会是这个表现,毕竟一夜之间就变成名义上的‘大富豪’,当然,准确地说应该是‘大负豪’,但目前国内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很多地方上的大富豪其实都是银行方面的大负豪,富的是自己,负的是国家。

    把张书明送到车站,王思宇买了些水果礼品,递给这位便宜大舅哥,又是握手又是拥抱,把张书明感动得热泪涟涟,连声说小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绝对不给你丢人,直到上了车,他还是没想到,这个小伙子为啥会对自己这么好。

    下午回到办公室,王思宇给李青梅安排了两件事情,一是联系相关部门,再次对青羊县乳品厂的资产评估等其他材料进行复核,并在本周内形成详实的材料上报过来。二是联系信访办,将过去一年内涉及到工业口的所有投诉材料整理出来,王思宇打算拿工业局开刀,整顿机关干部的工作作风,捎带修理下田大膀子。

    李青梅一心想搞定这位小王县长,所以得了指令后立即出了办公室,抓紧时间下去落实。

    王思宇则拟了份正式文件,盖好章后带着材料去县长邹海那汇报,敲开门后,见屋子里坐了几个人,都是邹海的嫡系心腹,好像正在为什么事情争论,见王思宇进来后,就停下来不说话,叶华生和谢荣庭都假装没看见王思宇,低头喝茶,倒是耿彪挺热情地向王思宇招招手,说了句王县长好。

    王思宇见邹海愁眉不展,忙说:“邹县长,要不我等会再过来。”

    邹海却笑哈哈地站起来,摆手道:“你是稀客,咱们先谈,他们的事往后推推。”

    听邹海这么一说,那几个人就都悄悄离开,王思宇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见邹海脸色病怏怏的,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屁股,知道估计是魏老二又在给他出难题了,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不好受,每天烟熏火烤的,可就算是被烤成乳猪,也舍不得下来。

    两人先是先闲扯了几句,王思宇就把打算对青羊乳品厂的改制构想提了出来,并且把材料递过去,等邹海认真地把材料看完,他又神情严肃地道:“邹县长,为了确保企业改制成功,我从市里争取到了一笔资金,应该很快就能到位,专款专用,希望县里不要截留挪用,不然我没办法跟上面交代。”

    邹海正愁着没办法在工业上做足文章,没想到王思宇竟送来这样一份大礼,他见王思宇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县长还有后手,这时脸上的愁云就一扫而光,变得阳光明媚起来,点头说:“王县长你放心,这事我会跟财政局打招呼。”

    王思宇这次其实还真的抱了雪中送碳的心思,他还是希望邹海能在正面顶住魏老二的压力,在县长的位子上一直干下去,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魏老二抗衡,叶华生的那套分析,实际上不太靠谱,粟远山那样的人物,岂能轻易被人猜中心思,把希望压在不确定的因素上,是极为冒险的行为。

    王思宇还是希望能够有一段缓冲时间,抓紧时间干出点成绩,积累人脉资源,等他把根扎得牢靠了,就不会再有顾虑了,直觉告诉他,自己和魏老二之间必有一战,就如同周松林和魏明伦之间的博弈一样,只要有了开始,除非另外一个人倒下,否则永远都不会有停止的一天,因为他们都拿不出可以等价交易的筹码。

    出了邹海的办公室,王思宇又敲开了魏明理的办公室,魏明理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见他过来,就冲沙发上指了指,继续冲着电话那头喊:“马勒戈壁的,别给我扯那没用的,你们乡的任务就是三十亩,少半根垄都不成,就这样!”

    ‘咔嚓’一声扣断电话,魏明理就丢给王思宇一根烟,跷着二郎腿道:“啥事,说?”

    王思宇知道这人的秉性,吃硬不出软,他愣你就得比他还虎,那样才能压住他的威风,于是把烟架在耳朵上,从包里掏出一张写了名字的纸,丢到魏明理的桌子上,“乳品厂这几个人我想办了。”

    魏明理皱着眉头看了上面的几个名字,点着烟抽上一口,摸着下巴问道:“怎么个办法?”

    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送进去。”

    他知道,乳品厂这几个家伙,背后站的是两位副县长一位局长,都是魏明理线上的人,所以他把这个皮球踢给魏老二再好不过。

    魏明理此时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低头看了半天的水晶茶杯,脸色才稍稍恢复过来,双眼紧盯着王思宇道:“本来按咱们说好的,工业口的事儿我不该过问,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但你刚来就整那么大动静不太好吧,你要是实在不想用他们,我出面安排,调走就是了。”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要这么定了,我服从,但有一样,得让他们把这些年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他们要是吐不利索,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魏明理抬手就要拍桌子,可举起来后,还是犹豫了下,把前额上的头发向后理了理,又铁青着脸低头看杯子,这次看了足足三分钟,才嘿嘿一笑,骂道:“马勒戈壁的,你比我还驴,成,这事交给我办,你记着咱们之前的约定就好。”

    “还好,没当场翻脸。”王思宇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走出魏明理的办公室。

    魏明理送他到门口,很友好地拍拍王思宇的肩膀,“好好干!”

    等看着王思宇进了办公室,魏明理才关上门,坐回办公桌,拿起杯子喝上一口,看着茶杯底下张振武为他写的‘止怒’二字,低声骂了句:“马勒戈壁的,止个球!”

    话音未落,就抬起手来,将水晶茶杯狠狠地摔向墙面。

                       第六十六章

    青羊县工业局的办公楼是一栋砖混结构的四层小楼,周二的下午十二点半,局长田忠实正躺在真皮沙发上睡午觉,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伸手拿起来看看号码,是家里二姑娘打来的,就赶忙接通,“二丫,啥事?”

    “爸,我看中了一件衣服,才三千多……”

    “行了,行了,别磨叽了,你自己不都上班了吗,怎么还管老子要钱,买个狗屁衣服,不短你们吃喝就不错了,马勒戈壁的,养了一群要账鬼。”

    田忠实不耐烦地挂断电话,为了要男孩传宗接代,田忠实一口气生了四个姑娘,现在姑娘们都渐渐长大了,却没一个省心的,每天争着抢着要新衣服,把他烦得要命。

    经过这么一折腾,午觉是睡不成了,田忠实从沙发上下来,坐回办公桌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本子,在上面查了查,下面的企业里今年还有谁没过来意思意思,拿着铅笔挑了几个人名画上圈,就摸起电话开打:“老刘啊,最近忙吗?嗯嗯,今天手痒得厉害,一会过来打几圈小麻将?”

    那位服装厂的刘厂长一听就明白了,田局长又缺钱了,赶忙点头道:“田局长,我二十分钟后准到。”

    这样没到五分钟,田忠实就约齐了人,坐在靠背椅上一遍哼着歌,一边看报纸,手指头时不时地捏着报纸一角搓上几下,这牌局已经断了二十多天,他如今已经痒得要命。

    本来新来的副县长上任,他没摸清底细,就一直没敢在上班时间张罗牌局,可没想到这位顶头上司上任之后就玩消失,既不接见也不开会,连个电话都没来一个,田忠实这胆子就大起来了,知道那位不过是个过路神仙,懒得理下面的事情,时间到了就会拍拍屁股走人,毕竟只是挂职干部嘛。

    二十分钟后,人就凑齐了,办公室主任胡全有搬来小桌子支上,田忠实从档案柜里把麻将拿出来,几个人就坐好,稀里哗啦地开始洗牌,办公室主任胡全有把茶水都预备好,就猫腰走了出去,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就匆匆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一看,法师号已经飘了,气得他赶紧下线,又上了战士号去报仇。

    “的,敢秒我小号,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整整一个上午,李青梅都在王思宇办公室里,两人就工业局今年的发工作计划进行着热烈的讨论,田忠实拿来的那份计划,早就被团成团丢在废纸篓里,里面废话连篇,当然丢到那里最合适。

    李青梅虽然只跟过原来负责工业的副县长赵国庆两年,但她教师出身,本身素质很高,加上做事认真,勤奋好学,所以对工业口的现状非常熟悉,两人讨论的时候,有时候王思宇故意跟她唱唱反调,李青梅一谈起工作就认真起来,一时间把搞定王县长的念头全都丢到脑后了。

    两人针对某个问题产生分歧的时候,李青梅总是据理力争,分毫不肯退让,当然,她也不是硬顶,而是很艺术地绕着话题敲边鼓,从各个角度提出自己正确的论据,每逢王思宇的态度有所松动,她的嘴角就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当然,她不知道,王思宇就是为了看她这抹微笑,才故意跟她作对,明明认同李青梅的观点,也端着茶杯一个劲地摇头,李青梅只有小心翼翼地继续纠缠下去,生怕王思宇一拍桌子,来句就这么定了。

    抬杠长学问,讨论了三个多小时,钻了几十次次牛角尖后,王思宇就觉得收获颇丰,又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嗅着李青梅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王思宇的心情格外开朗。

    草草吃过午饭后,两人终于就一些细节达成了共识,决定起草一份《青羊县工业局全年工作计划》,在这份计划里,规划出三个重点扶持产业:食品加工业、建材行业、服装针织业。又从这些行业中圈定六家帮扶企业,工业局必须集中人力下基层,通过现场办公来帮助这些企业解决生产运营中遇到的各种实际困难,并且把今年的各项工业指标进行细化,按人头分配任务,完不成任务的有非常具体的处罚措施,最严重的是直接下岗。

    李青梅对这份集合两人智慧完成的计划非常满意,就喜滋滋地打开电脑,点开软件,十指如飞,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着,将刚才讨论的内容形成文字,王思宇则踮着脚尖站在她的身后,看得非常仔细。

    “凶器,绝对的凶器,黑色真丝全棉的乳罩,型款,乳沟完整地露在外面,**够挺翘,看尺寸应该有36,怎么可能这么大呢?难道里面加垫了?”王思宇踮着脚尖瞄了半天,喉咙里咕噜一声,拿起茶水喝上一口去去火,随后伸手在屏幕的最上方一指,轻声道:“把这里的‘非常’两个字改成‘特别’,这样从表达效果上来看会更好些。”

    “哦!”李青梅听了就有些奇怪,‘非常’跟‘特别’不是一回事吗?不过既然领导发话了,那咱就改吧,于是坐直身子,抬起头来,去找那行字的位置,就在那衣服与前胸乍分还合的一瞬间,王思宇目光如炬,观察入微,终于得到了精准的结论,“没加垫!”

    “深切改成深刻”王思宇把手从她的胳膊下伸过去,指着屏幕上的字说道。

    “好的!”李青梅赶忙按着小王县长的指示修改。

    “明显的特点改成明显的优势……”

    “明显不太准确,还是改成鲜明吧…”

    “特点还是改成特色吧……”

    ……

    “唔,算了,还是把‘特别’改回‘非常’吧……”

    这样足足修改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王思宇几乎是字字推敲,总算把材料改成,他这种一丝不苟的态度不禁让李青梅大为感动,她就觉得现在工作作风如此扎实严谨的领导实在是不多见了,心里对小王县长就增添了几分敬意。

    王思宇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好,揉着发酸的胳膊,闭着眼睛回忆着:“到底碰了十六次还是十五次来着?”

    定稿后,李青梅将材料打印出来,王思宇签过字后,李青梅又拿着材料去邹海县长那里去签字盖章。

    这项工作完成后,王思宇就让李青梅把从信访办转来的投诉材料,筛选出几个比较突出的问题,王思宇把这些问题归纳整理出来,做出批示,李青梅按照他的意思又做了个附件,专门强调要加强工业局机关干部队伍建设,全面提高办公效率,并且拟定文件,建议将青羊县工业管理局的牌子直接更名为青羊县工业服务局。

    王思宇在复查这些材料时,居然发现在这些举反应工业局问题的材料中,竟掺着一封反映三木乡小学校舍老化,外墙皮严重脱落的信件,想必是信访办的工作人员一时疏忽,把材料搞混了,王思宇仔细读后就皱起眉头,暗想这样的事可是人命关天十万火急的大事,万一砸伤孩子怎么办?

    他赶忙把信交给李青梅,笑着道:“李主任,这事可归你们家那位管,我看要抓紧办啊。”

    李青梅拿着材料看了一会儿,也觉得事情很严重,她原来是学校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感情很深,对教育系统的事情自然也就格外上心,假如材料上面反映的问题属实,那问题的确很严重,人命关天的事情可马虎不得,她先是径直去了张振武的办公室,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人,去办公室一打听,原来上午就去教育局视察工作,中午都没有回来吃饭。

    回到王思宇的办公室后,李青梅不知怎的,就觉得坐立不安,于是当即掏出手机给张振武打过去,接连打了好几遍,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李青梅就一遍遍地拨打,过了三四分钟后,电话才被接通。

    “喂?青梅啊,到底什么事情,怎么一遍遍地打电话啊!”张振武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李青梅没吭声,先侧耳倾听下,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很吵,应该不像是在教育局的大楼里,倒像是在酒店的大厅里,心中就有些不满,但这些事情没法在办公室里谈,就直接把材料的事说了一遍,谁知道张振武根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懒洋洋地道:“不该你管的别瞎操心,现在经费紧张,等以后有钱了再说吧,放心,那房子不是纸糊的,没那么容易塌掉。”

    “没有经费,根本修不了?”李青梅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走到楼道里,压住怒火,低声质问道:“不能大修,简单修葺下也成啊,就四五万元的事,怎么就拖了半年解决不了?”

    张振武现在人在商场的柜台前,身边还跟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孩,他见女孩呱嗒一下撂了脸色,满脸都是不耐烦的样子,就懒得再和李青梅纠缠,敷衍两句,皱着眉头就把电话挂断了,女孩冷笑着道:“你们还真是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啊,电话里还谈工作。”

    张振武伸手揽住她的腰,轻声道:“咋还吃醋了?二丫,走,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件衣服去。”

    二丫‘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还挺恩爱的,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家长会一年才开几次啊。”

    张振武听后眉头紧皱,阴沉着脸道:“二丫,你要注意了,别三番五次的耍花招,跟我玩心眼,你还太嫩。”

    二丫顿时老实了,她可知道这个看起来像个儒雅书生的副县长,骨子里阴狠得很,就连老爸提起来都直摇头,经常在底下说,这些副县长里面,张振武最阴也最毒。

    两人买了衣服,田二丫正站在试衣镜旁照来照去,手机突然想了,接听后就慌慌张张地对张振武道:“坏了,代课老师一时没留神,有个孩子拿铅笔扎伤人了。”

    张振武一听皱起眉头道:“那你快回去吧,以后记住了,别再耍小聪明,也别乱发短信,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说完他在田二丫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田二丫就甩着屁股,急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李青梅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很是无奈,拿手指懒洋洋地扒拉着键盘,一言不发。她当然知道,张振武那实际是资金很宽裕的口子,只是他为了巴结魏明理,经常把账上的资金挪为他用。

    王思宇走过去给她倒了杯茶,李青梅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冲着王思宇笑笑,低头道:“王县长,让您见笑了。”

    王思宇忙摆手道:“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是我太草率了,这事还是应该通过正常渠道解决。”

    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见李青梅心情不太好,就笑道:“走,咱们去工业局转转,顺便出去散散心。”

    两人出了办公室,下楼上了车,李青梅打着火,开着桑塔纳调头出了政府大院,直奔青羊县工业局方向开去。

                       第六十七章

    “自摸!单吊二筒!”田忠实把手里的二筒‘蓬’地拍在桌子上,把牌推倒,笑呵呵地道:“今天的手气真好,想啥来啥。”

    那三家厂长赶忙各掏出二百块钱扔过去,造纸厂的刘厂长一边码牌一边在心里嘀咕:“***,你手气当然好了,我们三家都供你一个,再不好拿根绳子吊死得了。”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嘴里的话却得拣漂亮的说,工业局现在的权限虽然不比以前了,但对青羊县的企业来说,仍是一座绕不开的小庙,每年烧上几柱香那是必须的,特别对他们这些国营企业来说,更是要搞好关系,这里面的猫腻可不少,起码刘厂长每年都超额上缴管理费,田忠实再把部分管理费作为奖励,单独提出来作为奖励发放回去,单单这一项,刘厂长每年进项就不少,当然,这里面有一部分就要通过牌局输回去。

    刘厂长给田忠实点上一颗烟,讨好地道:“田局长啊,我看不是手气的问题,我就专门研究过您打牌的技术,那真叫一个高明,不愧是麻坛老将,有一套啊!”

    其他两人也跟着连声附和,田忠实就在心里美得开花,这手里的牌就更旺了些,只吃了两口,就又上了听。

    “五万……五万!”他正眯着眼睛搓牌的时候,外面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只见门口进来一男一女,办公室主任胡全有随后也慢吞吞地走过来,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连连向田忠实使眼色,那三个厂长倒没什么,田忠实就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叼的香烟‘吧嗒’一下掉在裤裆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裤子上早已烧出了个大洞,下面传出一股焦糊味。

    “王…王县长,您…好。”田忠实是见过王思宇照片的,一眼就认出这位年轻的挂职副县长,他本来是想说王县长您怎么来了,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王县长您好,一般领导都是上午来检查工作,哪有快下班的时候来的啊,这绝对是蓄意找茬啊,田忠实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一圈,也变麻木了,里面乱糟糟的,思维处于高度混乱之中,这时候就觉得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而是一个特大号的南瓜。

    听见田忠实喊出王县长,然后整个人跟丢了魂似地站起来,桌上那三个人也都傻了眼,他们三个都是国营小厂的厂长,本来就没什么根基,不然也不会把田大膀子当祖宗一样贡着,这倒好,陪局长打牌,被分管副县长抓了现行,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不成了现成的柴禾了么?

    三个人都觉得大事不妙,知道这次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也就不说话,只是跟木头桩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在座的老哥几个本来都是各单位的一把手,四个人的岁数加起来都快有一百八十岁了,可现在却都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子,等着这位王副县长劈头盖脸的训斥。

    李青梅见王思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涨红,眉头微微颤动着,双拳已经握得紧紧的,就知道田忠实有难了,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位小王县长工作起来既敬业又扎实,作风严谨得很,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副县长,怎么可能容忍下属上班时间打麻将呢?见王思宇的嘴角不住地抽搐着,李青梅猜测小王县长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田叔啊,你自求多福吧。”

    两年多来,田忠实每次见到李青梅都极为热情,所以李青梅对他印象很好,现在见他即将倒霉,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就把俏脸扭到一旁,等待着火山爆发的那一刻。

    王思宇终于忍耐不住了,瞪圆了眼睛,迈着大步走到麻将桌旁,桌边那四位都苦着脸闭上眼睛,把身子侧开,等着王县长掀翻桌子,然后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一顿。

    过了好一会,却没有动静,刘厂长正咬着嘴唇发抖呢,却听屋里传出‘扑哧’一声轻笑,那女人的笑声婉转动听,极为悦耳。

    他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着眼睛瞥过去,却见王思宇站在桌边,弓着身子,右边袖口已经被高高撸起,手里正摸着一张麻将,眯着眼睛在那拿大拇指捋啊捋的,终于,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喊了一声“七万!”就顺手把牌掀过来,‘蓬’地一声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子都不约而同地为之一颤,田忠实不愧是局领导,最先反应过来,瞥了一眼王思宇翻出来的那张八条,颤着声音道:“王…王县长,您也好这口?”

    王思宇望了眼桌面上那张八条,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指,点点头,微笑道:“以前在学校那会,晚上没事干的时候,经常跟室友搓几圈,大学毕业以后就没再摸了,见到之后手就有点痒,你们继续吧,我观战。”

    四个人捉对对视一眼,心想哪个敢让您观战啊,还是我们观战比较好,老刘就赶忙让出位子道:“王县长,您坐,还是您来摸几圈,我在后面观战吧。”

    “不好吧,我今儿可没带钱啊。”王思宇嘴里推脱着,屁股却已经毫不客气地坐上去了,众人见状心中大喜,心说只要这位王县长也上来打几把,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就都忙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道:“这样最合适。”

    田忠实忙把桌子上的一摞子钱全都堆到王思宇面前,满脸堆笑地道:“王县长,输了算我的,赢了算您的,咱们玩得小,也不算赌博,就是娱乐娱乐。”

    王思宇也不客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李青梅在旁边赶忙掏出打火机,兰花指如春花绽放,随着‘啪’地一声脆响,火苗蹿起老高,险些烧到王思宇的眉毛,王思宇顿时吓得一激灵,脑袋下意识地向后一闪,恰好抵在李青梅那柔软温热的小腹上。

    李青梅自己也吓了一跳,为了搞定这位小王县长,她兜里特地放了烟和打火机,没料想这次出了岔头,此时也是尴尬不已。

    王思宇在心中数到十五,才恋恋不舍地把脑袋移开,叼着烟点上火,转身对李青梅笑了笑,接着把左边袖口也挽起来,伸出双手就稀里哗啦地跟着众人洗起牌来,田忠实对着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胡全有悄悄使了个眼色,胡全有这才反应过来,擦了一把冷汗,赶忙悄悄地退出去,带上房门,重新在门把手上挂了那个“领导开会,请勿打扰”的牌子。

    这回他是不敢再回办公室了,就拉把椅子守在门口,心里不住地赞叹,厉害啊,怪不得这么年轻就当上副县长了,手腕真是高明,这几圈麻将打下来,上下级的关系就融洽得多了,这时候放过大家一马,以后这些人肯定会感恩图报的,厉害,真是厉害。

    “打多大的?”王思宇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色子,笑容可掬地问道。

    “那个……五十、一百、二百的。”王思宇下家的李厂长吞吞吐吐地说道,田忠实听了就喊糟糕,心说老李啊,你怎么这么实在啊,干嘛说那么大的,往小了说才没事,说那么大的性质可就变了,但转念一想,这桌子上的钱都是整张的,倒也糊弄不过去,似乎还是说实话比较好,他拿眼睛瞄着王思宇,想看他是什么态度。

    王思宇瞅瞅自己身前那厚厚的一沓钞票,知道最少也得七八千,歪着脑袋想了想,就笑着建议道:“还是打一百、二百、四百的吧,太小了没意思。”

    旁边这几个人这个汗啊,心说这王县长太黑了,这哪是来打麻将的啊,这分明就是来抢钱的嘛,这王县长年纪轻轻的,也忒黑了点,他这是吃准了大伙今天只能输不能赢,想往死了捞一票啊……

    李青梅站在旁边也是一怔,她没想到这位小王县长年纪轻轻的,下手可够狠的,看来这是要把桌上几位当成肥羊宰啊,她瞟着王思宇脸上充满阳光的笑容,总觉得这笑容里透着股子邪恶的味道,心里就是一凉,暗想从他今天打麻将的架势来看,也是一位贪钱的主,这以后要真是掌了权,那还不得来个刮地三尺啊。

    王思宇看起来精神奕奕,坐在那里把牌摆得整齐,故意把身子向后靠,让身前露出好大一片空地儿,打牌的时候,刘厂长就悄悄地站过来,冲李青梅笑了笑,就在王思宇身后开始比划,王思宇要是需要条子,他就摸额头,是几条就伸出几根手指,要是需要筒子,就摸鼻梁,万子就摸下颌,牌好的时候无所谓,牌不好的时候就忙得焦头烂额,比当乐团指挥还累。

    桌上那三位也不轻松,拿眼睛看老刘的时间比看牌的都多,陪田大膀子打牌时,大伙隔三差五的还敢胡上两把,不然就没意思了,可陪王副县长,谁都不肯先胡第一把,都拆着牌打。

    王思宇也够欺负人的了,要是上听早就自摸,别人打了他都不胡,非得自摸,这明显不合麻将的规矩,但肯定合乎官场的规矩,谁官大谁有理,很多约束在权力面前,都形同虚设,可以被肆意践踏。

    这样刚刚打了二十分钟,王思宇对门那位老兄就吃不消了,一个劲地拿毛巾擦汗,他运气也是够背的了,最近几把牌王思宇要胡的张都在他手里,接连放炮,他身前的钱就越来越少,于是赶忙对刘厂长说:“老刘,你先来替我一会儿,我去上趟厕所。”

    老刘知道他挺不住了,牌友如战友,大伙一向是同进退,这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了,反正送局长不如送县长,回去吹牛都能带出响来,再说了,这钱说白了也是从公家的工厂里挤出来的,只要厂子一天不倒闭,勤挤着点,总会有的。

    那位厂长出了门就开始打电话,让老婆赶紧拿五千块钱来急用,随后跑到楼下等,过了二十多分钟进来后,就看田忠实在那一把把的擦汗,说张厂长你可算回来了,这泡尿都快憋死我了,张厂长一看田忠实桌上就剩五百块钱了,王县长在那还半眯着眼睛玩自摸呢,就赶紧跑过去救驾,刚刚坐下去,就听王思宇喊了声自摸。

    田忠实的屁股离了椅子,那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地,急慌慌地跑出去打电话,等他拿钱回来的时候,发现王思宇下家的李厂长都快哭了,见他回来也不说话,抱着肚子就往出跑,田忠实这个纳闷啊,李厂长这桌子上还剩不少钱呢,怎么也出去啊,他是没搞明白,人家李厂长这次真是尿憋的,他不好意思提出上厕所,就一个劲地哀求李青梅帮着打两圈,李青梅哪知道他是急着上厕所啊,就一个劲地微笑着推辞……

    李厂长出了门口没跑多远,就赶紧扶住墙边,大腿开始一抖一抖地颤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青梅看得有些累,就到沙发上休息,快到四点半的时候,在沙发上也快坐不住了,走过去一看,那几位的脸色已经变成猪肝模样了,而王思宇则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摸样,身前的钞票已经堆得满满的,看起来已经有四五万的样子了。

    见李青梅过来,王思宇就笑呵呵地道:“李主任啊,快点点,我看三木乡小学校舍修缮的钱应该是出来了。”

    李青梅听了不禁一愣,当时就没反应过来,王思宇把牌往桌子上一撂,就点头对众人道:“感谢诸位自愿捐款帮助三木乡的小学进行危房改造,我在这代表县政府向大家表示敬意,另外请李主任尽快联系电视台的同志,对这件事情进行一个专访,不能让几位白出力,对这种慷慨解囊的义举,一定要大力宣传。”

    桌上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王思宇打这桌麻将的目的在这里,心里就多少有些服气,毕竟这也是好事,虽然是逼出来的,但总算把上班时间打麻将的事情给揭过去了,就算是涉赌被抓进去,估计也得交这个数才能出来。

    李青梅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抿嘴笑道:“王县长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正好我妹妹也在电视台,我会让她亲自采访大家。”

    王思宇把钱点好,一共是四万五千四百元,装到大信封里,直接交给李青梅道:“人命关天的事马虎不得,就交给你去做了,抓紧办。”

    李青梅用力地点点头,接过信封后,此时再看王思宇的笑意,就觉得那张脸上充满了正气,望向王思宇的眼神里也就多了几分敬意,王思宇见状微笑着摇摇头,眼角的余光不争气地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扫来扫去。

    “老田啊,咱们来谈点正事吧。”王思宇咽了一口唾沫,语音含糊地嘟囔道。

 楼主| 发表于 2012-2-14 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八章

    周三上午,青羊县工业局的几位领导坐在一起开了紧急碰头会,田忠实的眼圈黑黑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显然昨晚的睡眠不太好,他坐在转椅上,手里摆弄着茶杯,盯着桌面上的材料,一字一句地在传达着王思宇副县长做出的重要指示,几位副局长都皱着眉头翻动着手中的材料,不时拿笔在材料上划着重点,在田忠实近乎声嘶力竭的慷慨陈词中,知道工业局将面临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看来这次上面是开始动真格的了。(-)

    在将材料学习完毕后,田忠实又拿出几分信访办转过来的材料,给在座的各位副手传阅,看着材料上面王思宇的批示,几个人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额头上直冒冷汗,先不提内容,单看那字体就如同银钩铁划,充满杀气腾腾的意味。

    田忠实离开座位,站在窗前,点着一根烟抽了半天,才轻声道:“王县长的指示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对那几家特困企业,管理费全免,其余的工厂酌情缩减;全局上下要统一思想,除了那几个老胳膊老腿的留守单位集中办公外,剩下的全部下基层,领导干部要起带头作用,咱们几个全要下去,每周轮流回来一个值班;局里的小金库从即日起取消,里面的十三万元现金全部下账,可以先提出五万来作为福利发放下去;职工家属楼那边我的两栋房子全都退回来,优先解决特困职工和新婚夫妇住房难的问题……”

    “我那栋也退出来。”一位副局长低声响应道。

    “退吧,都退吧。”他旁边那位副局长脸上已经露出极痛苦的表情,就琢磨着晚上赶紧找搬家公司,把家具统统拉出来,王县长上面批示得很明白,“三日之内不退,原地免职,并且建议纪委进行深入调查,如发现其他问题,严惩不贷!”

    办公室主任胡全有在参加完会议后,也是心情沉重地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将《地狱3》的游戏目录从桌面上删除,他被分到纺织厂去帮扶,那里白天没有电脑,根本打不了游戏,晚上恐怕也得住那了,假如今年纺织厂的效益提不上去,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就算干到头了。

    下午田忠实召开了全局大会,在会上将上午形成的决议一项项地公布出来,开始时掌声不断,但到后来听说要下基层,会议的气氛就冷了下来,但见几位局领导也全无例外,底下人也就不好再抱怨什么,田忠实足足讲了两个小时,随后吩咐全体动员,把大楼内的卫生做干净了,不能留任何死角,一定要做到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明天分管工业的王副县长要过来做动员大会,所有人都要以积极饱满的精神状态来参加会议,不管王县长讲什么,都必须热烈鼓掌,哪个敢在会场捣乱,轻者扣除三个月工资,造成恶劣影响的,直接开除公职。

    开完会后,这几十号人就都乱哄哄地走出会议室,端盆的端盆,拿扫帚的拿扫帚,一时间工业局的各个楼层里人声鼎沸,尘土飞扬,不时有一撮子垃圾从窗口丢下去,气得胡全有把脑袋探出窗外,扯着脖子喊:“都他娘的别偷懒,外面也要清理的呀!”正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响,几百张麻将从局长办公室的窗子里丢了下去,吓得他顿时缩回脖子,不敢再说话。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工业局六楼的会议室里,黑压压地坐了几十人,会议室前面由五个长条桌拼出一个主席台,上面铺着大红布,桌面上摆着七个麦克风,前面的墙上挂着大红标语:“欢迎王思宇县长来我局指导工作。”

    几位副局长已经提前坐好,面带笑容地注视着门口,过了不到五分钟,在局长田忠实、办公室主任胡全有的陪同下,王思宇和李青梅缓缓地走进会议室,在几位副局长的带领下,全场人员起立鼓掌。

    王思宇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心里已经爽翻了天,但还是微微皱起眉头,停下脚步,转身对田忠实低声呵斥道:“搞什么鬼,下次不准挂标语,不准强制鼓掌。”

    田忠实赶忙连连点头,王思宇这才微笑着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走上主席台,坐在中间的位置,田忠实和李青梅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他的两旁。

    办公室主任胡全有首先作了简短的发言,代表全局向王县长表决心,一定在田局长的带领下,努力完成上级领导交代的任务,不畏苦,不怕难,群策群力,将青羊县的工业发展带上一个新的台阶。

    接着是田忠实讲话,他几乎是照本宣科地将昨天会议上讲过的材料都复述了一遍,胡全有在田忠实讲完后,大声讲到:“下面,请王县长发言。”

    随后他带头鼓掌,下面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王思宇面带微笑,轻挥右手,下面的掌声缓缓停下,他伸手将麦克风向身前移动下,拿手指弹了两下,会议室里顿时传来‘砰砰’两声响动。

    “大家都吃早餐了吗?”

    底下众人一愣,接着就是一片热烈的掌声,田忠实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是他讲的,无论王县长讲什么都要鼓掌,可没想到王县长没有讲大家好或者同志们好,而是问大家吃了没有,他知道底下这些人不是傻子,而是故意起哄,所以脸色铁青,但无可奈何,皱着眉头往下看,目光扫到哪,哪的掌声就停下来。

    王思宇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提个建议,下面不管我说什么,大家都不要鼓掌,鼓掌有时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为什么呢?因为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鼓得言不由衷,从现在开始我发问,大家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台下众人觉得有趣,就集体点头,田忠实也跟着连连点头。

    王思宇接着道:“还是刚才那句话,大家吃早餐了没?”

    底下大都点头,只有少数几人在摇头,王思宇接着又问道:“早餐喝牛奶了没有?”

    这下底下大都摇头,只有少数几人点头,王思宇继续问道:“不爱喝?”

    这次集体摇头。

    “舍不得喝?”

    这次都是集体点头。

    “大家的工资都过一千了没有?”

    集体摇头。

    “想不想涨工资?”

    众人顿时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王思宇目光温和地环视一圈,忽地大声说:“我想给大家涨工资!”

    众人听后先是一怔,随后齐刷刷地站起来,一个劲地鼓掌,这掌声比刚才热烈了十倍不止,经久不息。

    王思宇也跟着微笑着鼓掌,直到掌声都停下来,他才继续道:“可我说了不算。”

    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嘘声,接着是哄堂大笑,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下来。

    王思宇满面笑容地接着道:“我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呢?青羊县的工业说了算,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青羊的工业能够有所起色,只要大家能够完成我们今年布置的任务,我一定会向上级领导要求,给大家涨工资,要是兑现不了这个承诺,我就摘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这时台下众人的情绪已经完全被他的讲话调动起来,都扬着脖子仔细倾听,就听着这位年轻的副县长接着讲道:“有人说,青羊县的工业发展不起来,资源匮乏,资金不足,人才不足,技术不足,说得好像我们青羊人就应该受穷,青羊的工业好像再也没救了,这些言论都是消极的,不负责任的,我王思宇偏偏不信这个邪!”

    说完他‘啪’地一声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来,端着麦克风继续挥手道:“同样资源匮乏的地区,工业发展得很好的例子比比皆是,大家都知道温州的皮鞋做的好,全国的皮鞋几乎有一小半是温州出产的,难道温州的土地能长出皮鞋吗?”

    这时底下又是一阵哄笑,王思宇也跟着笑了笑,继续鼓动道:“说到资金不足,古往今来,白手起家的例子还少吗?人家身无分文都能创下亿万家财,我们青羊的工业虽然不景气,但总比那些人起点要高吧?大家说是不是?”

    底下众人齐声说:“是!”

    “那好,那就是没有人才了?我看不是,虽然我不认为在座的都是人才,但也绝不认为大家是庸才,这世界上真正的庸才很少,大部分的庸才是什么样子呢?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就是庸才,你就是有天大的能耐,每天只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水,那你就是庸才,所以,我才会把大家解放出来,走出去,走到企业中去,去帮助那些处在困境中企业,去帮他们走出困境,去把青羊县的工业给我用肩膀扛起来!依我看,我们什么都不缺,缺的是一种态度,一种习惯,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只要有了这种决心,青羊县的工业一定会好起来,青羊县的经济一定会好起来,大家的钱包也一定会鼓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底下众人再次起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王思宇和李青梅就在掌声中站起,缓缓地走下主席台,向门口走去,背后传来胡全有高亢的喊声:“现在,开始签署帮扶贫困企业的责任书……”

第六十九章

    李青梅坐在驾驶室里,没有急着打火,而是略带歉意地向坐在旁边的王思宇轻声道:“对不起,王县长,给您添麻烦了。(-)”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其实王思宇并没有准备今天的讲话稿,而是交给李青梅去做,可没想到李青梅早晨急着送洋洋去学校,就把晚上辛辛苦苦准备好的稿子忘在书房了,两人坐车赶到工业局门口的时候,李青梅才忽地想起来,这时田大膀子已经笑吟吟地迎上来了……

    “您讲的可真好。”李青梅微微一笑,理了理额前长发,打着火,车子缓缓地驶出工业局大门口,向县政府方向开去。

    “真的好吗?”王思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破败的街景映入眼帘,车子在路上不时颠簸着,王思宇摇了摇头,打开车窗,燃上一根烟,在火光明灭中陷入沉思。

    再漏*点的演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是苍白无力的,要想真正扛起青羊县的工业,仅仅依靠企业自身,再加上工业局的人,或者最后加上王思宇自己,这些都是远远不够的啊……

    小车刚刚开到县政府前二十几米远处,李青梅就踩了脚刹车,王思宇身子一晃,从沉思中猛然惊醒,诧异地望向李青梅,却见她向前努努嘴,王思宇抬头望去,这才发现,政府大院门口黑压压地聚集了几十号人,那些人正情绪激动地在那大声地喊着口号:“青羊乳品厂不能倒闭!”“谁让乳品厂倒闭谁就滚蛋!”

    王思宇刮着鼻梁笑了笑,知道这是那几个家伙已经得到风声了,也可能是魏明理故意在给自己制造障碍,如果此事闹大,他就会给自己扣上一顶工作作风野蛮粗暴,引发群众不满,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帽子,让自己陷入被动。

    “要不……从后门进去?”李青梅迟疑了下,扭过头来,轻声问道。

    “就从正门走。”王思宇神情自若地向前一指,接着跷起二郎腿,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李青梅见状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年轻的副县长还真有一种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她哪里知道,王思宇和这些闹事的家伙混得有多熟……

    在按了六七声喇叭后,人群总算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路,王思宇把头压得很低,没有让外面的人认出他来,车开进大院后,王思宇才发现,左右两栋办公大楼的窗子几乎都是打开的,每扇窗子背后都探出几个脑壳,都在向外观望,恐怕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县委书记粟远山了。

    深吸一口气,王思宇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心里默念了一句:“”,随即在李青梅的陪同下,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人群的几米外,叶华生正带着几个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在不停地向人群做着劝阻工作,可无论他说什么,这些人就是不相信,非要让县委书记出来说话,必须当众承诺,不让青羊乳品厂倒闭。

    叶华生正无可奈何间,面前的人群突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这些刚才还张着嘴巴大喊大叫的家伙,此时却都满脸惊疑不定地向他背后望去,叶华生赶忙回头,却发现王思宇正微笑着走到他身边,他赶忙擦了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冲王思宇微微点头,随即转身对人群喊道:“这位是负责工业的王县长,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向他提问,相信王县长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爆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男人们集体喊了句:“我草!”女工们则齐声惊呼道:“诶呀妈呀!”

    王思宇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好半天,才涨红了脸站起来,咳嗽两声,又向前迈了两步,高声道:“咋了,这才分开几天啊,就不认识我啦?”

    众人还没有从惊愕中醒来,都面面相觑,只有那个做卫生的哑巴女工拼命挤出来,对着王思宇大声喊道:“阿巴…阿巴…阿巴…”

    这时奶粉车间的一个矮个子工人抓着头发道:“咋不认识呢,我说你咋不干了呢,原来是跑这来当副县长来啦!”

    他话音刚落,就被站在他身后的李大能耐一脚蹬在屁股上,‘扑通’一声摔了个腚顿,屁股险些摔成两半,李大能耐低声骂了一句:“马勒戈壁的,人家那叫微服私访,不懂别乱吵吵。”

    王思宇瞅着李大能耐嘿嘿直乐,摸着下巴道:“整出这么大动静,是你张罗的吧?”

    李大能耐抓抓脑门,也跟着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道:“刘秘书说了,上面要让乳品厂倒闭,告诉我们得整点动静出来,不然这厂子就完了,我们一合计,就过来抗议一下,没想到你在这,小王……王……大县长,到底是咋回事啊?”

    “他在造谣!”王思宇用力地挥动一下手臂,大声问道:“大伙是信他的,还是信我的?”

    “我是信你的了!”李大能耐笑着回道。

    “我们相信你!”前处理工段那几个哥们也跟着嚷嚷道。

    “我们老哥俩也信你的!”锅炉房的老李头和制冷间的老张头对视一眼,大声道。

    “小王,就算他们都不信你,我都信你!”化验室的小胖姑娘在人群里挤不出来,只好拼命地扯着嗓子喊道,其他人也跟着连声附和。

    “那好,既然你们相信我,那我就跟大伙承诺,只要有我王思宇在这青羊县一天,青羊乳品厂就绝对不会倒闭,而且,还会变得越来越好!”王思宇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人群变得异常安静,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王思宇的形象在他们眼中变得异常高大起来,老李头眯着眼睛仔细望去,似乎能从王思宇的身上看出一道光环,锃亮锃亮的,他使劲地揉揉眼睛,才发现光环不见了,却见王思宇挥动着右臂大声吼道。

    “现在我宣布,免去原青羊县乳品厂厂长夏钟声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原青羊县乳品厂副厂长李成德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化验室主任林希敏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厂长秘书刘成的职务,从即日起交接工作,限期离厂。”

    “免去……”

    随着王思宇的每一句‘免去’,人群中都会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毕竟这些人中饱私囊,平时仗势欺人,作威作福,早已被众人所痛恨,现在看到王思宇将他们一一免职,心中痛快到了极点,不知是谁最先鼓动,众人发一声大喊,猛地冲了过来,将王思宇抬起,高高地抛在空中,接住之后又再次抛起……

    “草!草!等会,马勒戈壁的,还没说完呢!”王思宇被这些家伙搞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竟然口不择言,把脏话骂了出来,站在旁边的李青梅本来已经被这场面感动得一塌糊涂,此时听到王思宇满嘴脏话,忍不住羞红了俏脸,转过头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华生揪着小胡子在那怔怔地发呆,随着王思宇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地,不住地抬头低头,心里暗自赞叹道:“这次终于是跟对人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这青羊县的将来,必定要寄托在这位小王县长的身上,自己以后一定要专心辅佐他……”

    大家闹了足足五分钟,才把王思宇重新放到地下,王思宇双脚落了地,这悬着的心总算沉了下来,赶紧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手忙脚乱地把腰带重新扎上,这时叶华生忙从旁边递过刚才脱落的一只皮鞋,王思宇见那鞋已经被踩得变了形,就心疼得不得了,赶忙凑合着蹬上,转身后退了三大步,才站稳身子,他是被众人的热情给吓坏了,就做出一副随时准备仓皇逃窜的姿势,对着人群接着喊道:“李大能耐!”

    “到!”李大能耐大吼一声,向前迈出一大步,双腿并拢,打了个立正。

    “我任命你为青羊县乳品厂生产厂长,负责管理奶粉和液态奶车间的全部生产事宜,从即日起上任。”王思宇大声吼道。

    “是!”李大能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心想这小王县长够意思,我当初没把他提成副班长,人家这次把我提成生产厂长了。

    “王春香!”

    “到!”

    “我任命你为青羊县乳品厂化验室主任,负责化验室的成品、半成品的检验工作,尤其是原料奶的验收,哪个敢再内外勾结,你就给我开除她!”王思宇继续吼道。

    “是!”小胖姑娘涨红了脸,握着小拳头退回人群中。

    “李严!”

    “到!”

    “我任命你为……”

    ………

    当几项任命都已落实后,王思宇终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拿眼睛在人群里找来找去,大声问道:“二傻子来了没有?”

    “到!”二傻子满脸通红地大喊一声,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咔’地在原地打了个立正,心说小王真够意思,没想到我也能当官,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心想这二傻子咋也能当官呢?

    “马勒戈壁的,你欠我的三十块钱不用还了!”王思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吐了口唾沫道。

    二傻子那颗驿动的心在瞬间平静下来,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在众人的哄笑中退了回去。

    “都给我回去干活去,哪个也不许偷懒!”王思宇最后吼了一声,从地上摸起一块砖头,这一大群人就轰的一声散掉了,转瞬间就跑出老远,只有李大能耐在十几米外回过头来大声喊:“小王,改天我请你喝酒!”

    王思宇把砖头扔在一边,拍拍手,望着身边目瞪口呆的一众工作人员,皱眉道:“怎么了?”

    众人集体摇头,齐声道:“没怎么!”

    王思宇就跟着李青梅往大院里面走,刚刚走了几步,却见楼上的窗口处传来稀稀落落的巴掌声,这掌声似乎能够传染,不大一会,几乎所有的窗口都有人在热烈鼓掌,王思宇没有陶醉在这片掌声里,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眼神直勾勾地盯在李青梅那摇曳生姿的柔美身段上,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第七十章

    “啪!啪!啪……”魏明理面色阴沉地鼓着掌,转身坐回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其他几人也都从窗口退回去,神情沮丧地坐回沙发。(-)

    “马勒戈壁的,早知道听军师的好了,就你们两个给出的馊主意,这可倒好,没上着眼药,反倒给人家长脸了。”

    魏明理从桌上拿起崭新的水晶茶杯,从茶壶里捏些花茶扔进去,又拉开抽屉,从里面一个塑料袋里摸了一小撮五味子,丢了进去,慢吞吞地走到饮水机旁添了热水,就坐回座位上,盯着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的两位副县长运气,那两人中以赵国庆最为沮丧,他也从亲戚那得了不少的好处,这次恐怕是要吐出来了。

    张振武叹了口气,摇头道:“人家既然能用那种口气说话,就说明乳品厂那边已经尽在掌控了,瞧瞧今天这场面,那肯定是下了大功夫的,老魏啊,别再去惹他了,小不忍则乱大谋,那小子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把他惹急了,对咱们没啥好处。”

    分管农业的高春发也在旁边跟着附和道:“还是军师说得对,我们都听军师的就好了。”

    他前一段带着几个乡长到外地考察,今天上午才回来,对这里边的事情还不太清楚,不过他总认为按照惯例,只要听张振武的,准没错。

    魏明理喝了口茶,摇头道:“这小子要不是老周的人就好了,其实有时候我挺喜欢他那驴劲的,这小子不孬,应该能干事,可惜啊,越是这样就越得挤走他,不然那就是养…那个…养虎为患!”

    屋子里的人一听魏老二居然说了句成语,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都说魏县长进步很快,都会甩词了。

    魏明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挥手道:“就听军师的,你们两个告诉他们几个,多吐点,先别把事情搞大,这时候别去惹他。”

    赵国庆和旁边那位副县长听了连连点头,自觉没有面子,就赶忙找了借口,回到各自的办公室里拨拉电话。

    听见那两人的脚步声走远,张振武扭头冲着门口低声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魏明理听了这话脸上就有点发烧,其实这事还真不怪那两位,是他打算给王思宇点颜色看看,不过害怕被张振武知道后没完没了地磨叽,这才把责任一股脑地都推给赵国庆他们两个。

    张振武瞧着他的神色就猜了个**不离十,就赶紧继续敲打道:“老魏啊,你能不能成功上位,这里面有两个未知因素,那小子就是,粟书记就是,你最好听我的,别去碰,抓紧搞定。”

    魏明理听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去探过的口风,老家伙还是不肯表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给老大打电话,他说这事他不能参与,不然被一号老板知道了,反而会坏事。”

    张振武听完理了理头发,抱着膀子往后一倒,点头道:“不能拱得太急,否则粟书记可能会出手弹压,看来还是以我这边为主吧,耿彪快咬钩了。”

    魏明理听了嘿嘿一笑,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嘿嘿地笑道:“振武,就辛苦你了,晚上带上老高,咱们三好好喝上一顿,今天晚上就别回家了,马天乐又从外面弄来几个水灵妹子……”

    他刚说完这话,三人就不约而同地嘿嘿笑了起来。

    王思宇没有想到张振武会把自己比喻成,粟远山也没有想到张振武会把自己比喻成,张振武更加没有想到,他口中的现在正坐在的办公室里。

    “喝茶!”粟远山的声音放得很轻,但依然是一副发号施令的语气,听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王思宇笑了笑,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茶杯,端起来浅浅地品上一口,就握在手中,轻轻地转动着,仿佛那样能让自己感到一丝暖意。

    县委书记粟远山的办公室很大,但光线很暗,宽大的窗子挂上了两层厚厚的窗帘,把外面的阳光全都遮挡住,粟远山就坐在暗影里,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盏台灯,台灯的光线被调得很暗,只能照到桌面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那里放着一包烟,一盒火柴,外加一管签字笔,王思宇已经很努力了,还是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凭借直觉感受到,粟远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那目光阴测测的,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

    两只皱巴巴的手从暗影里伸出,慢吞吞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摸起火柴盒。

    “嚓!”火柴擦动的声音。

    粟远山点上一根烟,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把火柴摇灭,丢到烟灰缸里,手里握着火柴盒‘哗哗’地晃动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长得太难看,脸上都是红斑,对阳光过敏,所以除非特别必要,白天很少见人,你来青羊快一个月了吧?”

    “二十四天。”王思宇的话语也放得很轻,但很清晰,声音里没有任何感**彩,对这位坐在暗影里的老人,王思宇本能地保持着一丝警觉,这人据说在当县委副书记的时候,就把持了常委会,那种事情发生在现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错!”粟远山似乎是很满意,声音中带着一丝欣赏的意味,他慢吞吞地抽了几口烟,就轻声道:“我不喜欢粗枝大叶的人,那样的人干不好工作,记忆力不好的人通常都有懒惰的毛病。”

    说完停顿了下,似乎是在补充自己刚才所讲的话,他拿手指轻轻指了指脑壳,“是这里懒惰,不爱动脑筋!”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我其实是个粗心大意的人,经常忘记很多事情。”

    “哦?”粟远山的声音里并没有半点疑惑的意味,嗓子里之所以会发出那种音调,似乎只是为了接管话语权而进行的过渡,他又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火柴盒,沉声道:“那可是个不太好的习惯,我这个火柴盒用了三天,里面应该还剩二十七根。”

    说完他竟然把火柴盒丢了过来,王思宇只好伸手接住,好奇心作祟下,他忍不住把火柴拿出来数了起来,接连数了两遍,都是二十四根。

    ………

    “怎么样?”粟远山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一口浓烟,饶有兴趣地望着坐在茶几后面那个年轻人,似乎是觉得不过瘾,应该再加点料,他忍不住加重了声音道:“我还没老糊涂吧?”

    “¥¥”王思宇突然有种海扁这老家伙一顿的冲动,当然,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只好苦着脸摇头道:“粟书记,您今天的烟抽得有点多,要多注意保重身体,那个……吸烟有害健康。”

    粟远山听了‘嗨嗨嗨’地笑了起来,笑得王思宇头皮发麻,脊背上直冒凉风,心想大概传说中夜枭的笑声就是这动静。

    笑了半晌,粟远山又咳嗽了几声,把指间的半截烟掐灭,心情似乎极好,点头道:“好,那就听我们小王县长的建议,我今天就不抽了。”

    王思宇没有接话,只是很安静地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姿态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你也抽根吧,没事,在这不用拘束。”粟远山的声音在瞬间似乎又恢复了冷淡,但语气却加重了些。

    王思宇微笑着掏出烟,拿打火机点上,抽上一口后,把打火机轻轻放在茶几上,端起茶杯,吞进去两大口,终于缓解了一丝莫名的紧张情绪。

    “我这个老头有点守旧,跟打火机相比,我更喜欢用火柴。”粟远山像是在对王思宇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用打火机更方便。”王思宇的声音似乎是在解释,也像是在争辩。

    “先不提这个了。”粟远山摆摆手,摸起桌子上的茶杯,‘提溜提溜’地喝上好一会儿,才放下杯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你很好,没给周副书记丢脸。”

    王思宇知道他指的是处理乳品厂工人闹事这件事,就刮着鼻梁笑了笑,没吭声,在这种老狐狸面前,不能说太多的话,多说多错。

    粟远山把身子向后仰了仰,闭上双眼,架起二郎腿,身子在转椅上颤巍巍地摇动着,半晌,才又轻声问道:“有几成把握?”

    王思宇摆弄着手中的茶杯,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保守些,就轻声回答道:“八成!”

    “八成?”粟远山皱皱眉头,摇头道:“就靠那五百万?我看连三成都不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王思宇笑了笑,稍稍提高了些声音,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前期应该能到位一个亿,如果有必要的话,后期可以继续注资四个亿!”

    粟远山听后身子忽地一僵,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身子坐正,伸手刚想去摸桌上的烟,却突然记起之前说过的话,那只手就在中途改变了方向,从笔架上抽出一管狼毫笔,拿在手中摆弄了半天,才轻声道:“这么大的手笔,周副书记好大的魄力啊!”

    王思宇不想去做过多的解释,有些事情,越解释越麻烦。

    “嗯,好好干吧,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粟远山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笑吟吟地抬头道。

    “右边那栋楼里太吵了,我希望能安静半年。”王思宇摸着下巴道。

    “嗨嗨嗨……”粟远山再次笑了起来,王思宇的后背又开始一阵阵地冒起凉风来。

    “好说,你抓紧去办吧,好好干,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叫沈飞进来。”粟远山说完把狼毫笔插回笔架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摆了摆右手。

    王思宇如遭大赦,赶忙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来到外间,冲沈飞点点头,轻声道:“沈秘书,粟书记叫你进去。”

    沈飞忙笑着站起来,跟王思宇握了下手,就拿着纸笔走了进去,粟远山见他走了进来,就慢悠悠地道:“三件事,第一、去告诉邱义,让他安排一下,把张振武给我送到省党校学习半年;第二、让罗旺财派人把那个叫‘在水一方’的洗浴中心给我封了,别抓人,就封六天;第三、这个周末常委们一起搞个活动,就出去钓鱼吧,请邹县长安排,最好是夜钓,咳咳……”

    李青梅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秀眉紧锁,半个小时前,沈秘书扳着面孔将王思宇叫走后,她就有些焦虑,毕竟,在这个县城里,没有人不畏惧那个深入简出的一把手,包括他的丈夫张振武,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县长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正摸着下颌思虑间,只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王思宇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进来,李青梅的心里就是一沉,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王思宇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坐回座位后喝了一口茶,随后对着神情紧张的李青梅笑了笑,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了一个代表胜利的‘’字型。

    李青梅会错了意,站在原地愣了一下,俏脸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迟疑半晌后,终于咬着嘴唇走过来,从兜里摸出一根烟,轻轻地夹在那两根手指中间,接着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上火,之后低着头回到座位上,拿着笔在纸上写起材料来。

    王思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心里已经爽到了极点,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下班后,李青梅开着桑塔纳急匆匆地往青羊县实验小学的方向赶去,都已经快到地方了,才忽地记起,早在前天洋洋的奶奶就曾打过电话,说这两天接孙子到那边去,洋洋的爷爷成天唠叨着想洋洋了,想洋洋了。(-)

    其实李青梅是不主张孩子在爷爷奶奶家呆太久的,毕竟隔代人隔代亲,时间久了难免会把孩子宠坏,养成很多不好的习惯,比如这些日子洋洋就已经学会了用不吃饭来要挟她买喜欢的玩具,这就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但没有办法,毕竟老人上了岁数,难免会生出孤独之感,如果有小孩子在身边活蹦乱跳的,心情也会开朗许多,有益健康,所以思前想后,李青梅还是不忍心拒绝,只好应承下来。

    虽然已经记起来了,可李青梅还是有些不放心,怕老太太岁数大了,一时记错了日子,就依然开车来到学校门口,这时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家长,没过几分钟,一年级的孩子们就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排队走了出来,家长们顿时让开一条通道,不时有人从队伍里领走学生。

    李青梅终于从人群中发现了洋洋的奶奶,老太太今天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显得格外喜庆,她踮着脚向队伍里喊了一嗓子,洋洋就大声地喊着‘奶奶、奶奶’飞奔过去,李青梅赶忙低下头藏好,怕被洋洋发现,到时候少不了一顿哭闹。

    再次抬起头时,发现老太太正牵着洋洋的小手站在道边,看来这次老太太是有了经验,也下足了本钱,买了一大堆好吃的零食,洋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不快,小孩子就是这个样子,见了好吃的好玩的,就把爹妈都丢到脑后了。

    直到看着祖孙两人上了车,李青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小心地掉转车头,沿着主街不紧不慢地往家赶。

    张振武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今晚还得去魏明理那边应酬,肯定不能回家住了,洋洋也不回家,她就不想自己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于是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想叫青璇来家里做伴,可李青璇却在电话那头嚷嚷着快忙死了,晚上还要加班,李青梅这才神情沮丧地撂下手机,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抵着下颌,慢吞吞地开着车子,目光在车窗外漫无目的地掠过。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风渐渐大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有雷阵雨,李青梅见天边已经出现了几朵乌云,正在缓慢地向这边移动,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覆盖住整个青羊的天空,街边的许多小店都已提前关了门,路上的行人也都急匆匆地往家赶,似乎只有她自己没有急着回家的念头。

    拐过一个马路弯,李青梅突然发现前面不远的修鞋摊上,停着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而王思宇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一只脚穿着皮鞋,另一只脚踩在拖鞋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信手翻动着,街市上吹过的风不时地把书页哗啦啦地吹起,他却似毫不在意,似乎兴致很高,大声地对着旁边的修鞋匠朗诵着杂志里的内容,而那位修鞋匠肯定不知道他身边坐着的这位小青年是位副县长,架子竟然比王思宇还要大,王思宇读了半天,那修鞋匠才抬头对他笑笑。

    李青梅悄悄地把车子停下来,没有打开车门,而是坐在座位上笑吟吟地看着那里,她现在对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充满了好奇,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李青梅是从内心深处钦佩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他不但朝气蓬勃,身上更有一种很多人都无法与之相比的魄力,如果把青羊县比作是一座丛林的话,这个人就是丛林里的幼狮,虽然还没有开始崭露头角,但偶尔狰狞,就已经露出王者风范。

    她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了张振武的判断,这个年轻人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不但头脑灵活,骨子里更是充满了干劲,而且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能够很轻易地感染身边的人,让他们相信他,并且愿意追随他,工业局和乳品厂的那些人,就是明证,也许用不了几年,这个年轻人就会如同老公描述的那样,成为青州市令人瞩目的风云人物。

    想到这里,李青梅不禁握紧了方向盘,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搞定这位小王县长,为老公的将来留条后路,也许早点认识这位小王县长,青璇就不必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了……

    ——————————

    鞋子很快就修完了,王思宇把杂志丢到旁边,接过皮鞋,拿到手里掂了掂,仔细看了鞋帮上细密的针脚,就冲着修鞋匠伸出大拇指,嘴里啧啧地赞叹了几声,随后将鞋蹬在脚上,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感觉舒服多了,他赶忙从裤子兜里摸出一块钱硬币递过去,老人接到手里瞄了一眼,就揣进衣兜里,笑呵呵地冲王思宇摆摆手,大声提醒道:“要下雨了,小伙子,早点回家吧。”

    王思宇点点头,蹭蹭地向前跑上几步,飞身一跃,就已骑上自行车,抓住车把,拿后脚跟轻轻一弹,就把脚架踢开,瞅瞅天边渐渐飘近的乌云,赶忙蹬着自行车下了道,急匆匆地往招待所的方向赶去。

    刚刚骑出十几米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嘀嘀’的轿车喇叭声,转身看去,却见李青梅正开着桑塔纳从后面超了过来,王思宇赶忙皮鞋点地,刹住车子,李青梅将车子开到近前停下,摇开车窗,探出头来,笑吟吟地道:“王县长,还是我送您回去吧,外面就要下雨了,小心淋湿了身子,会感冒的。”

    王思宇见她车里空无一人,心里就有些躁动起来,假意抬头望望天,踌躇了下,就点头微笑道:“那好吧,李主任,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拐进旁边的巷子里,把自行车停到巷尾,这才转身返回来,李青梅忙打开车门,王思宇抬腿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安全带系好,随手将车门关上,微笑着冲李青梅点点头,刮着鼻梁问道:“李主任,今天不用去接孩子吗?”

    李青梅笑着摇摇头,道:“洋洋去他爷爷家了,今晚上不回家住,王县长,咱们直接去招待所吗?”

    王思宇赶忙摇头道:“天天在招待所吃饭,实在是没有胃口了,找一家饭店吧,我今天特别想吃糖醋鲤鱼。”

    他在下班前,就无意中听到李青梅和张振武在楼道里的对话,知道张振武今晚不回家,这时听说小孩也不在家,脑子里就有点乱,各种各样的念头就全涌上来了,他对李青梅的旖念也并非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倒是碰到了,就下定决心,好好把握。

    似乎是由于下了班的关系,王思宇觉得自己的身份从走出政府大院那一刻起就发生了转换,由一位负责工业的副县长,变成了刚才坐在道旁的社会小青年,而上了李青梅的车后,就变成了一个跃跃欲试的猎手,正准备精心设计一个陷阱,捕获这头漂亮的梅花鹿。

    李青梅哪里晓得王思宇竟然存了这样的念头,她伸出白皙细腻的手指,信手拨弄下额前被风吹散的秀发,蹙着眉头想了想,就柔声道:“我知道有家鲁菜馆,那里的糖醋鲤鱼还是很正宗的,只是有点远,在河西。”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就麻烦李主任了,今天我请客,正好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这话正中李青梅的下怀,她现在也是一门心思的想搞定王思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在办公室的接触那是工作关系,假如能够建立良好的私人交往,那才能真正搞定这位小王县长,想到这,李青梅不禁有些感激地望了望远处的乌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摇头道:“王县长不必客气,还是我请客好了。”

    说罢打着火,小车缓缓地向青羊桥方向开去,王思宇眼角的余光瞥去,就觉得身着浅绿色丝质吊带裙的李青梅今天显得格外性感,妩媚中透着成熟,虽然未着粉黛,但眼角眉梢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迷人的韵味,实在是难得的清丽佳人。

    目光从莹白挺直的颈项下移,吊带旁是光洁无瑕的香肩,再往下看,如薄纱般细腻光滑的丝质面料轻柔地贴在曼妙柔软的娇躯上,王思宇就不禁又吞了口水,身边这位妙龄少*妇整个人就如同熟透的蜜桃,虽未入口,只需拿眼望去,就已经能够生津止渴了。

    李青梅在专心开车,她当然不会知道身边这位小王县长此时正在偷偷窥视着她想入非非,大流口水,而王思宇也没有想到,身边这头漂亮的梅花鹿,竟然也存了搞定猎人的心思。

    其实这都要怪张振武,他虽然看人奇准,但毕竟不是国家二级卜卦师,没有看到王思宇文静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的心,所以才会干出这种送羊入虎口的蠢事。

    车子在过了青羊桥后,李青梅见车窗外的天空中大片的乌云已经挤压过来,天空很快地昏暗起来,外面不但行人稀少,就连出租车都已经看不到一辆,她这时就有些担心,怕到时候雨太大看不清路,回来的时候不方便。

    正想着要改变主意,却见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王县长,此时却眯着眼睛靠在沙发座上,好像正在打瞌睡,她就又觉得机会难得,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再改口就不太好了,想到这,她非但没把车子提速,反而将车速降下来,努力把小车开得更平稳些。

    王思宇此时虽然眯着眼睛,目光却从双眼间的缝隙里溢出,一直盯在李青梅隆起的胸前,他此时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暗想今晚该不该出手,假如不能成功的话,很容易就会打草惊蛇,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靠近。

    毕竟对方不是轻浮女子,相处的时间也太短了,自己又不是赵帆那情圣,勾搭女人上床如同探囊取物般轻松,不过越是觉得难以得手,就越是感觉格外的刺激,大胆冒进和水到渠成那是两种感觉,相对而言,王思宇更喜欢前者,他甚至现在就有种冲动,思量着,假如把手向左移动三公分,李青梅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他并没有冒险,而是心中暗下决心,让老天来裁决,假如今晚可以下手,就在车子赶到饭店前下雨,让雨滴阴湿路面,否则的话,就继续耐心等待更好的机会。

    沿着主街开了约莫十几分钟,李青梅皱着眉头踩了脚刹车,前方的路面被挖了深沟,似乎是在更换地下管道,车子没有办法再往前走,只能停靠在这里。

    “王县长,这就到了。”李青梅轻声召唤了一声,王思宇不好再装睡,只能从沙发上坐好,抬头望望老天,失望地摇摇头,暗自骂道:“这满天的乌云就是不下雨,真是天意啊。”

    两人下了车,李青梅将车锁好,拿手向前方一指,轻声道:“过了这条街就到了,那里有家叫全会楼的鲁菜馆,据说店主老家是济南人,手艺很正宗。”

    王思宇无精打采地点点头,跟着她加快了脚步,刚刚走出十几米米远,就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刹那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李青梅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发足狂奔,王思宇却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十二章

    饭店里面就餐的人不多,王思宇在窗边捡了位置坐下,脱下湿漉漉的上衣,拿手拧出一摊水来,随后挂在旁边的椅子上,李青梅则站在靠墙边的一个风扇旁,打开风扇的暖风,用手摆弄着吊带裙,盼着早点将衣服吹干,她现在湿漉漉的样子,足以让任何生理正常的男人产生犯罪的**。

    女服务员先走到王思宇这边倒了茶水,随后递过菜谱,王思宇把菜谱接过来,信手打开,翻弄了几页,就压低声音报了几样菜名,然后端起茶水,冲着李青梅那边努努嘴,女服务员会意,拿笔在菜单上记了挑了几个勾,就转身走到李青梅那边,李青梅没有伸手去接菜谱,只是微笑着点了两盘水晶饺子。

    过了十几分钟,李青梅终于把上面吹干,就拎着裙摆走过来,王思宇忍住笑意,伸手从裤子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后深吸一口,嘴里冒着青烟道:“我给你点了啤酒。”

    李青梅忙摇头,悄声道:“王县长,我是喝不了酒的。”

    “能喝多少喝多少,没关系的。”王思宇心里多少有些失望,酒能乱性,对男人如此,对女人也不例外,没那玩意鼎力相助,想搞定李青梅恐怕很难。

    这时服务员拿了青州啤和一瓶半斤装的五十度伊力特曲来,摆在桌面上,李青梅见状只好点头道:“小王县长,那我只喝半瓶,毕竟还要开车。”

    王思宇忙岔开话题,表情严肃地道:“李主任,我明天就要带上乳品厂的资产评估报告和其他材料去青州,可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这边的事情,又要劳烦你了。”

    李青梅点点头,又瞥了王思宇一眼,见他眉头皱紧,心里就有些发慌,唯恐错过大好机会,白白跑了这么远的路,想了想,就拨弄着手中的筷子,也转移话题道:“我结婚以前常来这里吃饭,那时候振武还是教育局的小职员,他喜欢打台球,所以我们周末经常到旁边那家台球厅玩上一整天。”

    王思宇见她拿右手拨弄着筷子,左手的拇指却微微跷起,心中就是一动,忙顺着她的话题问道:“李主任喜欢打台球?”

    李青梅不好意思地抬手理了理湿漉漉的秀发,点头道:“很小的时候家里摆过台球厅,七八岁的时候就摸过球杆,我和振武就是在台球厅里认识的,他说喜欢我打台球的样子。”

    王思宇点头道:“女孩子打台球的样子肯定是很特别的。”

    “很多年没打了啊,真怀念那个时候啊。”李青梅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等了半天,也没见王思宇邀请,心里就急慌慌的,暗想:这位小王县长怎么还不上钩啊,这时候你应该说一会吃完饭去打两杆吧!说啊,快说啊……

    王思宇手里摆弄着茶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在她跷起的拇指上,那手指圆润白皙,玲珑可爱,一时间已经忘了神,根本没留意到李青梅刚才的讲话,直到李青梅轻轻地咳嗽一声,他才抬起头来,望着李青梅的背后微笑道:“菜来了。”

    李青梅扭头望去,只见女服务员正端着几盘热腾腾的菜走来,心里就有些嗔怒,但脸上却笑吟吟地道:“还真有些饿了呢!”

    王思宇没有想到,在他绞尽脑汁一心想搞定对面的妩媚少*妇时,对方也已经挖好了坑,心急火燎地等着他往里跳,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把心思放在饭菜上,这饭吃得就有些沉闷,王思宇在喝了一杯白酒后,笑着往李青梅的碗里夹了几块肉段,轻声道:“这个好吃,多吃点。”

    李青梅不知不觉也喝了两杯啤酒,就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就把杯子放在桌上,拿筷子夹了那枣红色的肉段放进嘴里,只觉得软烂滑腻,味道醇香,倒也可口,就忍不住自己又夹了几段。

    王思宇嘴角勾出一抹坏笑,低声嘀咕道:“这红烧牛鞭做得真好,比糖醋鲤鱼都要正宗。”

    李青梅顿时惊得花容失色,筷子上的一个水晶饺子啪地掉在桌子上,俏脸羞红,心里‘怦怦’直跳,慌忙道:“王县长,我吃饱了,你慢吃,我先去趟洗手间。”

    王思宇也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擦油腻腻的嘴唇,望着李青梅的背影笑了笑,信号已经发过去了,下一步该怎么做,就看她回来时的表现了,假如若无其事,那就说明有戏;要是冷若寒霜,就说明事情办砸了,要么再等等,要么就干脆死了这份心。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李青梅才忸怩着走过来,腮边红晕尚未褪尽,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王思宇看着心中狂跳不已,就觉得有戏,有很大很大的戏……等李青梅坐好后,王思宇就忍不住抬起脚,悄悄探过去,轻轻踩住她的鞋尖。

    李青梅没有料到王思宇竟然如此大胆,赶忙把脚抽出来,双腿哆哆嗦嗦地收回椅子底下,她本来想喝口茶水掩饰尴尬,心慌意乱之下,竟然打翻了茶杯,一时间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王思宇见状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还是太冒失了,看来火候没到,今晚估计是没戏了,就忙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抬起手腕看看表,笑着道:“诶呀,时间有些晚了,咱们早点回去吧。”

    李青梅听到这话后,心里就更加着急,知道要是不能赶快把对方搞定,以后注定要赔上身子,当即顾不上矜持,笑吟吟地摇头道:“王县长,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打两杆吧。”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愣,就觉察出有些不对,李青梅似乎很想和自己打台球,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不过心里虽是敲鼓,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些难为情地摊开双手道:“李主任,我可从没摸过球杆啊。”

    李青梅听后不禁更加喜上眉梢,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没事,其实很简单的,我可以教你。”李青梅生怕王思宇还不上钩,索性横下心来,丢了个媚眼过去,王思宇顿时一拍桌子,低吼一声道:“走,学打台球去!”

    王思宇结账后出了门,只见外面依旧是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就跟在李青梅的身后,沿着雨搭小心地走到旁边的楼道口,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三楼。

    李青梅要了小包,服务生把灯光调好,就转身退了出去。

    王思宇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盯着李青梅猛看,生怕错过下一个媚眼。

    李青梅把一支笔直的球杆交到王思宇手里,轻声道:“王县长,你来开球吧!”

    王思宇接过球杆,走到台前,盯着白色的母球运了半天的气,才把右手放在案上,左手拿着球杆瞄了半天,低吼一声,猛地抡起左臂,球杆打着滑戳了出去,直接把母球斜斜地撅到半空中,落下后撞到球台边,变向后翻滚着冲进底袋。

    等他满脸尴尬地把母球掏出来的时候,发现李青梅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捂着肚子蹲到地上,气喘吁吁地道:“王县长,你还真没打过球啊?”

    王思宇很诚恳地点点头,“我这人从不撒谎。”

    过了好一会儿,李青梅才站起身子,柔声道:“不要紧,我来教你。”

    随后她让王思宇再将手掌放在案子上,将他的右手拇指扳开,做好支撑,又帮他把球杆撑好,耐心地讲解着挥杆击打的技巧,王思宇看似听得很认真,眼睛却从没离开她的胸口。

    两人这样练习着打了起来,李青梅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很有准星,虽然没见她如何发力,但球总是能柔和地落入袋中,王思宇虽然把球撞得砰砰直响,却很少能打到袋子里,总是在案子上遛弯。

    当然,他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打球上,只是望着李青梅那优雅的身姿大流口水,见她时而轻盈地将柔软的身子伏在球案上,时而持杆蹙眉,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风情,王思宇就觉得心里痒到了极点……

    这样足足打了一个多小时,王思宇居然一盘没赢,被对方以柔克刚,吃得死死地,不过他并没有泄气,反而饶有兴趣地站到李青梅对面,目光从子球转移到母球上,再爬上球杆,最后钻进那道深深的乳沟当中,不能自拔。

    李青梅把黑八打入袋中,站起身子,冲着伏在案上的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练得差不多了吧,打场比赛怎么样?”

    王思宇意犹未尽,站起身子摇晃着脑袋道:“比赛没意思,还是练习好。”

    李青梅微笑着抱着球杆坐到长凳上,拨弄着头发,柔声道:“不想听听赌注吗?”

    “赌什么?”王思宇笑眯眯地摸着手中的球杆,轻声问道。

    “我和你!”李青梅顿了顿,又道:“我要是赢了,就多了一个当副县长的弟弟,你要是赢了……”

    王思宇深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睛,追问道:“我要是赢了怎么样?”

    李青梅信手将肩头的吊带提起,向旁边拨弄了一下,低头含混不清地道:“给你一次。”

    王思宇抱着球杆就蹲了下去,半晌才站起来,摇头道:“我不赌,赌了也不会赢,吃亏的是我,做你的弟弟倒没什么,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野心勃勃的姐夫。”

    李青梅摆弄着裙角,轻声道:“我给你一个能赢我的机会,打五局,每局让你三球,如果运气好,你有机会赢我。”

    说着她抬起左腿搭到球案上,轻轻拉起裙角,露出纤长一段**,王思宇死死地盯着那条白皙匀称的大腿,再次抱着球杆又蹲了下去,嗓子里咕噜一声,怒吼道:“我比!”

    李青梅这才微笑着把裙子拉下去,点头道:“你开球。”

    王思宇站起身子,把球杆放到墙角,不慌不忙地走到球架上,伸出右手五指,一根根拨弄过去,最后抽出一杆沉甸甸的球杆,拿在手里掂了掂,抬头望向李青梅一眼,低声道:“你是认真的吗?”

    李青梅此时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鲜花,连连点头道:“绝对是认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

    但等王思宇走到案边,伸出左手拿起枪粉,熟练地擦了擦枪头,接着将左手轻轻放在球案上时,摆了个凤眼式手形后,李青梅的笑容就在瞬间凝固了,王思宇转头冲她笑笑,将球杆架了上去,右臂轻轻一挥,母球就急速旋转着冲了出去,狠狠地将桌面上的球炸开,三个球先后落袋。

    “我选全球!”王思宇没有停留,绕着球案一路打下去,只听‘啪啪’的脆响声,一颗颗全球如同子弹般精准地射进球洞内……

    李青梅由最初的目瞪口呆,变成了神情恍惚,直到王思宇笑呵呵地站到她身边,轻声道:“我赢了。”她才如梦方醒,怒声道:“你耍诈!”

    王思宇却不以为意,轻声提醒道:“你也一样。”

    李青梅咬着嘴唇道:“这局不算,重新开始,你让我两个球。”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李主任,这样子不太好吧?”

    李青梅恨恨地道:“王县长,你要是男人,就该堂堂正正地赢我。”

    王思宇摸着下巴道:“那赌注也要修改一下,一次不成,要一夜。”

    “有区别吗?”李青梅有些懵了,愣愣地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开球吧。”王思宇很邪恶地笑了笑,如同绅士一般抬手让了让。

    李青梅瞪了他一眼,握着球杆走了过去,伏下身子……

    第三局,当王思宇轻轻把黑八推向洞口时,李青梅蹲在对面的球袋边,双手把着球案边缘,鼓足了腮帮子,用力地吹着气,但那黑八却依旧缓缓地移到洞口,在她绝望的目光中,轻轻掉了进去。

    李青梅感到一阵眩晕,险些摔倒,王思宇赶忙走过来扶住她。

    “别碰我!”李青梅如同触电般躲闪开,愤怒地冲了出去。

    王思宇摸着鼻梁,也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李青梅失魂落魄地走在滂湃的大雨中,借着天空中一道道扭曲的闪电,在漆黑的夜色里一步步走向轿车,打开门后,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坐在驾驶位上,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王思宇拉开门,坐在他旁边,两人都如同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样,全身湿透。

    “我不服!”李青梅带着哭腔喊了一句,右手用力地拍打着方向盘。

    王思宇摸摸地掏出一根烟,摸出火机,半天打不着火,就信手将车子发动,拔出点烟器,把烟点燃,静静地抽了起来,此时窗外的雷声轰鸣,震得人耳朵阵阵发麻。

    “要反悔吗?”王思宇擦了把脸上的雨珠,轻声道。

    “再给我次机会。”李青梅抬起头来,失神地望着前方天际里闪耀的火蛇。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烟抽完,摇开车窗弹出去,将左手放在李青梅的大腿上,轻轻地抚摩着。

    李青梅身子一震,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只是低声哀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王思宇在一阵雷鸣声后,轻声道:“从青羊桥到这里,来的时候你用了十七分钟,我现在给你半小时的时间,能开回去,你就自由了。”

    “真的?”

    “真的!”

    李青梅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方向盘,不去理会那只钻入裙角的大手,用力地点点头。

    “开始!”王思宇闭上眼睛,左手向上摸去,李青梅则掉转车头,猛地踩下油门,小车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五分钟后,小车忽地停下,过了半晌,才重新艰难地发动起来,在马路上划着‘’前进着,又过了十几分钟,小车在锐啸声中停在马路中央,熄了火。

    车厢里一片漆黑,不见人影,只剩下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李青梅把头用力地向后仰去,身子已经向上弓起,双手拼命地撕扯着王思宇的衣裳,王思宇则抱住她倒了下去,不大一会,车门就被蹬开,一件件衣物被随手丢了出去,稍后,在一声低低的吟唱声中,小车开始忽悠忽悠地颤动起来……

    几个小时后,在一道闪电的照射下,一双白嫩的臂膀用力地推开车门,满面潮红的李青梅拼命地挣脱开那双大手,从车子里艰难地跑下来,没走几步,就被王思宇拦腰抱住,李青梅就在一阵眩晕中被紧紧地按在车身上,动弹不得,双腿被粗暴地分开,稍后,小车又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道闪电扭曲着从夜空划过,照在那张因兴奋而变形的俏脸上,而那一声声锐利的尖叫却淹没在滚滚的雷声里……

                 第七十三章

    晨光如水,悄悄地从天边泛起清亮的波纹,微微地向前方流淌,覆盖在天空的那层灰黑色帘幕,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拉开……

    经过昨晚一夜的雷雨滋润,原本清瘦的青羊河变得丰腴起来,不经意间,已经吞掉河床的半壁江山,扭动着腰肢缠绕在山野之间,撒着欢奔向远方。(-)

    新的一天,就在青羊河水清冽的嗓音里降临了。

    青羊桥以西三十米处,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孤零零地横在马路中央,靠近右侧车门的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衣物,淡绿色的吊带裙和一条黑色西裤纠缠在一起,而乳罩已经被溅了无数泥点的衬衫抱在怀中。

    那件粉红色蕾丝内裤已经被从中间撕开,一边被掩在车门里,另一边则垂了下去,不时被晨风纤细的指尖撩起,车顶的积水也常溢出,沿着车门的缝隙流淌下来,浸润了它柔软的身体,粉红的蕾丝内裤就开始滴答滴答地垂下清亮的露珠来,仿佛仍在诉说那一夜的狂欢。

    车门被轻轻踢开,一条修长撩人的美腿从里面伸展出来,车门的震动,使得车顶上的积水哗地一下流淌下来,伴着一声惊呼,那条美腿就蜷缩着逃了回去,李青梅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始终无法摆脱胸前那双大手,她忙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使劲往外推,却不想非但没有成功,那双手竟又动了起来,不停地揉搓着,还加力地捏了几下。

    李青梅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身子再次战栗起来,颤声道:“天亮了,快起来,被人看到就遭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声,摇晃了下酸痛的脖子,轻声道:“放心吧,我一直在盯着。”

    “松手!”李青梅伸手提起王思宇的耳朵,用力一拧,王思宇顿时痛呼一声,赶忙老老实实地把手松开,心想怎么女人都会这一招啊。

    李青梅吐了一口气,终于把身子坐直,低头找去,却看不到衣服,忙抬脚踢了踢王思宇,“衣服呢”

    王思宇懒洋洋地将身子坐起,打开车门,伸手将衣服一件件地从地上拾起,丢在脚边,李青梅气鼓鼓地盯着那些沾了无数泥点的衣物,尤其是那双黑色高跟鞋,已经被王思宇的大脚丫子践踏得变了形,上面的亮钻都少了几粒,她见衣服已经都拿上来,就一脚把王思宇蹬了下去,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小车尾部冒出两股青烟,在马达轰鸣声中,小车调整好位置,笔直地沿着马路蹿了出去。

    赤身**的王思宇猝不及防,遭了暗算,忙追了过去,一只手捂着下面,一手拍打着车门,李青梅咬着嘴唇点了脚油门,就把王思宇远远地甩在后面。

    一丝不挂的王副县长这回是真慌了神,别说他一个副县长了,就算县委书记青天白日的不穿衣服在马路上闲逛,一样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打个半死。

    他弓着身子东张西望,见路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人,马路两边是几栋破旧的烂尾楼,就想着是不是先钻进去躲上一天,晚上再悄悄摸回去,转念一想,那样被抓到更糟糕,白天最多可以编造个裸奔的谎言,晚上那肯定就是变态色魔了。

    正在马路中间纠葛着呢,却见桑塔纳缓缓地停在青羊桥边,王思宇这下乐了,也不低调了,就抬头挺胸地迈着四方步往前走,心想小县城有小县城的好处,这要是在青州,大街上早就人流如梭,车水马龙了,这地方还真是有点世外桃园的感觉,当然了,是最穷最破的桃园。

    李青梅皱着眉头看着倒视镜,王思宇这副德行让她哭笑不得,这些天王思宇在她心目中刚刚建立起的高大形象,在昨天晚上就已经崩塌了,现在,一个猥琐不堪的崭新形象终于从废墟中冉冉升起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庆幸的,这位小王县长还算机敏,天亮后一直在盯着倒视镜监控,不然两人赤身**的形象被人拍下来,恐怕会成为青羊县今年最大的绯闻,那她可真是没脸做人了。

    等王思宇来到车边,李青梅打开车门,把一堆衣服丢到他怀里,往桥下努努嘴,王思宇会议,抱着衣服顺着台阶走下去,坐在河边稀里哗啦地洗了起来,五分钟后才抱着拧干的衣服嬉皮笑脸地跑上来。

    两人关上车门手忙脚乱地换衣服,李青梅没有办法,只能把王思宇的内裤抢过来换上,而王思宇则悄悄地把那个被自己亲手撕破的蕾丝内裤塞进裤子兜里,作个纪念,他虽然没有拍照留念的恶习,但留点纪念品睹物思人还是很有必要的。

    车子再次启动,虽然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并不好受,但总比赤身**要好的多,两人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王思宇依旧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李青梅则左手转动着方向盘,右手则放在嘴边,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青羊桥,仍是不见行人车辆,这里不比市区,六点以前几乎是没什么人出门的,小车在空空荡荡的大马路上开得顺畅,只是偶尔颠簸中飞溅起无数泥点,粘在车窗上,让李青梅头痛不已,又开了一会儿,李青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王思宇的头向下按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早要是被人发现她和王思宇在一起,恐怕那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就会将两人淹没了。

    王思宇是逆来顺受,顺势就趴在她的腿上,双手搂着她的腰肢,不停地在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嘴里还不时地啧啧赞上几声,李青梅被他闹得烦恼,只好踩了脚刹车,恨恨地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开车了?”

    王思宇这才嘿嘿笑着安静下来,李青梅把车开到离招待所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就把王思宇轰下了车,扳着面孔把车子开远。

    王思宇就觉得女人其实挺有意思的,她们内心深处最怕的恐怕并不是出轨,而是出轨后被人发现传得满世界都是,在她们眼里,名声要远比贞洁要重要得多。

    一路小跑,进了招待所大院,迎面见到食堂的李大妈,正坐在门口摘菜,见他这副狼狈模样,不禁有些瞠目结舌,王思宇忙笑着打了招呼,又做贼心虚地解释道:“去河边晨练的时候,不小心滑到河里去了。”

    李大妈忙笑呵呵地道了声要小心啊,望着王思宇的背影进了楼,才撇撇嘴巴,心想你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起昨天电视剧里演的情节,一对青年男女在河边幽会,男的忍不住搬过女人的脸蛋,想要接吻,却被一把推到河里,李大妈就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呵呵地笑了起来。

    回到房间后,王思宇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在浴盆里放了热水,光着身子躺了下去,因为昨夜太过疯狂,早上还得在车里站岗放哨,所以现在是又困又累,没过一会儿,眼皮就沉沉地合上,再也睁不开,就这样躺在浴盆里呼呼地睡着了。

    李青梅匆匆忙忙地赶回小区,将车停好,推开车门走了下来,迈着酸麻的双腿走进楼道,扶着楼梯一步步地挪上去,以往一分钟的路程,这次倒用了五分钟,直到打开房门进了屋,发现张振武果然没有回来,这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她赶忙把湿漉漉的裙子剥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冲了热水澡后,身子感觉暖和多了,从洗浴间里走出来,不自觉地来到镜子前,却发现镜子里的妙人脸上红艳艳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夺人的光彩。

    摸着充满弹性的肌肤,李青梅的心里没来由的就是一痛,虽然早就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最糟糕的是,没有把人家搞定,反被人家把自己给搞定了,想来想去,都应该怪老公张振武,不该出这种馊主意,这怨念一起来,就开始溯本求源来,无论如何,老公张振武都不该冷落自己,这下可好,好好一朵鲜花,倒让外人给滋润了。

    时间还早,她换上衣服躺在床上,昨晚的情景就在脑海里闪过,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次和一夜果然是不同的,那个外表斯文守礼的年轻人,强健的身体里竟似有使不完的力气,她扳着手指查过去,竟然吃惊地发现,两人一晚上居然折腾了五次,最后那次还是她死命的求饶下,王思宇才笑嘻嘻地放过她的。

    想起昨晚车里发生的事情,李青梅就又是一阵耳热心跳,昨晚他们似乎尝试了很多姿势,有些是自己从不知道的,刚开始时她是身不由己,但到了后来,两人就成了彼此启发,互相配合,整个过程中,好像自己并没有进行过一次像样的抵抗,只是在一次极度亢奋的情况下,她颤着声音喊道:“小王县长,我们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而王思宇的回答似乎是“李主任,干这种不道德的事是最爽的。”

    “其实,他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李青梅脑海里竟在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她顿时慌了神,赶忙从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不敢再想下去,拿手在双腿上好顿揉捏,等内心平复之后,才又仰面躺下了下去。

    直到七点半,她才又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和以往一样,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新的一天,先是简单修饰下俏脸,打上淡妆,再把给张振武换洗的衣服装进塑料袋里,随后锁上门,袅袅娜娜地下了楼,开车去一家小店吃了早点,之后径直开车到了县政府,进了办公室后,先是做了会卫生,随后就坐在椅子上犯困,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15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一章

    从五月初到六月上旬,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王思宇一直在工业局局长田忠实的陪同下,到下面的企业里搞调查研究,帮助他们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另外也探望了在企业里搞帮扶工作的工业局员工,总不能把大伙忽悠过去就不管了,那种事情王思宇干不出来,对那些家里实在是有困难的,或者健康状况不佳的员工,王思宇给了特批,允许他们返回工业局,毕竟帮扶企业不是搞上山下乡,而且很多企业面临的情况也都错综复杂,不是光凭哪个人热血一沸腾就能解决的。(-)

    不过之前的举措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起码现在的企业从上到下的干劲很足,从领导到职工都知道本县来了个真抓实干的年轻副县长,有胆识有魄力,所以也都卯足了劲想干出点成绩来,所以从四月到六月的各项统计数字显示,青羊县的工业数据确实比去年同期有了显著提升。

    正当王思宇和工业系统的员工们干劲十足时,老天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也把所有青羊人浇了个透心凉,连续五天五夜的大暴雨,使得青羊河水暴涨,加上青羊河上游地区,出现了山洪爆,部分洪水也倾泻到青羊河中,使得这里的情势异常危急,以前清亮的河水现在翻滚着浑浊的浪花,愤怒地冲击着堤坝,就如同一柄躁动不安的长剑,随时都要脱鞘而出,青羊人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青羊县委县政府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就在青羊河的水位刚刚接近警戒线的时候,就成立了抗洪抢险指挥部,而随着水位的持续上涨,指挥部就从县委办公室六楼的会议室里,挪到了青羊桥边上,总指挥是县委书记粟远山,副总指挥为县长邹海,各常委委员都是常委会成员,在青羊桥边的大帐篷里,摆着一张办公桌,两个弹簧床,外加几把椅子,常委们轮流值班,每隔十二小时一换班。

    为了预防随时可能到来的地质灾害,指挥部调集了全县十六台挖掘机,五十多辆小货车,昼夜不停地向河堤上输送沙袋,沿着青羊河两岸构筑了两道防线,并从各机关单位及企业里抽调了总计七百名员工,轮流值守,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青羊人显示出了极大的凝聚力,没有人号召,很多市民都自发地加入到了抗洪抢险的队伍当中,就连出租车司机也都加入了运输沙袋的队伍当中。

    夜里十一点半,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王思宇身披雨衣,握着手电筒,在李青梅和田忠实的陪同下,正在青羊桥以西的一段河堤上巡视,这里近二百米长的防线是由工业系统的员工来负责的,除了乳品厂仍旧照常生产外,其他企业大都已经停掉,职工们都冒雨奋战第一线。

    沿着河堤走过去,只见堤坝上趴着不少疲惫不堪的员工,很多人都已经顶着雨水睡着了,王思宇淌着积水走到沙袋前,向下望去,河水已经涨到沙袋底层,距离最高处只有不到两尺的高度,抬头望望天,心里就更加不安起来。

    三个人向前又走了五十米,就听到前方传来‘咣咣’的响声,三个人举起手电向前照去,只见五米之外,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正光着膀子抡着铁锤,正在沙包后面咣咣地钉着削尖的木桩,走到跟前一看,正是李飞刀。

    “老李啊,你得歇会,明儿早起再干吧,你跟王县长都太累了!”田忠实这时已经满眼血丝,扯着嗓子喊道。

    李飞刀转头一看,见是他们三个,就嘿嘿一笑,大声喊道:“没事,再打三十个桩子我就睡会。”

    王思宇走过去,从兜里掏出茶杯递过去,李飞刀接过后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递过茶杯道:“这里下雨还好些,就怕上游出问题,否则再涨上来一尺,很容易出事,持续的高水位对堤坝的破坏力是最大的。”

    王思宇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老李,要注意休息。”

    他知道,李飞刀这两天跟自己一样,没有下过大堤,一直在这里守着,只是自己干的是指挥的活,还好些,而李飞刀则纯是体力活,他沿着这堤坝足足打进去几百根木桩,要换成一般人,早就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这家伙却始终生龙活虎的,全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劲,没有半点撑不住的意思,对这个铁打的汉子,王思宇是打心眼里佩服,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

    李飞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嘿嘿一笑,摆手道:“没事,有我在你放心,你也好久没休息了,赶紧回家睡一觉吧。”

    王思宇确实也有些挺不住了,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但还是坚持顺着大堤往下走,他觉得自己负责的这边地势较高,压力还小些,谢荣庭和叶华生那段的地势要比这里低很多,估计现在正是吃紧的时候。

    又向下走了二百多米远,果然见前方的雨幕中人影绰绰,喊声不断,这里已经拉上了临时照明灯,远远地见到叶华生手里拿着个大喇叭,正指挥着一帮人背着沙袋往堤坝上冲呢,这时谢荣庭从前边奔了过来,抢过叶华生手里的大喇叭,大声喊道:“三棵树那边吃紧,快叫吊车来,把那个废卡车连车带石头都给我沉下去,快!快!快……”

    这时叶华生忙大声喊道:“吊车不行,吊车没那么大的劲,这得用两台铲车往下推,快去叫铲车来。”

    这时王思宇他们三个已经走到跟前,叶华生和谢荣庭忙走过来,大声道:“王县长,你怎么来了,这边危险,你赶紧回去。”

    王思宇摇摇头,径直跑到三棵树边上,在周围转了一圈,抢过谢荣庭手里的大喇叭吼道:“不能叫铲车,铲车上不来,这里的土已经泡软了,铲车进不来,去叫吊车来,吊车就停在远处吊,只要卡车稍微动弹点,咱们就拿木桩子把它顶下去。”

    这时人群里就不干了,有人大声吼道:“怎么回事,一个人一个令,马勒戈壁的,到底听谁的!”

    叶华生接过大喇叭揪着小胡子吼道:“都听王县长的,快去叫吊车,大伙找五根桩子来。”

    不大一会儿,吊车轰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停在六七米之外的硬地上,把巨大的机械手甩了过来,众人就冲到废旧的卡车旁,七手八脚地把钢丝绳缠好,随后众人抬着六七根木桩顶了过去,叶华生举着喇叭喊着号子:“一、二、三,使劲!一、二、三,使劲!”

    过了不到三分钟,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在众人的一片欢呼声中,废旧的卡车终于被推了下去,河水中溅起大片的浪花,喷得所有人身上都溅满了泥浆。

    与此同时,吊车司机迅速放下机械手臂,左右悠荡好半天,就是没法把钩子从钢丝绳里摆脱出来,气得他不由得坐在吊车里大骂:“谁出的馊主意啊,钩子要是摘不下来怎么办!”

    王思宇假装没听见,暗想都啥时候了,还想着你那破吊车,回头再不行就想法把你那破吊车也弄河里去,只要能保住堤坝,什么馊主意都能用。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出去,拍着加固的沙袋喊道。“老叶、老谢,你们这边正好是河道收口拐弯的地方,水流太急,我看码一米半的宽度肯定不成,还要加宽,至少还得再码上一层沙袋!”

    “人手不够啊!”叶华生在旁边抖抖雨衣,大声抱怨道。

    “老田,你回去让老李领带十几个人过来,支援这边,天亮之前一定再码上一层。”王思宇转过身来喊道。

    田忠实忙大声喊道:“好我这就去。”

    这时李青梅面色青白,一下子坐到泥水中,王思宇赶忙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轻声问道:“李主任,你没事吧?”

    李青梅拾起手中的雨伞,用力点头道:“没事!”

    王思宇见她的眼圈都已经熬黑了,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就皱着眉头喊道:“赶紧回去睡觉,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回去睡觉。”

    李青梅听了气得嘴唇发抖,却一声不吭,没有挪动一步。

    过了十几分钟,李飞刀领着十几个人稀里哗啦地淌着泥水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捧着沙袋子就往河堤上冲,过了好一会,田忠实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人带回来了,王县长,那边不能没有人盯着,我先回上边去了。”

    王思宇见状摇头道:“你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我去算了,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别出点啥事。”

    田忠实立时把胸脯拍得怦怦响,大声道:“放心,昨天已经歇了一晚上了,跟着您这样的领导干活,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都不累,再干三天三夜都没事。”

    说完不等王思宇再开口,就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往回跑。

    李青梅本来已经被王思宇刚才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可她见田忠实见缝插针,时时不忘大拍领导马屁,就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思宇寻声望去,却见她气鼓鼓地把头转向别处,大声喊道:“大伙加油!”

    远处顿时有人回应道:“嘿!嘿!听听,有娘们哎!”

    顿时众人的速度又提上了几分,李青梅得意洋洋地转过头来向王思宇示威,那意思很明显,谁说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王思宇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摇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青羊桥,那桥可别出问题,不然麻烦就大了。”

    谢荣生忙道:“那桥绝对没事。”

    叶华生在一旁补充道:“那还是谢书记在时亲自建的,用料啥的都比设计的标准要高,可惜他干了不到一年就被挤走了,不然河堤估计早就加固了,大伙就不用遭这趟罪。”

    王思宇听了皱起眉头没吭声,叶华生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话太多,赶忙揪着小胡子道:“王县长,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两个盯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王思宇这时也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再说李青梅这时也已经站在旁边摇摇欲坠,但就是咬着牙根挺着,看她那副模样,自己要是不走,她也不会先走,想到这,微微叹了口气,王思宇就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小心,我先回去打个盹。”

    随后带着李青梅顶着暴雨往回走,行了四五百米,上了小车,两人就把沙发放下,脱下雨衣,直接倒下去,三五分钟的功夫,就都沉沉睡去。

第八十二章 洪水猛于虎,邹海也疯狂

    第二天清晨,王思宇在一阵欢呼声中惊醒,此时,原本躺在他旁边的李青梅也已经坐起,两人摇开车窗向外望去,竟然发现碧空如洗,天边中升起一道美丽的彩虹,在旭日的照射下,散发着瑰丽的绮光,肆虐了五天六夜的暴雨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堤岸上这时已是人声鼎沸,青羊桥两岸的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庆,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所有人都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这无疑是一场重大的胜利,大家都沉浸在这突然到来的幸福当中。

    王思宇和李青梅几乎是同时转身,相视一笑,两人击掌相庆,正沉浸在无边的喜悦中时,青羊桥上突然出现一辆敞篷吉普车,县政法委书记罗旺财手里举着高音大喇叭,对着两岸沸腾的人群大声喊道:“汛情出现新的变化,请大家务必坚守岗位,汛情出现新的变化,请大家务必坚守岗位……”

    众人顿时愣了住了,都把目光对着停在青羊桥上这辆挂着‘指挥车’牌子的敞篷吉普身上,罗旺财放下手里的大喇叭,伸出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把信号枪,向空中‘砰砰’地开了两枪,两颗象征着最高警报级别的深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这意味着洪水的威胁又提升了一个级别,青羊河两岸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众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在各自单位领导的吆喝声中,乱哄哄地返回各自位置,继续开始拼命地往河堤上运送沙袋,继续加固堤坝。

    正纳闷间,王思宇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接通之后,电话那边传来沈飞焦急的声音:“王县长,请立即到县委办公室六楼参加紧急会议。”

    王思宇心里一沉,来不及多问,挂断电话后,忙冲李青梅道:“县委大院,快!”

    李青梅从他的神情上就能猜出,肯定出大事情了,她赶忙发动车子,向县委县政府大院冲去。

    到了六楼会议室,发现屋里已经坐了十几人,除了政法委书记罗旺财外,县委常委悉数到场,而政府这边除了邹海外,只有叶华生、谢荣庭、耿彪以及王思宇四人,其余的几位副县长早在两天前,就在常务副县长魏明理的带领下,奔赴下面的受灾各乡,组织乡民们抗险自救。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与会人员的脸色都是极为凝重,县委书记粟远山脸上带了个大口罩,皱着眉头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而县长邹海则把一张放大的地图挂在会议室后面的黑板上,示意县长助理耿彪打开投影仪,随后他望了粟远山一眼,粟远山微微点头,邹海便以低沉的语气说道:“刚刚得到市里防汛指挥部的最新通报,位于青羊河上游的大青山水库出现险情,随时都有决堤的可能,现在上千名武警战士正在冒着生命的危险,进行着最后的努力,假如在四个小时内不能排除险情,就会全体撤离,放弃严防死守的方案。”

    说到这里,邹海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拿着笔在地图上大青山水库的位置画了个圈,继续道:“如果大青山水库决堤,洪峰势必会尽数倾泻到青羊河中,这要比五天六夜的暴雨还要可怕,即便从最乐观的角度去考虑,洪水在青羊河上游就形成漫堤,分流出一部分压力,青羊河的水位也一样会迅速上涨,这就意味着,假如再不采取紧急措施,几个小时之后,青羊河水将会冲毁整条大堤,从而直接威胁到县城内十余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形势很严峻啊,同志们!”

    说完之后,他低着头缓缓地在前面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回到座位上,拿起不锈钢茶杯喝了一口茶,不再吭声。

    此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的表情都变得异常凝重,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大家原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没想到更大的危机就这样悄然无息地到来了,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大青山水库,此时竟然成了悬在青羊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时组织部部长邱义皱着眉头道:“既然情势恶化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实施第二套方案,难道市里没批?”

    邹海摇头道:“市里倒是批了,但第二套方案现在也出现了意外情况,找大家开这个紧急会议,就是为了讨论这个问题。”

    粟远山拿手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抬手把脸上的口罩解下来,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一大片红褐色的蝴蝶斑,皱着眉头不满地道:“别卖关子,抓紧时间。”

    邹海听后忙又站起来,拿手指着地图道:“我们预定的第二套方案,就是炸掉位于大柳子乡这一段的堤岸,把水引向西边的北大坑,这条方案所作出的牺牲是最小的,也得到了省里水利专家的肯定,市里昨天也通过了,人武部孙部长也已经派民兵埋好了炸药,但是,大坝下有大柳子乡的一个自然村,叫……新…新民村,这个新民村有七十多户,大家应该都记得,前年有个村因为争地差点拿猎枪崩了副乡长的事吧,那就是新民村村民干的事,说起这个新民村……”

    粟远山‘砰砰’敲了两下桌子,大声道:“洪水猛于虎,别跑题,说重点!”

    邹海忙拿起杯子喝口茶,皱眉道:“重点就是我们的常务副县长魏明理同志现在被新民村村民给挟持了,他们表示要誓与大坝共存亡,现在公安局的同志应该已经赶到了,一会还是请罗旺财同志来介绍最新情况。”

    正说着,政法委书记罗旺财手里握着手机,从外面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低头在粟远山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众人见粟远山的眉头拧了个大疙瘩,就知道事情不妙。

    果然,粟远山听完后‘砰’地砸了一下桌子,愤怒地低声吼道:“谁允许他们开枪的!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

    罗旺财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解释道:“第一枪是走火,后来两枪是朝天开的,没想到那些人那么野,直接拿猎枪还击了,村民没受伤,只是我们的干警有个被打中右腿……”

    “我问你怎么办,不是问你谁对谁错!”粟远山猛地抄起茶杯砰地一声摔在桌子上,白瓷茶杯顿时被摔得粉碎。

    常务副书记刘长喜也皱着眉头拍了几下桌子,摇头道:“早不走火晚不走火,偏偏在这要紧的时候走火,这不是添乱嘛!”

    罗旺财低头嗫嗫道:“我已经命令他们停止射击了。”

    粟远山这时稍微冷静下来,从兜里摸出烟盒,又从里面摸出一支烟,‘嚓’地一声划着火柴,点着烟后深吸一口,随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浓烟,声音沙哑地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必须做出决断,大家都谈谈。”

    邹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声道:“十几万人的生命安全和一百多人相比,孰重孰轻大家都很清楚,是该到下决断的时候了。”

    王思宇听后心中一怔,和屋子里所有人一样,都把复杂的目光投向这位邹县长,

    大家都清楚,只要在解救出魏明理之前炸掉大堤,那么魏老二要么会死在愤怒的村民手里,要么会死在滔天的洪水中,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大局为重!”邹海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

    叶华生愣愣地看着他,手里捏着几根揪断的胡子,他发现,自己对这位越来越瞧不起的邹大县长还是没有足够的了解,没想到这个懦夫一样的人,在抓住机会后,竟然比毒蛇还要可怕,

    只是,他与魏老二只是利益之争,远远没有达到生死相搏的地步,他这样做,简直是与所有人为敌,无论魏老二是否能够活着回来,邹海都没有办法再干下去,因为他破坏了游戏规则,老邹啊,老邹,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叶华生对邹海还是有感情的,这时就不住地拿眼神去提醒他,可邹海竟然装作没看见,依然只是把目光对准茶杯。

    叶华生只好把目光转向身边的谢荣庭,见他也是满脸的无奈,在桌子底下摊开手,轻轻地摇着头,显然,邹海的举动也让他不能理解,没想到最近一向隐忍的他,居然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宣传部长杨昭把茶杯放下,轻轻地丢出这句话,用鄙夷的眼神盯着邹海,‘呸’地一声,当众冲邹海吐了一口口水,随后又骂了句‘王八蛋’,接着把目光转向粟远山。

    “嗨嗨嗨……”粟远山这时不怒反笑,摆弄着桌子上的手机道:“邹县长的意思想必大家都听明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都谈谈,越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越要沉住气,不要慌,这天还不没塌下来么?都谈谈吧。”

    常务副书记刘长喜点点头,发言道:“我的意思是做两手准备,一是先疏散河堤两岸的群众,另外紧急通知居民做好撤离的准备,二是再派人过去谈判,一定要说服新民村村民,顾全大局,对于他们的损失,县里会加倍补偿,只要认真讲清政策,老百姓还是会理解的,至于邹县长的建议,我看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轻易实施,人命关天,岂能如同儿戏?再说了,不能往自己同志的背后打黑枪,大家都知道新民村的工作不好做,明理县长主动请缨,这次遇到危险,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把他丢下。”

    邹海听后脸色终于挂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涨红了脸,指着刘长喜的鼻子道:“什么叫最后时刻?难道大水上了六楼才是最后时刻吗?咱们县城里土坯房比砖瓦房多,砖瓦房比楼房多,你也知道人命关天啊,我问你,十几万老百姓的生命是不是人命?大青山水库一旦决堤,二十分钟水头就可能赶到,咱们坐上小车就跑了,老百姓成吗?他们拖家带口的哪里那么容易走得掉?新民村那些人有多野,你们大伙心里都有数,魏明理都镇不住他们,公安干警去了都没解决问题,你们谁去都白搭,别再耽误时间了,不然这青羊县就保不住了,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妇人之仁,必须要做出决断了,没有时间了,我的同志们啊!”

    说罢邹海用力地拍了三下桌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啪!啪!啪!”邱义拍了几下巴掌,点头笑道:“精彩,太精彩了,好久没听到邹县长的漏*点演说了,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大水还没等冲垮青羊县,倒把邹大县长的魄力给送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邹海站在原地抱起双肩,哈哈笑道:“心底无私天地宽,我邹海这个县长是老百姓的县长,不是哪座山头哪个人的县长,我心里装着全县二十七万人民的安危,不怕你们指桑骂槐,更不怕得罪人,你们这样畏手畏脚的,很容易成为青羊县的千古罪人,我还是那句话,当断不断,必遭其乱,这次大水过后,我邹海甘愿辞去县长职务,如果新民村那出了人命,我邹海愿意一力承担,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你们要是认为我邹海包藏祸心,我现在就可以打辞职报告,不过只要我还当一天的县长,要是洪水真的冲进县城,除非老百姓都走干净了,否则我邹海就站在青羊桥头,绝不后退一步,你们哪个敢跟我叫号的,都给我站起来,跟着我到青羊桥上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话音刚落,满桌子的人除了粟远山外,‘呼啦’一声全站起来了。

    这时粟远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粟远山瞥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赶忙拿起来,接通后‘嗯嗯’地说了几声,说句知道了,才缓缓地合上手机,表情严肃地道:“大青山水库保不住了,上级领导已经做出了放弃的指示,他们那最多还能坚持一个小时,没时间了,我同意邹海同志的意见,现在我宣布……”

    “等等!”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王思宇打断了粟远山的话,缓慢而坚定地举起了右手。

                                    第八十三章

   

    “粟书记,我想再试试!”王思宇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那份坚决。

    邹海脸色铁青地皱皱眉头,把手伸出来,指着王思宇,想要说上几句,可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于是那只手就化成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转过身子低声叹息道:“诶!”

    会议室内其他人都齐刷刷地把目光对准粟远山,发现这位从来都是稳如泰山的县委书记,此时额头上竟已经满是细碎的汗渍。

    “嚓!”火柴擦动的声音,粟远山用微微颤抖的右手点燃一根烟,轻轻吸上一口,脸色恢复了一些以往的从容,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把火柴摇灭,丢到烟灰缸里,手里握着火柴盒‘哗哗’地晃动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众人这时又把目光转过来,齐刷刷地对准王思宇,就连邹海也转回身子,双手拄在会议桌上,紧张地盯着王思宇的神情。

    王思宇感觉这些目光沉甸甸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滴从脸上滴落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四成!”

    “四成?”粟远山皱皱眉头,点头道:“足够了,我任命你为防汛指挥部副总指挥,从现在起,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代表了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的集体决定。”

    王思宇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到前面,指着地图问邹海:“从县城赶到新民村要多长时间?”

    “抄近路最快也要四十五分钟。”邹海拿笔在地图上勾出了一条路线,轻声道:“从河西出发,走蛤蟆沟那条路,这是最短的路线。”

    说完后他抬手看看时间,摇头喃喃自语道:“来不及了,肯定来不及了。”

    王思宇掏出手机给李青梅拨过去,大声吼道:“立刻把老李从堤坝上接过来,你领他到县委六楼会议室,十万火急!”

    挂断电话后又拨通了方书明的手机,急匆匆地问道:“公司生产基地这边现在有多少现金?我现在需要300万,十分钟内必须送到县委六楼会议室。”

    张书明此时正在玉州,听后吃了一惊,忙解释道:“公司的财务账上没有那么多的现金,只有一张一百五十万的支票,我叫人马上给你送去。”

    “我需要现金,三百万的现金!支票没有用!”王思宇对着电话吼道。

    邹海忙轻声提醒道:“先把支票拿来,我这就给张行长打电话,拿支票抵押换现金。”

    邹海说着走到窗边,拨了张行长的电话,说了几句后,又给财政局那边打了电话,挂断后转身道:“只能凑齐240万的现金。”

    王思宇点点头,一边拨号一边解释道:“老百姓的道理听得太多,实惠得的太少,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去讲政策,也不是空口无凭地去许愿,要拿真金白银去。”

    邹海点点头,只是搓手道:“时间啊,问题是没有时间了。”

    这时会议室里的人都围了过来,只有粟远山坐在原位,慢慢地品着杯中的茶水,他面前的桌面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汗水。

    王思宇拨通了周松林的电话,此时周松林正在市防汛指挥部里,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里正握着座机大声地吼着,当秘书杜峰把手机递过来的时候,他忙摆摆手,杜峰轻声提醒道:“是小王县长的电话!”

    周松林这才把电话夹在肩头,接过手机,皱着眉头道:“什么事,快说。”

    王思宇急声道:“周书记,请您务必跟大青山水库那边联系,请他们再为我们多争取点时间,至少要再坚持一个小时。”

    “不行,这是指挥部的最后决定,不能更改。”周松林说完直接挂断手机,继续拿着电话,对着电话那边呵斥道:“郑大钧我可告诉你,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守住第二道防线……”

    “草!”王思宇听着手机那边嘀嘀的声音骂了一句,又翻出方如镜的手机号码,这还是他第一次给这位省委常委,玉州市市委书记打电话,电话拨通后,传来方如镜沉稳有力的声音:“喂?哪位!”

    “方书记,是我,王思宇………这事关县城内十几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希望省里能干预,在能保证武警官兵能够安全撤离的情况下,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哪怕只是三十分钟!”

    “好!我这就去安排,小宇,注意安全。”方如镜说完挂断手机,伸手按了下桌上的电铃,何秘书从外面轻轻开门走了进来……

    这时围在王思宇身边的一众县委常委们全都傻了眼,常务副书记刘长喜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合拢,组织部长邱义鼓着腮帮子发呆,宣传部长杨昭也是面色阴晴不定,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王思宇的侧脸,不自主地将右脚又向前挪了半步,把政法委书记罗旺财挤了一个踉跄。

    只有县长邹海恍然未觉,仍然如同祥林嫂一般,轻声叨咕着:“没时间了,时间不够用了……”

    这些人里只有叶华生和谢荣庭表现最为镇定,毕竟他们早就震惊过一次了,而且知道人家小王县长的本家在京城如日中天,人家的老爷子正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搞定一个省委领导不过是小菜一碟,何足挂齿……

    现在就算王思宇把电话打到中央去,两人都已经不会有半点惊讶了,在他们眼里,王思宇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那个……

    这时天鹏纵横乳业有限公司的出纳带着支票赶来了,她刚刚把支票交到王思宇手里,财政局局长和银行行长各拎着两个皮箱跑了进来,随后门口传来一身大吼,“报告!”

    王思宇喊了声‘进’,随后分开人群,走到门口,把李飞刀迎了进来,简单的把事情交代完后,就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次任务很艰巨,你要成功了,你就是英雄,我向县里建议把你调到公安局当副局长,你要失败了,我就从青羊桥上跳下去,做第一个被大水淹死的青羊人!”

    随后王思宇把两箱子人民币递给他,又从罗旺财那要了把手枪,也塞到李飞刀手里,嘴里絮絮叨叨地道:“左手钱袋子右手枪,加上你腰里那十三柄飞刀,老子已经给你武装到牙齿了,再搞不定你也别回来了……轻易别伤人,把那一百多号人连同魏县长都给转移到安全地带,出发吧!”

    李飞刀‘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吼道:“保证完成任务!”

    接着转身跑步下楼……

    王思宇又冲罗旺财道:“罗书记,能不能联系到在新民村的干警们,让他们喊话,就说县里已经派人先带钱过去了,那些钱作为经济补偿的一部分,只要他们和明理县长一起转移到安全地带,同意炸掉堤坝,就由明理县长把钱给他们分了……”

    罗旺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粟远山,只见他微微点头,就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王思宇又冲人武部孙部长点头道:“孙部长,请您跟民兵安排下,只要那边退到安全地带,马上炸掉大堤。”

    孙部长轻声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这时粟远山桌上的手机再度响起,当他听到大青山那边同意再多坚持五十分钟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笑一声,挂断电话。

    “嚓!”粟远山再次划着火柴,这次手极稳当,点着烟后,悄悄抬肘拿衣袖将面前那一滩汗水轻轻抹去,身子向后一仰,深吸上一口,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

    王思宇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办公桌上,众人也都呼啦一下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好。

    粟远山微笑着冲王思宇道:“这就安排完了?”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完了。”

    粟远山摇摇头道:“你这个副总指挥不合格,我撤销刚才的决定。”

    屋子里的人轰地大笑了起来,王思宇也跟着笑了起来,等笑声过后,粟远山端着茶杯道:“杨昭啊,马上让县里的电视台,羊广交通台发出紧急通知,要求青羊河两岸靠近河堤五十米内的居民全部撤离,撤离地点就是咱们原定的那几个地方,一定要在节目里反复说明,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请大家不要恐慌,要相信政府有能力保障大家的安全,要听从指挥。”

    杨昭马上站起身子道:“好,粟书记,我马上去办。”

    随后粟远山弹弹指间的烟灰,扭头对邹海道:“老邹啊,你去安排,让交通局长亲自去指挥,所有的交通工具全都集合待命,准备转移群众,交警队的人要盯好了,不能出现踩踏事件,要优先保证妇女儿童以及孤寡老人的安全,另外让街道挨家挨户去敲门,提醒居民们做好撤离的准备。”

    邹海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离开。

    粟远山又把目光投向政法委书记罗旺财,轻声道:“你回到指挥车上去,大堤两岸的队伍全部撤离,各自退回五十米外,先协助群众疏散,帮助维持秩序,等群众安全转移后,在各交叉路口搭建第二道防线,假如出现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要努力争取延缓洪水入城的时间。”

    罗旺财赶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王思宇看着粟远山以不容置疑地语气下达着一项又一项的命令,就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措施实在是有些可笑,简直漏洞百出,形同儿戏,假如自己坐在粟远山的位置上,青羊县人民真的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可言了,想到这,就不禁一阵阵地脸红。

    “姜,还真的是老的辣啊!”

    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屋子里只剩下王思宇和粟远山两个人,粟远山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你陪着我到青羊桥上转转,咱们去给青羊人民站岗放哨。”

                              第八十四章

    警报声,锣鼓声响彻县城,无数人从街头巷尾涌出,汇成滚滚人流,向指定的地点奔去,每条街道上都有一台指引车,指引车上都站着胳膊上缠着红布条的人员,他们一只手拿着高音喇叭,另一只手则打着小红旗,负责维持秩序并指引方向,站在街上的协管人员则没有派上用场,很快就被人潮吞没,幸好混乱只持续了二十几分钟,而现在,大街上已经冷清下来,公安干警们开始在街口拉上警戒线,随后在各单位领导的指挥下,数百人开始在街口摆上一层层地沙袋,开始构筑第二道防线。(-)

    粟远山站在青羊桥头,在阳光的照射下,他脸上的红斑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悄悄地吞噬着周围的皮肤,缓慢而坚定地向周围扩张,仅仅半个多小时的功夫,整张脸上就再没有完好的皮肤,看起来格外恐怖。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老式的军用望远镜,每隔一会儿,粟远山都要举起它,透过目镜向四处观望,或观望青羊河上游的动态,或查看群众疏散的情况,不时地低声对着站在身后打伞的秘书沈飞说上几句,沈飞就拿起手机打个不停。

    而最初站在他身后的王思宇,此时已经跑到大坝上,王思宇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走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中那份紧张如同水位一样缓缓地上涨着,寂静的堤坝上除了哗哗的水流声,就是心脏‘怦怦’的狂跳声。

    不知什么时候,县长邹海走到他的身边,两人靠在略显潮湿的沙袋上,各自捏着一根烟,皱着眉头默默地吸烟,半晌,邹海才抬起手腕看看表,轻声道:“应该快到了。”

    王思宇点点头,弹了弹烟灰,轻声道:“放心,他一定能把事情办妥。”

    邹海把半截烟掐灭,低声道:“但愿吧,青羊这地方不养人,十年里发了两次大水,跟我老家一样,多灾多难的,有点能耐的都跑出去了。”

    王思宇摇头道:“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邹海笑了笑,没有理会王思宇的讲话,似乎是自言自语地道:“没有尝过洪水的苦头,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我十几岁的时候,老家发过一回大水,全村人只跑出来二十几户,其余的人都没了,我失去了十几位亲人,记得三婶当时还大着肚子,我三叔几次都寻死觅活的,差点没挺过去……”

    王思宇愣了一下啊,把烟头扔到脚下,用力地踩灭,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邹海这两天的表现会那样的大反常态,恐怕是那次水灾在他心里留下了太多的阴影,才导致他如此焦躁不安。

    “后来呢?”王思宇忍不住问道。

    “后来……他又结婚了,生了孩子,现在日子过得还不错,人就是那么回事,挺过去也就过去了,挺不过去就完了。”邹海笑着摇摇头。

    王思宇点点头,转过身子,望着浑浊的青羊河水,拍了拍身前的沙袋,轻声道:“也不知道下面各乡的情况怎么样了,最好不要死人。”

    邹海也跟着转过身子,抱着双肩道:“六个乡受灾,三个乡的情况比较严重,不过没有伤亡的消息,只是大片的农田被淹,看来今年的农业又没啥指望了……”

    王思宇摸了摸下巴道:“只要不死人就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邹海点点头,抬起手腕看看表,脸上的焦虑之色愈来愈重,沉默半晌之后才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心里堵得厉害,这大水一发,就想起来当年从政时的初衷了,那时候,是一门心思的想为老百姓干点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可后来,经过无数次挫折,就慢慢地泄气了,绝望了……”

    王思宇没有打断他,而是专心地听着,他知道,在这种特定的时刻,邹海表现出了最软弱的一面,他需要倾诉,而自己所能做的,不是劝告或者开导,而是倾听,也只需倾听。

    只是他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河面,右手也一直在摆弄着手机,希望能早点收到李飞刀的好消息。

    “我没有想到,他们当时会那么无耻,当我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在文化局坐了四年的冷板凳,整整四年,要是后来没有柳副书记的知遇之恩,我可能还要呆在那间办公室里,那种滋味,跟囚禁差不多。”

    “可你还是挺过来了。”王思宇忍不住插上一句。

    邹海摇摇头,叹息道:“没有,我并没挺过来,我是选择了背叛,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我并不贪财,而是热衷于权力,和这个圈子里的绝大部分人一样,每天做梦都想着往上爬,至于为什么往上爬,已经变得不太重要了。”

    王思宇没有想到邹海竟能和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他现在的心境已经混乱到一定的程度了,这时的邹海大概是最真实的,褪去了所有的面具和伪装。

    “都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其实这话用来形容官道最适合,官道太窄,走得人又太多,要想爬上去,只能不择手段,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人性里最丑恶的东西,在这条路上司空见惯,这不是一条君子之路……”

    王思宇皱了皱眉头,弯下腰,拾起一粒石子,用力向水面抛去,打出一连串跳跃的水花,沉思半晌才轻声道:“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我所理解的官道,和你所讲的并不相同,官道官道,其实就是为官之道,这一个‘道’字国人研究了几千年,可还是停留在‘道可道,非常道’的范畴,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道,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有什么样的道,就会有什么样的术,而为官之道,说到底,还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只要守住这颗道心,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邹海听了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抬手遮住阳光,向青羊桥上望去,远远地看见粟远山正在拿着望远镜向前方观望,而他身后的沈飞,则一脸庄重地打着一把旱伞,这时一众常委在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后,都开始往青羊桥上赶,看来自己上午的一番话,倒把大伙的火气给勾起来了。

    王思宇顺着邹海的目光望去,笑了笑,冲着邹海道:“邹大县长,咱们也上桥吧,想不想打个赌?我赌咱们今天能顺利度过难关。”

    邹海摸着下巴笑了笑,点点头道:“那我赌你赢。”

    两个人哈哈一笑,缓步离开河堤,上了青羊桥,这时很多常委都已经站在桥头,扶着桥边的锁链,神色各异,不时地低声交谈着,王思宇陪着邹海走过来的时候,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复杂。

    走到人群边上的时候,王思宇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提高嗓音,扭头对身旁的邹海大声道:“邹县长,我相信你!”

    邹海听后微微一怔,这句话来得太过突然,他不知道王思宇指的是什么,正愣神间,却听王思宇又接着道:“你在会上的想法完全是出于公心,不管别人怎么看,总之我相信你。”

    这时桥上的人大多听到了这句话,纷纷把目光投过来,王思宇却似毫不在意的样子,指着河水对邹海说说笑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邹海不禁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瞥,王思宇这时候说的话,无疑会影响很多人的看法,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估计没有人会在正式场合再次提起,当然,魏明理除外。

    但对魏明理的看法,邹海是并不在意的,他与魏明理之间是否有误会,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谁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两个人就像是在玩抢椅子的游戏,鼓点停时,胜利者将享受众人的掌声与那把椅子上附加的魔力,而输的人,只有灰溜溜地夹包滚蛋……

    不知不觉中,邹海被王思宇的情绪所感染,心里渐渐安定了许多,两人开始谈些不着边际的话,似乎把近在咫尺的危机忘得一干二净。

    “轰隆!”

    正聊得起劲时,身子同时一震,耳边依稀听到遥遥传来的一声闷响,那响声应该是在极远的地方,从方位上看,正是北大坑的方向,众人脸上均是露出惊喜之色,王思宇握起右拳,用力地一挥,心中赞道:“李飞刀,好样的!”

    他摸过手机想给李飞刀打过去,可拨了半天的号,都是提示此号码不在服务区,倒是罗旺财喜气洋洋地举着手机道:“成了,没有一个人受伤。”

    水利专家的建议果然很有效果,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河床的水位明显在下降,这个速度已经是很惊人的了,除了因为那里地势足够低外,河道的走势也很重要,爆破点恰恰选择在一个喇叭口的右侧,水流最急的地方。

    正当大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时,坏消息一个连着一个到来了,粟远山接连收到两次通报,都是大青山水库现场指挥部的紧急通知:水库大坝漏水增大并有浑水流出;水库发生管涌,随时都有溃坝的可能,为了安全起见,指挥部已经命令武警官兵开始提前撤离……

    于是大家刚刚落地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只不过,随着水位的稳定下移,现在的心情,已经比早晨那时候好得很多了。

    终于,在快到十点钟半的时候,粟远山举着望远镜嘟囔一声:“来了!”

    五六分钟后,白花花的浪涛翻卷过来,两尺多高的水头呼啸着冲击过来,青羊河两岸的大堤在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后,除了将沙袋后面的几十根木桩撞得东倒西歪外,河堤整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虽然不少河水在瞬间涌过大堤,可在三五分钟后,水流开始平稳下来,一直在河堤下接近一尺处安静地流过。

    青羊桥上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众人鼓掌相庆,这些平时不苟言笑的县委常委们,此时竟如同孩子般热烈地相拥在一起,王思宇错愕地发现,宣传部长杨昭居然抱着县长邹海又蹦又跳,他不禁挠挠头,赶紧把脸扭到一旁,却见粟远山正对他点点头,开始‘嗨嗨嗨’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又开始让他的脊背冒起凉风,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过了二十分钟以后,粟远山才又接到大青山水库那边的电话,原来那里也采用了第二套应急方案,临时打通了三个泄洪点,粟远山不禁摇头对那边的总指挥抱怨道:“老伙计,为什么不早说?”

    那边却笑着答道:“老伙计,别怪我,这可是上面的意思,怕你们放松警惕,麻痹大意。”

    粟远山打了哈哈道:“老伙计,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啊。”

    那边听了却默不作声,半晌才道:“老伙计,吓死总比淹死好,据说华中省这次出大问题了,刚刚得到的消息……”

    粟远山听后皱起眉头,心情又黯淡下来,在电话里随意聊了几句,就挂断手机,抬头望望天,从兜里摸出大口罩,戴在脸上,在沈飞的陪同下,率先离开,几个常委见状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王思宇又独自站在桥头呆了半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直到下午三点,警报才正式解除,青阳县城里顿时鞭炮声响成一片,到处都是一脉狂欢的景象,政府大楼里也没了往日的庄严肃穆,整栋大楼里都是笑声一片,王思宇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心情好久都没有平静下来,抽了一整根烟后,他缓缓地从抽屉里掏出黑皮本子,在上面极认真地记下一行字:“其实有时候,活着就是一种最简单的快乐。

 楼主| 发表于 2012-2-15 12: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上午,李青梅没来上班,只是在九点多钟的时候给王思宇打来电话,说孩子在奶奶家感冒了,她正领洋洋去医院,恐怕要下午晚些时候才能赶回来,王思宇忙说:“不用急,你就专心把孩子照顾好,这边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

    请假的不止李青梅一个人,大英雄李飞刀也没来上班,这家伙在电话里支吾了半天,才说老邓在青州给他找了个对象,让他抓紧时间过去见一面,对方模样不错,身家也挺好,只是带了个孩子,没有别的负担,前几天李飞刀因为忙着抢险没顾得上相亲,那边现在已经不太高兴了。

    王思宇听了也很高兴,就笑着说:“那是好事啊,你也该再成个家了,给你一个月的长假,拿出你们特种兵敢打敢拼的精神来,抓紧搞定她。”

    李飞刀听了‘嘿嘿’地一笑,就挂断了电话,王思宇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生怕这家伙把好事办砸了,赶紧又把电话打过去,提醒他道:“人家要是问你在哪上班,你直接就说在公安局当副局长,可别说是司机,等会我再过去催催,争取你回来的时候直接过去上班。”

    李飞刀‘嗯’了一声就又挂断了,王思宇知道,李飞刀以前的老婆嫌他穷,工资又低,所以很早就跟他离婚了,带着孩子跟一个开饭店的小老板跑了,据说是去了南方某座城市,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联络了,李飞刀也曾经去找过几次,想看看孩子,可惜始终没能联系上。

    整整一上午,王思宇没有办几样正经事,倒是忙于应酬,以前从没登过门的几位县委常委,都跟赶集似的往他这跑,一个个的都说是路过,顺便到这里坐坐,可屁股一沾上沙发,就再也不肯起来,王思宇也只好笑脸相迎,把手相送,毕竟这也是好事,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办公室门庭冷落,再说这些位领导都是在青羊县举足轻重的人物,把关系处好了,对于以后开展工作还是很有利的。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到自己这里来,王思宇心知肚明,昨天上午他在县委会议室里露了底,不但对着市委三把手周副书记说了声‘草’字,而且还直接把电话打到省委常委那里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王思宇的身份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变得神秘莫测了,天知道这位年轻的挂职副县长到底是什么来头,没准过上几年摇身一变,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了,众人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上,哪个不是成了精的人物,就算用脚去思考,也知道该多往右搂跑跑了。

    不过这倒也省事了,王思宇在闲聊中,分别跟组织部长邱义、政法委书记罗旺财提了下李飞刀的事情,对方均是没口子的答应,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把人事关系办得妥当。

    李飞刀是员虎将,王思宇可不想让这样的人物给自己当司机,那实在是人才的浪费,不过说实话,李飞刀更适合去刑警队做些实际工作,但谁还没点私心,再说公安局多了一个不会务虚的副局长,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邹海的办公室是半开着的,他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杯看报纸,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都盯着门口,见众人都急着去套关系,心里也不禁有些懊恼,看来自己这好面子的坏毛病耽误事了,本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倒让人家跑到前面去了,以前到处急慌慌地找门路,到处烧香,可没料到自家门口就有位真佛,想来想去,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副县长的能量,除了三号老板外,人家上面还有人。

    瞧着宣传部长杨昭满脸笑容地从门前路过,邹海就再也坐不住了,咳嗽一声,把茶杯里的茶水全都倒掉,端着空茶杯走到门口,探出头向外张望,见没人再过来,就赶忙走了出去,来到王思宇的办公室门口,却见王思宇正在门边站着呢,邹海赶忙笑着道:“我这茶叶用完了,到你这来打打秋风。”

    王思宇赶忙把他迎进屋去,笑呵呵地从桌上拿着茶叶桶递过来,邹海笑着接过来,凑话道:“碧螺春,这茶不错。”

    王思宇点头道:“喜欢都拿去好了,我这还有。”

    说完他依旧坐到长条沙发的下首位,给邹海递过烟,掏出打火机点上,自己也燃上一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吞云吐雾,不大一会儿,满屋子里都是呛人的烟味。

    王思宇刚才就觉得肯定还会有人过来,所以就懒得再来回折腾,直接就在门口候着,本以为过来的会是魏老二,没想到会是邹海。

    “那我可不客气了。”邹海叼着烟站起来,冲好茶后返回来,把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坐好后笑呵呵地道:“王县长,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王思宇笑着摇头道:“邹县长,你言重了。”

    两人因为昨天已经在大堤上交流过,所以这时聊天就很自然,邹海很想把话题引向其他方面,但总是被王思宇转回工作上来,大谈自己对于发展青羊工业的想法,邹海知道这是王思宇在暗示自己,昨天不过是出于道义上的援助,并不意味着两人可以走得太近,所以在笑着敷衍几句后,就神色黯然地端着茶杯返回县长办公室。

    王思宇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这位县长抢险时的表现很钦佩,但终归是不能跟他交心,底下的事情太过复杂,一旦处理不好尺寸,就很容易卷入到邹海和魏明理之间的争斗里,那样他就再也没有精力去干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了。

    办公室清静下来的时候,王思宇就给张书明打了电话,让他以公司的名义向下面的受灾各乡捐款一千万,张书明开始时是心疼得要命,抵死不从,不过等王思宇提到过几个月可能追加三个亿投资的时候,张总裁终于经不起诱惑,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王思宇就直摇头,看来这位大舅哥的思维还是停留在以前当经理的时候,没有企业家的胸襟,以后还得再物色一个能干大事的人从旁边协助他,老板的胸怀有多大,企业才能做多大,在这方面,张书明似乎有点先天性不足。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李青梅才从外面推开房门走进来,王思宇抬头望去,微微一怔,只见她今天换了装束,身上穿的不再是习惯中的那一抹绿色吊带裙,而是上身穿着灰黑色的紧身恤,下身穿着一件绷紧的牛仔裤,紧身的款式很自然地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型曲线,那段腰身竟有着说不出的诱惑,不但显得活力十足,更加散发出成熟女性独有的韵味。

    王思宇愣愣地盯着她,伸手从桌子上摸过茶杯,‘咕咚’地喝上一口,随后放下茶杯,摸着下巴发呆。

    李青梅进门后也没有打招呼,直接低着头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把粉红色的挎包放在桌子上,架起两只修长的美腿,信手理了理挺直的秀发,就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王思宇就觉得有些坐不住了,端着茶杯离开座位,在屋里慢悠悠地转了两圈后,把脚步停留在李青梅身前,闻着那充满挑逗的香水气味,缓缓抬起左手,轻轻地在桌面上敲打几下,李青梅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眸光恰好对上王思宇贼溜溜的目光,顿时觉得心慌意乱,赶忙又垂下头去,披散着头发,手指在键盘上比划了半天,却敲不出一个字来,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脸颊上已经悄悄飞上一抹红晕。

    王思宇见她面容经过精心修饰过,眉似远黛,眸若秋水,淡淡腮红为那张光洁柔嫩的俏脸上凭添了几分难言的妩媚。

    王思宇盯着她看了半晌,就觉得李青梅不像是刚从医院回来,倒像是刚刚从美容院出来,轻轻喝上一口茶,砸吧砸吧嘴,王思宇先是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悄声搭讪道:“孩子好些了吗?”

    “还好……嗯……没事了。”

    李青梅这时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不但声音有些发颤,就连呼吸都变得局促不安,眼睛虽然盯着电脑屏幕,眼角的余光却瞄着桌面上那只手,只见那五根手指在大拇指的率领下,轻轻跳跃着移动过来,马上就要接近她手臂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在桌面上蹭来蹭去。

    李青梅的心情在刹那间紧张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地收拢身体,高跟鞋点地,把椅子向后悄悄撑出半尺远,双手顺势拖着键盘后移动几分,极不自然地悄声道:“谢谢王县长的关心。”

    她本以为王思宇会转身离去,谁知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极其无耻地转到她身后来,把手轻轻地搭在她后面的椅子上,接着伏下身子,两个人的脸眼看着就要贴到一起,李青梅猛地收回放在键盘上的右手,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起来,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了……

    王思宇赶忙闪电般地把头抬起来,却见魏明理端着水晶茶杯走进来,这时李青梅的反应速度也是极快,没有抬头,而是直接抬手指着电脑屏幕道:“王县长,您看这里是不是再修改下?我觉得‘非常’两个字应该改成‘特别’!”

    王思宇不禁哑然失笑,点点头称赞道:“不错,李主任,你最近进步很大,值得表扬。”

    李青梅却抬起高跟鞋,轻轻在他腿上踢了一脚,王思宇才端着茶水从椅子后面缓缓离开,冲着魏明理点点头。

    魏明理似乎没有发现刚才的一幕,抬手挠挠脑袋,大声道:“啊,你们在忙啊,要不我等会再过来吧!”

    说完一屁股坐在长条沙发上,直接把二郎腿跷起来,举起手中的茶杯道:“唔,我屋里的茶叶没了……”

    王思宇心里这个气啊,但没办法,还是慢悠悠地走过去,坐在他的旁边,笑呵呵地道:“下次打个电话来就成,我亲自给你送去,这点小事您魏大县长就不用亲自跑一趟了。”

    魏明理咧着嘴嘿嘿地笑了几声,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半天没吭声,王思宇见他眉弓处贴着一张创可贴,右侧的脸颊上还有些乌黑发青,就知道这位常务副县长在新民村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时李青梅从座位上站起,走过来帮魏明理沏好茶,随后抱着一叠文件,如风摆杨柳般摇曳着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后,李青梅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拍了拍胸口,做了一次深呼吸,将心情平定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咬着薄唇,低头向前走去。

    王思宇知道魏老二是来道谢的,毕竟自己算是救了他一条命,于是就笑吟吟地看着他,看这个糙哥怎么张这个嘴。

    果然,魏明理吧嗒了几下嘴巴,硬是没说出话来,只好皱着眉头,瞪圆了眼珠子,盯着桌子上的茶杯运了半天的气,才‘嗯嗯’地清了清嗓子,摸着下巴开口道:“那个……那个啥,你嫂子说晚上请你去家里吃顿饭,你要瞧得起我就去,要瞧不起我就不去,嗯,就这样!”

    说完也不理身边的王思宇,摸起茶杯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摸了摸眉弓上的创可贴,又用力抓了几下脑袋上乱蓬蓬的头发,转头咧着大嘴笑道:“哈哈,瞧不起我也得去!”

第八十六章 地狱还是天堂?

    望着魏明理离去的背影,王思宇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从长条沙发上站起来,坐回办公桌后面,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想起上午邹海的那句提问:“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大好机会”

    王思宇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假如昨天自己没有站出来打断粟远山的决定,那么事情的结局应该是另外一个版本:魏明理在这次水灾中意外死亡,邹海和粟远山恐怕都要为新民村那一百多名村民的死亡负责,撤职的撤职,调离的调离,而自己因为是挂职干部,又没有直接参与到决策指挥当中,仕途非但不会受到影响,反而有机会再进一步,稳稳当当地坐上常务副县长的位子,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那一刻管住自己的嘴巴,保持静默,在很多人眼里,那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而自己的选择恰恰相反,非但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反而是站出来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承担责任,这大概就是当时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自己的原因吧?

    王思宇缓缓睁开双眼,从抽屉里取出那个黑皮本子,拿笔写道:“我不想当救世主,更不是什么圣人,但要我轻易放弃掉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我做不到,我只有冒险的勇气,没有放弃的勇气!”

    ——————————————

    下班后,王思宇坐着李青梅的车来到魏明理家楼下,高春发和赵国庆两个人正站在楼底下聊天,见王思宇从车上走下来,赶忙笑吟吟地迎过来,寒暄了几分钟,四个人便上了楼。(-)

    进了房间后,魏明理的老婆从厨房里端出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众人便一边啃着西瓜,一边聊天,而李青梅则扎上围裙进了厨房,轻声对魏明理的老婆道:“婶子,魏县长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魏明理的老婆向外面瞅了一眼,就放下手里的菜刀,轻声道:“青梅啊,我家小天来电话了,说你家青璇最近又不搭理他了。”

    李青梅皱皱眉头,一边洗着芹菜,一边低声回应道:“青璇最近很忙吧,前一段总是加班,我想她是累坏了,过几天闲下来应该就好了。”

    魏明理的老婆听了摇摇头,径直走过来,压低声音道:“青梅啊,我没敢跟老魏说实话,他那火爆脾气,哎,昨天晚上我买了两桶豆油给青璇送去,可她没在家,邻居说她跟男朋友出门了……”

    李青梅听了之后身子一晃,感到一阵眩晕,忙紧张地道:“婶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妹妹绝对不是那种人。”

    魏明理的老婆点头道:“我也怕弄错才把你叫来,你是知道的,小天是我们家老魏的命根子,这事可千万别出差错啊,小天太喜欢青璇了,这要是让他知道,会出人命的啊……”

    李青梅的心‘怦怦’地狂跳,赶忙放下手里的菜,借口出去买醋,急慌慌地从厨房出来,腾腾地跑下楼,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掏出手机给李青璇拨了过去。

    “青璇,你是不是和江涛又联系上了?江涛现在是不是在青羊?”电话接通后,李青梅赶忙连珠炮似地发问,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才传来李青璇低低的抽泣声:“姐……”

    李青梅的手机吧嗒一下掉在地上,身体变得虚弱无力,过了许久才缓缓蹲下,拾起手机,到小店里买了几袋陈醋,魂不守舍地上了楼,进屋路过客厅时,瞥见魏明理正挥着胳膊在那大声嚷嚷道:“马勒戈壁的,这次真是丢老人了,我跟那帮王八犊子说我是副县长,可结果一个家伙上来就给了我一枪托,直接拿双管猎枪就给我逼上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副县长多个,谁敢炸掉大坝,老子就跟他拼命!”

    王思宇丢掉手里的一牙西瓜,嘿嘿地笑了几声,魏明理见状拿手指过来,大声道:“你先别笑,我跟你说,你那个司机也挺不是东西的,那帮玩意放了我之后,我肺都快气炸了,就冲咱们的人喊,把大坝赶紧给我炸了,淹死这帮王八犊子,结果倒好,你那司机上来就给我一拳,眉骨差点没给打折了。”

    王思宇听了不禁一愣,这时才回过味来,怪不得李飞刀那家伙上午说话吞吞吐吐的,原来是知道给自己闯了祸,不好意思回来见面,直接借着相亲的由头躲到市里去了,这个家伙……

    高春发在一旁摆弄着电视机的遥控器,嘿嘿笑道:“老魏啊,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脾气太暴,不能去新民村,可你就是不听嘛!”

    王思宇点头道:“老魏,你说的那话确实欠打!”

    屋子里几个人听了就轰地一声笑了起来,魏明理大手一挥,摇头道:“马勒戈壁的,我当时是正在气头上啊,跟这帮家伙,真是讲不明白道理,还别说,就你那招最管用,得拿钱收买……”

    几个人聊了约莫半个多点,一桌子菜就端上来了,赵国庆把白酒打开,刚要往杯子里倒,魏明理忙按住他的手,冲着他老婆嚷嚷道:“换大碗,别用杯子,今天得喝个痛快,马勒戈壁的,差点回不来了。”

    魏明理的老婆赶忙站起来,把桌子上的几个杯子撤了,换了大碗上来,魏明理抢过酒瓶,哗哗地往碗里倒,随后端起一碗酒站起来,对着王思宇道:“自打你来后,这是咱俩第一次喝酒,我得讲两句,说句话你可能不太爱听,刚开始我是真没瞧得起你,为啥,你岁数太小,跟我们家小天差不多,我始终都觉得你就是个半大小子,别说当副县长了,当村长都不够格,可没想到你做人这么爷们,在我魏老二受难的时候没有落…落井下石,反倒救了我一命,冲这个,我就得敬你一杯,我可告诉你,他们几个都知道,我这家里很少招待外人,有事都是在外面说,今天你能来我挺高兴,来,干了!”

    王思宇听后也端着碗站起来,笑着道:“老魏,我今天能来这,不为别的,是有个事需要你应承下来,你要是答应了,这碗酒我就喝,不答应,我拍拍屁股抬腿走人,就当没来过。”

    桌上的几个人听了都面面相觑,李青梅也疑惑地抬起俏脸,怔怔地望着王思宇。

    魏明理皱皱眉头,瞪圆了眼睛开口道:“啥事?”

    “天鹏乳业的张总过几天要捐一千万出来,用来救济灾民,这笔钱回头肯定都得由你来安排,我不希望看到有人打这笔钱的念头,这钱得用到正地方,不能白费了人家一番心意。”

    “好,我答应你,谁敢伸手我把他的狗爪子剁了。”魏明理点头道。

    两人这才撞了一下酒碗,咕咚咕咚地把酒干了下去,赵国庆就在旁边叫了一声好,高春发赶忙在旁边让道:“小王县长,来,动筷子,吃菜吃菜,先吃菜。”

    王思宇这一碗酒下去就觉得胃里有点翻腾,最近没怎么喝酒,状态不太好,瞅着魏明理那架势,看来这次是想来个不醉不休,他赶忙扯起话题,想让这酒下的慢点,就冲着分管农业的副县长高春发道:“下面的情况咋样,听说有六个乡受灾,三个乡最严重。”

    高春发端起酒碗喝上一口,拿筷子夹了口菜,才点头道:“没错,最严重那三个乡的水一时半会下不去,现在正组织人挖沟排水呢,水稻估计是得绝产了,只能把水放完后改种玉米山芋马铃薯啥的,好在这是六月份发的水,要是七月中旬那就完蛋了,一点辙都没有了。”

    魏明理听了点头插话道:“是啊,这农业真他娘的没整,怎么干都得看天吃饭,大柳子乡那些地多有劲啊,这下可好,估摸着两年内都缓不过来了。”

    高春发点头叹息道:“那是没办法的事,原来就是因为舍不得那里的地好才没改河道,这下可好,老天爷下令了,算了,下班之后就不扯那些事了,喝酒,喝酒,小王县长,我敬你一碗……”

    王思宇听了赶忙摆手道:“我今天没状态,以后不管谁敬酒,都是只喝一口。”

    “那成,咱们慢点喝。”高春发想起王思宇刚来时候拼酒那股子不要命的劲,也不敢逼得太狠,魏明理却不干了,敲着桌子道:“别整那套,今天能坐在桌子上喝酒那就是缘分,明天该干干,你要是挡我魏老二的道,我照样收拾你,我告诉你,今天这酒你要不给我喝好了,就别想出这个门。”

    王思宇见他来了驴脾气,就笑道:“那成啊,既然你叫号了咱俩就一对一,看谁先趴下。”

    魏明理心里也有点打怵,他是一斤的量,不过昨天晚上已经跟几位来看他的常委喝伤了,今天更是没状态,不过狠话既然放出来了,硬着头皮也得拼到底,于是把酒倒满后,就又跟王思宇对撞着干进去。

    高春发端着酒碗觉得没意思,就冲一直闷头吃菜李青梅笑道:“李主任,他们都不给我老高面子,要不你赞助点?”

    他就是那么随便一说,没想到李青梅恰好情绪低落到极点,也想来个借酒浇愁,就拿着酒瓶往空碗里倒了大半碗,捧着酒碗站起来道:“我来敬高县长。”

    说完在众人瞠目结舌下,竟然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高春发见状,忙也把这一碗酒都喝了进去。

    李青梅喝完这碗酒就大声地咳嗽起来,魏明理的老婆赶忙拉着她进了里屋,赵国庆盯着她的背影就嘿嘿地笑,轻声道:“李大美人估计是想他老爷们了。”

    桌子上那几人听了都开始发出一阵荡笑,只王思宇皱起眉头,端着碗冲魏明理道:“来,老魏,干一个,不管以后咋样,今天咱们先喝个痛快。”

    他这也是没办法,对方人多,车轮战自己肯定受不了,只能瞄着一个人打,这时候狠劲一上来,这状态就有所回升,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魏明理给干到厕所里去了,整得王思宇还有点纳闷,都说这魏老二能喝,怎么战斗力这么差?

    吃完饭后,王思宇和李青梅先行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魏明理追了过来,照着王思宇的胸口就来了一拳,吐着酒气嚷嚷道:“你小子可以不上我的车,但绝对不能挡我的道,你敢挡我的道,咱们就是仇人。”

    王思宇笑笑,转身下了楼,两人上了车之后,王思宇就觉得李青梅不太对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脸上红扑扑的,显然酒劲正在往上拱,就忙提醒道:“你也喝了酒,要不咱们打车走吧。”

    李青梅摇摇头,直接发动车子,慢慢地在路上开着,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王思宇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李青梅就用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擦着眼泪,低声嘟囔道:“你们老爷们勾心斗角的事儿,干嘛要扯上我们女人。”

    这句话说得王思宇直迷糊,挠头道:“青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青梅笑着擦泪道:“没什么,我就是今天特别难受。”

    小车在路上缓缓地开了二十几分钟,才到了招待所门前,王思宇却没有下车,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不说话,李青梅也没有吭声,直到院子里有人出来,她才慌忙把车子转了个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最后停在一家小录像厅门口,两人买了票,走进去,坐在中间一排,却都没有心情去看屏幕,而是各自坐在椅子上想心事。

    录像厅里黑漆漆地一片,不时有青年男女进进出出,不知过了多久,李青梅把头靠在王思宇的肩膀上,安静地睡着了。

    直到夜里十一点半,屋子里才亮起灯,两人随着乱哄哄的人群往出走,再上了车,李青梅就直接把车开回家,停在楼道下,关上车门后,李青梅转身伏在车身上,轻轻抽泣了许久,才擦干泪水,转过身子,缓缓地在前面领路,王思宇就静静地跟在她后面,两人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刚刚到门口,李青梅就有些反悔了,靠在门口拿双手捂住脸,不住地摇头,随后开始走到王思宇身边,奋力地去推他,想把王思宇赶下楼。

    王思宇捉住她的胳臂,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凑过去,用力地吻起来,李青梅挣扎了几下,身子就渐渐软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回应着,王思宇伸手解开她的腰带,手掌贴在她光滑柔软的小腹上,渐渐滑了进去……

    两人在门口折腾了半晌,李青梅才哆哆嗦嗦地拿着钥匙打开房门,王思宇就抱起她,径直走进去,随手把房门关上,打开门口的灯,穿着鞋子走进卧室,把她丢到床上,打开卧室的灯光,就开始去解她的衣服。

    “不行,不能在这间屋子里。”李青梅不住地挣扎着,带着哭腔道:“我们出去吧,我不想在家里做……”

    王思宇轻轻地点头,手却没有停,下一刻,两人就赤着身子纠缠在一起,李青梅的拳头如雨点般捶打在王思宇的胸膛上,可没过多久,那双手就猛地抱住王思宇的后背,用力地向上拉扯着,李青梅低低地呢喃道:“我反抗了……”

    “是的,你反抗了,你是被迫的。”王思宇把头从胸前抬起,望着那张兴奋得扭曲的俏脸,轻声道。

    李青梅似是得到了安慰,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王思宇,颤声道:“吻我……吻我……”

    王思宇继续垂下头,一路温柔地吻下去,就在那具美好的娇躯一阵悸动中,猛地将身子向前,李青梅便战栗着扬起雪白的脖颈,仰面发出一声清吟,双手猛地抓起雪白的床单,用力地拧了下去。

    大床终于开始摇动起来,李青梅的手再也握不住床单,就死命地在王思宇的身上抓挠,两个人的动作愈发激烈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在王思宇闷雷般的低吼声中,李青梅发出一声嘹亮的娇啼,在痉挛中挺直了腰身,半晌,那双手才缓缓地滑下,跌落在床上,纤细的手指颤动几下,便安静下来。

    …………………

                          第八十七章

    同样是这个夜晚,夜色已深,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孤独地在云层间游弋,洒下清凉如水的月华。(-)此时已是万籁俱寂,只有青羊河仍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哗哗’的流水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响亮,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一阵凉风袭来,水中的月光被荡漾的波纹揉得粉碎,只有那两个欣长的身影依然倒映在河边的浅水里,在清亮的浪花里摇曳着,忽隐忽现。

    这里是青羊县城外三五里处,四周没有人烟,河边的堤岸上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一对恋人,一个是个高大帅气的大男孩,上身穿着件长袖圆领恤,下身是一件深蓝色牛仔裤,身旁的地上放着一把吉他,他此刻正把手中的干柴丢到篝火中,篝火‘哔哔啵啵’地燃烧着,映红了两张略带稚气的面孔。

    李青璇正拿手支着下颌,望着篝火怔怔地发呆,她身上依旧是那身四季不变的装扮,上身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单衣,下身是黑色的短裙,如同暗夜里悄悄绽放的红玫瑰。

    两人身后的不远处,支着一顶帐篷,帐篷的旁边停靠着两辆崭新的自行车,其中一辆自行车的车座上还放着一个纸箱,里面摆着几袋面包和四五瓶饮料。

    “涛,你不该来的呀……”

    李青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地说道。

    江涛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拾起身边的吉他,轻轻地弹唱起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树叶在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悄悄看着我不声响

    我愿对你讲

    不知怎样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

    李青璇听得入迷,便把头轻轻靠在江涛的肩头,也跟着他一起哼唱起来,……

    “跟我一起走吧,我们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江涛轻轻拨弄着手中的吉他,温柔地对李青璇道。

    “涛,有些事情,你永远都不会懂的。”李青璇的声音有如呓语。

    “什么?”江涛感觉到李青璇打了个冷战,就赶忙脱下身上的恤,轻轻为她披上,又把身边的干柴丢进去一些,让篝火烧得更旺些。

    李青璇坐直身子,手里摸过一根树枝,轻轻地拨弄着火堆,轻声道:“这个世界上能为自己活着的人太少了。”

    “可你并不爱魏天,你爱的人是我……”江涛有些激动起来,搬过李青璇的身子,轻声道:“跟我走,我会给你幸福的。”

    “涛,你别傻了,我的幸福在平安夜那天就溜走了。”李青璇微笑着摇头,抬手抹去眼角泛起的泪花。

    江涛猛地抱住她,低声耳语道:“我不会放弃的,你爱的人是我……”

    李青璇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脉脉地望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呓语般地道:“涛,你要听话,现在陪我看月光,明天早上安静地离开,以后…永远……永远都不要再来打扰我……”

    艰难地把话说完,李青璇默默地将江涛的身子扳过去,随后也转过身子,两人背靠着背,一起抬头,却见那轮皎洁的明月悄悄躲进云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又探出半张脸来,如一叶扁舟浮荡在飘渺的夜空里,江涛呆呆地坐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做不到。”

    李青璇却闭上眼睛,颤动着睫毛,轻声道:“好美的月光啊。”

    一行泪水被风吹落。

    …………

    ————————

    “哗!”床帘被一把拉开,大片的光线从窗外涌入,李青梅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过了半晌,才把手慢慢移开,窗外一轮旭日正从东方升起,灿烂而瑰丽,穿着水蓝色睡衣的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

    “你说……我们会不会下地狱?”

    听着背后传来的一阵悉悉索索声,李青梅轻轻地甩动一下秀发,细密柔顺的长发便如波浪般在肩头流动,她没有回头,而是信手撩拨着挺直的秀发,那五根白皙如玉的手指从秀发中抽出一缕,轻轻地在指尖缠绕着。

    王思宇赤着上身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笑了笑,翻过身子,枕着胳臂望着李青梅婀娜的背影,轻声反问道:“你知道地狱在哪里吗?”

    李青梅摇头道:“不知道。”

    随后又叹了口气,幽幽道:“也许是在下面!”

    王思宇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悄悄地下了地,走到窗前,从背后揽住她的纤腰,轻声道:“你错了,这个世界对于极少数人来说,就是天堂;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地狱。”

    李青梅抬手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扭动了几下腰肢,皱着眉头道:“我听不懂。”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拍了拍她的双肩,轻声道:“不需要听懂,你只需要记住,我们现在仍在人间。”

    “在人间?”李青梅转过身子,脸上绽出一丝甜美的笑意,“那太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王思宇又开始奔波忙碌起来,想要干点实事,吃不了辛苦是不行的,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或许有很多,只是他目前还没学会,所以就只能腿脚勤快些,勤往下跑着点。

    就在他为了企业上下奔波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没闲着,一场多方博弈已经悄悄拉开了序幕。

    先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罗旺财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三天,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只是有人见罗旺财的老婆哭哭啼啼地敲开了县委书记粟远山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小半天。

    一时间罗旺财被双规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而常委会上粟远山那张阴沉的脸,似乎也验证了人们的猜测。

    周一的上午,向来极少出门的县委书记粟远山终于离开了青羊,到青州活动了三天,在第四天早上,罗旺财才陪着他一起出现在县委大楼里,只是精神似乎不太好,神情仍然有些恍惚。

    没几天,由于政府那边的工作过于繁忙,所以副县长张振武提前结束了在省党校的学习,春风满面地出现在县长办公会上,皱起眉头的不仅仅是邹海,还有挂职副县长王思宇同学,看他的表情,竟然比县长邹海更加郁闷。

    ……

    接下来更加热闹起来,县长助理耿彪在县长办公会上被青州市检察院的人带走,邹海当场拍了桌子,却无济于事,而那天魏明理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只是笑呵呵地盯着面前的水晶茶杯,看得入迷。

    第三天中午,青羊县公安局的人竟然闯进一家麻将馆,冲入一个隐秘的包间,将正打得高兴的县长夫人张晓凤带走,邹海当时正在玉州市的一家古玩店门口,得到消息后,立刻打电话给政法委书记罗旺财,大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罗旺财则不冷不热地回应道:“邹县长,你该去问自己的老婆,不该来问我,她最近不到半个月就赢了五万块,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旺财说完直接挂断电话,邹海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把手机放进衣兜里,拎着手里的旅行包走进古玩店,古玩店的伙计见他进来,忙从椅子上站起,热情地招呼道:“邹老板,最近新到了几样东西,大师傅出门了,我们掌柜的正愁着没人鉴定呢,您来了可真是时候……”

    邹海默不作声地把旅行包打开,把一样样造型别致的古玩拿出来,摆在柜台上,伙计在旁边怔怔地道:“邹老板,您这是?”

    “五十万!我急着用现钱。”邹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抬手捏着额头道:“去把顾老板叫来吧。”

    伙计盯着面前的几样古董,咽了口唾沫,‘哎’地一声点头道:“邹老板稍等,我这就去叫掌柜的下来。”

    说罢风风火火地跑上楼去,邹海伸手从那几样心爱的宝贝上一样样摸过去,最后重重地砸了一下柜台,伸手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接通后轻声道:“明天晚上十一点钟你带上东西来我家,就按你开的价,三十万!”

    ………

    就当所有人都认为邹海这次肯定完蛋的时候,情况有了新的变化,一封匿名信被送到了青州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魏明伦的办公桌上,魏明伦撕开信封来,只见里面除了一大叠香艳的照片外,再没有别的内容,一张张翻过去,魏明伦气得脸色铁青,重重地拍了桌子,摸起桌上的电话给魏明理打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魏明理听后耷拉着脑袋道:“肯定是‘在水一方’那个马天乐干的,我说他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辞职跑路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给我老实一点,依我看,你就是个当乡长的料,当初把你提起来实在是个错误,巨大的错误!”魏明伦低声吼着。

    这次他是真的动了怒气,身为纪委书记,他当然知道这些照片的分量,这些照片不亚于威力强大的炸药,一旦爆炸,不但青羊县政府这边吃不消,就连他自己也将深受其害,毕竟自己的亲弟弟陷入这种丑闻,他魏明伦难脱其咎。

    魏明理也有些傻眼,半天没缓过劲来,他的驴脾气在大哥面前那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咧着半天的嘴,最后只好抓着头皮道:“事情都已经出了,你说该咋办吧。”

    魏明伦沉吟半晌,才摇头道:“求和,赶紧让邹海安静下来,别去刺激他,组织部副部长李光辉就要调到青山县当县委书记了,回头我想想办法,把邹海调过去,要是没办成,你就老老实实地当你的常务副县长吧,不要再搞事了!”

    “马勒戈壁的!”

    挂断电话后,魏明理忍不住站起身子,大声骂了一句,他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波折,不由得气得火冒三丈,瞪着牛眼盯着张振武,见他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就恨得牙根直咬,掏出手机狠狠地向张振武砸去,张振武赶忙一缩脖子,那手机就摔到后面的墙上,电池崩出来,倒砸在赵国庆的额头上,赵国庆望望屋子里面面相觑的众人,抬手摸了摸脑门,没敢吭声。

    “怎么办?事情搞成这样,你们说该怎么办!”魏明理如同暴怒的狮子,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吼着。

    高春发咳嗽一声,拿脚踢了踢张振武,张振武轻轻摇晃两下脖子,才轻声道:“听明伦书记的吧,求和,晚上咱们都去登门拜访,老魏你不用说话,低声下气的话由我们来说,这种事情是意外,没有人能提前预料到,看来,他邹海是气数未尽啊,马天乐那小子真是昏了头,竟敢干出这种事情。”

    魏明理听后就想起马天乐那张谄媚的笑脸上,顿时又来了火气,抄起桌子上的电话就给魏军打了过去,怒气冲冲地道:“三儿,老子被你那个马仔给耍了,这家伙,被你大伯一通臭骂……”

    魏三听完后笑了笑,轻声道:“二叔,我知道了,你放心,这口恶气我一定帮你出,但照片底片我不能帮你拿回来,那样会越搞越糟,你还是听大伯的吧,他心眼比你多……听说小天明年就要结婚了,我和小兰商量了,就把这‘在水一方’送给他当结婚礼物。”

    “哈哈,还算你小子有良心,马天乐那小子你收拾他一顿就成了,千万别搞出人命来。”魏明理有些不放心,赶忙叮嘱了一句。

    魏三点头道:“二叔,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当晚,邹海的老婆就被放了出来,魏明理等人登门谢罪,邹海却直摆手,说以前那些都是误会,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并且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一向不善饮酒的他当晚竟然状态奇佳,大有千杯不醉的架势,张振武喝得满脸红晕,望向邹海的眼里竟多了几分惧意。

    一周后,县长助理耿彪因为证据不足被免于处分,不过这家伙刚刚回到县里,就冲进魏明理的办公室,把魏明理一通暴打,结果又被县里的公安局抓走了,关了几天拘留后,耿彪被家属交钱保了出来,在老婆的劝说下,他打了辞职报告,随后把一双大皮鞋挂在县政府大楼的入口处。

    副县长谢荣庭从小车上下来,盯着那双摇摇摆摆的大皮鞋直犯迷糊,摇头对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叶华生道:“这古人都讲究挂冠而去,他耿彪挂皮鞋是咋回事?”

    叶华生眨巴着眼睛瞄了半天,才揪着小胡子摇头道:“歪门邪道,不走也罢。”

    天鹏乳业如今的势头很旺,销售量稳步提升,不但液态奶打开了销路,就连工业奶粉也开始走俏起来,黄雅莉带着公关团队拜访了许多省内知名企业,和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毕竟在蛋糕和冷饮企业中,工业奶粉的使用量还是很大的,至于小袋婴儿配方奶粉,目前还没有进行开发,毕竟这方面小品牌很难在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许多国人还是觉得进口奶粉更加可靠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国人支持国货,换来的却是国货祸害国人,爱国主义精神在食品消费方面就被打上了几分折扣,毕竟那是给人吃的,不是用来喂牲口的。

    通过这段时间抓工业,王思宇倒是长了不少见识,起码知道了很多别人不清楚的内幕,比如国内大量的奶牛都有口蹄疫等疾病,但都被掩盖下来。

    又比如,据说国内的罐头和榨菜产品中防腐剂的实际添加量大都是国家规定标准的几十倍,但由于技术和设备原因,短期内无法攻克难关,所以这些东西都被刻意隐瞒下来,没有大肆宣传,以防止整个行业链倒掉,这也是为什么国内的这些产品一直无法走向国际市场的重要原因,当然,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王思宇也不敢确定是否准确,不过他自己是绝不再吃那种东西了。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中旬,王思宇正坐在办公室里听造纸厂的刘厂长汇报工作,有了天鹏乳业重组成功的例子,王思宇的底气就更足了些,这些日子他就一直在考虑着如何解决造纸厂的问题,不过造纸厂的情况要比乳品厂更加糟糕,这让王思宇也一时拿不定主意,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警告自己,这段时间走得太顺了,千万不要忘乎所以,否则必定会栽跟头。

    这时李青梅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红彤彤的请柬,微笑着冲刘厂长点点头,扭动着腰肢走到王思宇的办公桌前,放下后轻声道:“华西大学六十周年校庆的邀请函。”

    王思宇把邀请函拿在手里,翻开后扫了一眼,就微笑着点点头,端起手中的茶杯道:“好吧,老刘,今天就先谈到这。”

    刘厂长赶忙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转身退了出去,李青梅嘴角勾出一抹动人的微笑,迈着轻盈的脚步送他走出房门,站在门边,目送着刘厂长走下楼梯,见楼道里没有人经过,就赶忙在门把手上挂了“领导外出,请勿打扰”的牌子,随后轻轻关上房门,‘咔’地一声打上暗锁……

第八十八章 胜券在握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桌子是歪的,椅子被踢翻了,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大都散落在地上,李青梅直到现在心里还在‘怦怦’直跳,虽然两人一直在热吻中的,但似乎到了后来自己仍然忍不住大声地喊了起来,这太疯狂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疯狂的感觉了。(-)

    偷情的快乐来源于紧张刺激,而办公室里偷情则把这种情绪演绎到了极致,想叫而不敢叫,不叫又忍不住,最后不得不叫,从哑着嗓子叫再到玩了命似地叫,那种感觉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王思宇早已把皮带扎上,将房间收拾得干净,毕竟女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在办完事后,王思宇不介意以这种方式表现出自己的温柔,不过,在几分钟之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的他就像是一只狂暴的野兽,把李青梅搞得死去活来,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当然,王思宇知道,李青梅就喜欢那样,从心底里喜欢……

    打扫好战场后,王思宇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看材料,嘴里叼着一根烟,很惬意地吞吐着轻烟薄雾,

    李青梅软绵绵地躺在长条沙发上歇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将衣服穿好,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办公室门口听了半晌,才悄悄打开暗锁,将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见没人注意,才缓缓地推门出来,把那块牌子从门把手上摘了下来,随后又把房门轻轻带上,倚在门边轻轻喘息着,两人相视而笑。

    李青梅沏了两杯茶,端着茶放在王思宇的桌面上一杯,而自己则端着另一杯坐回座位,轻轻品上一口,把杯子放在电脑桌上,理了理秀发,手指拨弄着键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低下头,难为情地抿嘴笑了起来。

    自从被王思宇搞定后,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复苏了,从冬天的皑皑积雪中复苏,化作春天的泛滥成灾,甚至是王思宇不经意间的一个碰触,都能让她迅速地兴奋起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饥饿的女人,只有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年轻的副县长能够填饱自己,他强壮得就像一头狮子,而自己就是一头不愿躲闪的小鹿,越来越迷恋被他征服的感觉,那种被折磨得快乐到要死的感觉,让人刻骨铭心。

    李青梅坐了半晌才平复好心情,忽地想起给张振武换洗的衣服还没有拿过去,心里就有些歉然,赶忙掏出小镜子,涂上浓妆,把脸上红艳艳的肤色遮盖住,但那皮肤已经吸足了水分,竟莹润透亮,让她很是头疼,又坐了一会,感觉应该不会露出破绽,才从办公桌下面拾起塑料袋,袅袅娜娜地开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见她离开,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这些日子总在担心,万一李青梅开口提出那个要求,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呢?

    最近县长邹海要调到市委组织部当副部长的传闻已经被炒得沸沸扬扬,而上面确实也下来人进行考察了,看来邹海的离开已成定局,而邹海离开后,魏明理极有可能顺利上位,那么常务副县长的位子,多半就要从这几位分管副县长中提拔。

    目前下面呼声最高的,就是王思宇和张振武两人,王思宇胜在开局头三脚踢得漂亮,不光是在民间立起了口碑,就连粟远山都在常委会上打趣道:“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人浮躁,干不成大事,我看这话说得偏激,像小王县长这样年轻的挂职干部,来多少我都要。”

    其他常委当中,估计支持王思宇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前一段他在情急之下,把自己的底牌全都翻了出来,这在无形中提高了他的威望,所以虽然张振武是魏明理的亲信,并且魏老二最近一直在帮他摇旗呐喊,四处活动,但王思宇还是一点都没有担心,自己虽然来青羊的时间很短,但要论威望,已经远远超出张振武一大截,毕竟‘狗头军师’这顶帽子戴在谁头上都不光彩,更别说这帽子上已经冒了绿光……

    这阵子叶华生和谢荣庭都来找过他,劝他不要大意,尽量出去活动一下,但王思宇都笑着摇头道:“把事情干好就成了,其他的事情组织上会考虑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王思宇感觉到已经是胜券在握,市里面有周松林帮忙斡旋,县里面有粟远山的赏识,下面还有民间的口碑,张振武想要战胜自己,那恐怕比登天还难,毕竟政府这边不可能让魏老二搞一言堂,目前只有自己是能和魏明理抗衡的最佳人选,其他人,都不行。

    王思宇现在倒不担心别的,就怕李青梅求他放弃竞争,那样还真是棘手,要是不答应,肯定会伤了这女人的心,怪不落忍的;但要是答应下来,他还有点舍不得,虽说王思宇不是官迷,但这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官场上要想进上半步,那真是难上加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往往一步赶不上,就会步步赶不上,有些人干了一辈子副县长都没捞着‘常务’两个字。

    最近李青梅表现的尤其主动,这让王思宇小小的担心了一把,但好在她每次都没有提出要求,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自己做出决定?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有些头疼,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偷了人家的老婆,想来还是应该还人家一顶乌纱帽的,虽说这送到嘴边的美食不吃白不吃,但总该给人家点补偿不是?

    心烦意乱间,顺手拿起华西大学那张请帖,打开后平放到办公桌底下,又有些不放心,就在台历上的九月八日上画了个圈,填上备注,这时目光在八月二十九号的日期上逗留下来,顿时觉得头大如斗,那是方晶大学报道的时间,按两人之间的约定,自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手捧一大束玫瑰花去为她送行。

    方晶这次高考的成绩很不理想,因为之前用功过度,又太紧张,所以第一科就考砸了,这让她背上了心理包袱,之后的发挥更是一塌糊涂,完全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水平。

    高考成绩下来后,患得患失的方晶终于经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这让方如海和陈雪滢极为紧张,虽然百般安慰,但方晶就是不肯配合治疗,整天躺在病房里掉眼泪,连饭都吃不下去。

    心急如焚之下,方如海只好打通了王思宇的电话,让他赶紧到玉州救火,可没想到王思宇去了之后更糟糕,方晶见他推门进来,就开始在病房里大哭大闹起来,把茶缸、被子、枕头全都丢到地上,搅得医院里鸡飞狗跳的,一大群病人都跑到门口看热闹。

    王思宇没有办法,只好用眼神示意方如海夫妇离开,他把门关好之后,就对方晶使了大杀器,直接把正站在病床上乱蹦乱跳的方晶一把抱住,按倒在床上就开始猛亲,一个法国式浪漫长吻被他用得不伦不类,粗鲁无比。

    但这招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强吻还是将方家大小姐给制服了,方晶的双腿在床上无力地蹬了几下,就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王思宇,随后一双小手就扳住王思宇的脖子,羞涩而生硬地回应着,最后险些被王思宇吻到窒息……

    这位方家的小公主从小到大以来,曾经无数次梦到接吻的情节,但没想到初吻竟是被她的小宇哥哥以这种野蛮的方式完成的,在欣喜之余也不禁黯然神伤,委屈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掉个不停。

    这倾情一吻结束后,王思宇就开始深情告白,说:“小晶啊,无论你考入哪所大学,小宇哥哥都会喜欢你,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咱们就去办手续,蜜月旅行的地点我都想好了,咱们就去神农架,小宇哥哥给你抓两个野人玩……”

    方晶瘪着小嘴听了半天,想要笑却笑不出来,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过了半晌,才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抽噎道:“小宇……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王思宇见状就知道成了,要不怎么说小女孩好骗呢,虽然这事办得有点不地道,但总归是去了方晶的心病,王思宇当然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一年前她还不爱学习呢,提到学习两个字就头疼得要命,这么拼命用功还不就是因为当初那个约定么,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要这个心结一解开,方晶的病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两人在病房里闲聊了一会,方晶就笑嘻嘻地拿出几所大学的名单,让王思宇帮着挑选,说方如镜已经发话了,只要方晶喜欢,那几所大学随便去,王思宇瞄了两眼,就说中国人民公安大学不错,女孩子穿上警服那是格外的精神,方晶听了就咬着手指吃吃地笑,好半晌才说:“我就知道你会选这个,你们男人都坏死了。”

    两人就在屋子里玩起了小警察捉小偷的游戏,小警察虽然多次成功抓到小偷,却屡次被小偷给抱到床上,一顿蹂躏,小警察的小屁股险些被打肿了,最后在可怜兮兮地连声求饶后,小偷才高抬贵手,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都说偏方能治大病,这话一点不假,王思宇回到青羊的第二天,方晶就活蹦乱跳地出院了,搞得方如海摸着脑门直犯迷糊,摇头说这真是奇迹,太不可思议了。陈雪滢却抿着嘴笑道:“不是奇迹,是爱情的力量。”

    王思宇是没有听到这话,否则肯定会大声喊冤,他这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来使用这种非常规办法的,方晶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调皮的小妹妹,虽然夺走了那小丫头的初吻,但王思宇还是没有想要负责的觉悟,在他看来,用不了多久,方晶就会忘掉他。

    这段时间方晶不在华西省,而是由陈雪滢陪着到全国各地游山玩水去了,前些天打电话的时候说是在桂林,现在估计应该到西藏了。

    王思宇摸着下巴苦笑了半天,就拿起电话给方如海打过去,两人在电话里寒暄了几句后,王思宇就把话转入正题,想让方如海帮着催催,银行方面那三亿的款子也早点打下来,王思宇希望天鹏乳业能再上两套果汁生产线,那样就可以在青羊县发展果树种植业,从而完成工业和农业间的对接,以工业来促进农业的发展。

    方如海听了王思宇的想法后,先是赞同了他的思路,可随后又轻声道:“小宇,我建议你还是先等一等,不要把步子走得太急,先看看形势的发展再说。”

    王思宇听得有些纳闷,心说等什么呢,但也不好去多问,毕竟这件事情上方如海帮了自己的大忙,他说先等等,那就再等一等好了。

    三天后,王思宇才真正理解到,方如海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楼主| 发表于 2012-2-16 0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第三天的上午八点,一辆青州牌照的警车停在招待所门口,五分钟后,王思宇快步下楼,来到车前,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警车缓缓开走。(-)

    “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王思宇皱着眉头,冲着坐在副驾驶位的邓华安道。

    “有人想对付你!”邓华安笑了笑,扭头道:“晚了一步,人没抓到,不过在床底下搜出枪来了,具体的事情还是周副书记跟你谈吧,兄弟,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王思宇听后点点头,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之中,最近自己得罪的人有点多,乳品厂开除的那些人,那些被自己砸了饭碗的奶贩子,以及几个国营厂的厂长,甚至于张振武大概都有动机想对付自己吧,不过居然要动用枪,这个实在是有点夸张,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当他坐到周松林的办公室里,手里捧着一摞子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更夸张了,照片里都是他和张倩影以及李青梅的床戏照片,不过从身体和背景上来看,这些照片都是合成的,没有一张是实地拍摄到的。

    “电脑合成的!”王思宇笑了笑,把这些照片随手丢到一旁,双手摊开,耸耸肩膀,脸上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心里却是突突直跳,暗叫侥幸。

    周松林拿着笔杆敲打着桌面,表情严肃地道:“无风不起浪,你还年轻,在生活作风问题上容易出问题,要经得起诱惑,这方面以后要多注意。”

    王思宇点点头,心想竟他娘的是我诱惑别人来着,倒没谁主动来诱惑我。

    审视了王思宇半晌,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周松林就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材料,轻轻丢了过来,随后缓缓地从桌面的烟盒里摸出一根大中华,点燃后慢条斯理地抽了起来,在烟雾缭绕中,微笑着注视着王思宇的表情。

    王思宇仔细看了两遍,就觉得冷汗淋漓,这份材料几乎把他所有在青羊说得过头的话,做得出格的事全都罗列了出来,有些他早已丢到脑后去了,可看了材料才记起,那的确是自己所为,看来搞出这份材料的人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比如,材料中提到王思宇曾对人吹嘘:“自己在市里有人,在省里也有人,自己的本家在京城如日中天,他的老爷子正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看到这句话,王思宇在心里不住地诅咒叶华生,谢荣庭的嘴很严,这些话肯定是从‘叶三多’的嘴巴里漏出去的。

    材料上还举证说王思宇为了拉帮结伙,树立个人威望,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青羊县抗洪抢险指挥部的会议上,当众给某省委大员打电话,公然挑衅市委领导做出的决定……

    当然,还给他扣上了‘大搞个人英雄主义,置全县人民的生死于不顾,险些酿成大错’的帽子。

    这一条条罪状读下来,王思宇自己都觉得有些百口莫辩了,就愣愣地摸着下巴,最后摇摇头,轻声叹息道:“厉害!”

    周松林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轻声道:“还有更厉害的,人家根据你的户籍资料,查到你的出生地是密云县,结果通过调查,发现你的年龄有作假行为,你的实际年龄应该是24岁!”

    王思宇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最后摸摸脑袋道:“不就是争个县委常委吗,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么,再说了,即便事情属实,那也不关我的事。”

    周松林沉声道:“这些材料连同照片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送到了所有市委常委手里,不过幸好县委书记粟远山对你作出了极高的评价,此事才没有闹大,否则……”

    周松林没有说下去,但王思宇完全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否则自己的仕途之路就将黯淡无光,但即便是如此,恐怕在常务副县长的争夺上也将失去机会了,有时候莫须有的罪名比真正犯错更可怕,是打击竞争对手的不二法宝。

    从这些东西的准备和推出时间上来看,自然是为了狙击自己进入青羊县常委会的,但这个人是不是张振武,王思宇还不太确定,毕竟出了这种事情,第一目标怀疑人就应该是这位分管教育的副县长。

    但以张振武的智商,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照片和举报材料倒是可以搞的,但带着手枪和子弹就有些过分了,以这种人肉毁灭的方式将王思宇除掉,简直是不可想象,再说了,李青梅是他的老婆,他怎么能玩这种自污呢?

    但如果不是张振武,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他既然已经带了枪支弹药,或者雇佣了杀手,那要想除掉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又为什么费尽心机去搜集证据呢?

    那样做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

    王思宇端着茶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谁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但有一点需要确定的是,现在的自己恐怕还在那人的监视之下,最重要的是,张倩影和李青梅也不见得安全,如果对方采用极端手段……

    王思宇感觉不寒而栗,后背的脊梁上一阵发麻,自己倒没什么,不过自己的女人是一定要保护好的,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只是为了狙击我入常吗?”王思宇放下茶杯,轻声试探道,想从周松林嘴中套出话来。

    周松林沉吟半晌,将烟灰缸掐灭,站起身子,摇头道:“不像,市局那边的枪支弹药的报告出来了,人极有可能是从境外来的,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大些,当然,在此之前,对方可能还想让你身败名裂,当然,这只是他们的初步推断,现在线索断了,调查很难深入展开。”

    王思宇笑了笑,抱着膀子道:“没事,这可能只是恫吓,故意放的烟雾弹,想让我知难而退,雕虫小技而已,我不怕,常务副县长我可以不上,反正现在抓工业也挺上手的,就这样也挺好。”

    周松林拿着笔杆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厉声呵斥道:“这件事情远比你想象中严重,不能视同儿戏,要认真对待起来。”

    周松林在接到这些东西后,就给市局领导打了电话,命令他们把那个写举报材料和伪造的照片的人揪出来,打算来个杀一儆百,省的日后还有人效仿此君,在王思宇背后打冷枪放暗箭,可没想到,刑警们没有抓到人,却在那人的卧室里找到手枪和子弹,这个问题的性质就变得极为严重了。

    王思宇见周松林面沉似水,也知道危机就在眼前,就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地点头道:“周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周松林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另外,形势有了新的变化,邹海的那份关于发展青羊县工业的规划报告写得非常好,得到侯副省长的重视和认可,省里很快就会立项,年底前上面极有可能拨出大笔专项资金,用来发展青羊工业,所以想下去的人很多,青羊的局面将变得复杂起来,你不适合再留在那里。”

    王思宇听了之后不禁直皱眉,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青羊毫无希望的时候把自己调过去,现在刚刚看到曙光了,别人都削尖了脑壳往里钻,自己却要退出来,这不是卸磨杀驴么?

    周松林心里也觉得有些歉意,就把会议纪要丢给王思宇,让他自己去看,另外也存了些考校的心思,打算看看他能否从中看出些端倪来。

    王思宇从周松林玩味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位老爷子的意图,也就不敢大意,认真地逐行翻看会议纪要,不时还停下来闭上眼睛想上一会,花了约莫十几分钟的时间,王思宇总算把会议记录里每个常委的讲话内容都梳理了一遍,心里大致明白了几分,会上大多数决定几乎都是妥协后的结果,和其他人一样,自己这个副县长,在市委层面上来看,不过是极小的一枚棋子而已。

    会议记录的最下面还有一份附件,那是青羊县县委书记粟远山做出的一份报告,他提议青羊县县长的最佳人选是魏明理,常务副县长的最佳人选是王思宇,在这份报告中对王思宇的评价尤其高,‘可造之才,大有作为!’

    这八个字考评分量可不是一般的重,王思宇不禁对那个常年见不得阳光的老者生出一份感激之情,他闭上眼睛,根据会议记录,把常委会上的场景想象了一遍,以便增强理解。

    首先,在会上讨论的时候,项市长突然提出异议,认为魏明理在发展农业上是行家里手,对工业并不在行,从过去的履历里能够看出,他一向都是把精力投放到农业上,这样的人选不适合做县长,也不利于适应省、市两地对青羊县工业发展的最新部署,他认为由邹海继续担任县长比较合适,毕竟青羊县工业发展规划是由邹海本人做出的。

    他的意见最后被张阳书记以一句‘优秀的规划者未必是最佳的执行者’为由,轻飘飘地否决掉。

    随后周松林也对县长人选进行了提议,建议由共青团青州市委书记马纲纪来担任,并且里面列举了一些马纲纪的优势,他的提议很快被项市长所赞同,也得到了宣传部刘部长等几个常务的肯定…

    想到这,王思宇就有些想笑,这项市长分明就是跟周松林合唱了一场双簧,前面的保邹海不过是虚晃一枪,诱使张书记上当,后面提马纲纪则是重中之重,这项市长以前可是共青团华西省委副书记,那么马纲纪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张阳书记既然已经否决了项市长的前一项建议,所以在周松林这项提议上,他就不好再反对了,否则就容易落下口实,被项周两人拿着会议纪要去省里合参他一本,‘一言堂’的帽子要是扣下来,那可够他张书记喝一壶的了。

    通过举手表决,这项任命就算通过了,当然,在通过之前,纪委书记魏明伦讲了几句题外话,“干工作不能唯经验论,人家小王县长以前不就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么,到青羊后工作不一样干得很出色,还得到了粟远山同志很高的评价嘛。”

    想到这,王思宇知道这表面上是在夸自己,实际上是在为魏明理叫屈,只不过这位明伦书记还顾着些颜面,没有上升到举贤不避亲的程度而已。

    果然,这番话起了作用,在魏明理的去向问题上,市委书记张阳书记率先表态,在他的推动下,常委会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魏明理上调到市里任城南区区委副书记,城南区代理区长。

    而在青羊县常务副县长的人选上,张阳书记则对周松林进行了还击,以王思宇‘年龄太小,提升速度不宜过快’为由,直接动用一把手权限,来了个一票否决。

    而魏明伦投桃报李,提议这个常务副县长的位置应该由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张阳书记的前任专职秘书于斌来担任,这项提议也经表决通过。

    宣传部刘部长之后在会议上发言,重申了青羊县县委书记粟远山对王思宇的评价,‘可造之才,大有作为!’

    他表示这样的年轻干部不该被埋没,而应该重点培养。

    于是在项市长提议下,常委会达成一致意见,王思宇被派往省党校参加第十四期中青年干部培训班,培训期为半年,培训期满后拟任共青团青州市委副书记。

    看到这王思宇不禁乍舌,没想到常委会上已经出现了严重分化,项、周联手抗张阳的局面终于形成了,而在这种情况下,把自己派出学习,无疑是一种雪藏,因为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双方阵营的每一枚棋子,都有可能成为对方‘打劫’的对象,看来周松林也是一片苦心,这是在精心保护自己。

    这时王思宇再望向周松林的目光里,就充满了感激之情,之前的误解都烟消云散,不过是偷了区区几瓶茅台而已,老爷子还不至于公报私仇,嘿嘿……

    周松林瞥见王思宇的目光,就知道他看懂了很多东西,也不禁大为欣慰,说了些勉励的话,并且告诫王思宇,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到玉州后一定要低调谨慎,党校培训班的课程可以不必参加,他已经跟那边的领导打好了招呼,这次去玉州一定要韬光养晦深入简出,在没有抓到那个打算对王思宇痛下杀手的幕后人物之前,行事要多加小心,绝对不可以太过高调。

    王思宇的眼睛盯着茶几上的一张报纸,连连点头,出门时顺手将报纸卷起来,揣在衣兜里,离开周松林的办公室后,王思宇先是给当了青羊县公安局副局长的李飞刀打电话,让他务必注意保护李青梅的安全。

    李飞刀当即拍着胸脯表态:“正好每天闲得无聊,无所事事,这回终于接到新任务了,有我李飞刀在,李青梅的安全你不必担心。”

    随后王思宇又买了些礼品,径直去了市委宣传部,先是探望了宣传部刘部长,在表示感谢之后,自作主张地为张倩影请了一年的假期,刘部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刘部长以前对王思宇的印象就极好,当初他在市委宣传部打的第一个大胜仗,就是由王思宇输送的炮弹,当然王思宇本人并不知情。

    出了刘部长的办公室,王思宇走到宣传科门前,站在外面冲正在电脑旁埋头打字的张倩影微笑,在众人的提醒下,张倩影的目光才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挥动着有些发僵的小手,疑惑地向门口望去。

    在见到笑吟吟的王思宇后,那双动人的眸子里顿时散发出熠熠神采,张倩影忙羞惭惭地站起来,抿着嘴唇走过去,两人站在走廊里悄悄地议论了一会儿,张倩影就高兴得险些跳起来,也不管是否会被别人看到,抱着王思宇亲个不停。

    王思宇微笑着冲她做了手势,张倩影忙回去写请假申请,而王思宇则下了楼,寻着那张报纸上广告栏里登出的招生电话,给北京舞蹈学院继续教育学院打了过去,为张倩影报了一年的培训课程,随后直接去银行汇了款。

    王思宇当然知道,张倩影当初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到北舞学习,她是真心热爱舞蹈专业的,这个决定想必张倩影不会反对,至于事情的真相,王思宇没打算告诉她,有些事情,要男人自己来扛,女人嘛…开心就好。

    无论如何,王思宇都要确保张倩影的安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她,绝对不会!

    刑警小李开着警车远远地跟在王思宇的身后,邓华安则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生怕错过了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他也在疑惑,这到底是恐吓还是杀招呢?

第九十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对于王思宇的突然举动,张倩影自然是心存疑虑,在惊喜过后就生出一丝担心,总觉得王思宇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下班后两人结伴上了出租车,张倩影不经意间从倒视镜里发现了后面紧紧跟随的警车,就有些慌乱,紧紧握住王思宇的手,急声道:“小宇,是不是出事了?”

    王思宇拍了拍那只冰凉的小手,轻声道:“没事!”

    回到家后,张倩影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白酒,王思宇把老邓和小李叫上楼,四个人边聊边吃,席间谈笑风生,老邓今天倒是出息了,说啥不肯喝酒,说怕喝多了误事,不过在王思宇的坚持下,他还是喝了一杯,小李则是杯酒不沾,只匆匆吃了一碗饭,就先下楼守着。

    吃完饭撤了桌子,张倩影煮了三杯热腾腾的咖啡,王思宇和邓华安就坐在沙发上分析案情,两人把王思宇记忆中所有得罪过的人都分析了一遍,还是理不清头绪,不过王思宇的观点是这人不可能是体制里的,凡是体制里的人做事都不会如此肆无忌惮。

    邓华安却摇头道:“现在的人为了升官发财,又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要是挡了别人的道,别人自然会想办法搞你。”

    他这么一说,王思宇就想起魏明理说的话来,但他是不相信魏老二会拿这种办法对付自己的,毕竟好歹自己也救过他一条命,那人虽然驴了一点,但也还是条汉子,再说单单为了张振武,他也不可能下这么大的赌注。

    既然理不清头绪,王思宇就向邓华生要了那人的模拟画像,照着画像又画了一张,那人的面目特征倒很明显,脸型消瘦,鹰钩鼻子,眼睛看起来很凶,倒有点职业杀手的意思,画完后王思宇把画像交给张倩影一份,抱着她的双肩道:“假如遇到这个人,一定要躲开,他可能会对咱们构成威胁。”

    张倩影在旁边听了半天,也知道了个大概,这时就更加慌乱,想了半天才咬着嘴唇道:“小宇,要不咱们一起走吧,你也别当这个官啦,得罪的人太多,看起来怪吓人的。”

    王思宇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柔声道:“相信我,没事的,你就在北舞好好进修,一年后再回来,肯定风平浪静了,一年的时间老邓要是破不了案子,我看他这刑警队的副队长也不用干了,光着屁股到村里放牛去好了。”

    老邓在旁边听了就呵呵地笑,也拍着胸脯保证,瓮声说:“小嫂子,你就放心好了,用不了半年,我肯定能把幕后的人翻出来,只要时间够用,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张倩影听了俏脸绯红,还是撅着嘴巴道:“我就是不放心啊,你这官当的还真是吓人,年前刚挨了一刀,差点丢了小命,这还不到一年呢,就有人要对你开枪了,真不知道你是在当县长,还是在混黑社会。”

    王思宇和邓华安相视一笑,均觉得张倩影这话说得有趣。

    邓华安沉吟道:“其实恐吓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这种事情还是要往最坏处想,这几年国内出了不少官员被灭门的,后来查出来,也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总之小心没大错。”

    王思宇见张倩影仍然很担心的样子,就笑吟吟地抱起她,坐回沙发,从茶几上拿了桔子,拨开后一瓣瓣地送她的小嘴里,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只要你能安全,我就放心了,小影可是老公的心头肉,那是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的,不用担心我,我可是老李飞刀的传人……”

    听到这话,张倩影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呢,十三只苹果,一个都没扎到,倒险些把人家的镜子打碎了。”

    王思宇听了嘿嘿地笑,也不管旁边的老邓,揽着张倩影的腰,另一只手在她的长腿上轻轻揉摸着。

    老邓把脸转过一旁,轻轻地咳嗽一声,张倩影忙挣扎着从王思宇怀里站起,捏着他的鼻子恨恨地道:“死小宇,臭流氓……”

    随后羞惭惭地躲进卧室,不敢出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就走到窗前,见小区里并没有人经过,而警车外,一身警服的小李正站在门边抽烟,忐忑不安的心就稍稍平静了下来,开始准备东西,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赶紧离开,不然会成为王思宇最大的弱点,不仅会让他寝食难安,更容易被坏人利用,看多了电视剧,一些基本常识她还是懂的,张倩影可不希望被匪徒勒着脖子,随后向放弃抵抗的王思宇连开几枪……

    “老李教了你飞刀?”见张倩影离开,邓华安才把脸扭过来,伸手拿过桔子,一边拨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王思宇点点头,从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后吸了一口,摇头道:“那玩意太难练了。”

    邓华安笑笑,点头道:“老李是打小练的,从七岁一直练到十八岁,你现在半路出家,又没时间玩,自然练不好,就算是天分极好的魏三,也是苦练了三年,才把飞刀练出个模样来。”

    王思宇好奇道:“你见过魏三耍飞刀?”

    邓华安喝了口咖啡,摇头道:“他这人成名之后就不张扬了,但以前他单枪匹马就收服了两帮子人,就靠着那十三口飞刀,因为知道他是李飞刀的传人,所以我也没怎么去找他的麻烦,只要别搞得太过分,就随他去了。”

    王思宇摸着下巴不太好意思地道:“老李教我的和他们的不同,他给我打了十三柄迷你飞刀,教我的方法也是祖上的女人们耍着玩的,除了耍帅外,没什么用处。”

    邓华安听后呵呵地笑了几声,点头道:“你个副县长腰里别着十三口半尺长的飞刀,那要是被记者发现了,估计能上新闻联播了,自打你上次出事,我就想抽空教你两手擒拿格斗的功夫,不过一直没抽出时间,这样吧,咱们今天就练三招,你把这三招练熟了,近身搏斗就不会太吃亏。”

    王思宇听了赶忙把烟掐灭,笑道:“那当然最好了,千招会不如一招精,我就跟你学上几手,省得以后碰上小痞子吃亏。”

    两人说完就开始在屋子里面比划起来,张倩影听着客厅里砰砰直响,以为出了什么差子,推门走出来一看,却见邓华安一个探步抓到王思宇的手腕,身子下探,极快地作出两个动作,王思宇如同沙袋一样就从他背上飞了出去,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张倩影吓得花容失色,捂着门边惊声尖叫起来,倒把邓华安吓了一哆嗦,忙转过头来,却见张倩影正气鼓鼓地瞪着他,邓华安不禁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道:“要想练出来,得先吃点苦头。”

    王思宇躺在地板上半天才缓过劲来,坐起后对着张倩影摆摆手:“没事,小影,快回屋去。”

    张倩影皱着眉头关上门,听着外面的声音,胸口里就开始隐隐作痛…

    第二天夜里,小李就帮忙买好了车票,王思宇带着大口罩把张倩影送到卧铺车厢上,千叮咛万嘱咐,两人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分开,直到火车就要开动,王思宇才在邓华安的催促下离开,看着火车渐渐开远,王思宇摘下脸上的口罩,揉成一团,丢在地上,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转身对邓华安道:“她离开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们都回去吧。”

    邓华安笑了笑,摇头道:“局领导的命令,在你离开青州之前,要贴身保护,兄弟,周副书记对你可真好啊。”

    王思宇点点头,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挥挥手,随后转身笑道:“走,咱们接着练那英雄三招去!”

    邓华安听了一番白眼,啐了一口道:“局里有事,先走一步,有啥事你打电话叫我。”

    原来邓华安为了教会王思宇,就摔了他几十次,可这两天王思宇玩上了瘾,已经把他当成沙袋,摔了不下上百次了,最欺负人的是,王思宇还不许他还手……

    在离开青州重返青羊之前,王思宇得到了市长大人召见的电话,在办公室外坐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秘书小陈才冲他点点头,王思宇小心翼翼地敲门进去。

    项中原年纪不大,只有三十一二岁,长得如同江南男子一般清秀,却一口流利的京片子,王思宇知道,这位市长大人据说来头很大,本家在京城也是有根基的,只是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倒是众说纷纭,没有太准确的消息。

    项中原也是存了考校的意思,在王思宇进屋坐好后,就选了几个青羊工业方面比较突出的问题对王思宇提问,这几个问题里面其实都藏着弯弯绕绕的陷阱,王思宇若是没有些真本事,那肯定会当场出丑。

    好在王思宇在青羊确实是脚踏实地地干了一段时间,在发展工业方面下了一番苦功,再加上曾在网上四处搜集资料,也攒了一肚子的枪稿,所以他并不惊慌,作答时思路清晰,口齿伶俐,绕过沟沟坎坎,对于那些问题都做出详细的解答,并且拿出许多实例和数字作为佐证,这使得他的观点极具说服力。

    项中原听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微微点头,脸上露出颇为欣赏的笑意。

    等王思宇说完最后一句话后,项中原笑吟吟地端起紫砂茶杯,轻轻品上一口,点头道:“名不虚传,不愧是老周麾下的第一猛将。”

    王思宇听了这话后倒不好意思起来,赶忙微笑着摇头道:“项市长过誉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项市长打了个电话,不到十分钟,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等他进屋后,项市长就把王思宇介绍给他道:“纲纪啊,小王县长对青羊县的情况比较了解,你和他多聊聊,我有事要先出去,你走时别忘记锁门。”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先和马纲纪一道把项市长送出门外,两人这才握手寒暄道:“久仰久仰…”

    通过不到半个小时的清谈,王思宇就发现这位即将到青羊赴任的县长不得了,道行很深,轻易不发问,只要一张嘴,往往一句话就能点到问题的关键上,其思维之缜密,话锋之锐利,都是极为少见的。

    两人就青羊县方方面面的问题都做了些探讨,因为现在是同一战壕的,所以王思宇也没有藏私,把自己所了解的情况都进行了详细说明,马纲纪听得很认真,不时拿笔在本子上做了记录。

    当然,王思宇也动了些私心,把李青梅、叶华生和谢荣庭、李飞刀等人都详细地介绍给马纲纪。

    两人通过探讨,就觉得张振武的立场是目前最需要关注的,魏明理走后,原来那几位副县长恐怕会唯他马首是瞻,如果能成功收服张振武,再加上叶华生等人的投靠,马纲纪就能很快摆脱于斌的牵制,从而迅速壮大实力,把主要精力放在常委会上,直接应对来自粟远山的压力,毕竟,粟远山向来和张书记走得近些。

    虽然王思宇个人对粟远山的印象极好,老粟也刚刚帮过他一次,但没办法,官场的恩怨是离不开派系争斗的,这就和网络游戏一样,往往你的好友就在敌对帮派中,你所能做到的,最多只是不直接对他挥刀相向,其他的,是没办法控制的,因为无论交战的哪一方,都输不起……

    反之,如果张振武投靠了于斌,那情况就会迅速恶化,政府那边就又会是两强争霸的局面,只不过主将由邹海和魏明理换成了马纲纪和于斌,在上打下压的情况下,马纲纪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但见马纲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王思宇已隐隐猜到,想必项市长仍有后手,绝不会让马纲纪落入孤军奋战的局面。

    从市长办公室出来后,王思宇缓缓下了楼,坐在出租车上,脑子里突然蹦出红楼梦里的一句话来:“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原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次的人事变化,想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专心下棋的人,又有几个知道,自己其实也是别人对弈中的棋子呢?

    和项中原见过面后,王思宇就又有了些新的感悟,青州市目前掌权的这三位巨头执政风格各异,张阳霸道;周松林王道;而项中原诡道。以自己的性格,日后应该选择哪种风格作为参照呢?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开到了十字路口,前面红灯闪烁,司机踩了脚刹车,轻声问:“走哪条道?”

    王思宇皱着眉头沉思半晌,才下定决心,微笑着回答:“王道!”

    司机:“……”

    …………

    。

                   第九十一章

    张倩影离开后,王思宇没有急着回青羊,而是配合着邓华安做了两天的戏,在市委和张倩影家之间来回遛弯,希望能够把那人引出来,但由于警方之前的行动已经打草惊蛇,所以这个办法没能取得任何成效。(-)

    这时候青羊警方那也传来消息了,他们那边的排查显示,那人自从离开青羊后,就再没有回去过,这时除了指望外地通过协查通报找到疑犯外,已经再没有什么好办法了,看来想通过主动出击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至少目前是不可能的。

    回到青羊的办公室后,王思宇并没有发现李青梅,手机拨过去也没人接,他把东西整理了下,从档案柜里把那本厚厚的《艳史通鉴》拿出来,放到帆布包里,随后开始从右楼的办公室里依次走过去,每个房间里都坐上一会儿,毕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山水有相逢,大家都在体制里混,说不上哪天又会碰上,临走时聊上几句热乎话,以后再见面也会多张笑脸。

    这时邹海和魏明理还没走,马纲纪和于斌也没来,正是交接之前的混乱期,所以右边的楼里有些混乱,大家都没心思做事,都是三五个凑在一起神秘兮兮地闲聊,见王思宇过去,大都很热情地站起来寒暄,也有人说话不太中听,幸灾乐祸地道:“没想到小王县长没干到半年就走了,真是可惜啊,以后办事不要太绝,你还是太年轻啊……”

    王思宇知道那位办公室副主任就是原青羊县乳品厂副厂长李成德的舅舅,就微笑着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吓得那人面色青白,王思宇则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叶华生没见着,和谢荣庭聊了一会,这个时候看人最准,王思宇对谢荣庭的表现很满意,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突然离开有所轻慢,反而是对自己更加客气,并且极为热情地邀请王思宇到家中做客,他要亲自下厨,王思宇虽是婉言谢绝,但还是向他透了些底,新来的县长打算让他接管教育,谢荣庭听后不禁喜出望外,忙站起来握住王思宇的手用力摇了几下,轻声道:“多谢!”

    原来马纲纪在听了王思宇的介绍后,很快得出结论,张振武此人不可能脱离魏家的控制,所以倒向于斌的可能性大一些,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决定过段时间把他调到外县,而由分管科技的谢荣庭来接教育口,这对于谢荣庭来讲,无疑是从冷板凳挪到了热炕头,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王思宇在离开前,轻声叮嘱谢荣庭,请他以后多关照下李青梅,因为李青梅用不了多久,就会调到教育局任副局长,她原本是中学教师,又太过单纯,不适合在官场上打拼,所以王思宇特意帮她谋了这份职务,对于这位贴身又贴心的女秘书,王思宇还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从张振武那里得知,李青梅这几天感冒没好,一直请假在家,王思宇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知道女人知道他调离的消息后,受到了打击,一时间这心里就也觉得怪难受的,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从右搂一直到左楼,最后王思宇笑呵呵地跟沈飞打了招呼,轻轻叩响县委书记粟远山的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那个低沉的声音。

    王思宇推开房门,走进幽暗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微笑着注视着办公桌上那盏孤灯,以及隐在暗影中那个孤独的老人。

    “嗨嗨嗨……”

    暗影里的老人再次如同夜枭般笑起,但王思宇这次倒没了头皮发麻脊柱冒凉风的感觉,反而在心中升起一道暖流。

    台灯的光线依旧很暗,只照到桌面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那里除了一包烟,一盒火柴,外加一管签字笔外,再无别物。

    两只皱巴巴的手从暗影里伸出,慢吞吞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摸起火柴盒……

    “嚓!”火柴擦动的声音。

    粟远山点上一根烟,他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把火柴摇灭,丢到烟灰缸里,手里握着火柴盒‘哗哗’地晃动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有没有感觉到委屈或者不甘?”

    “有!”王思宇没有丝毫的犹豫,就轻声回答道。

    “嗨嗨嗨……”

    粟远山又笑了几声,慢吞吞地抽了几口烟,才轻声道:“你还好,我都委屈了大半辈子了……”

    王思宇默默地坐在那里,没有吭声,他知道,要是没有得了那种怪病,粟远山现在的成就,恐怕很难预料,起码不会只是一个县委书记。

    “抽烟吧。”粟远山伸出手来,摸过桌上的烟盒,轻轻丢了过来,王思宇伸手接住,从里面抽出一根,随后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嚓’地一声点燃……

    “咳咳咳……”粟远山显然是被烟呛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其实你不用感谢我,我只是想留住那四个亿的投资,不过现在看来,用不着勉强了,省里计划投下来十五个亿,青羊人快要过上好日子了。”

    “好事!”王思宇深吸上一口,笑着摇头道:“只要这里投资环境向好,天鹏那块不会动,至于续资金我心里也没底,还要看长辈的意思。”

    粟远山轻轻弹了弹烟灰,点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不会有人敢为难企业的,这次省里下这么大的力气,县里总要做出点成绩来,不过说起来,这个振兴工业的规划还是你最先提出的,嗨嗨嗨……”

    “如果可能的话,年底前最好能给工业局的同志们涨点工资,他们干得不错,这是我最后的要求。”王思宇轻声道。

    “好!”粟远山点点头,叹了口气,轻声道:“猴子下山摘桃子了,我挡了,但没挡住,你要记住,这个森林里到处都是猴子和狼,猴子虽然讨厌,但不致命;最怕的就是狼,它总是在身后悄悄地跟着你,当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它就会竖起身子,把爪子搭在你的肩膀上,当你回头的时候,它就会咬断你的咽喉……”

    王思宇静静地听着,等粟远山把话讲完,才轻声问道:“怎么才能不被狼咬?”

    粟远山把烟头掐灭,丢到烟灰缸里,沉声道:“别让其他动物靠你太近,森林中的强者总是孤独的,只有弱者才会成群结队,你可以站在山坡上发号施令,但不能有太多的朋友,自己人的背叛,往往是最致命的。”

    “谢谢。”王思宇点点头,把手里的烟掐灭,丢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拿起桌上的那包红塔山,缓缓地走到办公桌旁,轻轻放下,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造型精美的pp打火机,放到火柴盒旁边,轻声道:“粟书记,那我先走了。”

    粟远山在暗影里点点头,伸出那只褶皱的大手,跟王思宇轻轻握了下,低声道:“这条路,心肠太软的人走不远。”

    “知道了,但我有自己的原则。”王思宇笑了笑,双手握住那只手加力地摇了摇,随后松开手,转身离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转过头来,轻声道:“马县长很强。”

    “知道了。”粟远山叹了口气,轻声道。

    房门关上后,他摸起桌上那个pp打火机,在手中摆弄了几下,从烟盒里又抽出根烟,‘啪’地一声点着火,抽了几口,把身子向后仰去,跷起二郎腿,沉声道:“沈飞!”

    门外的秘书沈飞马上开门走进来,拿着纸笔站在门口,只听粟远山轻声吩咐道:“三件事,第一、明天下午在青羊河饭店给三位县长饯行,常委们和下面的各局领导都要参加;第二、通知财政局孙局长,以后凡是十万元以上的支出,必须要有我的签字才能生效;第三、下周常委会的中心议题是如何集中精力,更快更好地发展经济,以后大家不能只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要协助政府那边把经济工作做好,你亲自去拟份文件,抓紧办。”

    “好。”沈飞麻利地把这三条记好,轻声应承了一句,就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带好,房间里又暗淡下来……

    周六下午,青羊河大饭店里热闹非常,三楼的餐厅里摆了十几桌丰盛的酒席,穿着花枝招展的女服务员如同蝴蝶般在各桌间穿梭,众人乱哄哄地坐好后,二十分钟以后,全场起立,县委书记粟远山在一众常委们的陪同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大厅,餐厅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粟远山站在麦克风前,用充满漏*点的语言赞扬了三位县长为发展青羊经济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并在最后表示:“青羊永远都是你们的娘家,欢迎你们随时回家看看。”

    话音刚落,如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随后邹海、魏明理以及王思宇都做了简短的答谢词,之后粟远山右手一挥,大声道:“喝酒!”

    随后酒桌上觥筹交错,笑语频飞,但王思宇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扫遍全场,却不见张振武夫妇的身影,心中不禁黯然,难道她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吗?

    这时却见粟远山端着酒杯笑吟吟地走过来,脸上的几只红蝴蝶又似活了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振翅高飞,王思宇赶忙举着杯子站起来……

    这样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正当王思宇和魏老二拼酒,周围众人不住地叫好时,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惊呼,众人齐齐转过头去,却见张振武夫妇挽手走了进来,张振武一身西服革履,刚刚刮过胡子,脸上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显得更加儒雅。

    而她身旁的李青梅,则穿着一件华美的百褶舞裙,那洁白如雪的长裙上,绣着金丝银线,不时地影射出夺目的毫光。

    李青梅的长发显然是刚刚烫过,如波浪般披散在肩头,脸上打着亮粉,眉宇间清新妩媚,胸前露出雪白一片肌肤,而脖颈更是细腻白皙,如天鹅般挺直美丽,她的出现,让全场为之惊艳,王思宇心中激动,知道李青梅这是打算把她最美丽的一面展示出来,永远地留在他的心底。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张振武携着李青梅微笑着走过来,他端起一杯酒,冲着正喷着酒气的魏明理道:“老魏啊,今天我们来送你,以后我走了,不知道谁来相送啊,来喝一个。”

    魏明理咧着大嘴哈哈笑道:“振武,少扯那没用的,晚上继续过来打通宵,还是咱们那几个人,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

    王思宇微笑着注视着张振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他身侧的李青梅,见她眼中流过一丝伤感的波光,心中恻然,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正心痛时,却见李青梅的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左手拇指微微翘起,而右手打了个九的手势,王思宇顿时心中狂喜,见魏明理与张振武已经一饮而尽,忙放下杯子,随着众人一起鼓掌,大声叫好。

    夜里九点,王思宇来到了位于青羊河西岸的那个台球厅,却见那里已经打烊,门口立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正狐疑间,铝合金的卷帘门被哗啦啦地提起,刚刚提过腰部,王思宇便低头钻了进去,一把抱住李青梅,两人热吻了一会,李青梅一把将他推开,羞惭惭地将门拉下锁好,轻声道:“今晚我把这里包下了,咱们再比试一次,我不服……”

    王思宇笑吟吟地点点头,跟着李青梅再次走到那间台球室,伸手从架上挑了一杆沉甸甸的球杆,端起阳台上那杯盛着红酒的高脚杯,微笑着见李青梅伏下身子,把球炸开,那晚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李青梅理了理额前长发,一杆杆地打下去,全球在母球的撞击下,温柔地掉入袋中,当她把黑八也送入袋中时,并不停留,又把花球一颗颗送入袋中,那姿态优雅从容,神态中充满了自信,见她竟然一杆就清了台面,王思宇不禁愣住了,放下手中的酒杯,摸着鼻子道:“怎么今天状态这么好?”

    李青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有吭声,却把球杆放在一旁,缓缓地伸手,将身上的长裙解开,把内衣一件件地脱下去,丢在旁边,随后仰面躺了下去,腻声道:“该你了……”

    王思宇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飞快地脱光衣物,赤脚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前,轻声道:“青梅,我……”

    “嘘!”李青梅笑颜如花,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打球要专心。”

    王思宇伏下身子,在那洁白莹润的肌肤上一路亲吻起来,渐渐的,李青梅的身子滚烫起来,喉中发出婉转的娇啼,身子也在案上起伏不定……

    “为我架杆!”王思宇柔声道。

    李青梅发出一声呻吟,皱着眉头耸动下身子,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拇指微微翘起。

    王思宇微笑着向前挺去……李青梅双手猛地把住球案两角,身子还是被向前顶出……

    台球桌开始摇晃起来,从轻柔到剧烈,全球与半球在兜底摩擦着,不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后,再到后来,已是叮当声一片,而就在这响声中,李青梅忽地挺起身子,双手勾住王思宇的脖子,低声道:“记住我,千万不要忘记我,不要……”

    王思宇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用力地着,李青梅的声音开始模糊,最后化成细碎的呻吟,没过一会儿,波浪般的秀发如瀑布样摇动起来,两个人咬着嘴唇加大了的力度……

    不知过了多久,迷乱中的李青梅终于发出一声尖叫:“不要!”

    随后两人都在悸动中嘶吼着,蠕动着,喘息着。

    良久……良久……

第九十二章

    在王思宇离开青羊的第三天,连接青州市与青羊县的高速公路就正式通车了,而青羊县与春江市之间的高速公路也将在十月底前竣工,这让参加剪彩仪式的县委常委们个个春风满面,喜气洋洋,县委书记粟远山更是极风趣地讲道:“以前的青羊经济是淤血阻络,经脉不通,现在高速公路建好了,就会由‘痛则不通’变成‘通则不痛’,不光修高速是这样,大家在其他工作上也要多下功夫,要在‘通’字上做足文章,尽早把‘痛’字赶走。(-)”

    众位常委们心领神会,都颔首微笑着带头鼓掌,剪彩仪式完毕后,大家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路边的小车里休息,因为青州市市委常委,组织部彭部长会亲自送马纲纪与于斌上任,所以粟远山这次也不敢怠慢,市委市政府的官员们倾巢而出,十几辆小车依次排开,而县城里的主要街道上早已戒严,交警和公安民警们枕戈以待,如临大敌……

    李飞刀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坐在一辆警车里,手里正握着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咧着嘴巴嘻嘻哈哈地一阵傻笑,挂断电话后不久,就又接到了邓华安的电话,听了几句就高兴地大声嚷嚷道:“什么?抓到了?太好了……”

    原来那个写举报信的疑犯前天晚上在玉州落网,经过玉州警方连夜审问,证实了青州方面是虚惊一场,那人是香港居民,本来在一家报社当狗仔队,后来得罪了香港新义安的一个小头目,被那人带着小弟四处追杀,吓得他连夜跑路,打算到内地来避避风头,他无意中见内地的私家侦探社生意火爆,就动了在内地创业的念头,在知音和读者文摘等杂志上花钱打了几期广告,希望能接些追查二奶的活,毕竟他干这个熟门熟路,属于专业对口。

    没想到广告打了几期后,打电话咨询的人倒是不少,但大都是一些怨妇在电话里抱怨老公出轨,然后就是痛哭怒骂,拿他当倾诉对象,电话里聊得倒是热闹,可一提到钱,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们大都‘咔嚓’一声挂掉电话,这样两个月下来,他竟一单生意都没做成。

    眼看着身上带的钱越来越少,这家伙就横下心来,在南方某地的黑市上买了枪,打算返回香港,正这时候,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让他调查一个人,随后把大致情况谈了下,并且敲定价格,很痛快地把定金打到他的账户上,这家伙虽然知道要调查的人是大陆官面上的人,但看在钱的面子上,他就决定冒把险。

    可尽管他使出浑身本领,花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材料倒搜集到不少,但艳照却没搞到手,几次原本挺好的机会,都被人给冲掉了,有次还差点被保安一顿暴打,这让他深刻体会到,大陆的保安有时候比警察还牛,在大陆当狗仔队的难度,比在香港高了一倍不止,等到交任务的时候,他被逼得没有办法,就用软件合成了照片打印下来,打算蒙混过关,这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家伙也是倒霉,他要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玉州,别出去惹事,那估计玉州警方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可没想到他闲得难受,趁着大陆正当红的女歌星胡可儿在玉州演出,竟动了偷*拍的念头,结果被人家主办方的保安从后台捉住,扭送到公安机关,这家伙刚开始还很嚣张,可当警员冷笑着递过画像,立时傻了眼,没等对方追问,就一股脑地把事情都抖了出来。

    邓华安根据从玉州方面传回的资料,并没有抓到幕后指使人,因为那人做事非常仔细,银行账户和手机卡查过去,都没有查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并且据这家伙回忆,对方在打电话的时候,似乎是对通话的语音也进行了特殊处理,别说年龄了,就连性别都猜不出来。

    幕后主使人虽然没挖出来,不过警方还是收获颇丰,通过这家伙买枪的渠道,玉州警方给南方某城市的警方提供了信息,结果那边只花费半天时间,竟然破获了一起特大枪支走私案,这倒霉蛋也算戴罪立功,加上本身是香港居民,所以上面给了从轻处罚的决定,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出来。

    这案子虽然还没有了结,但邓华安和李飞刀都长出了一口气,毕竟性质已经不是那么严重了,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其他的事情倒不必太急,可以慢慢查下去,挂断电话后,李飞刀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回自己的保镖任务算是完成了,正高兴间,突然发现前面一阵混乱,他赶忙下了车走过去,却见两个警察扭着一个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往回走,李飞刀忙皱眉道:“怎么回事?”

    一个警察忙轻声道:“李副局长,这家伙是个卖煎饼的,今天不好好摆摊,却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跑,我见他总在路上转来转去,形迹可疑,过去之后从他身上搜出这个!”

    随后拿出一张大白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个‘冤’字,李飞刀皱皱眉头对那人道:“怎么回事?”

    那中年汉子大声道:“我要告张振武,他仗势欺人,当了副县长后对我打击报复,我要告倒他……”

    李飞刀赶忙摆摆手,轻声道:“现在不兴拦车告状了,你还是直接去找县里的官吧。”

    随后对那个警察低声道:“别难为他,你陪他去趟信访办。”

    警察喊了声‘是’,就拉着那个卖煎饼的上了警车,向信访办方向开去。

    高速公路口,第二辆小车的司机正站在路边吸烟,而邹海和魏明理这对冤家对头却坐在同一辆车里,魏明理揉了半天的脑门,才低声道:“老邹啊,你这回也算往前迈进半步了,那照片底片什么时候给我啊?”

    邹海听了之后摇头道:“魏老弟啊,底片我已经烧了,你放心,我这人做事光明磊落,从来不搞阴谋诡计,底片真没有了,你不要在再向我要了。”

    魏明理听了怒火中烧,攥着拳头道:“姓邹的,你少来那套,要不把底片交出来,你信不信……”

    “我不信!”邹海转过头来,针锋相对地盯着魏明理的眼睛,冷笑道:“有本事你就玩硬的,我邹海能陪着‘伦理道德’四个人一起死,值了!”

    魏明理听了火冒三丈,却不敢发作,只能哑着喉咙低声吼道:“马勒戈壁的,姓邹的,你敢威胁老子?”

    邹海却并不生气,瞬间换了种表情,微笑着跷起二郎腿,悠闲地摆弄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过了好一会,才抬手拍拍魏明理的大腿道:“魏老弟啊,别生气,以后大家好好合作,把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就都忘掉吧……”

    魏明理喘了半天的粗气,才阴沉着脸道:“你比人家小王县长差远了,办的事不让人服气!”

    邹海听后微微一笑,摘下拇指上的扳指,抓过魏明理的大手,帮他戴在拇指上,随后‘啧啧’称赞道:“这扳指戴在魏大区长手上才有样,就送你了。”

    魏明理被他气得没法,只好扭过脸去,低声骂道:“滚蛋!”

    邹海笑道:“魏老弟啊,你找了我大半年的麻烦,我都没跟你计较,这肚量都够大的了。”

    魏明理哼了一声,把屁股向边上挪了挪,不再吭声。

    这时司机眼尖,老远地就看到奥迪车缓缓地开来,赶忙把烟头掐灭,扔了出去,快步打开车门,坐回座位,过了三五分钟,奥迪车已经到了眼前,十几辆小车几乎是同时打开车门,二十几只乌黑锃亮的大皮鞋‘咔咔’地踩在地上,众人很快就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依次走过来与彭部长三人握手

    七八天后的一个早晨,天空还有些阴阴的,晚上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还透着一丝凉意,七点三十分左右,县政府大院门口停下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车门打开后,田忠实挺着个大肚子从里面走出,他看看手表,见时间还早,就站在院子里的公示栏前看了会报纸,磨蹭了约莫有十几分钟,见上班的人已经稀稀落落地从四处赶来,就背着双手一步三摇地迈步进了政府办公楼。

    没走多远,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一楼的政务公开栏前,他走上前去,拿着手指寻着领导照片一路指去,很快就查到主管工业的副县长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那张绽开的笑脸分明就是他自己,田忠实就站在那里‘咳咳’地咳嗽两声,扭头见四下里没人注意,就清了清嗓子,先是躬身哑着嗓子低声道:“田县长,您好!”

    随后又挺起胸膛,扳着面孔微微点头,沉声道:“嗯,你也好。”

    在这演练了足足三分钟,他才一步三摇地上了七楼,拿出钥匙打开左数第七间办公室,关上房门后,缓缓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

    田忠实这些年没少来这间办公室汇报工作,却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坐上这个位置,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望着办公桌上那张‘当官有风险,入仕需谨慎。’的宣纸,田忠实不禁鼻子一酸,皱了半天的眉头,硬是从眼睛里挤出半滴子泪珠来,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后,又拿手摸着透明软胶垫下的字迹,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小王县长,谢谢你了!”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已经变成分管科技副县长的叶华生敲开马县长办公室的房门,见屋里没有外人,忙点头哈腰地开口道:“马县长好,我有件东西给您看。”

    马纲纪端起茶杯,笑吟吟地看着叶华生从包里拿出一张卷轴出来,点点头,以玩味的目光投向叶华生,轻声问道:“青羊县权力分配图?”

    叶华生正笑眯眯地揪着小胡子往前走呢,听到这话不由得停下脚步,愣在当场,这时下巴上传来一阵疼痛,低头看去,手指间竟然多出十几根乌黑油亮的短须。

    “马县长,您怎么……”

    马纲纪喝了口茶,把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微笑道:“叶夫子,图我就不看了,过些日子打算搞个科技下乡的活动,你回去好好策划下,抓紧时间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派人到省里请些相关专家过来,帮咱们青羊县的经济把把脉,查出病根,咱们好对症下药。”

    叶华生赶忙没口子地答应,等马纲纪低头批阅材料时,才讪讪地推开房门离开,出门后抹了把额头细密的汗珠,转身走了几步,推开谢荣庭的办公室,进屋后见谢荣庭正在打电话,“喂,李局长,您上次提议的那件事县长办公会定下来了,对,修缮小学校舍的事儿,马县长的意思和您的建议一样,孩子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对,对,这事粟书记也同意了,款子很快就会拨下去……”

    叶华生见他正忙,就把包和画轴放到沙发上,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发呆,足足等了五分钟,谢荣庭才放下电话,望着他苦笑道:“老叶啊,你什么时候能把心思从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里解脱出来啊!”

    叶华生在马纲纪那里吃了鳖,到这边又被谢荣庭数落,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气哼哼地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政治,跟你们也说不明白。”

    随后一甩袖子,把画卷掖在腋下,拎着包推门走了出去。

    下班的时候,青羊县教育局副局长李青梅走出办公室,将门锁好后背包下了楼,她先去了洋洋奶奶家,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在各个中小学间搞调查,陪孩子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的心里就有些愧疚,洋洋见到妈妈后很开心,直接扑到她怀里撒欢,并且把小嘴巴凑到她耳边用稚嫩的声音轻声道:“妈妈,妈妈,我今天被田老师表扬啦!”

    李青梅心里高兴,忙一把抱起他,在粉嫩的小脸蛋上‘吧嗒’亲了一口,温柔地道:“洋洋,乖宝贝,告诉妈妈,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被表扬了啊?”

    洋洋得意地摇晃着小脑袋,大声炫耀道:“田老师问我们长大的时候想干什么,我说想当县委书记。”

    李青梅听了一愣,轻声道:“洋洋为什么要当县委书记啊”

    洋洋瘪着小嘴道:“那样我就能把爸爸调回来了,我想爸爸了。”

    李青梅的心里也开始难过起来,忙掏出手机给张振武拨过去,电话接通后直接交给洋洋,洋洋则喜滋滋地把手机放到耳边,欢快地叫着:“爸爸爸爸…”

    回到家后,已经是夜里十点,李青梅脱下淡蓝色的西服外套,沏了杯咖啡,端着坐在电脑旁,打开电脑,登陆了青羊人论坛,登入‘梅子黄时雨’的新,开始查看今天的帖子,在封了几个捣乱的后,论坛又开始安静下来,她随意找了篇言情小说,慢慢地看到入迷,直到凌晨一点,才关掉电脑返回卧室,刚刚打开卧室的吊灯,却惊喜地发现,窗台上的一个中号陶瓷花盆里,竟然长出了豆丁大小的一株嫩芽,那抹绿色竟是如此招摇,让她心情豁然开朗,花盆中的那粒种子是王思宇前些天托张书明从省城给她捎回来的,花名‘勿忘我’

 楼主| 发表于 2012-2-16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王思宇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离开青羊县的,他没有惊动其他人,在七点多钟就将行李收拾妥当,默默地下楼坐进警车,李飞刀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隔着窗子挥挥手,警车便小心地挑过头来,绕过那一排横七竖八的自行车,缓缓地开出政府招待所的大院。(-)

    这时衣兜里突然传来‘嘀’的一声响,王思宇心中一动,忙掏出手机来,翻出新短信,发现果然是李青梅发过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五个字‘不要忘记我!’

    “怎么会忘记呢?”王思宇叹了口气,摇开车窗,探出头来,向李青梅家的方向望去,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张妩媚的面孔,以及那嘴角上勾起的动人微笑。

    车开到青羊桥上的时候,王思宇示意司机停下来,随后推开车门,从副驾驶位上走下来,点着一根烟,慢慢地在细雨中向前走出几步,转过身子,站在桥头向远方眺望,远方的青羊山仍然如同在河边饮水的羔羊,而青羊河则翻动着欢快的浪花,永不停息地向前方流淌。

    这时头上突然出现一把黑色的雨伞,王思宇转过头来,却见一直坐在后座的那个年轻的小警察正用左手举着伞,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他的右手放在腰带上,那里鼓鼓囊囊的,分明是插着一把手枪。

    “哈哈,别紧张,全国都解放几十年了,应该没有潜伏的敌特了。”

    王思宇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想逗逗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年轻人,这一年多来大都是跟些老头子中年人打交道,倒是难得遇到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人。

    小警察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嘿嘿地笑了下,右手却迟迟不肯离开腰间,轻声解释道:“王县长,李局长可说了,这次任务非常艰巨,一定要在路上确保您的安全,要是出了差错,他就亲手把我送上军事法庭。”

    王思宇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心说这李飞刀真能胡闹,公安局里哪有什么军事法庭,这家伙虽然退役好些年了,但还是没能适应社会,在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是个军人。

    把一根烟抽完,王思宇心中有些感慨,就用双手抓着拇指粗细的锁链用力地拉扯几下,随后把双手凑到嘴边,拢着声音大喊道:“青羊山,我还会再回来的……青羊山,我还会再回来的……”

    在寂静的清晨,这声音显得极其响亮,震得他自己的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呐喊声更是穿透了雨丝织就的帘幕,在远方的水面上回荡着。

    小警察似乎也被王思宇的情绪所感染,目光里流露出兴奋的光彩,低声对王思宇道:“王县长,我能喊一句嘛?就喊一句!”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愣,把双手从嘴边移开,转头看着他笑道:“能啊,当然能,来,把心里话都喊出来!”

    小警察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一步,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猛地扯着喉咙大喊道:“我一定要娶张贵花当老婆!”

    王思宇不禁哑然失笑,暗想这小伙子倒挺有意思,看来现在还是单相思,不然不会对着青羊河发泄压抑已久的情感。

    正这时,身后传来几声急促的喇叭声,两人转头望去,却见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飞快地从桥上驶过,车轮扬起的泥汤迸溅过来,险些溅到两人的衣裤上。

    王思宇向桥边跳了一小步,有些懊恼地望着那台采访车消失在视野中,过了半晌,才轻声地对旁边的小警察道:“祝你成功。”

    小警察极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轻声道:“谢谢王县长。”

    王思宇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加油吧!追女孩子不会比破案更困难。”

    小警察却极其郁闷地摇头道:“他娘嫌我家穷,拿不出彩礼钱。”

    “会好起来的,很快!”

    王思宇见状赶忙轻声安慰道,小警察用力地点点头,两人再次坐回车里,王思宇开始闭目养神,小车开始缓缓驶出县城,向青州市的方向驶去,去省委党校学习的相关手续已经办下来了,在周松林的秘书杜峰手里,昨天下午杜峰打来电话,催他赶紧去拿。

    车在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后,王思宇感觉有些气闷,就冲司机微笑道:“放首曲子吧。”

    司机赶忙放了一首王菲的老歌“流浪的红舞鞋”,在舒缓的钢琴曲中,王菲那慵懒华丽的声音就从磁带中挥洒出来,拉着长音,声调中带着淡淡的伤感,那嗓音中竟还带着些许空灵意向,一如车窗外被细雨浸润过的空气,洁净而潮湿。

    蓝色黄昏流浪儿

    慵懒的歌红马车

    梧桐遮住了舞蹈的鞋

    马戏团描出声色

    不管你有一分钱或黄金万贯

    不管你是一只蚂蚁还是个上帝

    ……

    听着这歌曲,王思宇就从红舞鞋联想到张倩影来,便掏出手机发了短信过去,原以为她不会这么早起来,没想到短信刚刚发过去几分钟,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于是王思宇就捏着手机玩起短信大战来,直到上午八点多钟,张倩影急着去上舞蹈课,这才停下来,此时的手机都已经热得发烫了。

    把手机揣回兜里,王思宇望着远处的风景,忽地想起刚来时的情景,这大半年来的日日夜夜就在心头涌过,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大半年来的拼搏努力,虽然以黯然离开为结局,但那种充实的日子是以前在委办工作时所没有过的,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实实在在地为青羊县的老百姓干了点事,那种成就感并不比当上县委常委少多少。

    正沉思间,忽然发现前面的路口停着一辆车,正是之前那辆电视台采访车,而车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司机模样,另一个却是那个穿着火红色单衣和黑色短裙的美少女,这两人见有车过来,赶忙跑到路的中间,使劲地向警车挥手。

    王思宇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抬手在下巴上用力地搓了几下,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开车的司机忙把头转向王思宇,轻声问道:“王县长,您看?”

    王思宇点点头道:“停下来,去看看怎么回事。”

    司机把车停下来,先下车走过去,和那两人聊了半天,就匆匆跑回来,隔着车窗对王思宇道:“王县长,他们的车坏了,急着去市里,想搭咱们的车。”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让他们上来吧。”

    司机转过头,向他们招招手,那两人赶忙从采访车里拿出一个红蓝相间的大旅行包,把车锁好后快步走来,王思宇的目光中一直透着股子沉稳劲,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美少女那个青春靓丽的身影。

    车子再次启动,王思宇通过视镜往后看,却发现那位叫璇的美少女也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禁心中微动,转头向后搭讪道:“你们去市里办事?”

    那司机模样的人倒在座位上,神情有些沮丧,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美少女却显得有些拘谨地探身道:“是的,王县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

    她的话刚说完,那司机赶忙把身子坐直,脸上露出恭敬的笑意。

    “你认识我?”王思宇觉得有些诧异,毕竟说起来惭愧,他当了大半年的副县长,却从没单独接受过媒体采访,屈指可数的那几次上镜,也都是站在人堆里面,有没有被镜头扫到都不清楚。

    别说露脸了,王思宇的名字都很少被媒体提及,一般的报道都是县委书记粟远山、县长邹海、常务副书记刘长喜等领导,连其他常委都极少被提及,更别说他个副县长了,他的名字基本就被隐藏在那个‘等’字里了,所以王思宇对这位美少女能够认出自己感到好奇。

    见王思宇脸色露出疑惑的神情,李青璇忙微笑着解释道:“我曾经到天鹏乳业进行过采访,那里的工人讲了很多关于您的事迹。”

    说着她不禁抿嘴笑了起来,王思宇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点点头,转过头来,把目光注视到窗外,叹息道:“嗯,那些家伙肯定讲了我不少坏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李青璇忙抿着嘴摇头笑道:“哪有呢,您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比很多领导都高呢,即便是我们电视台里,也有很多人在议论,说您是真正干实事的好领导。”

    王思宇听了心中得意之极,脸上却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微笑着摆手道:“不能这么说,单靠个人做不出什么事情。”

    他觉得光两个人说话,显得太过突兀,就开始撺掇着众人聊天,他只是不时地插上几句,引领话题,这样车里的气氛就热闹起来,尤其是李青璇,她口才原本就极好,今天更加显得格外的高兴,小嘴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时‘咯咯’地笑出声来。

    只有那位电视台的司机始终不肯开口,一直紧闭着嘴唇,脸上挂着恭敬的笑意,王思宇离去的消息还没有在底下传开,这位师傅心里始终很紧张,他以前曾经因为当着县委领导的面说了错话,回去后被台长罚了五千块钱,从那以后,他心里就有了阴影,只要有大领导在身边,就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通过聊天,王思宇才知道,原来她这次是被县里的电视台选派到市里,去参加一项电视节目主持人大赛,这项赛事是由举办的,已经成功举办过三届,一度被称为央视向各地方台“挖墙角”的大赛,曾为央视“挖”出了沈冰、撒贝宁、刘芳菲等知名主持人。

    而本届大赛将在八个城市设立分赛点,其中一个就是省会玉州市,李青璇此次就是去青州市参加初赛的,这项赛事竞争极为激烈,许多地方台的主持人都跃跃欲试,倘若能在赛事上取得好成绩,即便是没有被中央台选中,也能为事业的发展打下极好的基础,这对于她们主持人来讲,自然是难得的机遇。

    望着李青璇那张充满憧憬与渴望的笑脸,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你一定要加油啊,争取晋级决赛,为咱们青羊县增光。”

    李青璇听了不禁嫣然一笑,用力地挥动一下小拳头,神采奕奕地道:“谢谢王县长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

    车开到市区的时候,先把司机送到轿车维修部去买件,随后王思宇又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电视台,又和小警察一道帮李青璇把行李抬到宿舍楼里,上了三楼,李青璇才极不好意思地抿嘴道:“王县长,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没什么,我也算半个青羊人嘛,老乡之间互相帮点忙,不算什么。”

    李青璇忙从身上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王思宇和小警察,王思宇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费了半天的劲,还不就是为了要这名片么,毕竟车上人太多,没法开口要……

    等他笑容可掬地拿起名片一看,顿时愣住了,抬起头来在李青璇的俏脸上瞄了半晌,才皱着眉头问道:“你认识李青梅李主任吗?”

    “那是我姐啊!”李青璇微笑着回道。

    “亲姐?”

    “亲姐!”

    听到肯定的答复,王思宇的一颗心在瞬间跌入谷底,脸上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随意聊了几句后,就断然拒绝了美少女的邀请,没有借机进屋坐坐,而是狼狈不堪地带着小警察匆匆离去。

    “真是难得的大好人呐!”李青璇望着王思宇离去的身影,喃喃道。

                                   第九十四章

    虽说要是能把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全部推倒,甚至再在床上来个姊妹双飞,那肯定是许多男人心中的梦想。(-)

    但梦想之所以被称之为梦想,就是因为它极少能在现实生活中发生,这种事情,大概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偷偷去幻想……

    王思宇虽然也对那种香艳的场景充满了期待,可一想到李青梅,他就有些于心不忍心。

    虽说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谈不上什么情深深雨蒙蒙,严格来讲,只能算得上是鱼水之欢,但‘日’久生情那还是有的,王思宇觉得即便自己有勇气面对天下人的指责,却没有勇气去伤害李青梅那颗善良的心,尤其是以这种极端的方式。

    下了楼后,王思宇扭头向楼上望了一眼,见李青璇正站在窗口向自己挥手,忙讪笑着举起手臂挥动几下,带着小警察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回到车上,王思宇才松了一口气,点着一根烟抽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从兜里掏出李青璇的名片,轻轻地撕成几条,打开车窗,随手扬了出去。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张名片可留不得,以自己那孱弱的定力,搞不齐哪天精虫上脑,就会整出点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毕竟这个美少女的相貌可比沈冰当年要漂亮多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后别再见面,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吃饭时间,王思宇估计周松林和杜峰不可能在办公室,便叫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一家小饭馆,三人进去简单吃了点饭,随后那两位坐在车里眯了一觉,而王思宇则站在林荫道上,拿着电话跟张倩影聊天,这次谈的倒都是正经事,是黄雅莉和张书明之间的事情,这两人因为公司管理上的分歧日渐严重,现在几乎每天摩擦不断,这两天总是给张倩影打电话告状。

    一个是好姐妹,另一个是亲哥哥,这两人闹起别扭来,让张倩影很是头疼,她中午又分别劝了两人一通,结果仍没有办法做通工作,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王思宇求援。

    王思宇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关注天鹏乳业的事情,没想到那两人现在闹得这样僵,他就觉得有些好笑,什么叫三年之内不许掺和公司的事情,事实证明,天鹏乳业还是离不开王大县长的英明领导地。

    依照张倩影在电话里讲的内容来分析,这两人最初只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争吵,但现在矛盾日渐加深,都开始看对方不顺眼,总觉得自己没有错,即便有错那也是对方犯错在先,无论什么问题,只要讨论到鸡生蛋蛋生鸡的层面上,那就基本上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因为没有人能够居中协调,争吵就逐渐升级,到现在已经闹得不可收拾,两人各自领了一伙人开始较劲,张书明在生产和财务方面占优,而黄雅莉则控制了销售部门,这下可好,上面总裁跟副总裁吵,中间销售部副总跟生产部副总斗,下面营管跟车间干,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直接影响到公司的业绩。

    王思宇一向对黄雅莉印象不好,加上再怎么说张书明也是自己的便宜大舅哥,亲疏有别,这个立场他还是分得清的,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皱着眉头道:“嫂子,你对黄雅莉也太娇惯了吧?这样下去可不太好,后患无穷啊。”

    张倩影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犹豫了半晌,终于吞吞吐吐地把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向王思宇讲了一遍,原来她和黄雅莉在高中时就极为要好,几乎每天都一起厮混在一起,那时候黄雅莉的学习成绩很好,在班级里名列前茅,总是在课余时间帮助张倩影补习功课,对她的帮助特别大。

    在高三的上半学期,学校附近有个泼皮无赖看张倩影漂亮,就时常过去骚扰,有一次下了晚自习,那家伙居然拿着刀子把她逼到偏僻的地方,打算对她下手,幸亏黄雅莉及时赶到,硬是从背后敲了那人一砖头。

    结果那家伙在高考的第一天蓄意报复,把黄雅莉堵在学校外面的路上一顿暴打,整整一上午都没让她进入考场,这导致她首次高考失利,复读的时候又因为父母离异受了影响,结果再次名落孙山,提前进入社会,因为这件事情,张倩影总觉得有愧于黄雅莉,所以此后处处都想让着她。

    再之后由于张倩影嫁给赵帆,导致和家里关系紧张,父母搬到春江市后,再不和她来往,所以在青州市,她就只有黄雅莉这一个好姐妹,感情就越发坚固起来。

    等张倩影把事情的始末讲完,王思宇对黄雅莉的反感立时少了几分,他算了下时间,三天后才是送方晶的日子,省委党校的中青年干部培训班要半个月以后才能开班,依照周松林之前的说法,似乎这党校可去可不去,那这半年的时间可就太充裕了,自己完全可以协调好张、黄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王思宇就笑着安慰道:“小影,你放心,他们两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现在公司刚刚走上正轨,绝对不能因为内讧影响企业的发展。”

    张倩影这才放下心来,就又叮嘱王思宇千万小心安全,王思宇则开始嬉皮笑脸地耍流氓,张倩影在那边被他撩拨得心旌涤荡,嘴里就不停地‘呸!呸!呸,死小宇,臭小宇!’地说个不停,但就是迟迟不肯挂断电话……

    两人足足聊到下午一点半,王思宇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来到周松林的办公室门口,推门进了外间,却见秘书杜峰正在拿着一张报纸盖住脸,倒在椅子上打瞌睡。

    王思宇悄悄走到他桌子前,拿手指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杜峰立时惊醒,嘴里发出‘哎呦’一声,忙把身子坐正,抬手把报纸从脸上扯下,见来人是王思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摇头抱怨道:“王兄啊,你这是打算吓死我啊。”

    王思宇见他眼里布满血丝,脸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扳着面孔打趣道:“杜大秘书,老实交代,昨晚上到哪**去了?”

    杜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拦腰,‘嘿嘿’地笑了几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大档案袋,丢在桌面上,摊开双手轻声道:“咱个小秘书,能到哪**,不过是几个哥们聚聚,可不好乱说。”

    王思宇把档案袋拿在手里掂了掂,拉开夹包的锁链,把档案袋装了进去,笑着道:“干嘛催得那么急,害得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杜峰这时脸上就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嘴角微微上翘,清了清喉咙道:“两天后老爷子要带团出国考察,兄弟我也得随驾前往。”

    “什么?”王思宇皱起眉头,抬手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心想这等好事怎么就落不到自己头上呢,长这么大还没走出华西省一步呢,想想还真是怪够丢人的。

    王思宇心里好一阵泛酸,赶忙继续追问道:“去哪?”

    杜峰推了推眼镜,拿起桌上的一把扇子,摇了两下,轻声笑道:“欧盟六国十日游,怎么样,还成吧?”

    看那这家伙有些得意忘形的表情,分明是红果果地炫耀,王思宇就有点来气,点头道:“还成吧,不过就是时间短了点,不像咱,半年的带薪假期,能转遍大半个中国了。”

    杜峰听了嘿嘿地干笑了几声,把桌上的报纸随手丢给他,低声道:“哎,你运气实在是差了点,自己拿去看看,头版头条。”

    王思宇拿着报纸坐回沙发上,却发现今天的华西日报上刊登的那一则消息:华西省纪委、省委组织部、省委党校昨日出台了《关于党员干部在党校学习培训期间加强日常管理的暂行规定》、《学员党风建设“七项制度”“十个工作环节”“六不承诺”实施细则》,对在校学员的制度化管理进行了细化规定……

    “日!”王思宇只看了几行就气得火冒三丈,直接把报纸撕成两半,揉成两个纸弹丢到垃圾筒里,摇头道:“不是运气差,是命不好,这他娘的刚出了屎坑就跳进尿盆,我……”

    杜峰听他越说声音越高,一时慌了神,赶忙挤眉弄眼地冲他使眼色,随后拿手指向里屋指指,把食指放在嘴边,发出‘嘘’的一声。

    王思宇站起来,走到里屋门口,踮着脚尖透过门玻璃往里看,只见周松林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和人聊得兴起,手里那只签字笔不停地在桌子上磕打着,而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材健壮的中年汉子,脸庞黝黑,看相貌倒如农民般朴实,一脸憨厚的笑容,身上的穿着打扮极为普通,左手握着水杯,右手不停地在胸前挥动着,似乎正在做着煽情的演说。

    “那人是谁啊?”王思宇轻声问道。

    杜峰从椅子上站起来,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道:“魏明道!”

    王思宇听了一愣,低声笑道:“不会吧,真是见鬼了,他们两个也能勾搭上?”

    “一切皆有可能。”杜峰神秘地一笑,把扇子丢到一边,轻声道。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微微点头,轻声道:“理论上还是存在着合作的可能,不过估计也是暗手,不到关键时刻不会翻牌。”

    杜峰拍拍王思宇的肩膀,向外指了指,两人便并肩走出办公室,来到楼道边上,见附近没人经过,杜峰从兜里摸出两只烟,两人点上后,杜峰抽了一口,才低声道:“这次商务考察团里就有魏明道,现在老魏家是香饽饽,两边都在积极争取……”

    王思宇听了皱皱眉,赶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这种话是不能轻易讲出口的,要提防隔墙有耳,两人闷头抽了一根烟,王思宇把烟头掐灭,丢到旁边的垃圾筒里,抬腕看看手表,轻声道:“不等了,老爷子还有啥其他的吩咐没?”

    杜峰的烟抽得慢,到现在还剩了大半截,抬手推推眼镜,轻声道:“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让你在省委党校安分点,要循规蹈矩,千万别搞出事情来,党校这波整风来势汹汹,估计上面会处理几个不安分的干部,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你可别撞到枪口上,这风口浪尖上,哪个也不敢帮忙了。”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拍拍杜峰的肩膀,轻声道:“知道了。”

    他刚抬脚要走,杜峰忙又叫住他,神秘兮兮地提醒道:“昨天听老爷子跟项市长通电话,好像提起你来了,说要是马纲纪这门重炮轰不下青羊,就再想办法把你这挺歪把子机枪调回去,依我看,你早晚还得回青羊,粟远山那人多厉害啊,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王思宇摇头苦笑道:“那我宁愿不去,我跟那老头有善缘,对付他,我下不去手。”

    杜峰摇头道:“要不怎么说粟远山厉害呢,你看,上兵伐谋,这不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嘛?依我看,你是被人家给攻心了。”

    王思宇摆手道:“别瞎说,根本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回头记得提醒老爷子,别光用兵的时候想着我,下次要有出国的机会,千万别忘记咱这挺歪把子机枪,我还想着早点出去为国争光呢。”

    杜峰听了就嘿嘿地笑,两人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王思宇就匆匆下了楼,坐上警车,直奔玉州方向开去。

                        第九十五章

    晚上六点多钟,王思宇终于赶到了玉州,刚刚下了高速路口,就见道旁停着两辆车,前面是辆黑色皇冠,张书明正站在车前和两个下属高谈阔论,短短两个月不见,他的身子已经略微发福,那张脸上变化最大,富态多了,面色红润,额头发亮,脸盘已经比年初见面的时候大了小半圈,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大老板的派头,再不是从前那副寒酸摸样。(-)

    皇冠的后面是一辆中意面包车,车身上喷绘了彩色的广告画面,上面正是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拿着呱呱奶跳舞,车门口也站着三四个人,黄雅莉正站在这几个人中间皱着眉头吸烟,她们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工作服上也印着天鹏乳业的字样,这几个人中倒有两个王思宇没见过,想必是公司后来招聘进来的中层。

    在一小时前,王思宇已经分别与他们两人通过电话,对一些事情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就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快刀斩乱麻,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协调,就只好舍弃一个了。

    车开到近前,王思宇示意司机停车,警车靠边停稳后,他面沉似水地打开车门,抬腿走下来,张书明这时已经看到他,抢先迎过来,走了几步后就笑呵呵地张开双臂,看来是打算送给给王思宇一个热烈的拥抱。

    王思宇见状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冷着面孔从他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到皇冠车前,绕着车身转了两圈,又拿眼瞅瞅后面那台中意,捏着下巴点头道:“好车,真不错。”

    张书明这时已经嗅出一丝危险的信号了,王思宇以前无论是在哪里遇到他,那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都不摆架子,今天居然当众落了他的面子,看来这次是真生气了,他赶忙耷拉着脑袋走到跟前,低声解释道:“上个月刚买的,主要是为了树立公司形象,也不贵,才花了三十多万……”

    “才三十多万?”王思宇笑了笑,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张书明一番,见这家伙的身上也是鸟枪换炮,搞了一整套名牌出来,单单那身范思哲西服估计就得七八千,看来张书明大概真把自己当成身家过亿的大老板了。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是不贵,你还成,要是我一夜暴富,非得整两个宝马奔驰玩玩。”

    张书明听了这话就有点迷糊,分不清这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他,一时间不好搭话,就只好在旁边陪着笑脸,脑门上开始悄悄冒汗。

    “这车结实吗?”王思宇拿手指在车厢上弹了几下,发出‘哒哒哒’几声脆响。

    “结实,绝对结实。”张书明从衣兜里掏出纸巾,开始在额头上擦汗,讨好似地说:“我这几天正琢磨着呢,得给你弄辆奥迪,以前你在青羊要是开私家车太扎眼,这回到省城就不怕了,明天咱俩就去看车。”

    王思宇心里暗笑,这就要开始收买自己了,这总裁就是比副总裁底气足,黄雅莉顶天就能开出让自己潜规则一次的价码,这张书明张嘴就能送出一辆奥迪,他强忍住笑意,点头道:“不错不错,张哥你真上路,咱俩早就应该官*商*勾*结了,不如你再大方点,送我个千八百万的,回头咱哥俩一起去吃牢饭。”

    张书明听了这话,知道王思宇是在成心找茬,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这时候他就更加慌乱,不过他心里还是有底气的,看在妹妹的面子上,王思宇估计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无非就是想借题发挥下,好让自己服软,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来只能暂时让步了,于是他赶忙冲着站在旁边看笑话的黄雅莉招招手,大声道:“雅莉啊,快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黄雅莉听他这次没有叫黄副总,而是直接叫雅莉,就知道张书明是真撑不住了,这是打算投降了,她也就见好就收,点点头,把指间的女士香烟丢掉,拿高跟鞋踩灭后,抿着嘴唇走了过来,轻声道:“总裁,什么事?”

    张书明一听‘总裁’两个字就又有些来气,心说之前吵架的时候,你一口一个张书明、张大糊涂,现在小嘴倒甜起来了,分明是逢场作秀,他不禁被黄雅莉的无耻深深地折服了,叹了口气道:“这车以后归你们销售部门了,我明天就回青羊,专心抓生产,那的路况不好,太费车,回去我换辆‘永久’开。”

    黄雅莉听了‘扑哧’一笑,摇头道:“那不太好吧?”

    张书明用眼角的余光瞅瞅王思宇,只见他脸上露出微笑,提起的脚尖也已经放下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心说好险,笑呵呵地道:“好、好,就这么办吧。”

    张书明当然知道王思宇问这车结实不结实的意思,假如刚才自己反应再慢点,恐怕王思宇就得‘咣咣’踢车门了,这要是不遂了他的意,没准这位小王县长能当场把这辆皇冠给砸了。

    王思宇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后吐出一口烟圈,倚在车身上轻声道:“张哥,你这么做就对了,你要是天天开皇冠,这老板最多只能当个三五年;你要是能天天骑自行车,天鹏乳业的将来肯定错不了。”

    黄雅莉没想到王思宇刚一下车就完全帮着自己说话,这时候心情就极好,一反常态,没有和王思宇顶嘴,而是抿着嘴唇笑道:“小宇自从升官之后,讲话就越来越有水平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摇头道:“少来拍马屁,家和万事兴,你们两个再这样闹下去,天鹏早晚会完蛋,雅莉,我知道你心里边不太平衡,这样,你要是嫌弃工资少,可以自己去跟小影商量,让她给你股份,反正不管你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你。”

    听了这话,黄雅莉就有些脸红,白了王思宇一眼,皱着眉头道:“我是想赚钱,但没你想的那么俗。”

    张书明赶忙在旁边插话道:“先去吃饭吧,大伙估计都饿了。”

    黄雅莉瞅了瞅王思宇,轻声问道:“打算吃什么?”

    王思宇见事情暂时已经压下来了,心里就舒坦许多,摆手道:“你们定好了。”

    黄雅莉沉吟道:“还是去吃火锅好了,经济实惠。”

    她刚要转身往回走,王思宇却皱着眉头大声道:“雅莉,你们坐皇冠,让他们去坐面包车。”

    “神经!”黄雅莉瞅着狼狈不堪的张书明,笑着摇摇头,扭头领着那几个销售部的人上了面包车,在前面带路。

    张书明等王思宇上了警车,才苦笑着挥挥手,带着那两人进了皇冠车,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时心里仍有些委屈,就掏出手机悄悄地给张倩影打过去,接通后就开始诉苦,可没说上几句,张倩影就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大哥,你要听小宇的,别忘了这场富贵是谁送你的。”

    张书明挂断电话后默不作声,过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两位属下道:“做人不能忘本啊!”

    那两人听得一头雾水,没有搞清楚张书明这话的意思,但也连连点头。

    车子开到了鼓楼公园附近的火锅一条街,黄雅莉领着众人进了一家小肥羊的旗舰店,这家店的生意看来很是火爆,此时单间已经没有了,大厅里也坐满了人,众人只好在角落里选了一张小台子将就着坐下来,不大一会儿,服务员就拿着菜谱过来,黄雅莉笑着点菜,王思宇的目光却盯在桌子上摆的两盒五百毫升的呱呱调味奶上,他拿在手中看了看标价,好家伙,八毛的成本,居然卖到二十五了。

    王思宇掂了掂手里的牛奶,笑道:“这么贵能卖动吗?”

    这时坐在斜对面的一位销售主管忙站起来,王思宇忙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说,那人坐好后就微笑着介绍道:“餐饮渠道是两个月前开始做的,这个月开始走量了,单单这家店,一个月就能消化二十多箱,价格是一定要做高的,利润高店家才有积极性,单单是给服务员的推荐提成,一盒就要给三元。”

    不大一会儿,锅底已经滚沸,众人就开始往里丢羊肉和蔬菜,王思宇的心情极好,打开餐饮湿巾擦了把脸,笑着道:“大夏天的吃火锅,要的就是这股子热乎劲,把酒打开,今天好好喝一顿,大伙不醉不归。”

    众人听了就是一阵哄笑,没了心事,这顿饭就吃得爽快,席间在王思宇的要求下,张书明和黄雅莉单独干了一杯酒,众人就是一通鼓掌,引来其他桌子诧异的目光。

    喝了三杯酒后,王思宇就低头对身边的张书明轻声说了几句,张书明听了连连点头,随后走到那个小警察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头,把他叫到门外,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两人才笑逐颜开地回来,坐好后,小警察举着酒杯站起来,眼圈通红地道:“王县长,太感谢你了,我得敬你一杯!”

    王思宇笑笑,端着杯子站起来,摇头道:“你不该谢我,要谢也该谢张大善人,再说了,只是借,你们结婚后要还的。”

    小警察用力地点点头,王思宇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子,轻声道:“为了你的张贵花,干杯!”

    两人干了这杯后,脸上都有些红晕,小警察坐好后就掏出纸笔道:“张老板,我给你打张欠条。”

    说罢极认真地写了起来,张书明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又没几个钱!”

    王思宇听了微微皱眉,借着酒劲把嘴巴凑到张书明耳边,悄声道:“有几个臭钱很了不起吗?”张书明听后身子一震,这才收起笑容,很客气地站起来,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欠条。

    吃完晚饭,两位警察急着回家,执意要走夜路,王思宇挽留不住,就只好嘱咐他们路上小心,又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些水果硬给两人塞进警车里,这才微笑着与他们挥别。

    张书明此刻大献殷勤,亲自帮王思宇把行李拿出来,放到皇冠车的后备箱里,黄雅莉这时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三人一起坐进车,司机把车开到附近的一座茶楼前停下,进屋坐好后要了茶水,三个人扯了一会闲话,气氛很是融洽。

    王思宇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找了个机会,摸着茶杯对张书明道:“张哥啊,你现在可是公司的总裁,做事千万要慎重,绝对不能意气用事,即便是雅莉有些事情做得不到位,你也不能武断地否决她的提议,更不能去牵制她,你看,这次你带两位副总来找麻烦,又是查账又是施压的,这摆明了是对整个销售部门的不信任,那可不成。”

    张书明见他老话重提,就又开始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倒是黄雅莉站出来解围道:“这事不能都怪张哥,我也有错,很多事情自作主张,没有考虑到张哥的感受,以后我一定……”

    张书明见她站出来为自己说话,心里尚存的那点芥蒂就也烟消云散了,摇头道:“你们销售这边的成绩有目共睹,说实话,搞销售你比张哥强,算了,以后销售的事情还是你拿主意好了,我就回青羊管管生产算了。”

    王思宇没想到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心中也很高兴,就笑笑道:“也不能说完全不管,你是总裁,企业的当家人,大方向上还得你定调子,只是别抓得太细就成了,小事上该放手就放手,等以后企业发展壮大了,那你就可以找更有能力的人来干了,你和雅莉都可以退下来,赚钱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你们专心花钱就成了。”

    黄雅莉听了微微一笑,点上一根女士香烟,抽上一口后,惆怅地望着窗外,轻声道:“但愿能有那么一天吧。”

    王思宇知道她大概又想起赵帆了,黄雅莉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攒够钱,和赵帆一起畅游世界,但人海茫茫,假如赵帆不回来找她,她这个愿望怕是要永远落空了。

    想到这,不禁觉得有些唏嘘,赶忙冲着张书明使了个眼色,张书明会意,就站起来买单,三人说说笑笑着出了茶馆,刚往道边走了几步远,黄雅莉却怔怔地站在原地,盯着旁边一个奇花异草店的玻璃橱窗发呆,那里摆着十几盆形状各异的花草,在灯光下很是惹眼。

    王思宇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些花盆中间有两盆红艳艳的花,那花开得极为怪异,绿径纤直挺拔,花的颜色竟如血样鲜红绚丽,看上去竟有种凄凉的残艳与毒烈的唯美,王思宇的目光竟也如同遭遇磁石般,被牢牢吸住,就忍不住低问道:“那是什么花?”

    黄雅莉神色黯然,轻声道:“彼岸花,地狱之花,花开不见叶,见叶不见花,花和叶永远不能重逢。”

    王思宇听后心头一震,轻声道:“地狱之花?”

    黄雅莉点点头,信步向橱窗走去,轻声道:“也叫曼珠沙华,和昙花一样,都是没有受到上苍祝福的花。”

    王思宇再次看去,就觉得这花的形状竟如同一只只在地狱中祈祷的手掌,这时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远在青羊的李青梅来,心情竟变得极为沉重,勉强笑了笑,就指着橱窗说:“正好前段时间青羊的李主任托我给她买些花籽,这些日子事情太多,险些忘到脑后去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进到店里后,王思宇径直去了柜台,一路走过去,最后站在某处,看着‘勿忘我’三个字怔怔发呆,半晌后才轻声道:“我要这个。”

    付款后,服务员帮他把花籽包好,转身时,却见黄雅莉正闭着眼睛,拿手轻轻地触碰着彼岸花的花瓣,仿佛已经痴了。

    王思宇不忍心打扰她,就坐在旁边沙发上,从夹包里掏出纸笔,先是在白纸上画了一张李青梅的笑脸,又在底下题词道:“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落款处写下贺梅子,随后将纸和花籽都放进一个信封中,这时再抬头时,却已经不见了黄雅莉的踪影,出门后,却见张书明正拿着毛巾仔细地擦着皇冠轿车,那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注: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经》

                           第九十六章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王思宇才缓缓睁开眼睛,拿手在脑袋上挠了半天,活动下脖子,一脚蹬开被子,从床上翻身坐起,赤着身子走下床,‘哗’地拉开淡蓝色的窗帘,阳光洒满一地,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他打开窗子,发现楼底下正有一个打扮得很花哨的女人拎着小包往出走,那女人看起来腰身极好,只是不知长相如何,王思宇忙把手指勾到唇边,吹了个极响亮的口哨,女人果然转头向楼上张望,王思宇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慌忙把脑袋收回来,飞快地关上窗户,下意识地撇撇嘴,摇头走进洗手间。

    这银泰大酒店可是王思宇在省城的一处福地,自从住进这家酒店后,王思宇就好运不断,不但结识了在省城实力雄厚的方家,更让他进入了周松林的视线,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青州市委办公室的一个底层小青年摇身一变,成为市委副书记的得力干将,自从上次遇到周妖瞳以后,王思宇就有些迷信起来,更加认准这个地方,每次到省城办事都要住在这家酒店,希望好运气能够延续下去。

    洗漱完毕后,王思宇没有急着穿衣服,而是先回到床边,伸出双手悉悉索索地在被窝里摸了半天,最后从里面抱出那本厚厚的《艳史通鉴》来,在‘吧嗒’一声亲上一口后,王思宇重新把这件宝贝塞到床下的帆布包里,随后从行李箱里翻腾半天,终于找出一个丝绒飞镖盘,提着它挂在墙上的铁钉上,摆正后就拿手指在靶子的红心处使劲地搓上几下,转身坐回床边,不停地甩腕摇指,等手指手腕都活动开后,就将十指交叉,耐心地做出一套诡异的压指动作。

    这套动作是李飞刀教他的,据说是李家祖上留下来的独门锻炼方法,专门为女眷们练习飞刀打基础的,这种迷你飞刀靠的不是力量,而是灵巧,尤其是手指的指型变化,七种发射手法里,倒有三种靠手指的弹拨。

    这套动作对手指的柔韧性要求很高,最初王思宇是没有办法完成的,每次听到手指上传来的‘咔咔’响声,他的心里就有些担心,生怕飞刀没练成,倒把手指给弄残了,那可亏大发了。

    好在他的手指没那么娇气,只是肿了几次,最后一次消肿后,那种‘咔咔’的响动声就已经听不见了,而且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他不但将这套动作练得娴熟无比,更是把手指练得异常灵活。

    其实他这双手原本就是极有灵性的,比如绘画,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王思宇靠着自悟就入了门,别的不敢说,单就素描来说,一般的美术专业科班毕业生恐怕也无法和他的画技相比。

    再比如说转铅笔,王思宇可以做出几套连贯的动作来,如同变戏法一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铅笔在他的手指上最多可以做出三百次托马斯全旋,那可是他的独门绝技。

    压指动作完成后,王思宇赶忙走到衣架旁,伸手打开腰带上挂着的那个黑色棉纱手机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十三把迷你飞刀,这些飞刀都是用印刷厂的裁纸刀打造成的,长两寸,宽约一寸三分,状如弯月,刃薄如纸,王思宇就在原地摆了个p,眼睛瞄着靶上那一点红心,悬腕不动,手指轻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十三把飞刀都被他弹出……

    随后他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再跑过去,蹲下身子,将掉到地上的十二把拾起来,重新站到七步之外……

    这样练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王思宇就又泄气了,飞刀这玩意实在是太难练了,真不知道魏三那家伙是怎么坚持三年的,李飞刀更可怜,从七岁练到十八岁,直到现在还经常失手……

    王思宇从衣兜里摸出创可贴,将受伤的两根手指贴好,随后把十三把迷你飞刀装回手机袋,穿上衣服后,从行李包里把那只装着天蓝釉的檀木盒子拿出来,装到塑料袋里,提着塑料袋下楼,打车径直赶往欧曼经典花园。

    敲开门后,一个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胖阿姨探出头来,对着王思宇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道:“小伙子,你找谁?”

    王思宇愣了一下,挠挠头,退后一步,抬头看看门牌号,倒是没错,就赶忙低声道:“阿姨,我找方台长。”

    “方台长不在家,你晚点再来吧。”胖阿姨微笑着就要关门。

    王思宇忙跨上一步,轻声道:“那雪滢师母在家吗?”

    胖阿姨眉头一皱,就要发作,正这时,陈雪滢从客厅里走过来,见来人是王思宇,忙拿手推开房门,笑盈盈地道:“小宇,快进来,这是李婶,家里刚请来的阿姨。”

    王思宇心头一颤,赶忙微笑着鞠躬道:“雪滢师母好,李婶好。”

    李婶这时不敢怠慢,就热情地往里让,王思宇却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暗纳闷,这方家怎么突然想起请保姆了,莫非是小师母怀孕了?

    想到这,他心里不禁一片冰凉,拿眼角的余光向陈雪滢的腰身瞥去,那里却依然是杨柳细腰,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王思宇换上拖鞋,就规规矩矩地提着塑料袋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将那只古色古香的楠木盒子取出,站起来恭声道:“师母,这是送您的。”

    陈雪滢笑着接过盒子道:“小宇,你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这什么都不缺的。”

    王思宇的眼睛有些不争气,自作主张地向她胸前瞄了一眼,目光刚刚撞到那惊心动魄的隆起处,就被死死地粘在那里,王思宇心中一惊,赶忙奋力挣扎几下,那目光才如同游鱼般滑开,极不甘心地转移到墙上的一幅字画上。

    “雪滢师母,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小晶呢?”王思宇心中狂跳,生怕她有所察觉,赶忙坐回沙发,双手垂到膝间,脸上露出人畜无伤的笑容。

    陈雪滢的脸上似笑非笑,拿手向旁边的卧室里指了指,悄声道:“这孩子,昨天和同学疯得太晚,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她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随手把它放在梳妆台上。

    王思宇的目光从她脸上拂过,不禁目眩神摇,赶忙低头咳嗽一声,抬手摸着下颌微笑道:“雪滢师母,那我先去书房坐会。”

    陈雪滢点头道:“那你先过去坐,我去煮咖啡。”

    李婶忙笑道:“还是我去吧。”

    王思宇连说不用,站起后快步走进书房,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翻动半天,心中荡起的层层涟漪才渐渐消去,随着最后的一圈波纹消退,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暗想这方家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别家的女人都是越长越老,可这俏师母却是越发的娇艳欲滴,每次见到她,比见市委书记都紧张,这滋味实在是难过。

    他这边想打开电脑,却听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似乎是方晶从卧室里走出来,王思宇赶忙悄悄走到书房门口,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只见方晶身上穿着一件花格子睡衣,赤着小脚丫摇摇摆摆地走出来,娇嗔道:“雪滢阿姨,我饿了!”

    陈雪滢抿嘴笑道:“我这就去给做粥。”

    李婶忙在厨房喊:“我来!我来……”

    方晶却撅着小嘴抗议道:“不要,我只吃雪滢阿姨煮的粥。”

    李婶在厨房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是啊,你雪滢阿姨的厨艺我可真比不了。”

    陈雪滢皱着眉头向方晶使了个眼色,方晶却把嘴巴撅得更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陈雪滢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扎上围裙,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皮蛋和瘦肉来,转身忙碌起来。

    方晶刚想回屋,却突然迟疑了一下,轻轻抽*动几下小鼻子,抬手揪着羊角辫道:“不对,不对,难道是小宇哥哥来了?”

    王思宇吓了一跳,方晶的小鼻子那当然是极厉害的,他早已领教过多次了,但没想到居然会厉害到这种程度,莫非这本领还带自动升级的?

    陈雪滢正在厨房里正切皮蛋,回头望了一眼,就轻声笑道:“没来,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也不知羞,整天就知道想着你的小宇哥哥。”

    李婶也在旁边呵呵地笑了起来,方晶小脸一红,刚想分辨,眼角的余光却扫到门口一双皮鞋上,脸上立时露出惊喜之色,嘴角泛起甜甜的笑意,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两只小手提到胸前,不停地在空气中抓挠着,随后踮着脚轻轻转过身子,笑嘻嘻地唱道:“乌拉拉……乌拉拉……小宇哥哥,你在哪里?在哪里……”

    王思宇见她转过身子,直奔书房扑来,赶忙用力抵住屋门,这时门上就传来一阵猫爪般的挠门声,接下来,便是方晶用力往外拽门,王思宇使劲地往里拉,方晶打不开屋门,就站在书房门口跺脚撒欢道:“雪滢阿姨,你看看小宇哥哥啊,讨厌死了,哼哼!”

    陈雪滢这时已经在厨房,就笑着道:“小晶啊,先看看小宇哥哥给你带什么礼物来了?就在梳妆台上。”

    方晶听后赶忙转身跑到梳妆台边,掀开檀木盒子,从里面取出那个精致的花瓶,高兴得险些跳起来,大声喊着跑进厨房,举着花瓶摇晃道:“雪滢阿姨,你快看看啊,好漂亮的花瓶啊。”

    陈雪滢抬头一看,也不禁觉得眼前一亮,忙放下手中的菜刀,接过花瓶后打量几眼,啧啧赞叹道:“真是上好的天蓝釉,怕是有年头了,难得能保存的这么好,快放好,小心别碰坏了。”

    方晶喜不胜收,把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般,接过花瓶后蹦跳着返回客厅,极小心地将天蓝釉放进檀木盒中,再次来到书房门口,却不再硬来,而是轻轻咳嗽一声,冲厨房中的陈雪滢喊道:“雪滢阿姨,你知道小宇哥哥那天在医院里是怎么哄我开心的吗?”

    “不知道啊,你倒说说看!”陈雪滢那柔美的声音从厨房传了过来。

    方晶笑道:“小宇哥哥进屋后……”

    没等她把话说完,书房的门被迅速推开,王思宇一把将她拉了进去,方晶就势倒在王思宇怀中,撅着小嘴悄声嘀咕道:“就知道你这人胆小如鼠,敢做不敢当,讨厌死了,哼哼!”

                          第九十七章

    “呀!臭死了!臭死了……”

    方晶捏着小鼻子一个劲地挥手,脸上露出极为夸张的表情,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在王思宇身上打量着,拿小手揪着王思宇的袖子啧啧道:“这怕有半年没洗了吧?”

    王思宇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这身西服的确已经好长时间没洗了,毕竟是单身男人嘛,他是最烦洗衣服的,而张倩影前几天走得急,也没顾得上他,这一不留神,就搞出一身味道来了,他自己拿鼻子在四处嗅嗅,也觉得有股油腻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咳咳咳……小晶,你是越来越漂亮了…”王思宇挠着脑袋讪笑道,试图转移话题,蒙混过关。

    可谁知方晶却并不买账,撅着嘴巴推着他就往外走,嘴里不停地嘟囔道:“洗澡澡,去,洗澡澡,讨厌死了……”

    进了浴室,王思宇叹了口气,伸手按下墙壁开关,头顶那满天星吊灯立时点亮,浴室里洒下一片星辉,王思宇微微一怔,关上浴室的门,借着星光望去,橙黄色的墙面上挂着几幅风景壁画,角落里摆着几盆花草,最喜人的是宽大的浴缸上竟然罩着粉红色的轻纱,在灯光下充满神秘感,竟有种复古的浪漫。

    “这他娘的还是洗手间吗?”王思宇啧啧赞叹道。

    在这样的浴室里洗澡,无疑是一种享受,他赶忙干净利落地脱得一条不挂,把衣服丢在墙角,先跑过去冲了个热水澡,随后迈步走进浴缸,躺在温暖的水中,舒服得要命,正昏昏欲睡间,目光却落在窗口的衣架上,那里竟然飘荡着一件红色的精美镂空文胸,看那尺寸,绝对是陈雪滢的贴身衣物。

    王思宇的心跳立时加速,赶忙‘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眉开眼笑地走过去,伸手将文胸摘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把玩,只觉得那小吊带和柔滑的蕾丝花边都是那样的精致美妙,他就将文胸拿到鼻端嗅来嗅去,闭上眼睛,陈雪滢那惊心动魄的前胸仿佛就出现在眼前……

    这时,浴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王思宇赶忙把文胸挂回原位,抬手搓了一下发麻的面颊,拿起浴巾扎到腰间,微笑着走到门边,把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却见方晶手里抱着一件睡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

    王思宇赶忙微笑着接过睡衣,换好后才开门走出来,发现李婶正在厨房擦地,而小晶和陈雪滢则坐在沙发上下跳棋,他就慢悠悠地走过去,站在小晶的身后,看似观棋不语,眼角的余光却都落在陈雪滢的胸前,再也不肯挪开……

    看了能有三五分钟的功夫,方晶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赶忙站起来,接通后就往里屋走,边走边对着手机道:“小璐啊……今天不行……我男朋友来了呀……真的出不去啊……玲玲也去吗?噢……真不凑巧……讨厌死了……”

    王思宇见方晶拿着手机往卧室走,就顺势坐下去,替方晶下起来,两人都没吭声,只是快速地挪动着棋子,王思宇见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就赶忙停顿一下,稳定住心神,笑着夸赞道:“雪滢师母这棋下得真好,看来我是要输了。”

    陈雪滢身子微微前倾,悄声笑着摇头道:“小宇你别谦虚,有机会赢呢,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得出来。”

    王思宇听后就赶忙把目光从她胸前挪开,盯着眼前的棋盘,专注地看了半晌,终于瞧出端倪,就点头微笑道:“雪滢师母提醒得好,你这里有个漏洞,刚才没看出来,现在我可要进去了。”

    说完后捏着棋子一路跳过去,在陈雪滢的胸前晃了几下,才将棋子放了进去。

    陈雪滢长吁一口气,苦恼地摇头道:“就怕这样子走呢,哎,到底是进来了,不太好堵呢!”

    这番话说得格外婉转动听,王思宇这心就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他赶忙伸手摸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上一口,放回原处后,冲着正在皱眉沉思的陈雪滢道:“那雪滢师母就不要堵了,让我一次好了。”

    陈雪滢摇头道:“让了就没意思了呢!该堵还是要堵的。”

    说完后支着下颌凝思半晌,才又伸手挪动一枚棋子,恰恰将王思宇前进的路封了个严实。

    王思宇抬头向方晶的卧室看了一眼,见方晶跷着脚躺在床上,和那位同学聊得开心,声音大的吓人,只听她断断续续道:“高二把上的……人长得挺帅的,就是太老实了……傻乎乎的……嗯嗯……处男,绝对的处男……什么?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太早了,养肥了再杀……嘻嘻嘻……”

    这时陈雪滢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忙走过去,恶狠狠地瞪了方晶一眼,叹了口气,轻轻将卧室的房门关上。

    方晶这时才吐了下小舌头,轻声对着手机道:“男人怕要挟,抓住他的小辫子就好办了,实在不行你就……嗯嗯……”

    见陈雪滢摇曳生姿地坐回来,王思宇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拿着手指在棋盘上点来点去,叹息道:“没空子可钻了啊,雪滢师母再提醒下吧。”

    陈雪滢笑着摇头道:“不能再说了呢,会输的。”

    王思宇摸着下巴想了半晌,就挪动了一枚棋子,悄声道:“我可以从这边绕进去。”

    陈雪滢笑道:“你下得不错呢,但这盘是输定了,这么下,你后面那些进不来呢。”

    王思宇见她的棋路极好,就摇头道:“能进去一半也是好的。”

    陈雪滢正微笑间,忽然觉得这话里的味道不对,就敏感起来,赶忙收起笑容,皱着眉头拿眼向王思宇望去,却见他正举着一枚棋子陷入沉思当中,似乎刚才那句只是无心之说,自己实在是有些多疑了,这才放下心来,把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抬手从茶几上拿起一杯白水,抿上一小口,继续看着眼前的棋盘。

    王思宇这时才稳稳地把手中的棋子放下,伸手从茶几上拿过咖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拿手拂了下额前的头发,顺势擦去细密的汗珠,只觉得后背上湿漉漉的,竟惊出许多冷汗来,这时再不敢胡思乱想,心无旁骛,只专心下棋,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这时方晶已经打完电话,蹦蹦跳跳着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两人边上看了几眼,就摇头道:“小宇哥哥你输定了,雪滢阿姨的跳棋下得很好呢,她要是不让你,你早就输了。”

    陈雪滢笑着摇头道:“我没有让棋,小晶别乱说话。”

    方晶却摇头晃脑道:“少来,不让他早就该输了,雪滢阿姨你分明是在让着他嘛。”

    王思宇对着棋盘沉思半晌,知道已经回天无力,就苦笑着丢下棋子,摇头叹息道:“是输了。”

    方晶见状怕他坏了心情,忙从旁边伸出小手,一把拂乱棋盘,用力拉着王思宇的胳膊娇声道:“走啦,小宇哥哥,别下棋了,去陪我说说话,人家就要出远门了,哪有你这样做人家未婚夫的,讨厌死了,哼哼。”

    王思宇没办法,只好在陈雪滢的微笑中,耷拉着脑袋站起身子,跟着方晶进了卧室。

    中午吃过午饭,两人关上卧室的门,玩了一会警察捉小偷的游戏,当然,最后的结果仍然是警察被小偷一顿蹂躏。

    王思宇玩得有些口干舌燥,就从窗台上拿起一桶打开的鲜牛奶,刚要去喝,鼻端却闻到一阵刺鼻的腥臊气味,随手摇动一下,发现里面居然变得如同浆糊般粘稠,看来这桶牛奶已经坏了好些天,他只好把牛奶放在一边,刚刚转过身子,却见方晶笑嘻嘻地扑了过来,两人就又扭在一起。

    疯了一会后,王思宇就有些犯困,趴在床上打起盹来,而方晶却正玩得开心,兴奋劲还没有过,就趴在边上,一会摸摸他的下巴,一会捏捏他的耳朵,见王思宇毫无反应,就气哼哼地鼓着腮帮子坐到一边,拿着手机玩了一会俄罗斯方块,还是觉得无聊,就丢下手机,忍不住又坐到王思宇身边,鼓着腮帮子向他耳边吹气,王思宇没有搭理她,翻身转到另一侧,方晶小嘴无声地嘟嘟半天,就拿小脚丫在王思宇的屁股上踢了一下,随后凑过去,搬过王思宇的身子,伸出一对小手为他做起按摩来。

    王思宇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但那双柔嫩的小手在肩头捏来捏去,竟有种说不出的惬意,等那双手轻轻地移到后背,在那里轻柔地推拿一番后,王思宇就忍不住舒服得呻吟一声,方晶这时更加来了兴趣,开始很仔细地揉捏起来,王思宇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不时还轻声指挥道:“这这这……左边……往下,对,再往下……唷!”

    似乎是觉得隔着睡衣按摩有些吃力,方晶就把小手探进他的睡衣,直接在王思宇的肌肤上揉捏,这时王思宇的睡意全无,感受着那双娇嫩的小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后背传来的一阵阵酥麻,心里竟然也是痒痒的,如同钻进去无数只小虫子,搅得他有些心神不宁,就赶忙摇头道:“小晶,就到这吧。”

    方晶却撅着小嘴道:“偏不!就不!”

    接下来,她把冰冷小手从王思宇的后背上滑出,开始揉捏着他的胳膊,过了一会儿,就又扯着王思宇的中指用力一抖,王思宇就舒服得大声叫了起来,方晶则抿着小嘴笑道:“贝勒爷儿,舒坦吗?”

    王思宇这时已经彻底投降,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难以自拔,连声道:“舒坦,真舒坦,回头爷一定好好打赏你个小蹄子。”

    方晶听后掩嘴窃笑道:“主子打算打赏奴婢什么好玩意呢?”

    王思宇这时如同鬼迷心窍,竟不假思索就大声道:“再来一次法国式浪漫长吻。”

    方晶听后小脸羞红,啐了一声道:“谁稀罕呢!”

    王思宇则嘿嘿地坏笑起来,方晶更加气恼,咬着嘴唇竖起眉头,在手上加了些力气,向王思宇的胳肢窝掐去,王思宇立时疼得呲牙咧嘴,连声求饶,方晶这才松手,低低啐了一口道:“叫你再胡说,讨厌死了,哼哼!”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这时却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左腿抬起,跨过王思宇的身子,竟一屁股坐在他的后背上,抬起两只可爱的小脚丫,轻轻地为王思宇敲起后背来。

    王思宇哼唧了几声后,就抬起下巴,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么专业,小晶这是跟谁学的啊。”

    方晶轻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雪滢阿姨啦,她经常为老爹按摩的。”

    王思宇听后微微点头道:“雪滢师母对老师实在是太好了。”

    方晶听后忽地停了下来,脸红了半天,才咬紧牙关咬牙颤声道:“小宇哥哥,以后我也会对你这么好的。”

    王思宇听后心中也是一荡,很想说那太好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半天没吭声。

    似乎是为了刚才的话做证明,方晶此时的按摩力度逐渐加大,不光小脚丫上加了力气,就连那小巧浑圆的翘臀也不安分起来,开始在王思宇的屁股上转来转去,在这样亲密的摩擦下,王思宇就有些坚持不住,小腹上渐渐开始发热,下面那蠢物也逐渐坚巨起来,他赶忙皱着眉头连声道:“小晶,算了,已经很舒服了,不用再按后背了,再捏捏大腿就好了。”

    方晶听后就乖巧地从他后背上挪下来,那两只小手开始移向王思宇的腿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揉捏起来,只捏了三五分钟,王思宇的心里就蹿出一股邪火,猛地翻过身子,怔怔地盯着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蛋,轻轻地朝着方晶勾了勾手指。

    方晶这时倒是格外的乖巧,非但没有调皮捣蛋,反而善解人意地将身子贴了过来,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把嘴唇凑过来,在王思宇的脸蛋上‘吧嗒’一声亲了一口,随后把小脸蛋贴在王思宇的脸上,温柔地磨蹭着,黯然道:“小宇哥哥,我去了北京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会更少啦!”

    王思宇捧起她的俏脸,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怜爱,就扳过她的脖子,用力向她唇间吻去,方晶温顺地低下头,热烈地回应着,两只舌头不停地缠绕在一起,挑逗着,追逐着,嬉戏着。

    在热吻中,王思宇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翻过身体,把方晶压在下面,那只手就探到方晶的睡衣里,顺势往上摸去。

    方晶并没穿抹胸,也没想到一直斯文守礼的小宇哥哥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有些害怕,赶忙抽出小舌头,慌乱地拿小手去阻挡,但她哪里有王思宇力气大,下一刻,尚未熟透的一对娇酥就已尽在掌握,方晶顿时羞得呜咽一声,俏脸绯红,颤声道:“小宇哥哥……”

    王思宇此时如坠梦中,伸手向方晶的下身探去,方晶这时恍然惊觉,低声哀求道:“别……求你了……不行……”

    “为什么?”王思宇把手停了下来,身子却用力地向上耸动几下,方晶的身子此时已经变得柔软滚烫,在低低地哼了几声后,方晶颤动着睫毛,悄声道:“我怕……怕疼……”

    王思宇笑了笑,邪恶地蛊惑道:“不疼的。”

    随后将她的睡裤剥下一半,方晶却死命地向上拉着裤腰,可怜兮兮地道:“小宇哥哥,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王思宇见状没法,只好停了下来,这时小腹却传来一阵疼痛,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方晶见状一时慌了手脚,在王思宇的小腹上一通乱捏,却没见好转,她瞥了眼底下那撑起的帐篷,才缓过神来,急切间若有所悟,轻声道:“小宇哥哥,你躺好,我来帮你!”

    王思宇只好捂着小腹平躺下去,方晶闭上眼睛,伸手探进王思宇的睡裤中,下一刻,如同触电般地缩了回来,但见王思宇痛苦地揉着小腹,就下定决心,再次把手伸了进去,随后那只小手便如同捣蒜般上下挥动起来。

    ……

    半晌,方晶带着哭腔道:“小宇哥哥,你别忍着!”

    王思宇皱着眉头呻吟道:“我没忍!”

    “那怎么办?”方晶拿眼角眸光瞥向门口,焦急地问道。

    王思宇轻嘘一口气,低声道:“咬!”

    “什么?咬?”方晶诧异道。

    “分开读!”王思宇轻声提示道。

    方晶听后娇躯一阵,停下动作,迟疑了片刻,摇头道:“我不会啊。”

    “那你随意好了。”王思宇无奈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继续忍着,脸上的痛苦之色比之前加剧了十几倍。

    方晶把有些发麻的小手缩回来,用力地甩了甩,向王思宇的脸上望了一眼,暗暗下定决心,也学着王思宇的样子,深深地吸上一口气,随后拍拍胸口,闭上眼睛,低头凑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发出一声惊呼,随后下身开始不住地颤动起来。

    方晶则满面通红,鼓着腮帮子飞奔出去,刚刚跑到洗手间旁,却被迎面走来陈雪滢一把拉住,方晶急得呜呜做响,却没法挣脱。

    陈雪滢拉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再忍会儿,李婶还在里面。”

    方晶此时却再也忍不住,眼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咕噜’一声吞下小半口,只觉得喉中艰涩难闻,登时张开樱桃小口,将剩下的尽数喷在陈雪滢的俏脸上。

 楼主| 发表于 2012-2-16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八章

    “呜呜呜……雪滢阿姨……我不是故意的……”

    方晶惊恐万分,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忽地清醒过来,赶忙拿袖子在陈雪滢的脸上一通乱划拉,只三五下就将罪恶的证据尽数抹去。(-)

    陈雪滢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脸上阴晴不定,一片茫然间,下意识地抬起那只白玉般的纤手,在那张艳丽无双的俏脸上轻轻拂过,随后缓缓闭上眼睛,喘息不定,前胸如波涛般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睁开如水双眸,怜爱地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方晶,苦笑道:“小晶,这是什么饮料,怎么味道怪怪的。”

    “是…是……果冻……嗯嗯……喜之郎……”方晶此刻惊魂未定,在陈雪滢的注视下,悄悄把右臂藏到身后,颤着声音回道。

    正慌乱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小晶!你刚才喝的牛奶是坏的!”

    方晶扭头望去,却见王思宇那坏蛋正慌慌张张地从卧室里冲出来,手里还高举着一桶牛奶,她气得银牙直咬,连连地冲王思宇使眼色,挤眉弄眼地暗示他不要乱说话,王思宇挠挠头,犹豫了半晌,还是下定决心,耷拉着脑袋走过来,把牛奶递到方晶手里,轻声提醒道:“好刺鼻的味道……都成浆糊了。”

    方晶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话继续圆谎,伸出那只颤微微地左手接过牛奶,转交给面前的陈雪滢,愁眉苦脸地低声道:“还……还有牛奶……”

    陈雪滢拿过牛奶看也不看,随手丢到身旁的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方晶的肩头,叹息道:“以后吃东西要小心。”

    方晶和王思宇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尴尬,但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两人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其实是果冻也好,牛奶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有一个可以下台阶的借口。

    毕竟那种东西太容易辨别了,要是认真计较起来,哪里能够蒙混过关,即便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大概也能从浓烈的气味中分辨出来,但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大家就只能一起装糊涂,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种事情纯属意外,总归是没办法追究的。

    正面面相觑间,浴室里传来‘哗啦’一声响,稍后,李婶弓着腰慢吞吞地从里面开门出来,陈雪滢与方晶对视一眼,两人赶忙争先恐后地奔了进去。

    李婶见陈雪滢母女同时进了浴室,就有些惊讶,愣了半晌才又‘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拿手揉了半天,冲王思宇呲牙咧嘴地道:“中午的鱼是不是有问题?”

    王思宇的脑子还有些混乱,拿手摸了半天的下颌才反应过来,‘喔’了一声随口道:“味道是有些怪怪的。”

    李婶便皱着眉头骂道:“那个挨千刀的孙老六,硬说是刚刚死掉的,这回可闯下大祸了,不知道东家会不会开除我。”

    王思宇见她疼得厉害,赶忙走到饮水机旁,拿一次性杯子接了热水,走到李婶面前,把热水递给她,轻声安慰道:“李婶没事的,这户人家很好的,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下次记得小心些,死鱼是不能买的。”

    李婶接过热水,缓缓地喝进去,把杯子随手放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歇了一会,感觉好些了,就坐直了身子,冲王思宇笑笑,点头道:“我知道,这家人心眼好着呢,尤其是女主人,对我可客气了,很少让我干活,今天这事都怪孙老六,这家伙真没良心,我看他家孩子刚上大学,用钱的地方多,日子过得紧吧,就好心好意去照顾他家生意,没想到他反过来害我。”

    王思宇听她这样一说,就赶忙站出来澄清道:“不关鱼的事,是喝了过期的鲜奶。”

    李婶这才放心下来,点头轻声道:“这还好些,不然真是没脸再干下去了。”

    两人就在沙发上闲聊起来,通过攀谈,王思宇才知道,原来方如海夫妇担心小晶第一次离家在外不习惯,又她那毛躁的性子闯祸,就商量着由陈雪滢去北京照顾她一年,等她完全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后,陈雪滢再回来,这样才找了保姆来照顾方如海的生活起居。

    王思宇看着胖胖的李婶,心里就有些好笑,其实和陈雪滢相比,这位李婶跟方如海更有夫妻相。

    足足等了接近半个多小时,也不见那对母女出来,王思宇就知道陈雪滢可能是在里面盘问方晶,方晶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陈雪滢却对她视同己出,呵护有加,而方晶也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寻常母女还要更加亲密几分。

    出了这种事情,做母亲的总是最担心的,自然要对孩子进行一番说教,想到这,王思宇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心里也萌生了别的念头,既然如此,索性将错就错,假戏真做,以后就娶了方晶又如何?

    到那时候,自己可能还在青州发展,只要不倒插门,注意些,倒也出不了什么乱子,像今天这种意外,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至于方晶这小家伙,淘气倒是有些的,但总归是对自己一往情深,只要她大学期间不变心,就娶她算了,接吻可以不负责任,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再要推脱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可一想到这里,他就想起远在京城的张倩影来,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还是再等等吧,假如嫂子能改变主意,那是最好不过……

    这时浴室的门突然打开,陈雪滢从里面款款走出,推门进了方晶的房间,找出两套衣服来,一套丢给王思宇,另一套则拿进浴室。

    王思宇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给自己使脸色,这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稍稍落了地,赶忙躲进书房把衣服换上,发现竟然正合身,过了一会,方晶推门走了进来,王思宇这才注意到,两人穿的竟是情侣装。

    “旅游的时候买的。”方晶站到王思宇身边,拉着他的一只手,小脸红扑扑的,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王思宇向门外瞥了一眼,就悄声问她在浴室里聊了什么,方晶却只是抿着嘴唇怯生生地笑,无论王思宇怎样追问,她都支吾着摇头,不肯透露半个字。

    王思宇就有些失望,打算起身告辞,谁知却被方晶缠住,不能动弹,两人就在书房里腻味了两三个小时,随后陈雪滢笑着走过来张罗牌局,加上李婶,四个人玩起斗地主来,其间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王思宇在心底就更加佩服起这位俏师母来,心思细密剔透玲珑,这十几把牌打下来,中午的事情就算真的揭过去了,三人心头的阴霾也都一扫而空。

    王思宇投桃报李,在打牌的时候故意出千,频频放水,结果总是陈雪滢和方晶赢牌,他和李婶两人的脸上贴满了小纸条。

    下午,方如海打来电话,说今天外面有应酬,不能在家里吃饭,不过尽量早些回来,让王思宇不要走,等他回来,这一等,就又是几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多钟,醉眼惺忪的方如海才在司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返回家中。

    他刚刚进门,方晶就撅着小嘴跑过去,气哼哼地叉腰道:“又喝这么多的酒,老爹你真是的,讨厌死了。”

    方如海换了拖鞋,抬眼看看自己的女儿,又瞅瞅站在方晶旁边的王思宇,就哈哈笑道:“别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王思宇听罢脸上微红,知道方如海是在指两人穿着情侣装很般配,方晶则拉着王思宇的胳膊嘻嘻地笑了两声,随后又哼了一声,嗔怪道:“哪有你这样的老爹啊,居然取笑自己的女儿,雪滢阿姨,咱们把这醉鬼轰出去吧。”

    “不许胡说。”陈雪滢笑着迎过来,帮方如海脱下外衣,扶着他硕大的身体,两人颤微微地走向沙发,这时李婶才从厨房赶了过来,干着急却插不上手,站在那里尴尬地笑了笑,才忽地一拍大腿,想起该干什么了,她急慌慌地跑到厨房,三五分钟后,就端着两杯醒酒茶跑过来。

    喝了杯醒酒茶后,方如海的醉意未减,兴致却更高,先是拉着王思宇下了一盘象棋,随后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笑道:“怎么样,这次算是败走麦城了,感觉委屈吗?”

    王思宇笑笑,点头道:“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想不通,现在好多了。”

    方如海微笑道:“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没有办法用嘴巴讲清楚,必须要亲自去体验才成,不过你还成,干了几件好事,没白下去一回。”

    王思宇忙客气道:“那还不是靠着老师鼎力相助,否则哪有那么顺利。”

    方如海把衬衫袖口的纽扣松开,挽起袖口,随后接过李婶送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笑呵呵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王思宇,又瞅瞅腻在他身上的方晶,摸着下颌道:“那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啊。”

    王思宇忙收起笑容,极认真地道:“不管以后老师交代我任何事情,我都会去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方如海喝了一口热茶,摇头笑道:“别说的那么严重,再说我上哪去给你找刀山火海啊,这样吧,你就做我们方家的上门女婿好了。”

    王思宇听后一窘,摸不清他这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讲话,就开始坐在沙发上装聋作哑,只嘿嘿地傻笑,却不吭声,这样就惹恼了他身后的方晶,方晶气得小脸涨红,咬着嘴唇拿手用力去扭他的后背,王思宇身上吃痛,赶忙开口道:“其实我是很想娶小晶的,只是她年纪还小,不到法定结婚年龄,现在谈婚论嫁还早,那还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方晶听他这么一说,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笑嘻嘻地松开小手,在刚才的地方轻轻地揉捏起来。

    方如海却摆手笑着道:“婚姻法对咱们这样的家庭约束力不大,只是小晶确实还小,不过呢,如果她够孝顺,明年我就可以帮你们领证。”

    王思宇听了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并没当真,方晶却嘻嘻笑着眨巴几下眼睛,赶忙舍了王思宇,跑到方如海身边,拿手指用力地替他捏着肩头道:“老爹讨厌死了,你说什么呢,好像我多急着嫁人似的,你女儿什么时候不孝顺了,你倒说说看,咱们家是不是父慈女孝。”

    方晶嘴里嘟囔着,手里也没闲着,松骨捏肉,忙得不亦乐乎,惹得方如海端着茶杯放声大笑,冲着对面的王思宇连连眨眼,王思宇只好坐在那里陪着讪笑。

    陈雪滢此时也忍俊不禁,从电脑旁侧过身子,笑着凑趣道:“你们这一对父女啊,真是老的没正行,小的更不像话,不过如海啊,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自由呢,不习惯跟父母住在一起,我们就不要把他们捆在身边了,只要他们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舒坦,比什么都强呢。”

    “嗯,你说得对,倒是这个理。”方如海被小晶捏得舒坦,整张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点头道:“明年就把事办了,就在国际大饭店,摆他二百桌。”

    方晶听后连连摇头,娇声道:“急什么啊,不就多吃你们几年饭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讨厌死了,哼哼!”

    方如海听了忙逗她道:“那成,那我不管了,毕业之后再说吧。”

    他这话刚一出口,一阵雨点般的小拳头就落在后背上,疼得方如海一阵呲牙咧嘴,陈雪滢忙过来拉开方晶,柔声道:“不许胡闹,小心敲坏了。”

    方晶现在有把柄落在陈雪滢手里,在她面前就不敢造次,乖乖地站在她背后,看着陈雪滢玩斗地主,不时地提醒道:“炸弹!放炸弹,55555,他有四个老啊,讨厌死了……”

    方如海喘匀了一口气,就收起笑容,正色道:“小宇啊,你这次的收获其实不小,团市委副书记这个位置很好啊,非常有利于以后的擢升,只是你要想办法再拿个研究生的证书来,如今本科学历还是低了些。”

    王思宇摆弄着手中的几枚棋子道:“老师说得对,正好过几天是华大六十周年校庆,回头我去咨询下,只是这期党校的管理太严,恐怕上课期间出不来。”

    方如海点点头,轻声道:“也不用操之过急,党校这波整风确实来得很急,这个孟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王思宇听了没敢接话,孟超可是华西省的常务副书记,兼着省委党校的校长,那可是华西省举足轻重的政治风云人物,绝不是他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能议论的。

    方如海想了想,就进了卧室,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来,丢给王思宇,笑着道:“党校学习半年,总住宿舍很不方便,管得也严,经常要查夜,我在电视台家属楼那还有一套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先搬过去住。”

    王思宇赶忙推辞,方晶却跑过来,硬把钥匙塞到他的衣兜里,随后扳着王思宇的脖子,冲着方如海嘻嘻笑道:“老爹,记得找人装上一台新电脑,回头我可以跟小宇哥哥聊。”

    方如海连连点头,叹息道:“只要你在北京好好上学,老爹什么都依着你,记得要听你雪滢阿姨的话,知道吗?”

    方晶揪着俏皮的羊角辫,拉着长音回答道:“知道啦————”

    两人又聊了一会,王思宇见此时天色已晚,方如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倦意,就赶忙起身告辞,方晶送他到门口,勾着手指轻声提醒道:“别忘了带上玫瑰花!”

    “知道啦————”王思宇也学她刚刚的语气回答,随后冲她做了个‘’的手型,方晶立时笑颜如花,扭捏了半天,就把小手放在唇边,又轻轻挥腕,回给他一个甜蜜的飞吻……

    王思宇出了小区后,也不打车,就沿着林荫路上缓缓而行,此时清风拂面,月上枝头,望着街上依然往来不息的车流,王思宇心头竟多了一份怅然,似乎有什么难以割舍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转头望去,高楼之上,灯火通明,伊人却不在灯火阑珊处。

    ————————
                         第九十九章
     周日上午八点,王思宇吃过早点之后,看看时间还早,就信步走出酒店的大门,在街上转悠,以前没 事的时候到处都能看到鲜花店,现在想找的时候却又都集体消失了,他走了两条街都没发现一家,心情就有些郁闷,好在方晶是上午十点的飞机,他只要在九点半之前赶到机场就不算晚。(-)

    最近几天的气温明显回升,外面的天气很好,虽然只是早晨,阳光却灿烂得有些刺眼,许多人都举着包打着旱伞走路,王思宇被明晃晃的日头晒得有些头晕,没有办法,只好在街口拐角的小摊上买了一副大墨镜戴上。

    因为是周末,步行街上的人就显得比平常多上几倍,而那些高档气派的店铺会馆门前,竞相播放着刺耳的摇滚音乐,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穿着各式怪异服装的导购员们则站在店面两旁,在音乐声中打着整齐的节拍,扭动着身体,努力地作出各种出格的动作,借以吸引路人的眼球,这就是繁华都市的街头景象,喧闹而嘈杂,只要你兜里有足够的钱,你就是上帝,你要是没有,那你什么都不是。

    王思宇兜里钱不多,所以他不是上帝,站在花店里跟女老板侃了半天的价,最后女老板实在烦了,才以九十九元的价格卖给他一束红玫瑰,王思宇手里捧着鲜花,走到街尾的民航班车站点,花了十五元买了票,坐了四十几分钟的车,才赶到机场。

    这时候方晶正在安检口附近等得着急,她身边围着一群青年男女,正在叽叽喳喳地说笑,方晶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揪着羊角辫,把目光扫向入口处,半天不见王思宇进来,就气得直跺脚,正要摸起手机打过去时,远远地见王思宇捧着玫瑰走来,这才高兴得又蹦又跳,挥着小手喊道:“小宇哥哥,我在这里呐!”

    王思宇赶忙笑呵呵地走过去,方晶接过他递来的玫瑰,拿着送到鼻端,用力地嗅了下,脸上绽出幸福的笑容,随后一把抱住王思宇,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轻声呢喃道:“知道吗,小宇哥哥,去年的平安夜,我最大的愿望,就想收到你送的玫瑰……”

    王思宇愣了一下,不禁哭笑不得,心想这小丫头一定是港台言情剧看多了,这么煽情的话也说得出来……

    不过他还是轻轻拍了拍方晶的后背,低声道:“小晶,以后小宇哥哥每年都会送你玫瑰。”

    这时方晶身后的那些男女同学就发出轰地一阵笑声,一齐拍手起哄道:“…………”

    王思宇抬头望去,见那些起哄的家伙一个个都打扮得流里流气,全都熊姿鹰发的样子,有个男的耳朵上还挂着大耳环,而其中一个女生更吓人,鼻子上竟然也已经打了孔,上面镶嵌着一粒珍珠,他拿眼睛瞄了一圈,就觉得方晶实在是个难得的乖乖女。

    方晶在众人的鼓动下显得极为大胆,踮起脚尖,把白皙的脖颈仰起,含情脉脉地注视了王思宇一会儿,就颤动着睫毛闭上眼睛,等着王思宇来一亲芳泽。

    王思宇这时已是骑虎难下,就只好摘下墨镜,拿眼睛去找方如海夫妇,却见二人笑呵呵地转过头去,分明是默许的态度,而胖胖的李婶则目瞪口呆地盯着二人,丝毫不知道回避,王思宇拿眼睛转了一圈,发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几米外负责安检人员也都伸着脖子望向这里,知道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只能速战速决,于是在一阵响亮的欢呼声中,两人相拥在一起,漏*点地热吻着……

    随后王思宇就被方晶拉着走向人群,方晶红着小脸蛋向他一一介绍,哪个是小璐,哪个是玲玲……

    王思宇虽然一直跟在方晶的身后,耳朵却竖起来,听到陈雪滢低低地道:“如海,每天要尽量少喝点,晚上要是疼得厉害,就让李婶给你打一针,她以前做过护士……”

    此时周围乱哄哄的,但陈雪滢的每一句话却都清晰地落入他的耳朵里,那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如潺潺溪水般流入他的心底,浸润着他的五脏六腑,王思宇如同沐浴在溪水中,不能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味来,这时却忽然觉得胸口一片潮湿,低头望去,却见方晶正抱着自己默默流泪,王思宇不禁心肠一软,赶忙抬手抹去方晶眼角的泪花,把嘴巴凑到她的耳旁,轻声安慰道:“傻丫头,乖,不哭啊,小宇哥哥以后会抽空去看你的。”

    “你骗人!”方晶瘪着小嘴抽噎道:“阿姨生前不许你接近京城,你哄谁呐,讨厌死了!”

    王思宇见她那副极委屈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无限怜爱,忙捧着她的小脸蛋,温柔地注视着她,悄声道:“去北京看她老人家的儿媳妇,老娘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反对的。”

    “真的?”

    “真的!”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方晶这才破涕为笑,咬着嘴唇摆弄衣角道:“就知道哄人开心,小宇哥哥,你就是个大骗子!”

    王思宇哈哈笑道:“你倒说说,我骗你什么了?”

    方晶扳过他的脖子,悄声道:“前天你痛得那样,全是装的,对不对?”

    王思宇赶忙摇头,方晶恨恨地望了他一眼,小脸瞬间变得绯红,低声道:“小宇哥哥,你一定要去看我啊。”

    王思宇用力地点点头,伸手做出‘’的手型,方晶这才又高兴起来,把眼泪抹干净,拉着他走到方如海夫妇身边,她依偎在王思宇的怀里,对着方如海轻声道:“老爹,你千万记着少喝酒啊。”

    方如海眼中有些潮湿,脸上也微微动容,嘴角抽*动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方晶的肩头,方晶就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思宇站在旁边就不住地摇头,与其说女人是水做的,还不如说成是泪做的,动不动就会哭个不停……

    又过了一会,方晶和陈雪滢终于走过安检口,回头向王思宇等人挥挥手,这才一前一后走上电梯,前往二楼的三号候机室。

    方如海和王思宇站在原地挥了半天的手,才转身向门外走去,李婶跟在两人身后,也是一声不吭。

    坐上车后,关上车门,司机把车点着火,小车缓缓地驶出机场。

    方如海闭上眼睛,轻声道:“小宇啊,跟我回去喝两杯!”

    王思宇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就点点头,轻声道:“老师,这是好事。”

    方如海笑笑,叹了口气,摇头道:“这就老了,不知不觉小晶已经长大了,要飞了。”

    王思宇默默地体会着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情感,把头转向车窗外,心里想起了那人,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他是否也曾想过自己,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这个人吧?

    ………

    回到方家,李婶把饭菜做好,接了个电话,就说家里有急事,请了一下午的假,急匆匆地下楼而去。

    方如海从酒柜里拿出两瓶五粮液,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微笑道:“来,不醉不归!”

    王思宇不禁苦笑道:“雪滢师母和小晶可刚刚提醒过您!”

    方如海笑了笑道:“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当然要喝个痛快。”

    随后把酒倒上,也不说话,跟王思宇碰了下,两人都是一饮而尽,这样闷着喝了三杯,方如海才放下酒杯,拿筷子夹了口菜,随后盯着王思宇的面庞,皱了半天的眉头,才轻轻咳嗽一声,沉声道:“听说你和小晶已经……嗯……已经……嗯……咳咳……”

    王思宇此刻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惊慌失措地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方如海摇头道:“咳咳,你不用害怕,我不是要追究你,只是希望你以后能对小晶好些,她虽然任性了点,但心地跟她母亲一样善良。”

    王思宇听了之后,先是连连点头,又慌忙摇头,苦笑道:“老师,我们真的没有。”

    方如海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不要否认了,前天小晶已经把事情都告诉给你师母了,这个……这个尽量要避免……当然……实在避免不了,那个……也要注意安全,不要意外怀孕,咳咳……”

    王思宇听后愣了半天,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好耷拉着脑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想这个小丫头啊,硬是摆了自己一道,‘咬’也能怀孕?真是见鬼了。

    “你是怎么想的?”方如海将胖墩墩的身子向后一仰,抬手理了理头发,掩饰了下尴尬的神色,接着轻声问道。

    王思宇面色愁苦地摆弄着手中的杯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想听实话吗?”

    方如海点点头,微笑道:“当然是实话!”

    王思宇放下筷子,拿双手捂住脸,用力地搓了几下,低声道:“现在还没想好,很矛盾。”

    方如海脸上的微笑渐渐散去,变得异常冰冷,随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胡闹!”

    王思宇皱皱眉头,轻声道:“请再给我两年时间,因为我想再给另外一个女人两年时间,如果她还是不改变主意,我会娶小晶。”

    方如海目光锐利地盯着王思宇,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王思宇背上冒汗,但脸上却依然很坦然的样子,继续道:“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方如海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离开座位,走到窗前,抱着膀子道:“小晶可是我的心头肉,也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要不是为了她,我早就……”

    王思宇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听他道:“小宇啊,你别的都好,就是一样不合我心意,太冲动,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时候做事不计后果,这点让我非常担心,我希望小晶能够永远幸福,而不希望有一天悲剧重演。”

    王思宇倒上一杯酒,猛地喝下去,借着酒劲壮胆,大声道:“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没等他说完,方如海就转过身来,摆手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是那个姓张的女孩子吧。”

    王思宇听后一愣,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才恢复常态,皱眉道:“是!”

    方如海脸色凝重地转过身,慢吞吞地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王思宇的肩膀,又坐回桌子,拿手抵着肥嘟嘟的下颌道:“小宇啊,别怪我调查你,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小晶的终身幸福……”

    王思宇摆弄着手中的杯子苦笑道:“我不怪您,好像这种事情一向都瞒不住人。”

    方如海点点头,又把两人的酒倒满,连声道:“先喝酒……喝酒。”

    两人又喝了几杯,方如海满脸通红,摇晃着一根食指沉声道:“小宇啊,有几个女人没什么,我年轻的时候,经历的漂亮女人也不少,就说你雪滢师母吧,算不算得上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王思宇用力地点点头,轻声道:“算!”

    方如海听后苦笑道:“那你知道我现在最爱的女人是谁吗?”

    王思宇轻声道:“当然是雪滢师母了。”

    方如海听后沉默半晌,拿手捂着脸,缓缓摇头道:“错了,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就是小晶她妈,可惜,是在她去世以后。”

    说罢方如海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当着王思宇的面把衬衫的扣子一粒粒解开,王思宇只看了一眼,就赶忙闭上眼睛,摆手道:“老师,你喝醉了。”

    方如海惨然一笑道:“醉了才能活下去啊,你知道吗,当年我为了贪恋你雪滢师母的美色,不顾一切地帮她查案,并且同时逼着小晶的妈妈去离婚……结果在我们去离婚的路上,遭到了暗算,当满车的竹子插过来的时候,是小晶的妈妈扑到我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我的心脏……”

    说到此处,方如海泣不成声,半晌才继续道:“你知道她临死前说的是什么吗?”

    王思宇轻轻地摇摇头,愣愣地望着方如海,听他继续哽咽道:“她咯着血说她不后悔……她说她嫁给我从没后悔过!”

    王思宇忍不住低下头去,悄悄擦泪,而方如海则如发疯一样把桌子掀翻,低声吼道:“她没有后悔,我却要用后半生的时间来忏悔,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小晶,我每天都活在痛苦里,我忘不掉……”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搀着他道:“老师,您真的喝醉了。”

    方如海却一把将他推开,大吼道:“我没醉,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小晶?帮我保护她,能不能?”

    王思宇用力地点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您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如果可以,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

    方如海这才笑了笑,伸手拍拍王思宇的肩膀,随后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咣当’一声关上房门,王思宇望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轻轻地收拾起来。

    十几分钟后,他重新坐回沙发,呆呆地坐了半晌,才掏出手机,拨通了张倩影的电话……

第一百章 发泄一下

    “说吧,找我有啥事?”

    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皇冠车的副驾驶位上,王思宇的心情仍未平复,感觉压抑得难受,他没有去看旁边穿着一身藕荷色长裙的黄雅莉,而是望着内视镜里自己那张红通通的脸,喷着浓浓的酒气问道。(-)

    黄雅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从兜里摸出一支女士烟,拿手轻轻一丢,就叼在嘴里,‘啪’地一声点上火后,轻轻吸上一口,冲着王思宇吹了口轻烟,似笑非笑地道:“倒没啥事,只是小影担心你有事,让我过来看看。”

    王思宇点点头,把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扭扭脖子,摇头道:“我没事!即便是有事,你来也没用!”

    “那可不一定!”黄雅莉笑了笑,把目光转向车窗外,望着小区内的假山园林奇石群雕,啧啧赞叹道:“这小区还真不错!没个几百万的可住不起,别犹豫了,安心当你的上门女婿吧。”

    “别胡说,小影也真是的,什么都和你讲。”王思宇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就默默地抽了起来。

    “最烦你们这些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心里喜欢的要命,却假装正经。”黄雅莉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王思宇皱起眉头道:“懒得跟你吵,别胡说。”

    黄雅莉抿嘴轻笑了几声,随后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今天心情也不好,走,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随后她小心地将车子启动,挑过头来,缓缓地开出了欧曼经典花园,上了主道,往西驶去。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会馆门口,王思宇跟着他上了三楼,见走廊的侧墙上挂着‘康泰心理咨询中心’,就皱皱眉道:“这是干什么?”

    黄雅莉回头笑道:“发泄一下。”

    她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服务员见她过来,赶忙拿着钥匙走到右数第六个门口,开了门,黄雅莉便做了个请的姿势,王思宇缓缓走进房间,发现这间屋子足有六十平方,地上铺着大红地毯,四壁上都贴着淡粉色的墙布,墙布上挂着五彩缤纷的气球,房间的北侧是阳台,黑色的窗帘把窗子遮得严实,外面透不进半点光亮,房间的中间摆着几个橡胶充气的假人,都穿着衣服戴着头套,冷眼看去,倒和真人有几分相像。

    黄雅莉进屋后,随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把门关好,整个房间里顿时泛起幽暗的红光,王思宇抬头望去,见头顶的灯泡上罩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就转头笑道:“这里就是网上总被人提及的发泄吧?”

    黄雅莉点点头,轻声道:“刚刚传到华西的,玉州现在一共有三家,不过有一家因为涉嫌搞情感陪护被关了。”

    王思宇摸着下巴道:“情感陪护大概只是幌子,其实是提供**陪护吧?”

    黄雅莉点点头,没说话,只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副黑色的拳击手套,轻轻丢给王思宇,她自己也戴上一双小号的红色拳击手套,双手用力地拍打两下,发出‘啪啪’两声脆响,深吸一口气,两条腿交叉着颠了几下,嘴里猛地发出‘啊’地一声呐喊,之后鼓着腮帮子冲了出去,扭着小腰,动感十足地跃动起来,用拳头砸向墙上那些气球。

    “噼噼!啪啪!”

    在拳击手套的挥舞下,十几只气球一会功夫就悉数报销,其中一只没有挂牢,飘落下来,黄雅莉就追过去,拿鞋跟硬生生地将它踩爆。

    王思宇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见黄雅莉杀气腾腾的样子,倒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就感觉挺有意思的,他便懒洋洋地蹲在地上,把那副拳击手套丢在旁边,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黄雅莉,不时地喊道:“雅莉加油……加油……干死它!”

    黄雅莉咬着牙关挥动手臂,一鼓作气地将墙壁上的气球‘砰砰’地打爆,接着跑到场地中间,对着橡胶假人连连挥拳,嘴里还念念有词:“死男人……臭男人……打死你……打死你……啊啊啊啊!”

    王思宇见她仿佛疯魔了一般,拳打脚踢,很快就把墙上的气球打得一个不剩,最后把橡胶人也一一打倒,正笑得前仰后合时,猛然发现她竟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王思宇猛然惊醒,自己可是如假包换的臭男人,看来这黄雅莉已经进入状态,这是打算修理他这个大活人了。

    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王思宇就缓缓站直身子,挠头道:“雅莉,你没事吧?”

    “啊!”

    这时黄雅莉又发出一声大喊,双足发力,猛地奔了过来。

    王思宇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两个人在屋子里就追逐起来,跑了三圈后,王思宇觉得自己个大男人,被她追着打,这也太没面子了,比打女人更没面子,就只好停下来,等黄雅莉冲过来后,他躲过那记绵软无力的右手勾拳,抢上半步,捉住黄雅莉送过来的手腕,干净利索地做了个背飞的动作,黄雅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了出去。

    王思宇听到‘扑通’一声响,心里就有些后悔,这招他只在邓华安身上用过,没想到会用到黄雅莉身上,他赶忙上前两步,想过去安慰几句,谁知黄雅莉躺在地上又大喊大叫了两声,爬起来又猛冲过来。

    “还来?还他娘的摔上瘾了?”

    王思宇摇摇头,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时间屋里不停地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虽然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的,但王思宇这手底下的英雄三招使得还真不赖,竟然没有一次失手。

    过了五六分钟后,王思宇蹲下身子,对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黄雅莉道:“雅莉啊,我真的已经发泄完了,你没事吧?”

    黄雅莉拿拳头挡住眼睛,开始无声地啜泣起来,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嚎啕大哭,王思宇见她哭得伤心,只好坐在旁边,听着她一边哭一边骂,最后索性躺在地上,盯着头顶那盏罩着塑料袋的灯泡,看得入神。

    足足过了二十几分钟,黄雅莉已经哭得有些哑了嗓子,这才干嚎了两声,停下来,王思宇见她眼睛已经红肿,就叹口气,摇头道:“你总这样作践自己也不是办法,这不是发泄,这是发疯。”

    黄雅莉笑了笑,摇头道:“已经好多了,这个月能挺过去了。”

    “你这是自作自受,别说得这么可怜,没人同情你。”王思宇说完慢吞吞地坐起来,把身上清理干净,又冲黄雅莉的身上指了指,黄雅莉也摘下拳击手套,把裙子上挂着的气球碎片清理干净,伸了个懒腰道:“真是舒坦。”

    王思宇愣了下,摸着下巴摇头道:“受虐狂。”

    黄雅莉听了不怒反笑,白了他一眼,挑衅地道:“是又怎么样?”

    王思宇摇头道:“不怎么样。”

    随后二话不说,走过去又把她摔了个四仰八叉,笑哈哈地拍手离去。

    黄雅莉这下没有防备,落地时被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才愣愣地从地上爬起来,低低地骂了句:“臭男人!”

    两人买单后下了楼,就去了旁边一家餐厅,黄雅莉这次兴致颇高,点了瓶白酒,吃饭时竟频频举杯,王思宇就琢磨这黄雅莉怕是被摔爽了,这是在感谢自己呢,没想到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还真是有意思,怪不得以前总觉得她怪怪的,原来是好这口,以后对付这牙尖嘴利的女人倒是容易多了,直接放倒。

    ……

    晚饭只吃到一半,黄雅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接通后没说几句,就皱着眉头挂断了,可没过一会,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样反复几次,黄雅莉实在没法,只好报了地址,说:“那你就来吧,不过别想让我改变决定。”

    王思宇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就纳闷地问道:“怎么回事?”

    黄雅莉把白酒倒上,轻声道:“销售部的一个副经理,原来是青羊师范的,毕业前曾经在销售公司实习过,我见她人挺机灵,就带到省城来了,可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有些轻浮,引得几个年轻人为了她争风吃醋,昨天在促销现场就有两个小伙子为她当场动手,都打到医院去了,我一怒之下把她给开除了,她不服气,非要找我理论。”

    王思宇听着‘哦’了一声道:“因为这种事情就开除员工是有些过分,你现在要站在副总裁的高度来看待问题,不能总是随心所欲,要注意正面引导,不能只是一味蛮干。”

    黄雅莉听后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摇头冷笑笑道:“你们男人见了漂亮女孩都用下半身思考,怎么引导得了?还是直接开除省心。”

    王思宇摆着手指道:“雅莉你这话偏激了,比如说你也挺漂亮的,但我每次见到你,下半身就停止思考了。”

    黄雅莉端着杯子轻笑了下,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天生的仇人,不一样。”

    说着她端着酒杯跟王思宇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轻声道:“干杯!仇人!”

    “干杯!”

    王思宇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加了块鸡肉,放在嘴里嚼了半天,放下筷子叹气道:“雅莉啊,你说小影为什么死活就是不肯答应我呢,只要她同意,我会放下所有的一切。”

    黄雅莉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轻笑一声道:“你啊,真是够傻的。”

    随后拿过酒瓶摇了摇,把瓶子里剩下的酒都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一口干掉,脸上浮起一抹艳红,放下杯子后打了个响指,大声道:“服务员,再来一瓶!”

    王思宇忙摆手道:“我下午的酒还没醒透,要喝你自己喝。”

    黄雅莉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用你喝,你陪我说几句话就好。”

    王思宇摸着下巴道:“那倒没问题,不过你可别把自己给灌多了,不然出了事情我可不负责。”

    “你倒是想得美。”黄雅莉撇撇嘴,冷笑道:“你也就能欺负欺负小影吧,要是真敢打我的主意,小心我阉了你。”

    王思宇嘿嘿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你充其量也就是个丫鬟,还是受虐型的,我对你没半点兴趣。”

    黄雅莉摆手道:“去去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随后摆弄着手里的杯子轻声道:“小影说过,女人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总是把最美的一面留给别的男人,而在自己的老公面前,却总是暴露了最丑的一面,做黄脸婆不如做情人。”

    王思宇听后摇头道:“谬论。”

    黄雅莉白了王思宇一眼,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白酒,把拿瓶起子打开,又把酒倒满,自斟自饮道:“小影知道你是真心对她好,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样,一个男人心里可以同时有很多女人,每个女人都有她自己的位置;女人不一样,她可以出轨,可以有情人,但在她的心里,永远都只能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不走,你就进不去。”

    见王思宇听后有些闷闷不乐,黄雅莉先是幸灾乐祸了一会,才叹了口气,又给王思宇倒上酒,抿嘴笑道:“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影不想争,那还不是好事?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哪里还分什么大老婆小老婆,只要你真心对她好,名分算什么,小影都不在乎,你何必自己往针眼里钻,她可是跟我讲过的,你是一头强壮的狮子,她一个人可喂不保你,她不介意你有别的女人……”

    王思宇听后默不作声,半晌后才苦笑着摇摇头,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喉中辣辣的,忍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

    黄雅莉又掏出一根女士香烟,闷头抽了半晌,才轻声道:“赵帆以前跟你是怎么评价我的,我想听听。”

    王思宇愣了一会,才抬起头盯着顶棚的吊灯,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细细地翻出来,黄雅莉在一旁听得入迷,不住地催促道:“还有呢?”

    当她听到赵帆已经知道张倩影生日的事是她搞的鬼后,不禁猛地喝进半杯酒,伤心地拿手捂住脸,摇头道:“他一定很恨我!他这是在报复我,是在报复我……”

    又过了十几分钟,王思宇感觉肚子发胀,就忙去了洗手间,等他刚刚推开洗手间的门,就听到大厅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拿着毛巾擦了手,慢吞吞地走出拐角,却远远地望见,黄雅莉正在跟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大声争吵,两人语气都很强硬,互不相让,声音也愈来愈高。

    王思宇此刻只能看到那女孩的背影,见她身材极苗条,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恤,下身穿着一件超短裙,长腿上套着长长的黑色丝袜,看起来极为诱人。

    两人争吵的声音太大,餐厅里很多人都放下了筷子,纷纷往那边望去,王思宇听着这声音就觉得有些熟悉,但这时候脑子里面晕晕的,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就赶忙,女孩此时正掐着小腰大声争辩道:“我根本没有勾引他们,是他们总来骚扰我,我没有错!”

    王思宇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一直走到桌边,终于看清了那女孩的侧脸,不禁哈哈大笑道:“杨洁啊,怎么是你?”

    这时女孩才注意有人走过来,转头望去,不禁惊喜交加,颤声道:“王科长……王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黄雅莉怔了一下,皱眉道:“你们认识?”

    王思宇摸着下巴哭笑不得,摆手道:“都坐下,好好说话,让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还以为你们两个在为我争风吃醋呢。”

    杨洁听后脸色霎时绯红一片,扭捏着坐了下来,而黄雅莉则啐了一声,极不情愿地坐下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在销售部干下去了。”

    杨洁听后抓过旁边的酒杯,猛地喝了进去,呛得咳嗽半晌,又站起来道:“我可以离开,但你凭什么说我是狐狸精?王大哥最知道我,我不是那种人!”

    王思宇赶忙对黄雅莉使了个眼色,又拉着杨洁坐下,沉吟道:“肯定是误会,雅莉啊,杨洁可不是那种人。”

    黄雅莉气哼哼地道:“怎么样,我刚才没说错吧,你们男人见了漂亮女孩,都用下半身思考。”

    王思宇笑了笑,就把杨慧慧的事情都讲了一遍,黄雅莉听完后低头沉思半晌,才叹了口气,抬头对着杨洁道:“那你以后就给我当助手吧,离那些人远点。”

    杨洁听后愣了一下,坐在那里不知所措,王思宇笑道:“还不快谢谢你们黄副总?”

    杨洁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满了两杯酒,站起来轻声道:“黄总,是我错了,我向您陪酒认错。”

    黄雅莉接过酒杯,叹了口气,也轻声道:“我也有错,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说话难听了些,你别在意。”

    两人喝了酒后坐下,王思宇见她们已经偃旗息鼓了,这才微笑着转头向杨洁道:“你读的是师范,怎么没有去当老师,反而当起销售员来了。”

    杨洁叹了口气道:“我的名额被人家顶了,下面村里的小学倒是缺人,但我吃不了那个苦。”

    王思宇听了点点头,又问道:“慧慧她们一家好吗?”

    杨洁赶忙道:“好呢,上次回去,慧慧还嚷着要见王叔叔,要给你看‘三好学生’的奖状呢,嫂子在满园春提了经理,工资也有一千五了,我哥在城南开发区的工地上干活,每天都要干十几个小时,听说那的工程一年都做不完。”

    王思宇笑点头道:“那就好,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先拿个本科文凭,再想办法报考公务员。”

    杨洁用力地点点头,轻声道:“好,我听王大哥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王思宇见黄雅莉已经醉得不轻,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忙招呼服务员买了单,随后和杨洁一起将她扶出去,王思宇站在车边叮嘱杨洁几句后,就目送着出租车缓缓离开。

    王思宇见出租车已经驶出视线之外,就笑着摇摇头,刚要转身,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大手,将他的嘴牢牢堵住,紧接着,脖子上出现一柄银色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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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下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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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零六章

    坐在望月亭的石墩上,王思宇打开夹包,从里面拿出纸笔,随后目光转向十几米外的一处洼地,那位女孩正蹲在一汪清水旁,拿纱巾仔细地擦拭着面庞,见她的恤衫上也沾了不少的泥浆,王思宇就有些歉然,这两天被赵素娥的案子搞得有些心绪不宁,做起事来毛躁了许多,看来还需自我反省一番。(-)

    见女孩从洼地站起,袅娜地走过来,王思宇赶忙从包里拿出报纸递过去,女孩接过报纸后看也不看,随手丢掉,气哼哼地坐在石墩上,显然,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王思宇假装没看到,拿着笔在手指上转了几圈,随后重重地在白纸上敲了几下,板起面孔,就准备发问,可他刚刚咳嗽一声,女孩却抢先问道:“你经常扮鬼吓女朋友吗?”

    “咳咳,也不是。”王思宇知道女孩子都是很小气的,而且大多记仇,要想让她配合,自己还是应该再次道歉,取得她的谅解,于是皱着眉头道:“嗯,我只是希望把你身上的那只鬼引出来,没想到做过了头,对刚才的事情,我表示抱歉。”

    提到鬼,女孩似乎有些害怕,身子蜷缩着,目光游离不定,小心地向四处张望,这时恰好背后吹过一阵轻风,吹得旁边的树叶哗啦啦一阵响,她忍不住脸色一变,赶忙站起来,从王思宇的对面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拿手揪着胸前的体恤衫,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瞪了王思宇一眼,气哼哼地道:“胡说,我身上哪有鬼,你不要再吓人了好不好啊?”

    “赵素娥的案子一天破不了,你的心结就打不开,那只鬼其实就藏在你的心结里啊,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来,配合警方替她翻案,你的心结就打开了,以后再也不会做噩梦了。”王思宇微笑着蛊惑道。

    女孩听后愣了半晌,随后幽幽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我一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随后,王思宇拿着笔,把她所说的话都记录了下来。

    事情的经过倒很简单,女孩跟赵素娥并不是很熟,只是打过几次交道,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那天下午,女孩跟家人一起到雾隐湖去玩,游泳后感到口渴,就到附近的商亭里买饮料,远远地看到路边停着一辆别克商务车,而赵素娥正站在车边和几个男人争辩,她就拿着饮料往那边跑,打算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可她刚刚跑了几步,就见赵素娥被那些人捉进别克车里,当时她被吓坏了,就没敢再冲过去,眼见着别克车开走后,才跑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报警,可没想到,三天后赵素娥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说到这,女孩的目光有些恍惚,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王思宇赶忙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等她情绪再次稳定下来后,就又问那三个男人的相貌,女孩摇头道:“当时离得太远,我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长相。”

    “那车牌号呢?”王思宇仍然有些不死心,赶忙又追问一句。

    女孩仍旧是摇头道:“也没有看清。”

    王思宇叹了一口气,轻声提醒道:“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现在很多线索都断掉了,不要错过每个细节,你记忆中的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对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女孩点点头,把胳膊肘放在石桌上,支着腮边冥思苦想,半晌后忽地低声道:“我记起来了!”

    王思宇精神为之一震,赶忙追问道:“什么?”

    女孩拿眼睛瞄着远处的一棵松树,缓缓道:“他们三个人中有一个手上戴着黑手套,当时他用手套捂住素娥姐的嘴,那人……那人好像还戴着白口罩,对……我记起来了,他当时是侧着半边脸,但能看到脸上有半幅白白的东西,我想应该是口罩。”

    王思宇听后赶忙把这些都记录下来,这时女孩就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东西,愁眉苦脸地冲王思宇道:“我可以走了吗?”

    王思宇轻声道:“留下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吧。”

    女孩听后赶忙摆手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以后别再找我了。”

    随后不等王思宇开口,就站起身来,径直向山下走去,走出十几米远,忽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轻轻一笑,远远地喊道:“我叫刘小梅!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王思宇赶忙在白纸上记下刘小梅三个字,随后站起来大声道:“我叫郑大钧,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啊?”

    女孩笑着摇摇头,转身蹦跳着跑远了。

    王思宇将纸笔放进夹包里,就摸起手机给刘天成打电话,打算把这件事情跟他说下,但拨过去后,手机里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这大白天的怎么会关机呢?王思宇觉得可能是对方手机电池没电了,还没有发觉,他就又坐了十几分钟,再打过去,还是没有开机,王思宇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就慢悠悠地向山下走去。

    到三号食堂买了些饭菜,王思宇简单地吃了几口,匆匆下了楼,摸起手,调出上午刚存下的柳媚儿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接通后听到电话那端声音嘈杂,显然也是在食堂里,王思宇耳边不时地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他忙道:“您好,请问您是柳媚儿同学吗?”

    对方听到王思宇的声音后,并没有说话,王思宇赶忙又道:“您好,请问柳媚儿同学在吗?”

    这时耳边忽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憨憨的女生嗓音传来:“你好,我就是柳媚儿,有什么事情你快说吧,我现在正忙着呢!”

    王思宇听着这声音,就直咧嘴,心想这好名都被糟蹋了,这女生都不用见面,光听声音就知道腰比水桶都粗,底盘大喉咙粗,这都是有数的。

    王思宇咳嗽了一下,忙道:“您一会有空吗?我想跟您见一面,有事情想跟您商量。”

    对方听了之后没有马上回答,手机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喝汤声,过了好一会,那女生才瓮声瓮气地道:“今天没空,改天再说吧。”

    没等王思宇再说话,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王思宇再拨过去时,那边却不肯再接了。

    他刚把手机揣回兜里,电话铃声就响了,接起来一看,还是陈波涛打来的,接通后就听陈波涛在那边骂骂咧咧道:“草,你在哪呢?”

    王思宇忙说:“我在母校,啥事?”

    陈波涛在那边嚷嚷道:“去那破地方干啥,一百年不回去我都不想,赶紧过来陪我喝酒,我在东湖宾馆西边那个锦绣园门口等你。”

    王思宇随口答应下来,心想正好吃过饭之后,顺便去找刘天成,把案子的事儿说下。

    打车到了锦绣园,远远地看到陈波涛,正站在边上跟一位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聊天呢,当然,只是他自己在聊,人家基本上就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不时地对进进出出的客人鞠躬道:“您好,欢迎光临……您好……欢迎下次再来……”

    王思宇悄悄地走过去,拍拍陈波涛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走了进去。

    在二楼找了个位子,坐好后陈波涛点了几样菜,外加几瓶啤酒,随后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叠材料和一张准考证丢过来,叹气道:“答案没要出来,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看看,没准能用上。”

    王思宇扔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上,抽上一口后把桌子上的这叠材料拿起来,随意翻了翻,就连同准考证一起塞进夹包里,点头道:“辛苦了,哥们。”

    陈波涛冲他亮了根中指,洒然道:“跟我还客气,你脑子秀逗了,你小子就算以后当上,那也是我哥们不是。”

    王思宇笑道:“你不在体制里混,可以开这种玩笑,要真是在官场上,你就知道升个官有多难了,打个比方,要是一个县委书记连任十年升不上去,那他以下的常委们谁都别想往上走半步,都得窝在那里,还呢?想什么呢!”

    陈波涛听后哈哈一笑,摆手道:“也不都是那样,有些地方的官好升,明码标价,书记差不多要八十万,县长五十万就下来了,比做代理商都省钱,捞个两三年,连本带利就都回来了。”

    王思宇摇头道:“那是定时炸弹,早晚要爆炸的,长久不了。”

    陈波涛点点头,拿起杯子喝口茶,轻声道:“说正事,这次省台的记者招聘一共有十五个名额,其中只有五个是带编的,不过听说都已经内定了,其余的都是聘用的,三百人报名,竞争很激烈啊,你晚上得好好看看我给你的复习资料,其实就算你考试过关了,按规定最快也得一年以后才能拿到记者证,除非你肯花钱,也不多,五千就能搞定。”

    王思宇沉吟道:“我怎么可能考带编的,就是先混进去,挂着电视台记者的名头去查案而已,记者证也可以不拿,只要对方打电话过去查询,台里能证实有我这个人就成了,也不用非得拿证。”

    陈波涛摇头道:“隔行如隔山,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对记者这行当懂得不多,我也懒得跟你解释,到时候自己体会去吧,有证没证那可差远了,对了,明天别忘了把身份证毕业证带着,简历我已经帮你填完了,那些得补上。”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见服务员端着盘子上来,赶忙站起来,把菜一样样地接过来,放在桌上,陈波涛把啤酒打开,两人倒满后轻轻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对了,小宇,等党校开课后,你还能有精力到电视台这坐班么?”陈波涛夹了口茶,又喝了半杯啤酒,轻声道。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早就打听好了,这次虽然管得严,但还是半天的课,下午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陈波涛听后点头道:“那就好,不过一般的栏目组都很缺人,你要是总半天半天的来,我估计你混不了多久。”

    王思宇点点头,道:“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要真是发生那种情况,他也只能去找方如海面谈了,当然,那只是备选方案,假如能在华大六十周年校庆上逼到文书记开口,那就省事多了……

    两人喝了几瓶啤酒后,陈波涛就接了个电话,挂断后神情很是沮丧,摸着杯子叹气道:“又吹了一笔单子,今年的任务看来是完不成了。”

    王思宇听后皱皱眉,端着酒杯道:“还差多少?”

    陈波涛愁眉苦脸地道:“四百多万,的,现在要做单子太难了,没有过硬的关系,人家干脆不搭理你。”

    王思宇听后点点头,轻声道:“没事,波涛,别泄气,天道酬勤,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能做到单子,说不定就是这几天的事。”

    陈波涛撇撇嘴道:“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不跑案子,帮我跑一段时间的单子,那还差不多。”

    说完后他苦笑着摇摇头,起身上了趟卫生间。

    趁这功夫,王思宇赶忙把手机掏出来,给张书明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电视台广告的事情,听张书明说完后,脸上不禁一喜,轻声交代几句,就随手挂断。

    陈波涛回来后,感觉喝得有些不尽兴,就又点了几瓶啤酒,两人正嘻嘻哈哈地边喝边聊时,陈波涛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懒洋洋地接通电话,只说了几句,就立时冲王思宇使了个眼色,语气恭敬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站在那里聊了好一会,才挂断手机,兴冲冲地走回来,拿着手指点着王思宇道:“你这家伙还真是金口玉言,天鹏乳业的黄总刚刚来过电话,她们公司要加一期广告,正好是四百万的合同,我草!上次我去她那低声下气地墨迹了半天,她接过名片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句‘知道了’就把我给轰走了,这次居然主动联系我,真是咄咄怪事!”

    王思宇听后赶忙举起杯子道:“这可是大好事,快干一个。”

    陈波涛端起啤酒刚送到嘴边,就赶忙放下,摇头道:“不行,小宇,我得赶紧回去准备合同,别回头被人家给撬了,你先慢慢喝,我就不陪你了。”

    随后从兜里掏出三块口香糖,丢给王思宇一块,另外两块他一股脑地丢到嘴里,猛劲地嚼,嘿嘿笑道:“天道酬勤,没错!”说完冲王思宇摆摆手,背上包匆匆地奔了出去。

    王思宇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端起桌上那杯啤酒摇摇头,一饮而尽。

                             第一百零七章

    刘天成的手机总算是开机了,只是在电话中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听到事情和案子有关时,他答应马上过来,十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停在锦绣园门口,王思宇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刘天成扭头冲他笑了笑,缓缓启动车子,警车转入主道,汇入车流之中。(-)

    坐在车上,王思宇瞥见刘天成气色不太好,就关切地问道:“天成,出什么事情了?”

    刘天成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

    警车下了高架桥,又顺着东湖西路向下行了五百米远,才靠边停下,两人并肩走进一家茶楼,茶楼里的人不多,只有几对情侣一样的年轻人散坐在各处,亲密地交谈着。

    选了靠近窗口的桌子坐下,王思宇点了壶龙井,女服务生沏好茶后,安静地走到吧台边,微笑着站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她的目光注视着大路对面的一处商场门口,那里似乎正在搞促销,一个打扮怪异的中年男人手里正举着一件样品,冲围观的人群喊着些什么。

    坐在座位上,王思宇没有去碰茶杯,而是低头把夹包里的白纸拿了出来,放在玻璃桌上,轻轻推向对面,微笑道:“都在这里。”

    刘天成点点头,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伸手将白纸拿过来,认真地看了两遍,就皱着眉头道:“别克商务车这几年在省城卖得很火,排查是不大可能了,只能到交警队去查附近道口的监控录像,但估计这么明显的漏洞,早就已经被堵上了。”

    王思宇点点头,提醒道:“盛夏的天气戴手套和口罩,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刘天成微微一笑,向王思宇投过来赞许的目光,轻声道:“这个的确是比较有价值的线索,回头我去大富豪娱乐城里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王思宇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上一口,闭上眼睛砸吧砸吧嘴,沉声道:“天成,你现在的侦办思路是什么样的,先给我透个底。”

    刘天成微笑道:“大富豪娱乐城每年都要招聘很多漂亮的公关小姐,这些人的工资很高,据说其中某些佼佼者还会成为达官显贵的二奶,而赵素娥的家庭环境不是很好,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她的学费大半都是借来的,生活费是靠勤工俭学来赚的,我怀疑她曾经到大富豪娱乐城面试过,后来想脱身,结果对方不肯,打算逼良为娼,赵秀娥宁死不从,才酿成这样的惨剧。”

    王思宇听后想了想,才轻声道:“这个推断应该是靠得住的,天成,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材料,里面要列出所有的案件疑点,包括侦办过程中刑侦大队长蔡宏伟等人的一些异常行为,以及公检法中的一些人涉嫌办假案的证据,我打算找机会把这份材料递到上面去,做这件事需要冒一定的风险,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下,明天再答复我。”

    刘天成把桌子上的警帽拿在手里,掂了掂,轻声道:“什么时候要?”

    王思宇沉声道:“越快越好,最晚不能超过六天。”

    刘天成把警帽扣在脑袋上,微笑道:“最晚五天内交给你,有些疑点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如果没有上面的干预,这案子确实难办,只要能翻案,就能斗倒蔡宏伟,有这家伙在,我在分局就没机会翻身,只要你能把材料递上去,再大的风险我都敢冒,照你说的,这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两人拿茶杯撞了一下,把茶杯当成酒杯,一饮而尽,吧台处的女服务生转头望过来,不禁看得瞠目结舌,她还是头一次见人这么喝茶,就忍不住拿手掩住嘴巴窃笑起来。

    两人坐在那里又闲聊了一会,刘天成伸了个懒腰,摇晃下脖子,又扳着椅子向身后望了望,这才转过身子,拿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道:“王兄,那天到拘留所看人的事情,你没有和别人提起吧?”

    王思宇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而且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就摇头道:“没有啊!”

    刘天成听了以后才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冲着王思宇轻声道:“王兄,以后千万不要和人提起这件事情,把那个香港人忘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可能会有大麻烦。”

    王思宇拿手摸了半天的下巴,盯着刘天成道:“天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别藏着掖着的,把话说清楚。”

    刘天成摸着鼻梁苦笑道:“那个香港人有大问题,他可能是间谍。”

    王思宇听了不禁嘿嘿笑了起来,拎起茶壶,将两个茶杯重新注满茶水,放下茶壶后,点头微笑道:“这个倒不是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他是间谍,代号007嘛。”

    刘天成拼命地眨着眼睛,拿手搓着脸,悄声道:“王兄,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像是在和你开玩笑?问题很严重!”

    王思宇不禁暗自吃了一惊,赶忙收起笑容,拿手摆弄着滚烫的茶杯,沉思良久,才轻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都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么?”

    刘天成把身子向前探过来,悄声说:“鬼才晓得,那个香港人上午十点多钟就被一辆军车押走了,听好了,是军车,挂着北京军区的牌子,车牌号很扎眼,湖东分局凡是参与到办案的人员,以及凡是有机会接触到他的人,连同分局的孙局长,都被叫到小会议室签了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提起这件事,案件卷宗也被国安第八局的人带走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目光转向窗外,摇头道:“他哪里可能是什么间谍,哪有那么无聊的间谍。”

    刘天成见王思宇一脸的不信,就赶忙又提醒道:“就算他不是间谍,也可能是他不小心碰了他不该碰的东西,所以才会惹祸上身,总之你以后忘了这个人就行了,不要和人谈起他,拘留所的大张和小吴都怕得要命,生怕那事露出来,惹出大麻烦。”

    “不小心碰了他不该碰的东西,所以才会惹祸上身……”

    王思宇反复咀嚼着他这句话,忽然想起那家伙蛋曾经去自己的出生地密云进行过秘密调查,想到这,他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呆呆地望着窗外,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天成见王思宇的神色异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中邪般地望向窗外,以为他是吓坏了,赶忙轻声安慰道:“王兄,你也不必太担心,只要咱们不声张出去,就不会有麻烦。”

    王思宇对他的话浑然未觉,只是目光穿透了层层楼宇,盯着远方的高耸的鼓楼,鼓楼那纤细的塔尖仿佛锐利的长矛,穿透了重重迷雾,直刺苍穹。

    刘天成轻轻拍了拍王思宇的胳膊,低声道:“王兄,你在看什么,那么看得那么入迷!”

    王思宇叹了口气,抱起胳膊轻声回道:“是蝴蝶的翅膀。”

    刘天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窗户上空无一物,就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轻轻放下杯子,摇头道:“这省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哪里会有什么蝴蝶!”

    半晌,王思宇才转过头来,苦笑道:“原本我也以为没有,可它其实一直都在。”

    刘天成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摇头道:“你把我搞糊涂了。”

    王思宇冲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杯子,陷入沉思当中。

    和刘天成分手后,王思宇打车回到酒店,把毕业证和身份证等相关资料复印了几份,再次回到房间后,就有些神不守舍,总感觉即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而那些事情,即是他所希望了解的,也是他想永远回避的。

    蝴蝶的翅膀一旦扇动起来,就不会轻易停下,而很多事情,也许都将因此而改变,难道是因为那个香港人的误打误撞,让京城那边察觉到什么?

    手里轻轻翻动着陈波涛送来的复习题目,目光却投向窗外,整栋宾馆大楼里悄然无声,寂静得如同沉睡的森林,王思宇的心却躁动不安,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很显然,一个香港狗仔队的小报记者都能轻易地通过户籍关系查到自己的出生地,那就算老娘以前搬过再多次的家,也都将是徒劳的,假如那人真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那么自己的存在,应该早已为他所知,但他为什么从没有来见自己呢?

    这样推测下来,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他与老娘之间的感情不好,分手时闹得很僵,已经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想法,而自己也因此被迁怒;又或者,那人本身就是个薄情寡性之人,在他的心里,只有名利而没有亲情,这种可能性最大。

    居然能够动用国安部和北京军区的力量,那个人还真是非常人物啊!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拿手指用力地挤压前额,试图把这些乱糟糟的念头从脑袋里挤压出去。

    正烦恼间,敲门声忽然响起,王思宇的心房猛地跳动了几下,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该来的,已经来了……

    王思宇丢下手中的材料,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慢慢地走到门边,摸着手中冰冷的门把手,犹豫了半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此刻终于下定决心,很多事情,总归是逃不掉的,自己必须要有面对它的勇气。

    缓缓打开房门,一个气度不凡的老人出现在面前,老人身穿西装,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衫,面色红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王思宇的目光瞥向他的右手,那里正握着两枚象棋的棋子,一枚是红色的相,一枚是红色的将,那将、相两枚棋子不停地在他的掌心里磨擦翻动,传来‘咔咔’的声响。

                                   第一百零八章

    老人脸上的微笑很有一种亲和力,眼里流露出的目光也让王思宇感到一种温暖,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老先生,您有什么事?”王思宇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稳些,脸上也带出淡淡的笑容。

    老者摊开右手,露出那两枚棋子,微笑道:“小伙子,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间,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闷得无聊,能否赏光过来坐坐,陪老朽下几盘棋。”

    “一个很蹩脚的借口。”王思宇在心里暗自嘟囔一句,但老人身上释放出的那种善意让他难以拒绝他的邀请,更何况,仅仅凭借直接,王思宇几乎就已经可以断定,这位老人和京城那位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好的。”王思宇把声音放得很轻,但非常清晰地落入老者的耳中,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姿势,王思宇则微笑着点点头,轻轻地把房门关上,却不急着迈步,只是微笑着看着老人。

    老人会意地一笑,走在前面带路,两人的步伐同样的稳健有力,王思宇细心地留意到,老人走路时的姿态颇有特点,刚毅中透出一种优雅,小腿的摆动也很是舒展,最关键的是,他所行走的路线竟然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的笔直,似乎是经过特殊的礼仪训练。

    就这样跟在老人的身后,径直走进隔壁的房间,王思宇坐到沙发上,脸色带着自信但谦和的笑容,他现在十分留意自己的举止,绝对不能让京城那些人看低了。

    老人先是很热情地从递给他一瓶冰红茶,随后很自然地坐到王思宇的对面,不露痕迹地观察着他的表现,从王思宇的表情神态到目光,直至手指鞋尖,即便是最细微的一个动作都不肯放过,但那种观察并不令人感到反感,王思宇很坦然地面对着他的审视,内心松弛而平静,没有体会到丝毫的压力。

    似乎对王思宇不卑不亢的姿态很是欣赏,老人脸上的笑意更浓,抬手道:“请喝茶。”

    “谢谢。”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把手中的冰红茶打开,轻轻喝上一口,随即盖好瓶盖,放在茶几上,之后环顾四周,似笑非笑地冲老人轻声道:“老先生这是从哪里来啊?”

    老人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拍打几下,盯着王思宇的眼睛,慢悠悠地开口道:“京城。”

    王思宇见他的目光中大有深意,就知道自己猜想的没有错,只是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是什么,于是捏着下颌试探道:“敢问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人笑了笑,拿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茶几上的棋盘,柔和的目光从王思宇的脸上移下来,盯在他的一双手上,轻声道:“你可以叫我财叔,他们都这么叫。”

    王思宇心头一震,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却又故意皱起眉头,做出一脸茫然的神态,明知故问地道:“财叔,他们又是谁”

    财叔收回目光,拿手轻轻拍打着膝盖,语气舒缓地道:“你应该知道的,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王思宇还是觉得耳边响起了一声炸雷,震得他心神激荡、头皮发麻,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若无其事地把手从下巴上移开,轻轻地在膝盖上拂了几下,沉吟半晌后,低头道:“财叔,你认错人了!”

    财叔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轻轻叹了口气,沉吟道:“你心里有怨恨是正常的,这其中的恩怨纠葛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讲清楚的,但不管怎样,血浓于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王思宇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盯着自己的皮鞋轻声道:“财叔,问您一个问题,他们贵姓?”

    财叔脸上绽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轻声道:“你猜猜!”

    财叔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王思宇微微一愣,禁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满脸狐疑地道:“这也能猜?”

    财叔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杯前,接了杯水,轻轻喝上一小口,润了润喉,这才转过头来,沉声道:“就在你的名字里。”

    “也姓王?”王思宇皱皱眉头,眯起眼睛道。

    财叔摇摇头,极快地否定了这个答案,轻声道:“再猜!”

    王思宇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点头道:“姓田不错,田伯光闻香识女人,这个姓氏不错。”

    财叔忍俊不禁,轻轻笑了两声,握着茶杯走回来,重新坐好,叹了口气,轻声道:“又错了,姓于,你刚刚出生的时候,长得特别讨人喜欢,首长非常高兴,抱着你冲着你父亲说,这是咱们老于家的宝贝,你父亲就在‘于’字的上面加了个宝字头,给你起了个‘宇’字。”

    王思宇听后先是一愣,随后莞尔一笑,拿手指刮了几下鼻子,那笑容就变得有些悲怆,眼中翻动着清亮的泪花,摇头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大声道:“老于家的宝贝,这听起来太滑稽了。”

    财叔的表情也流露出些许的伤感,不胜唏嘘地道:“世事难料,谁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那样。”

    “什么原因造成的?”王思宇站在洗手间里,轻声问道。

    财叔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搓着双手轻声道:“那是你们于家的家事,很多事情我不便去说,但大太太家很有实力,而且她的母亲跟老太太有大半辈子的交情,这里面还牵扯到联姻和子嗣接班的问题,咳咳,宇少爷,我的话你能听懂吧。”

    王思宇拿着白毛巾擦了把脸,照照镜子,发现眼圈还有些发红,就闭着眼睛拿手揉了半晌,再次睁开眼睛时,感觉好些了,平复好复杂的心情,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拍打几下面颊,又站在镜子前站了两三分钟,把面目表情调整好,这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摆手道:“知道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下棋下棋。”

    财叔吃惊地望了王思宇一眼,见他这么快就能将状态调整回来,心中也不禁讶然,目光中露出赞赏之色,低声道:“宇少爷,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爷爷和父亲是谁吗?”

    王思宇笑了笑,捡了绿色的棋子,摆在棋盘上,摇头道:“财叔,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

    财叔微微一笑,伸手把红色的棋子摆好位置,先飞起一个相,随后飞快地瞟了王思宇一眼,轻声道:“怎么样,跟我回去看看?”

    王思宇叹了口气,挪动下棋子,摇头道:“没有那个必要,知道是谁就成了,老娘不许我进京。”

    财叔把马提上来一步,摇头道:“我能到这里来,就说明当年的那个约定已经失效了,宇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约定?”王思宇皱皱眉头,盯着财叔那张红润的脸,疑惑地道:“什么约定?”

    财叔盯着棋盘,缓缓道:“当年你父亲舍不得你,总是派人偷偷把你的样子拍下来带回去,结果惊动你的母亲,在搬了几次家后,她一怒之下,就又去次京城,和于家老太太达成了协议,你们母子不近京城五百里范围,于家人不得进青州市半步,更不能再以任何方式干扰你们的生活。”

    听完财叔的话,王思宇在心中埋藏已久的那个疑团总算解开,他情不自禁地轻轻舒了一口气,抬手拱了一步卒,继续追问道:“那失效又是怎么回事?”

    财叔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子,缓缓地走到窗口,双手扶着窗沿道:“老太太上个月八号也走了,两个立约人都不在了,约定也自然没有效力了。”

    王思宇听后默不作声,沉思良久,才从衣兜里掏出笔,从茶几上找张白纸,皱着眉头写下几行字,随后将白纸折好,沿着折痕撕下一张纸条来,轻轻推到对面,沉声道:“财叔,麻烦你把这张纸条转交给大太太。”

    财叔愣了一下,从窗前快步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拿起字条扫了一眼,却见那张纸条上写的是,王思宇以后不进于家半步,而于家人以后不得近玉州五百里之内,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财叔见那铁划银钩般的字体,劲道十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皱皱眉头,摇头叹息道:“宇少爷,你这又是何必。”

    王思宇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冰红茶,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喝上几口,轻声道:“只想为老娘争口气。”

    财叔劝解道:“宇少爷,上辈子的恩怨,你们就不要再参与了。”

    王思宇摆摆手,轻声提醒道:“财叔,这是家事,您老就不必多言了。”

    他见财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就觉得自己刚刚这句话重了些,王思宇对这位财叔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歪着脖子想了想,就拿手拍打着沙发垫,转移话题道:“财叔,你们把那个香港人放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财叔听后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轻声笑道:“宇少爷,你误会了,我和他们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办的不是同一件事,那个香港人是个人才,被八局的人看中了,到京城后培训一段时间后,可能要被送到国外。”

    “哦?那你来这是做什么事情?专程来看我?”王思宇盯着财叔道。

    财叔点点头,站起身子,低头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停下后,轻声道:“奉命接你进京。”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掏出火机啪地一声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慢悠悠地吐出几个烟圈,轻声道:“我在华西呆得挺好的,过得挺滋润,请党和人民放心,进京的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吧,想必庶出的也不止我一人。”

    财叔皱皱眉头,摇头道:“确实只有你一个。”

    王思宇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摇头道:“财叔,你不必多说了,我耳朵根子不软!”

    财叔见他态度坚决,就从衣兜里掏出那红色的将、相两枚棋子,缓缓地递过来,沉声道:“这是首长让我交给你的。”

    王思宇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地接过这两枚棋子,轻声道:“首长身体还好吗?自从他老人家退下来之后,有好些年没在电视上看到他了。”

    财叔坐下去,微笑道:“身体还好,就是烟抽得凶了些。”

    王思宇赶忙把手中的烟头掐灭,丢到烟灰缸里,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两枚棋子,眼睛盯着那两个鲜红的字体,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财叔的嘴角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轻声问道:“宇少爷,你知道首长为什么送这两枚棋子吗?”

    王思宇微微地点头道:“于家先后出了将相两人,这才有今天的声势威望,首长这是希望小辈们能以此来激励自己,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啪!啪!啪……”

    屋子里响起清脆的掌声,掌声停后,笑容满面的财叔,把殷切的目光投向王思宇,沉声道:“宇少爷,跟我进京吧,首长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啪!啪!啪…”

    王思宇轻轻拍打着手中的两枚棋子,把目光投向窗外,沉思半晌,才转过头来,对着财叔微微一笑,嘴唇张开,轻轻吐出一个字:“!”

                          第一百零九章

    不知不觉中,王思宇竟然和财叔整整聊了半个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两人又一起下楼吃了晚餐,并在酒店外的大街上并肩漫步了半个多小时,散步之后,财叔接了个电话,就冲王思宇笑了笑,说等会要去见一位清华故友,晚上回来后再下几盘棋,王思宇知道财叔仍然没有死心,搞不好要被他纠缠几天,想到这,就觉得有些头疼,微微皱起了眉头,两人回到酒店后,王思宇直接折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梳理着下午谈话的内容。(-)

    通过在闲聊中的旁敲侧击,王思宇知晓了很多事情,比如财叔本名孙茂财,曾经长期担任于家老爷子的生活秘书,大半生都追随在于家老爷子左右,老爷子退下来之后,孙茂财也辞去了公职,终日伴在老爷子身边,成为于府当仁不让的大管家,于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很客气,即便是那个人,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也对他刮目相看,一直以兄弟相待。

    而老娘的那位情敌,于家大太太现在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先是哥哥邵银楼在华中省因为防汛不利,造成大量伤亡数字,被降职到部委坐冷板凳,失去了强力的外援;接下来是平时最体恤她的婆婆突然过世,又让她在家里失去了倚仗,经常被老公呵斥,大太太伤心之余,终日闷闷不乐,每日就躲在书房里看些闲书打发时间,极少出门。

    而这次于家老爷子之所以会让孙茂财来找自己,十有**是对那四个晚辈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这才生出让自己回京的想法,看来是想对自己进行考察,如果不堪大用倒也罢了,若是能够有幸落入于家老爷子的法眼,自己的仕途之路就会走上快车道,有于家做后盾,像在青羊县那样败走麦城的事情,估计就会很难再发生了。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向往权力是每个正常男人的原始**,王思宇当然也不例外,他也曾在某个瞬间动摇过,但一想到老娘,他就有种背叛的感觉,那让他感到惭愧,最重要的是,虽然孙茂财闪烁其词,王思宇还是得出一个令他愤怒的结论,老娘和自己是被于家老太太赶出京城的人,而在这件事上,似乎并没有哪个人站在他们母子这边,这样的家族,真的值得去接受吗?

    正这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王思宇悄悄地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听到孙茂财正在与人寒暄,不大一会儿,那两人就在谈笑间走了出去,王思宇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就转身收拾东西,把衣服洗漱用品都装到旅行包里,整理好后,先去酒店的服务台退了房间,又给财叔写了一封信,他拎着行李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把信纸丢到地下,拿鞋尖轻轻一挑,信纸便被踢入房中,王思宇摇头笑了笑,拎着东西快步下了楼,打车后直奔电视台家属楼。

    前段时间方如海曾丢给他一串钥匙,王思宇本打算过段时间再搬过去,但孙茂财的到来,使他改变了主意,既然平静的湖水里砸下来一块大石头,王思宇这条小银鱼既然不想受其影响,那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甩着尾巴游走了。

    省电视台家属楼在顺义区花园路,出租车在路上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赶到,下车后,王思宇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直接进了小区,在里面转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了十六号楼,上了楼后拿钥匙打开房门进了屋,就知道这里真的是许久没住过人了,屋子里面虽然家具齐全,但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王思宇把行李放在门口,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一间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大概有一百八十多平方,南北两侧各有一个超大的阳台,屋子里的气味有些呛人,王思宇赶忙把客厅和卧室里的窗户全部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随后把外套脱下来,放到衣柜里,再到卫生间取了拖布,就开始晃着膀子干了起来,此刻他才发觉,有些时候,打扫房间,其实也是在打扫一种心情……

    足足干了两三个小时,这屋子总算被收拾出来,王思宇也累出了一身臭汗,洗完澡后躺在浴缸里眯了一小会,这才拿着厚厚的复习材料上了床,打开床头的台灯,开始静下心来,仔细读了下去,仅看了半个多小时,他就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本来专业就不对口,时间又短,看来这次考试很难过关,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只好决定来个投机取巧,他从抽屉里翻出壁纸刀,开始很小心地将资料裁成一张张纸条,随后再纸条上做好记号,接下来,就开始背诵哪张纸条上有哪些题目,在考试作弊方面,他并不在行,所以这次的准备一定要充分些。

    而此时,位于和平区华星大道168号的国际商务大酒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各式高档轿车,许多小车都在远处停下,许多衣着光鲜的人物在酒店门口进进出出,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如同夜色下拔地而起的一盏明灯,其倾泻出的光芒,足以照亮附近的几个街区,二十七层的一处豪华包间里,正坐着五个人,其中有华西省省委常务副书记孟超一家四口,另外一个,就是从京城赶来的孙茂财。

    孟超身材魁梧,多年的习惯使他即便是坐在饭桌上,也是一脸的凝重,不苟言笑,那表情就好似在万人会场上一般,严谨中透着一丝木讷,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墙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他,而坐在他旁边的夫人汪小翠则是笑容满面,不时地与孙茂财谈论着许多陈年旧事,并拿胳膊肘轻轻碰了孟超一下,孟超这才微笑道:“老同学,我可有意见啊,要不是小翠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来华西了。”

    孙茂财笑了笑,拿筷子拣了个紫薯卤鸡蛋放在孟萌萌的碟子里,放下筷子,轻声道:“孟兄,我这一介布衣过来转转,怎么敢惊动你这位地方大员啊,毕竟你公务繁忙,不想给你添麻烦。”

    孟超听后不禁微微一笑,摇头道:“你这布衣可不简单,要想进老于家的门,先得过了你这道坎,不知道有多少京官们做梦都想巴结你这位布衣呢!”

    孙茂财听罢哈哈一笑,拿手拍了拍膝盖道:“那也得分什么人,假如孟兄想到于家串门,我一定站在城外十里迎接。”

    孟超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杯子道:“他家门槛太高,我怕不小心绊到脚,摔个大跟头,不过老同学,你要是想去上海逛逛,我孟超倒可以给你当回导游。”

    孙茂财也拿起杯子道:“老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鄙人是山野粗人,去不了那繁华胜地。”

    两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均是喝下小半口,汪小翠在旁边语气中略带伤感地道:“你们啊,原来是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可现在一见面就跟两只好斗的老公鸡似的,总是斗个没完,私人聚会的时候,能不能别提派系之争。”

    孟超听了汪小翠的话,眉头轻轻挑了一下,轻声呵斥道:“党内一片团结,哪里有什么派系之争,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要乱讲话。”

    这时女儿孟萌萌听他数落妈妈,顿时不干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挥了挥拳头,冲孟超抗议道:“老爸,不许欺负妈妈。”

    汪小翠低声地说了句虚伪,冲着坐在对面的大儿子孟振声使了个眼色,咳嗽一下,柔声道:“振声,还不给你孙伯伯敬杯酒,上次你在京城闯了祸,要不是你孙伯伯帮忙,哪会那么容易了事,别学你爸爸那么没良心,老古板一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孟振声赶忙端起杯子站起来,大声道:“孙伯伯,上次多亏了您啊,不然我可就在京城栽了,您这次能多呆几天吧,我带您四处转转。”

    孙茂财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两人轻轻碰了杯,孙茂财喝了一小口,而孟振声则是一饮而尽。

    这时孟超的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也就开始健谈起来,一时酒桌上谈笑风生,气氛比刚才要融洽得多。

    饭毕,服务员端上来果盘,汪小翠见孟超使过一个眼色,忙带着一对儿女推开侧门,走到对面的小包里看电视,而孟超和孙茂财先后坐到包间西侧的沙发上,两人开始轻声交谈起来。

    孟超拿起一牙西瓜,递给孙茂财,低声道:“于老身体还好吧?差不多两年没露面了。”

    孙茂财笑了笑,点头道:“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这两年把烟都戒了,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起床晨练,他常说,退休之后比的就是谁活得更长久些。”

    孟超听后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放在茶几上,抽出一根来,拿在手中慢慢捻动,低头沉思半晌,才把那支烟稳稳地架在指间,‘啪’地一声点上火,皱着眉头抽上一口,嘴边冒出缕缕青烟。

    孙茂财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瞟了孟超一眼,轻声道:“吴老现在身体怎么样,听说去年身体不大好,去美国治疗了小半年,没什么问题吧?”

    孟超摆手道:“吴老现在的身子骨比我都结实,据说每天能打上两三个小时的网球,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不劳老同学挂念,倒是听说华中水灾的那件事情还没了结,上面陆陆续续还要处理一批人,春雷书记家的小三是在华中吧?怎么样,会不会有问题?”

    孙茂财轻轻拍了拍大腿,摇头笑道:“没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垮塌的水库是在他去之前就建成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孟超听后扳着面孔点点头,弹弹指间的烟灰,微微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孙茂财望着茶几上的杯子道:“这次华中换将,我以为孟兄会再进一步,没想到吴老竟然把石崇庆推了上去,这个决定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我一直以为孟兄的才干远在他之上。”

    孟超听后眉毛不经意间颤动几下,随后微微一笑,恢复如常,摇头道:“老同学,那是组织上的决定,吴老的意见只不过是作为一种参考,我们专心抓好工作就是了,其他的事情组织上会考虑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个人的进退算不上什么。”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孟超忽然把话锋一转,低声道:“茂财,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下。”

    孙茂财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就是微微一怔,忙倾过身子,神情凝重地道:“你说。”

    孟超没有说话,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丢在茶几上,不再说话。

    孙茂财把信封拿起来,从中抽出几页信纸,仔细地看了过去,看完后把信纸放回信封里,表情也变得冷峻起来,沉思半晌后才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需要等我回京城之后才能给你答复,不过孟兄你要小心些,不要被对方察觉到,他家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小心打狗不成反被咬。”

    孟超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轻声道:“茂财,思来想去,也只好把这张牌打出去了,这件事情你务必要帮忙,别忘了三年前那档子事,我可是出过力的,你总归要还我个人情。”

    孙茂财点点头,拍着大腿摇头道:“那到是,但这件事情的确很麻烦啊……”

    孟超皱着眉头狠抽上两口,把半截烟头掐灭,用力地在烟灰缸里捻了几下,低声道:“别卖关子,有话直说,我知道你做事向来不肯吃亏的。”

    孙茂财微微笑了下,附在孟超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超听后沉默半晌,最后总算下定决心,点头道:“我月底前抽时间跑趟上海,你那边也要跟于老吹吹风。”

    “应该没问题。”孙茂财说这话的口气很是轻松随意,但孟超当然能听出其中的分量,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你这只老狐狸,越活越没出息,总是爱占便宜。”

    孙茂财笑了笑,面色轻松地道:“对了,孟兄,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

    孟超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拿眼睛瞄着孙茂财道:“孙茂财啊孙茂财,夸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

    孙茂财拿手轻轻拍拍他的大腿,笑着道:“孟兄,你别紧张,其实是小事一桩,我有个故人之后正在华西发展,只是在下面耽误了两年多,现在走得有些慢,希望孟兄能够关照一下,最好能放在你手底下打磨两年。”

    孟超听后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倒没什么问题,你把他的资料给我。”

    孙茂财笑道:“不急,过几天我叫人给你送来,做得隐秘些,那小子脾气有些倔强,不喜欢别人过多干预他的事情。”

    孟超听后点头道:“那这孩子还真不错,兴许能干点事。”

    正事谈完,几个人又扯了会闲话,就说说笑笑地出了酒店,孙茂财执意打车离开,孟超一家人只好为他叫了出租车,车开走后,孙茂财摇开车窗,看着街边的夜景,微微笑道:“借鸡孵蛋倒也不错,这次的交易倒真有赚头。”

    送走孙茂财后,孟超一家人坐上车往家里赶,路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孟超忽地睁开眼睛,开口道:“振声,最近少和侯兵他们几个人接触,什么省城四大公子,简直是乱弹琴。”

    孟振声忙分辨道:“那都是外面乱叫的,我可没跟他们搅到一起。”

    孟超点头道:“那就好,那个大富豪娱乐城你以后少去,有人可能想借那件事情搞侯家。”

    孟振声撇嘴嘟囔道:“一个小小的刑事案件,被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人真是闲得无聊。”

    孟超叹了口气,摇头道:“那只是根藤,人家想摸的是瓜,不懂别瞎嚷嚷,很多事情都是你不知道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方如镜肯定会揪住这件事情大做文章,把侯家的势力从湖东区挤压出去。”

    孟振声迟疑道:“事情不是已经压下来了吗?”

    “压得越狠,弹得越高。”说完这句话,孟超缓缓闭上眼睛。

    站支持作者,另开意见楼一个,不爽的也可以到里面发泄,因为俺分不清哪些是读者,哪些是马甲。

 楼主| 发表于 2012-2-17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十月六号,上午十点半,太阳虽然依旧懒洋洋地挂在天空中,却是明显的出工不出力,散发出的热度大不如前,天气在逐渐转冷,风也渐渐大了起来,时而在地上卷起一道漩涡,快速地向远处袭去,时而绕过高大的建筑物,扑面而来,除了灰尘外,还带来些许寒意,吹在王思宇的脸上,竟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正好赶上十一长假,省委党校这周也休息,王思宇上午没有出门,此刻正面带微笑地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出神地向下观望,小区里的西墙根下,草坪好久没有修剪,显得有些凌乱,不过靠近墙根处的几株石榴树上,却是硕果累累,红艳艳的果实挂满一树,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这几棵树却不知是哪户人家种的,果实已经成熟好多天了,却没人来采摘,倒成了这小区中最靓丽的风景,不时地在风中招摇晃动,诱惑着王思宇的眼睛。

    其实在党校培训是个很好的机会,除了学习外,还有助于积累人脉资源,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学员,都是体制内的干部,如果能够相处好了,对将来的发展很有帮助,所以在长假期间,许多学员都组织起来,到外面游山玩水,饭局也是不断,但王思宇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倒不是他自视清高,只是被两件事情捆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精心准备十月底的在职研究生考试,考试是属于全国联考,必须认真对待,第二件事情就是为了能够静下心思写篇论文。

    经过连续几天的认真研读,备考资料他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估计过关应该不成问题,所以王思宇现在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在那篇论文上。

    他身后的书桌上整齐地摆着三本书,分别是《华西省失地农民社会保障问题研究》、《华西省的农民工问题研究》、《华西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实践与参考》,那是王思宇从党校图书馆借来的资料。

    倒不是他近期关注农村问题,而是为了完成任务,这期乡科班的八十多名学员里,倒有三分之二是全省各乡镇调来的干部,所以在课程设置上,党校充分考虑到这点,在课程设置上做了微调,将农村问题作为乡科班的主要课题来讲,这让在省市直属机关工作的那些学员很是不满,王思宇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听课的时候很是认真,半个月下来,已经密密麻麻地记了两本听课笔记。

    根据课程安排,前些日子乡科班被分成若干小组,分别到临近几个郊县的农村进行实地考察,王思宇所在的小组在一位镇长的带领下,跑了好几个村镇,回来后教授布置了任务,要求根据最近学习的内容,联系实地考察的内容写篇论文,优秀的论文将刊登到省委党校的内部刊物上,特别优秀的论文,将推荐到华西日报上发表。

    王思宇对这个任务很是上心,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今天下午,他都在忙着查阅资料,整理文稿,希望能够写出一篇像样的东西来,能否在报刊上发表倒是其次,王思宇主要是想锻炼下自己的能力,虽说要想提得快,培养是关键,但能力也是基础,领导的赏识和自身的努力相辅相成,二者缺一不可,自从离开市委办公室后,他很久都没有亲自动过笔了,正好利用这个任务磨磨笔头,免得业务生疏了。

    这不写不要紧,真动起笔来,王思宇就觉得异常吃力,刚刚仔细读了几遍,他对自己花费十几个小时搞出来的论文很不满意,却又感觉无从修改,失望之余,忍不住叹了几口气,离开桌子,缓缓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让晕乎乎的脑子休息一会。

    算算时间,不知不觉中,王思宇已经在省委党校学习了大半个月了,这些日子静下心来,他对前段时间的工作做了反思,忽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了太多的错误,或许是因为那时走得太过顺利,加上年少得志,所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做事时经常显得锋芒毕露,虽然勇气可嘉,但实属不智,若不是上面有强硬的后盾,恐怕自己早就被那些明枪暗箭打翻在地了。

    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仕途之路艰涩难行,危机四伏,政情变幻多诡谲,为人处事一定要低调,只有谨言慎行,才有可能在这条漫漫官道上走得更远些,并且,很多时候,示弱比争强更有利于击败对手,这就是低调做人带来的一大好处。

    低调做人其实是一种人生智慧,也是一种极高明的处世之道,许多有所成就的人,大都熟谙此道,而往往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会越低调,那不是在故作神秘,而是一种长期养成的习惯,许多人都是靠着这种良好习惯,才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当别人折戟沉沙之时,他们却能化险为夷,最终成就一番事业。

    “知易行难!”王思宇在沉思中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很情绪化的人,极容易冲动,要想彻底克服这个缺点,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从窗边缓缓走回,将茶杯放到桌上,王思宇先是静静地抽了一根烟,随后拿起纸笔,继续埋头修改文稿……

    中午吃过午餐后,王思宇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打算继续赶稿,走到桌前坐下,提起笔来,刚刚写了几十个字,上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看,竟是刘天成打来的,刘天成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是高兴,约王思宇出去喝茶。

    王思宇打车赶到约定的茶馆,推门走进去,见茶馆里人不多,刘天成正坐在角落里端着茶杯看报纸。

    王思宇走过去,坐到他的对面,笑呵呵地道:“天成,这么好的天气,你不去陪娜娜逛街,怎么想起找我喝茶来了?”

    王思宇口中的娜娜是刘天成的女朋友,她是搞财务工作的,在省内知名企业隐湖集团上班,女孩长得挺清秀的,性格也好,工资待遇比刘天成的三倍还高些,两人谈了三年的恋爱,最近正在谈婚论嫁,估计年底前就会登记结婚,王思宇前些日子曾见过她一面,觉得这两人挺般配的。

    听王思宇提到娜娜,刘天成不禁脸色一灰,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把报纸丢到一边,帮王思宇倒上茶,轻声道:“她去看新房的装修了。”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火后轻轻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摇头叹道:“天成啊,捡到宝贝啦,人家在忙着婚事,你倒是当起甩手掌柜的来了。”

    刘天成放下手里的茶杯,摆弄着桌子上的警帽,压低声音道:“王兄,能不能透露下,上面到底是谁在查那个案子?”

    王思宇听后微微皱眉,摇头道:“天成,你打听这个干嘛?”

    刘天成见王思宇的神色,就知道这个问题让对方为难了,赶忙略带歉意地道:“王兄,我只是想向专案组提供些线索,没有别的意思。”

    王思宇微微一笑,拿手指点着刘天成道:“你啊,别跟我绕弯子了,赶紧交出来吧。”

    刘天成嘿嘿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轻轻地丢在桌面上,拿手缓缓地向对面推了过去,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成果。

    王思宇把牛皮纸袋接到手中掂了掂,笑着摇头道:“嚯!收获不小啊,看来最近没少忙活,成了,这功劳全归我一个人了,没你的份了。”

    刘天成见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王思宇看破,就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喝了口茶水掩饰下尴尬,随后摆手道:“去去去,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事,你想要就都给你好了。”

    王思宇看着他哈哈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放心,一定帮你交上去。”

    刘天成拍了拍肩膀上那只手,点头道:“机会难得,再慢就怕赶不上了,上边的力度好像挺大,最近蔡宏伟一直神情恍惚的,有人看见他坐在办公室里拿枪顶着自己的脑袋,估计是快撑不住了。”

    王思宇听罢心里也是一惊,暗想能让公安分局的一个刑侦大队长做出这样的举动,那得多么强大的压力啊,太不可思议了,这让他不禁心中狐疑,这压力真的是专案组带来的吗?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摇头道:“天成,别太乐观,这案子估计没几个月解决不了。”

    说完把手中的牛皮纸袋装进夹包里,这些资料应该很有用的,王思宇知道专案组的目标实际是在上面,说不定底下查的不是太细,而刘天成曾经在第一时间接触过这案子,他找到的线索应该对侦破案件有很大的帮助。

    刘天成听了之后不禁有些失望,他本来是盼望着能早点将这案子翻过来,以便在结婚前立功受奖,即便不能升职,但起码也是个荣耀,结婚的时候,面子上也能光彩些,女方家里其实一直都有些瞧不起他,时不时地在人前人后嘲讽他几句,什么破警察,工资低,房子都买不起,还得女方家里掏大头……

    这让他心里憋了一股火,不然也不会让女朋友自己去看新房装修。

    两人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忙捏着下巴低声问道:“对了,天成,那个手上带着黑手套,脸上带口罩的家伙找到没有?”

    刘天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头道:“找到了,是一个叫马天乐的家伙,他前阵子被毁容过,手上和脸上都被用硫酸泼过,所以才打扮成那样。”

    王思宇险些笑出声来,摇头道:“一个叫天成,一个叫天乐,你们倒是有缘,看来这家伙就该犯到你手里。”

    话刚说完,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轻声叨咕道:“马天乐?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他挠头想了半天,也记不起到底在哪听过那人的名字,但隐隐约约记得,那家伙应该是青羊县的人,于是他赶忙伸手去摸手机,打算给邓华安打个电话,向他打听下,手机刚刚掏出来,就见机身上绿灯一闪,耳边传来‘嘀’的一声响,他赶忙低头去翻最新收到的短信,看完短信后不禁喜上眉梢,站起身子急声道:“天成,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啦!”

    说完转身就走,刘天成忙喊道:“包,包,去哪?我送你!”

    王思宇扭过头,伸手接住刘天成抛过来的夹包,摇头道:“不用了,你不能去,警察不宜。”

    刘天成愣愣地见他急匆匆地奔出门去,不禁满脸狐疑道:“什么叫警察不宜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香来

    “她来了……”

    一想到李青梅那张妩媚的俏脸,以及唇边勾起的那一抹动人的微笑,王思宇的心情有些躁动不安,他急匆匆地奔出门外,快步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急不可耐地轻声道:“凯丰宾馆。(-)”

    路上车辆很多,但司机还是在王思宇的催促下,加大油门,超过前面几辆小轿车,直奔二环立交桥方向驶去。

    二十几分钟后,车租车停在凯丰宾馆门口,王思宇打开车门走下,抬头望了眼这栋巍峨气派的高层建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进了宾馆的大厅。

    坐进电梯,上了十七楼后,王思宇看着门牌号向左拐去,走了几米远,终于找到1?号房间,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抬起右手,轻轻叩响房门。

    “哒哒哒……”

    一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打开,王思宇怔怔地望着门后那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有些不知所措,出现在他面前的竟不是发来短信的李青梅,而是那朵娇艳欲滴的暗夜玫瑰,李青璇……

    李青璇依旧是那副打扮,上身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单衣,下身穿着黑色的短裙,一双美腿倒有一半露在外面,浑身上下充溢着一种健康的活力。

    她见王思宇出现在门口,也是微微一愣,但她反应很快,马上醒悟过来,忙抿嘴笑道:“王县长,是来看我姐的吧,快请进,姐姐正在洗头呢。”

    王思宇不禁有些纳闷,既然是两个人一起来的,李青梅为什么还叫自己过来,难道不知道避嫌么?即便是亲妹妹,这种事也是要瞒着的啊……

    王思宇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头,这时见李青璇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王思宇生怕自己的表现太不自然,让这位小美人看出破绽,就微笑着点点头,神态自若地道:“听说李主任到省城来了,我就过来看看,顺便跟她打听下青羊的一些情况,在那里干了大半年,虽说现在离开了,心里还是有些割舍不下。”

    李青璇听了不禁微微动容,在心里就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副县长又佩服了几分,她赶忙拉开房门,身子后撤,笑吟吟地站在旁边,王思宇故作轻松地迈步走进屋子,径直走到沙发前,转身坐下,随后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这间房间,一双耳朵却在微微颤动,倾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李青璇先泡了一杯花茶,袅袅婷婷地端过来,递到王思宇的手里,这才转过身子,走到浴室旁,倚在门边冲里面喊了一句,“姐,你快点呐,王县长来看你了。”

    “知道了……”在一阵吹风机嗡嗡的震动声里,浴室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飞虫一般,扑扇着翅膀,轻盈地钻入王思宇的耳朵里,又爬上他的心头,让他心痒难耐。

    李青璇走到床边坐下,低下头,伸出纤纤素手,悄悄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裙摆,随后抬起头来,微笑着道:“王县长,请喝茶。”

    王思宇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去,在她浑圆的膝盖和优美的小腿上轻轻略过,赶忙应了一声,跷起二郎腿,端着茶杯低头喝上一口,摆弄着手里的杯子沉吟道:“青璇啊,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李青璇抬手理了下乌黑柔顺的长发,嫣然笑道:“不是,我来玉州好些天了呢,姐姐是刚到的。”

    王思宇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嘬上一口,这时忽地记起,刚刚离开青羊时,李青璇似乎是去了青州,在参加那个央视举办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大赛,这时候她来玉州,想必是已经在预赛中获胜了,想到这,王思宇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张清纯靓丽的笑脸,微笑道:“青璇啊,你晋级了?”

    李青璇脸上随即绽出一丝幸福的笑意,不无得意地点点头,轻声道:“王县长,我进了玉州赛区八强,接下来要在省电视台集训三个月。”

    “不错!真是不错……”王思宇微笑着放下茶杯,轻轻地鼓起掌来,接着道:“再接再厉,争取杀进决赛。”

    李青璇的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不过她知道以后的比赛将更加激烈,这次玉州赛区只出线两名,出线后到央视培训三个月,才能进行最后阶段的比赛,她这心里委实没底。

    这时浴室的房门忽地被推开,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裙的李青梅从里面微笑着走出来,她步履轻盈,体态优雅,白皙的面庞上透着一丝淡淡的红晕,依旧是那般妩媚动人。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王思宇感觉到了那对水眸中的潮湿,忙咳嗽一声站起来,向前迈出一步,伸出右手,轻声道:“李主任,好久不见。”

    “小王县长,好久不见。”李青梅从瞬间的恍惚中醒悟过来,她也怕被妹妹察觉到异样,赶忙落落大方地将右手递过来,王思宇握着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掌,用力地摇了摇,随后恋恋不舍地松开,坐回沙发上,微笑道:“李主任还是那么漂亮。”

    李青梅嘴边勾起一抹笑意,先替王思宇换了杯茶,随后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坐在王思宇旁边的沙发上,转过头来,眼神中大有深意地望向王思宇,轻声道:“王县长也是风采依旧啊。”

    李青璇见两人互相恭维,觉得有趣,不禁轻笑道:“王县长,我姐现在已经不是主任了,当教育局副局长了呢。”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微笑道:“怎么样,工作上还顺利吧?”

    李青梅微微一笑,轻声道:“谢县长很照顾我,工作上一切都好,谢谢小王县长的关心。”

    她曾经和谢荣庭交谈过,从谢副县长那含混的语气中,已然能揣测到,这样的工作调整肯定和王思宇有关,所以才说出这样一语双关的话,示意自己明白对方的体恤。

    王思宇微微点头,心里就又给谢荣庭加了点印象分,这个人做事情很稳当,又肯听招呼,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李青梅把目光转向妹妹,笑着道:“青璇,你不是说下午出不来么,怎么又过来了?”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笑,知道李青梅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青璇听后垂下头,低低地叹了口气,脸色瞬间黯淡下来,两只小手摆弄着衣角低声道:“姐,晚上我想在这陪你一起睡,那边太闹了。”

    李青梅见妹妹的表情,心里就猜出几分,肯定是魏家那小子又在纠缠她了,心里不禁恻然,柔声道:“好吧,那你晚上就住在这里。”

    王思宇见李青璇过来搅局,心中大为不爽,在旁边皱起眉头,咳咳地咳嗽两声,转过头来,微笑道:“李主任这次能在省城多呆几天”

    李青璇已然猜出他的意思,不禁微微一笑,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思宇道:“明天下午就走,怎么,小王县长有事?”

    “咳咳……没事,没事……”王思宇摸着鼻子苦笑道。

    他正在心里急得没法,一阵懊恼时,却听李青梅轻声道:“这家宾馆生意真好,来的时候险些订不到房间了。”

    王思宇顿时醒悟,女人这是在提醒自己,忙站起来微笑道:“李主任,你这一路辛苦了,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李青梅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微笑道:“王县长,多谢你来看我,你公务繁忙,我就不挽留了。”

    王思宇险些笑出声来,这大长假的,哪里还有什么公务。

    他慢吞吞地走到门口,见这对姐妹花都送了过来,不禁心头大乐,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嘴里连声客套道:“不必客气,请留步,留步……”

    出了门,王思宇赶忙走进电梯,下楼后到服务台查询,恰好隔壁的1?号房间是空的,他赶忙掏钱订了下来,却不敢现在上去,领了钥匙后走出酒店,打算晚些时候再过来。

    王思宇看看时间还早,就先给李青梅发了手机短信,将房间号码告诉她,随后打车直奔方如海家。

    到了方家后,方如海正在午休,王思宇没有惊动他,就躲到书房里静静地看书,李婶自从上次在机场撞见他和方晶吻别的一幕,便对王思宇更加客气起来,又是递茶又是削苹果,那样子,看来已经把他当成半个主人。

    下午三点多钟,王思宇正捧着一本《厚黑学全集》看得入迷,忽听‘吱呀’一声响,书房的门已被缓缓推开,方如海那胖墩墩的身子便挤进来,王思宇赶忙放下书,站起来打招呼,方如海拍了拍他的肩头,拿起那本书翻动几下,点头道:“这书可以多看看,你带回去慢慢看吧。”

    两人坐在书房里聊了一会,王思宇就从夹包里拿出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交给方如海,把刘天成的事情捎带着讲了一下,他虽然已经认识了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但两人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还没有过直接的交往,所以这些东西由方如海转交最为适合。

    方如海没有去拿牛皮纸袋,而是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道:“小宇,送你五个字,‘斗争与妥协’,政治是一门艺术,这五个字就是这门艺术里的一大要素。”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暗想老师在此刻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方家想和侯家妥协?毕竟身处下风的人才会奋力抗争,而抢到上风后,极有可能会开始统战,毕竟拿到一副好牌,就可以谈判了,撕破脸对双方都不好,除非有把握一棍子将对方敲死,否则,大半会以交易收场。

    在心底叹了口气,王思宇的神情有些落寞,很多事情,都是现在的他无法掌握的,这时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拼命地往上爬,因为只有爬到高处,才有可能去改变许多事情。

    两人回到客厅,王思宇陪方如海下了几盘象棋,正杀得兴起时,省台的广告部主任金哲仁突然登门造访,王思宇赶忙起身告辞。

    离开方家,王思宇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总是静不下来,就给陈波涛打了电话,两人先是到饭店里喝了点酒,随后找到一家台球厅,一直玩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分开。

    回到凯丰宾馆,偷偷摸摸地溜回房间,王思宇洗过澡后,就躺在床上继续看那本《厚黑学全集》,直到夜里十一点多,仍不见动静,不禁有些着急,掏出手机翻了短信,没见李青梅的回复,他就把书扔到一边,披上衣服推开房门,站在那里抽了一根烟,又走到1?门前转了一圈,发现里面仍然亮着灯,只好回了房间,也没关门,直接脱光了躺到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王思宇已在半梦半醒之间,忽见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黑影轻盈地走进来,王思宇顿时惊醒,猛然打开床头的壁灯,却见披着一层粉红色轻纱的李青梅正倚在门边,笑魇如花,王思宇微笑着坐起,张开双臂,李青梅却咬着薄唇微微摇头,身子向后轻轻一靠,房门‘咔嚓’一声被锁上。

    王思宇笑嘻嘻地拉开被子,赤身**地下了床,缓缓走到门口,只伸手轻轻一拉,那薄如蝉翼的睡袍便如花瓣般褪落,滑至脚边,李青梅脸上飞起一抹酡红,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歪歪斜斜地移动两步,随后颤动着睫毛,缓缓闭上双眼,呢喃道:“坏蛋……你这大坏蛋……”

    王思宇没有理会她的抱怨,而是伸出双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娇美的身体,如一阵清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下一刻,两人的身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双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欢快地游走,王思宇低下头,放肆而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脖颈,那双手逐渐加力,将她胸前那两颗饱满的**挤压到变形,李青梅喘息着扬起头,喉中传出清亮的娇啼,王思宇猛地抱起她滚烫的身子,走到床边,野蛮地压了下去,李青梅战栗着关上壁灯,暗夜中,两人的身子抵死纠缠在一起,急促地喘息着。

    随着一声满足的呻吟,王思宇的身子开始温柔地耸动起来,李青梅拿双手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胸膛,如呓语般地道:“带我飞……带我去天堂……”

    王思宇在她的呢喃声中加快了速度,疯狂地冲击过去,李青梅呜呜地呻吟着,白皙的娇躯在痉挛中奋力向下,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脱了力,渐渐迷失在剧烈的冲击下,感知如飓风中的一片树叶,忽上忽下,游走于地狱与天堂之间,最后,在王思宇骤然爆发的大力冲击下,李青梅在一阵强烈的抽搐中,迎来了最猛烈的喷发。

    “呀……”

    在同时发出的低吼与尖叫声中,两人双双攀上**的顶峰,接下来,颤动几下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而那孤寂的灵魂,正拖着长长的烈焰,燃烧着飞出体外,在夜的旷野里狂奔。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已如火山般爆发,两具滚烫的身子在床上翻滚着,以各种姿势在尽情地倾诉,所有的语言都化成指尖下的战栗,喉间高亢的音符,以及无休止的杀伐。(-)

    从温柔到狂野,从沉寂到爆发,周而复始,这漫长的一夜,已被漏*点切割得支离破碎。

    凌晨五点多钟,两人已精疲力竭,但仍在不停地吻着对方,直到外面已经渐渐放亮,李青梅才恋恋不舍地挣脱王思宇的怀抱,悄悄地穿上睡袍,走到门口,低头不语。

    王思宇缓缓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轻柔地吻着她的耳垂,李青梅转过身子,默默地抱着王思宇,过了半晌,才低下头,踮着脚尖,用力地在王思宇的肩头咬上一口,随后推开他,打开房门,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嗅着空气中那缕幽香,王思宇缓缓闭上眼睛,抬手揉着肩头,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去送李青梅,否则必定会被李青璇察觉出异样,此时的他已是又困又乏,再也坚持不住,关上门后,慢吞吞地走回床边,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很快,就已经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钟,王思宇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他将手机电池换好,打开机器时,只听嘀嘀几声轻响,里面跳出三条短信,翻开读去,却都是一样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勿忘我。”

    长假过后,省委党校那空旷的大院里再次热闹起来,人们似乎还没有从长假中走出来,不少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疲倦,从神态上看,都有些萎靡不振,这就是所谓的节日综合症,至少需要三五天才能适应正常的生活。

    早晨七点半,王思宇西装笔挺地走进大院,却见门口的公示板前围着许多人,他凑到人群中,踮起脚尖向前观望,却发现公示板上贴着大红告示,上面是前段时间的违纪名单及处理决定,里面倒没有厅级干部,有四个处级干部和十几名科级干部顶风违纪,结果被从严从重处理。

    王思宇在名单里找去,上面倒没有发现有他认识的干部,就抬腿走向教室,依旧像往常一样,坐到最后一排,从夹包里拿出听课笔记放在桌子上,而那只签字笔则在手指上转来转去,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样被转了过去。

    十月底的考试很是顺利,只是教授要求的那篇论文没有写好,虽然也在党校的刊物上发表了,却没有出现在华西日报上,这多少让王思宇有点失望,但仔细阅读了上面刊登的论文,王思宇还是很服气的,那篇论文在文字表达上虽然粗糙了些,但其中的内容却极有见地,对很多农村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篇论文的作者是来自一个郊县的镇党委副书记,名字叫黄永新,王思宇在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专门找机会结识了这位相貌憨厚朴实的中年汉子,向他虚心请教了许多问题,在王思宇的眼里,那些来自基层的干部,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就一些问题的看法往往比很多专家教授的观点更有说服力。

    黄永新这个人也极好相处,喝了几回酒后,就开始和王思宇称兄道弟,这倒不是因为他为人浅薄,而是他天性如此,为人直爽,你对他好上一分,他就要对你好上十分,否则,倒像亏欠了你似的。两人熟悉了,王思宇也对他的事情了解了一些,知道他在镇里已经干了三届的副书记,每次都是在推选新书记的时候被支开。

    王思宇对他的际遇很是同情,但他知道,在基层,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黄永新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天上午,王思宇在上课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窥视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那种感觉很让人不舒服,他悄悄地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又在脸上摸了一圈,倒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这个谜团才被玉州市委办的一位姓刘的科长给解开了,他把一张华西日报送到王思宇的面前,王思宇把手中的饭碗放下,接过报纸,低头看去,居然在第三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份由省委宣传部提供的“全省十佳青年挂职干部名单”,王思宇的名字赫然在列,顺位虽然不高,仅仅排在第九位,但这已经足够让王思宇惊奇的了,他仔细看去,只见上面简要地介绍了他在青羊县挂职期间的表现,虽然字数不多,但字里行间充溢着赞誉之词,不但引用了县委书记粟远山那八字评语,还有天鹏乳业生产基地普通工人张宝库的心声,盯着张宝库那煽情的字句,王思宇不禁直摇头,心想这二傻子要是能讲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打扫卫生那个哑巴都能朗诵诗歌。

    王思宇拿着报纸抖了抖,心里暗自揣测,这恐怕是周松林为自己争取到的一份荣誉,算是一点补偿吧,毕竟上次竞争青羊县常务副县长的时候,老爷子为了能让项市长手下的得力干将马纲纪成功当上县长,实际上是间接地牺牲了自己的利益,虽然周松林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想必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愧疚。

    王思宇笑着摇摇头,他哪里会和老爷子计较那么多,周松林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极重,也只有方如海才能与之相提并论。王思宇把目光向上移去,见排在前面的那几位青年挂职干部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自相同的地方,原单位都是团省委或团市委,这其实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共青团才是培养年轻干部的主阵地,各级团组织里储备了大量的青年才俊,他们能在挂职干部中脱颖而出,其实并不稀奇。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一些高官子女将共青团当成了跳板,进了共青团的门槛后提升的速度极快,又不会引起众人的非议,二十几岁的副厅级干部在其他部门会很扎眼,容易引起舆论哗然,但在团组织里,那是很常见的,一抓一大把,二十**的副部级干部也大有人在,只是隐藏得极深,不被民间所知罢了,这些人在这有职无权的清水衙门里镀金完毕后,就会千方百计地寻求下放的机会,而一旦成功下放,很轻易就会谋到与级别相符的实权位置。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手里的报纸翻得哗哗直响,直接翻到头版,注意力马上被头条消息吸引过去,那条新闻的题目是《华西省大规模选派年轻干部到县市区挂职锻炼》。

    消息的正文上写着,为贯彻落实全国和全省组织工作会议精神,进一步确立在基层一线培养选拔干部的用人导向,通过实践环节,培养锻炼优秀年轻干部,近日,省委决定,将分三个批次,从省直单位及部分高校选派一批副处级以上的年轻干部,到全省106个县市、区进行为期一年半的挂职锻炼。

    王思宇耐心地把消息读完,却惊讶地从第一批选派的干部名单里发现了周媛的名字,这时他才记起,周媛在华西大学时曾任校团委副书记,自己毕业那年当上的校团委书记,华西大学可是厅级学校,那周媛的行政级别已经是正处级了,到省教委这半年恐怕只是过渡而已,这样看来,周松林表面上对这个女儿漠不关心,但实际已经铺好了路,这是做了女承父业的准备,王思宇不禁对这位周老爷子由衷地佩服起来,总是不吭不响地把事情给办了,恐怕连周媛自己都被蒙在鼓里,这才真叫本事,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王思宇觉得跟这些老狐狸相比,自己实在是太嫩了……

    下午党校依旧没有课,不过有场篮球友谊赛,是乡科班挑战县处班,虽说是友谊赛,但场上火药味十足,只打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三个人受伤下场,王思宇在中间替补出场了三分钟,他抓紧机遇,一口气投了四个三分球。

    虽然王思宇自觉手感挺好,但那篮筐却好像加了盖子,每次都是刷筐而出,四个三分球居然一个都没中,他正打算改变套路,以传球为主时,教练却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于是王思宇很郁闷地被换下场,幸好来自东湖区城市规划局的城建科副科长余宏业发挥出色,不但篮板球抢的好,还在一次合理冲撞中踩伤了对方的绝对主力,这才使乡科班最终以三分险胜。

    比赛完毕后,王思宇赶忙热烈鼓掌,欢迎英雄凯旋,余宏业一瘸一拐地抱着篮球走过来,冲着王思宇苦笑道:“王科长,你要是少投两个三分,咱们早赢了。”

    王思宇也极郁闷,抢过他手里的篮球,在三分线外一步远的地方再次起跳,将篮球投出去,只听唰的一声,篮球空心入网,场地上顿时传来一阵嘘声,王思宇尴尬地挠挠头道:“刚才没掌握好起跳点。”

    余宏业正嘿嘿地笑,却见县处班两个伤员对他怒目而视,他生怕对方动武,赶忙拉着王思宇往外走,态度极其亲密,一直走到党校门口,两人站在那闲聊了几句,这才分头离开。

    下午,王思宇正睡午觉呢,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接起来一看,竟然是青州市组织部副部长邹海打来的,自从两人在青羊分手后,这还是第一次联系,王思宇赶忙接起电话,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毕竟都是从青羊出来的,也曾有过几次深谈,对邹海这个人,王思宇还是好感居多,并且邹海现在的位置极为重要,王思宇虽不必讨好他,但也没必要显得太过生分。

    两人先在电话里回忆了一起共事的那段日子,又聊了聊彼此的近况,邹海咳嗽了一声,便神秘兮兮地道:“小王县长,恭喜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不知自己喜从何来,沉吟半晌,终于醒悟过来,估计对方也已经看了华西日报,就微笑道:“虚名而已,不值一提。”

    他这话倒让电话那边的邹海有些奇怪,邹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话挑明,只是轻声道:“小王县长,以后大家多走动,争取共同进步。”

    王思宇忙打了个哈哈,轻声道:“那是一定,以后还要靠你老兄多提携啊。”

    邹海听后赶忙压低声音道:“小王县长说笑了,大家互相照应才是。”

    挂断电话,王思宇不禁有些狐疑,邹海说话吞吞吐吐的,听起来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想到对方的身份,王思宇就更加怀疑起来,难道是自己的去处有了什么变化?

    他的怀疑很快地得到了证实,接下来的三五天里,王思宇又分别接到了谢荣庭和杜峰的电话,和邹海不同,谢荣庭是直言相告,说省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到青羊县对王思宇任职期间的表现做了调查,早上刚刚离开,估计调查组很快就会找王县长进行谈话,请王县长做好准备。

    杜峰来的电话就更直接了,笑呵呵地道:“王兄,这就要高升了,打算什么时候请客啊?”

    王思宇苦笑道:“我直到现在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好像满世界都知道了,组织上就瞒着我一个人了。”

    杜峰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还不快给老爷子打电话,他这回可是真火了,说你翅膀硬了,想单飞了……”

    王思宇不等他说完,连连喊冤,挂断电话后,赶忙给周松林打过去,急声解释道:“老爷子,这事我真不知情,我可没想着离开您。”

    周松林听完并没有发火,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抽空回来一趟吧,咱们好好聊聊,省城水太深,对你,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王思宇心中感动,握着手机沉默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老爷子,周老师去看您了吗?”

    周松林笑了笑,喝了口茶水,点头道:“你还算是干了件好事,没白喝我的酒。”

    两人又聊了会,王思宇挂断电话,总觉得这事诡异,在心里盘算了好一会,他就给方如海打了过去,把事情讲了一遍,方如海听了也感到奇怪,就说你先等下,我让如镜问问。

    方如镜曾经做过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这种事情他去了解,自然最合适不过,过了不到十分钟,方如海就把电话打过来,疑惑地问道:“小宇,你什么时候认识了焦南亭?”

    王思宇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道:“焦南亭是谁?”

    方如海轻声道:“焦南亭是省委副书记孟超的秘书,这次是他打了招呼,你再仔细想想,真的不认识他?”

    王思宇沉吟半晌,才皱眉道:“我前段有篇论文在党校内部刊物上发表,会不会是被孟书记看中了?”

    方如海想了想,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一篇稿子得到领导的赏识,倒也是常见的事情,就笑着安慰道:“不管怎么说,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不必想得太多,如果新的岗位不合心意,我让如镜给你调到市里就是了。”

    王思宇笑道:“不敢再给二叔添麻烦了,其实去哪里都一样,好好干就是了。”

    方如海对王思宇的回答很满意,他也曾起过把王思宇调到玉州发展的念头,但还是觉得温室里的花草经不起风雨,现在对王思宇照顾太多,反而是害了他,他这样的年纪,就该在底下多吃些苦头,所以就没有刻意为之。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站在窗前,盯着西墙根那几株石榴树,陷入沉思之中,这次的变化,委实出乎意料,他是不会想到于家的,毕竟京城才是于家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可能隔着千山万水把手伸到玉州来,除非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亲自说话,但王思宇知道,他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王思宇又有种解脱的感觉,因为他实在不想去青羊县对付粟远山,其实,现在的这种变化,不正是他一直所希望的吗?

    正沉思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王思宇拿起手机一看,却是刘天成打来的,他赶忙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刘天成兴奋的声音:“王兄,蔡宏伟上吊自杀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王思宇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虽然以前刘天成就曾经和他讲过,那位刑侦大队长曾经拿枪指着自己的头,但王思宇当时觉得那只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他并不认为蔡宏伟会选择自杀,毕竟在王思宇看来,事情远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就算那位蔡队长真的犯了错误,顶多也就是脱了那身警服而已,哪里用得着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从刘天成的语气中,王思宇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于是皱着眉头,直言不讳地提醒道:“天成,不管蔡队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你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恩怨,他现在已经去世了,对于死者,我们还是应该给予一些起码的尊重。(-)”

    刘天成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有些过分,忙低声道:“王兄,你说的对。”

    王思宇这才叹了口气,把手机夹在肩头,伸手泡了杯茶,端着茶杯走到窗前,握起手机轻声道:“天成啊,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天成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通过刘天成的叙述,王思宇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的大致经过,原来昨天凌晨两点多钟,湖东公安分局的孙局长在睡眠中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接到电话后见是蔡宏伟打来的,以为是出了什么大案子,赶忙开口询问,但他‘喂喂’地喊了半天,蔡宏伟也没有吭声,直到几分钟后,蔡宏伟才用低沉的声音说:“师傅,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小伟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这话,蔡宏伟就挂断了电话,孙局长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把电话拨回去,那边却已经关机了,孙局长知道要出事了,就赶忙给政委和几位副局长去了电话,并给分局打了电话,命令他们通知全体警员紧急集合,争取在第一时间找到蔡队长。

    结果警员们经过连夜搜索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直到早晨八点多,市局那边的110指挥中心传来消息,古华寺有僧人报案,说是在玉壶山的半山腰发现一具吊死的尸体,警员们赶过去一看,正是刑侦大队长蔡宏伟。

    孙局长赶到现场后,抱着蔡宏伟的尸体痛哭流涕,把晚上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刘天成在旁边听得真切,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下午抽出时间,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王思宇。

    王思宇听刘天成讲完,总觉得事出蹊跷,就皱着眉头问道:“天成,有没有可能是他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我感觉不像是案子上的事。”

    刘天成在电话那边皱眉道:“那就不太清楚了,他的老婆孩子三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蔡宏伟在分局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或许孙局长能知道吧,他们是十多年的交情了。”

    王思宇知道刘天成在暗示什么,但他不打算揭破,叹了口气,轻声道:“知道了。”

    挂断电话,王思宇陷入沉思当中,他隐隐觉得,赵素娥那件案子背后,必然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黑幕,也许那案子并不是偶然发生的,大富豪娱乐城背后仍然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可他此刻意兴阑珊,已经没有了继续探寻下去的兴致。

    周三的上午,乡科班上了一节讨论课,课题是如何解决因贫富差距过大带来的诸多负面影响,这节讨论课开得非常成功,课堂上的讨论很是热烈,渐渐地就热烈得有些过了头,从讨论演变成争论,又从争论升级到争吵,最后争吵声不断,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大家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王思宇没有参与其中,并不是他对此不感兴趣,而是觉得空谈无益,他知道,这个问题不是他们这种级别的干部能搞清楚的。

    事实上当前些年国内的基尼指数超过0的警戒线后,国家统计局便以计算过程太过繁杂,计算方法也不统一为由,不再统计这项数据。

    这实际上是一种托词,统计局这么做,无非是报喜不报忧,他们把心思都放在统计p总量的增长以及人均收入的增长上,而刻意回避了贫富分化加剧的这一事实,既然连他们都不敢统计了,这足以说明此项数据已达到何等令人吃惊的地步了。

    当然,这是九个指头跟一个指头之间的关系,是发展中的问题,迟早能够得到解决地,这些年的成绩是大大地,缺点是小小地,身为国家干部,这点觉悟王思宇还是有的。

    下了课后,王思宇跟着众人走出教室,下了楼,来到院子里,站到一棵松树下,纷纷掏出烟来点上火,大抽特抽起来,松树下顿时烟雾缭绕,笑声不断,这些人都是老烟枪,憋了一节课后,都觉得嘴里淡出鸟来,得了这十几分钟的空闲,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王思宇这根烟刚刚抽到一半,却见省委党校青年干部培训中心办公室的张副主任迎面走来,这时前面的学员赶忙热情地打招呼,张副主任只是微微点头,嘴里哼哈地应了两声,随手伸手扶了扶眼睛,拿眼睛在众人中找去,待看到王思宇后,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冲王思宇招手道:“王科长,请到这边来下。”

    王思宇微微一愣,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赶忙把手里的半截烟头丢到脚边,拿皮鞋踩了几下,微笑着走过去,轻声道:“张副主任,您找我有事?”

    张副主任的目光透过眼镜,在王思宇身上仔细打量一番,抬手扶了扶眼镜,这才慢条斯理地道:“王科长,刚刚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请你在下午两点前去一趟组织部,省委组织部的殷副部长要找你了解些情况。”

    王思宇知道这是组织上要找他谈话了,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但表面上却极为镇定,点头微笑道:“谢谢张副主任,我下午就去。”

    张副主任点点头,拿眼睛在树下扫了一圈,见众人都在向这边看,就稍稍向前挪动半步,拿手又向上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悄声问道:“王科长,你认识殷副部长?”

    王思宇赶忙摇头,实话实说道:“只听说过省委组织部有位殷副部长,但并不认识。”

    张副主任眼里透出一股失望,脸上那丝笑容也在瞬间消失,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好,就这样吧,回去告诉那些人,烟头不要随便乱扔,你们都是领导干部,要懂得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

    说罢转身往回走去,王思宇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摇头向回走去,这时就觉得众人中就有三五道异样的目光投来,他若无其事地掏出烟,点上后悠闲地抽起来,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如何应付下午与殷副部长之间的谈话,之后的一节课,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拿笔在听课笔记上以殷副部长的口吻,向自己提出各种问题,然后他就针对这些问题,认真地准备着答案。

    下午一点半,王思宇早早地打车来到位于省府路七十六号的省委大院,在向传达室出示证件,签名登记后,他步履从容地走进院子里,进了二号楼,顺着楼梯径直走上三楼,在和工作人员交流后,他走进接待室,坐在长椅上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工作人员过来,把他领到殷副部长的办公室门口,王思宇轻轻地敲了几下房门,里面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请进!”

    王思宇开门走进屋内,只见一位气度不凡的五旬老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知道这位就是殷副部长了,忙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殷部长,您好,我是青州市委办公室的王思宇。”

    殷副部长热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抬手让道:“王科长,过来坐,请坐。”

    王思宇坐好后,目光平视,微笑着注视着殷副部长办公桌上的笔筒,在心里又把准备的题目复习了一遍,毕竟这次的谈话多少让他有些意外,其实以他的行政级别,按道理应该是某位处长来约谈,哪里需要这位厅级领导亲自过问,王思宇不清楚其中的原由,所以只能小心应付。

    果然,殷副部长在审视了王思宇一番后,先是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就开始提问,前面几个问题倒都是意料之中的,主要是了解王思宇的思想情况,工作情况,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对组织上有什么意见之类的话题。

    由于准备充分,这些问题回答起来得心应手,王思宇的表现令殷副部长非常满意,不住地微笑着点头,轻声道:“不错,接着说……”

    等这些问题都回答完后,殷副部长翻着手里的一份材料,又提了几个具体的问题,王思宇也都不假思索地谈了自己的看法,殷副部长最后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头道:“小伙子不错。”

    王思宇微微一笑,脸上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表情,坐姿没有丝毫懈怠,反而更沉稳起来,殷副部长拿眼角的余光在他身上瞄了一圈,就放下杯中,拿手指弹着桌面道:“最近省委省政府为了加快干部年轻化的建设,推出了一系列举措,其中一条就是‘走下去,提上来’,省直机关的一批青年干部要陆续放到下面的市区县里进行锻炼,下面市区县里的一批青年干部也要调到省里来培养,这样就能让我们的年轻干部尽早成熟起来……”

    王思宇面带微笑地听着殷副部长侃侃而谈,不时点点头,做出完全赞同的表情。

    一番话讲完后,殷副部长才把话转入正题,笑眯眯地道:“王科长,考察组通过在德、能、勤、绩、廉等方面的深入考察,发现你在青州市二百余名青年干部中表现出色,各项评分都名列前茅,所以组织上想给你加加担子,打算推荐你到省委督查室担任副主任一职,对此,你有什么意见?”

    王思宇心里一阵狂喜,这个任命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省委督查室这个部门他很清楚,是个实权部门,负责中央、省委重大决策、重要工作部署贯彻落实的督促检查和情况综合;负责中央和省委领导同志重要批示和交办事项的督办及落实情况的反馈,负责省委和省委领导同志决定事项的督促办理;承担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出的需要要党委部门答复的议案、提案的催办工作。

    这个部门的副主任要是干好了,含金量可一点都不比青羊县的常务副县长低,这次看来是因祸得福,赚到了。

    王思宇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以极为平稳的语气沉声道:“殷部长,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殷副部长听后点头,信手拿起办公桌上的台历,在上面看了几眼,沉吟道:“那就好,督查室那边工作繁重,现在人手不足,所以组织上决定提前结束在你在党校的学习,一会儿我跟党校方面联系,明天你就可以去办理离校手续,好好休息几天,调整下状态,预计下周五之前就可以发文,届时由高处长陪你去前楼履新,你看怎么样?”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道:“谢谢殷部长,这样很好。”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暗叫可惜,原来培训班的最后一个月有到外地考察的机会,听其他学员议论,这次可能会到上海或者江浙一带转转,王思宇本来还打算到外滩逛逛,看来这次又错过了。

    殷部长看他站了起来,忙伸手道:“坐、坐……”

    王思宇只好又坐了下去,心中一片狐疑,暗想这该说的话应该都已经谈完了,怎么还不放自己走啊。

    殷副部长先生低头喝了两口茶水,才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思宇道:“小王啊,你跟焦秘书很熟是吧?”

    “焦南亭!”王思宇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殷副部长也搞误会了,怪不得他会亲自接见自己,原来是存了别的心思,王思宇赶忙解释道:“殷部长,焦秘书我不太熟悉。”

    殷副部长听后笑眯眯地盯着王思宇半晌,见他的神色如常,就稍稍有些失望,但马上恢复如常,微笑着点点头,沉声道:“哦,我只是随便问问,王科长,那就先这样,好好干,以后常来这边坐坐。”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微笑着客套道:“以后一定常来向殷部长汇报思想。”

    殷副部长这次没有站起来,微笑着点点头,就开始低头整理桌面上的材料,王思宇赶忙转过身,轻轻打开房门,面带微笑地走了出去。

    王思宇表情严肃地下了楼,出了省委大院,走出老远,这才嘿嘿地笑了起来,他隐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一十九章

    周四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只是街市两旁的树叶已经枯黄,纷纷落下,环卫工人们都拿扫帚站在路旁,开始沿街清扫。(-)

    十点多钟的时候,王思宇先打车去省委党校办了手续,中午约了黄永新、余宏业等几个相处不错的乡科班学员出去,到一家小餐馆里吃了顿分手饭,王思宇没讲自己调到省里的事情,只说单位有急事,忙不开,这才让他提前结束学习。

    饭桌上喝得很尽兴,大家聊兴也很浓,一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六个人干掉三瓶衡水老白干,饭毕,大伙站在饭店门口又寒暄了几句,就醉醺醺地挥手作别。

    黄永新是最重感情的人,加上今天的酒喝得多了点,表现得就有些失态,拉着王思宇的手拍了又拍,千叮咛万嘱咐,说以后要是到路过洛城县,一定要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尽地主之谊。

    王思宇见黄永新走路摇摇晃晃,就有些不放心,一直把他送到党校门口才离开,借着酒劲,他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通往青州的火车票,上了车以后,发现这趟列车上人很多,王思宇没有找到座位,就在火车上站了三个多小时,赶到青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王思宇在车站的时候先给邓华安去了电话,告知自己已经到青州了,老邓正好在饭店,接到电话后马上道:“你就在出站口等着,我马上让小李去接你。”

    过了不到十分钟,刑警队小李就开着警车赶过来,王思宇上了车,赶到饭店门口,却发现这里竟是满园春,他顿时高兴起来,毕竟这里曾留下过他美好的回忆,对这家饭店,他是很有感情的。

    进了包间,发现里面坐了**个人,都是老邓的手下,这时候酒菜都已经上席了,众人都坐在桌边闲聊,就等他到场了,众刑警见他过来,赶忙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把他让到里面坐,都扯着嗓子嚷嚷:“这次王科长你要不喝好了,就别想走。”

    王思宇没办法,只能坐到邓华安身边,轻声道:“老邓,你得帮我压着点,中午都喝了一顿了,现在酒劲还没过。”

    邓华安却嘿嘿地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王思宇的膝盖,摇头道:“这都多久没在一块喝酒了,不喝好怎么行,今天要不把你放倒了,我就不姓邓。”

    王思宇听他放出狠话,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索性也豪气冲天,冲着众刑警挥手道:“我提议,咱们立个规矩,先单挑再群殴,等我先把你们队长放倒了,你们再来收拾我。”

    众人听了都大声叫好,邓华安皱着眉头骂道:“马勒戈壁的,一群革命叛徒。”

    杯子啪啪地摆上,白酒哗哗地倒满,王思宇撸起袖子,端着酒杯冲邓华安道:“老邓,他们先喝他们的,咱哥俩先走几个。”

    老邓也不含糊,端着杯子喊了声:“好,先走三杯润润嗓子。”

    两人把杯子一撞,均是一饮而尽,接着酒又被满上,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口气碰了三杯。

    席间,王思宇内急,去了趟洗手间,老邓不放心,怕他又跟以前一样,来个尿遁,就赶忙跟了出去,两人站在厕所里,王思宇就问起上次的那件案子进展如何,那个幕后人物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始终觉得不舒服。

    老邓喷着酒气摇头道:“我跟老李把青州青羊两地的嫌疑人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出这人来,不过有个人倒挺可疑的,只是不知道人在哪。”

    王思宇解手完毕,洗了手,拿白毛巾擦净后轻声道:“那人什么来历?”

    老邓走过来,眯着眼睛打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低声道:“她叫唐婉茹,是柳大元的老婆,原来在青州师范学院当讲师,前年被公派出国攻读博士,柳大元出事的时候她曾回来过一趟,呆了十多天,但后来就见不到人影了,不知道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我琢磨着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就是老柳家的人了,她是其中一个重点怀疑对象。”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有道理,你抓紧时间把事情搞清楚,必须在我老婆回来前把案子结了,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老邓听了直咧嘴,嘟囔道:“这人海茫茫的,你让我去哪找,再说了,没有证据,找到了也没用啊,她要是死活不承认,咱们也拿她没辙。”

    王思宇听后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就算了,不管那人是谁,希望他能就此安分下来,假如他再跳出来搞事,我一定饶不了他。”

    王思宇说完这番话,便直接从洗手间里出来,向小包走去,这时忽地发现前面过道里站着一个妙龄少*妇,正低头和两个男服务员悄声说话。

    那少*妇身材很是苗条,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似是很随意地拢在脑后,秀发中间戴着一只蝴蝶型发卡,她上身是一件薄薄的白色丝质小衫,领口处用丝绢打着漂亮的菱形领结,少*妇的下身穿着黑色短裙,脚下穿着小巧的休闲皮鞋,显得端庄妩媚,。

    王思宇走到她身边,拿眼角的余光望去,却见那少*妇眉眼清秀,媚态横生,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而目光瞥见她隆起的左胸上,见上面戴着一个铭牌,上面写着:前台经理林岚。

    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那少*妇不经意间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脸上竟露出惊喜的表情,忙快步向前追了几步,拦在王思宇的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道:“王科长,您好。”

    王思宇登时一愣,停下脚步,冲着面前这位妩媚多姿的妙龄少*妇轻声道:“你是?”

    那少*妇抿嘴笑道:“王科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杨慧慧的母亲啊!”

    王思宇登时一愣,拿目光细细向她脸上瞧去,看了半晌,才抬手敲了敲前额,她可不是慧慧妈妈么,他赶忙微笑道:“慧慧妈妈,你好,看我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是暗暗称奇,仅仅过了不到一年的功夫,这女人却好似脱胎换骨一般,不仔细辨认,几乎认不出来了,难道她做了整容?

    林岚其实心里知道原因,但不方便点破,只是微笑着拢了下头发,站在那里怯怯地笑。

    其实她本身相貌极好,不然也不会在满园春找到工作,只是因为那段时间家里突遭大变,她整日茶饭不思,面容憔悴,也无心装扮,为了赚钱没日没夜的加班,有段时间还偷偷到医院卖血,身子已经亏得一塌糊涂,为此,她没少伤心落泪,但当时的心思全在慧慧身上,她实在是顾不上自己的容貌。

    而自从慧慧的病痊愈后,她就没了心事,经过一段时间的细心调理,不但恢复了以往的容貌,那肤色也比从前更加莹润了些,腮边也多了些嫩肉,身材更加饱满起来,前挺后撅,模样倒比结婚前还要俊俏三分。

    因为慧慧的手术费是从社会上募集来的,所以林岚心怀感恩之心,在客房部的工作兢兢业业,服务态度极好,为人热情,很讨客人喜欢,几个月前,前台经理辞职,酒店的老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她调到餐饮部,接替了原来那女孩的位置。

    王思宇见她变化极大,俨然一副邻家美妇摸样,在惊奇之余,也忍不住向她腰身上多瞄了两眼,这时邓华安从后面赶过来,就笑着道:“林大美人,见到恩公还不过来敬杯酒。”

    林岚听了掩嘴笑道:“邓大哥又在取笑人。”

    王思宇见她笑得明媚,也不禁心中一荡,就微笑着和她聊了几句,打听了下慧慧的学习情况,知道那孩子现在的成绩在全学年都名列前茅时,王思宇心里很是开心,不住夸赞慧慧聪明懂事,将来肯定错不了。

    林岚见两人进了包间,赶忙跑到前台,嘱咐服务员加给他们加了几道特色菜,又端着酒杯走进小包,众人见她进来赶忙加了座位,林岚坐好后,就在酒杯里满了啤酒,站起来后动情地道:“王科长,要是没有当初您仗义出手,就没有我们家的今天,我敬您一杯。”

    王思宇听后,也赶忙端着杯子站起来,微笑道:“林姐不必客气,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

    两人碰了杯,王思宇心情高兴,就一口把杯子白酒干了进去,邓华安见林岚喝了啤酒,忙道:“林大美人,一杯可不成,我兄弟为了你家可是挨了一刀,差点把命都丢了,依我看,至少三杯。”

    林岚听后也连连点头,就又喝了两杯,随后又敬了邓华安一杯,多谢他的帮忙和照顾,老邓笑呵呵地把酒喝了,这时众位刑警也有凑趣的,就有人跟着起哄道:“林经理,这半年我们刑警队可没少照顾你家生意,那可是全仗着你的面子,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啊。”

    林岚听了,也不好推脱,就端起杯子又倒了些啤酒,一一敬过去,这一圈下来,她也喝了不少啤酒,脸上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她放下杯子后,先坐在桌边陪了一会,此时桌子上就有人使坏,张罗着大伙讲荤段子,林岚坐在旁边听了几个,就被羞臊得涨红了脸,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包间里这些汉子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

    接下来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热烈起来,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王思宇虽然发挥出色,成功干倒老邓,但自己也喝得满脸通红,最终寡不敌众,被众刑警一波密集的火力消灭掉,在一阵眩晕中,趴在了桌子上。

    小李和另外一名刑警见他醉得厉害,忙架着他走出包间,到前台开了房间,扶着他往电梯里走去,这时恰巧林岚从楼上下来,她下了电梯,见王思宇醉得不省人事,就站在电梯口,皱着眉头道:“小李,怎么把王科长喝成这样,你们刑警队也太欺负人了。”

    小李嘿嘿一笑,歪着脑袋对同事道:“看见没,林大经理心疼了。”

    林岚低低地啐了一口,悄声道:“再胡说八道,小心林姐撕了你的嘴。”

    说罢瞪了他一眼,摆动腰臀向外走去,旁边那位警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低声道:“豆腐西施。”

    小李咧嘴笑了笑,点点头,随后扶着王思宇往电梯里走,这时王思宇醉得厉害,根本迈不动步,小李没办法,只好把他背到房间里,两人把他丢到床上,就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沌,但就是无法入睡,只觉得酒劲一浪浪地往上涌,他咬紧牙关,就这样硬挺着,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他下意识地想去开门,身子刚刚坐起,就觉得胸中翻江倒海,周围地动山摇,王思宇赶忙又躺了回去,翻过身子,抬手乱摸,手臂却刮倒一个暖水瓶,暖水瓶登时掉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听那声音,显然已经摔破了内胆。

    正懊恼间,一股热流忽地从小腹蹿到喉咙,他赶忙拿手扳着床沿,哇哇地吐了起来,吐过之后,感觉身体里舒服了许多,也恢复些体力,就是眼皮沉沉的,双眼根本睁不开,脑子里也迷迷糊糊的,除了隐约知道自己喝多了外,其他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恍恍惚惚间,他隐约听到房门被人打开,好像有人走了进来,那脚步声听起来很轻,他想睁眼去看,眼皮却重若千钧,无法如愿,脑子里更是乱哄哄的,根本想不起自己是谁,又在什么地方。

    正烦恼间,突然觉得一只圆润的臂膀抵在自己的脖子下面,随后一只素手揽在自己的腰间,身子便被来人用力向上拉,王思宇也就顺势从床上坐起,只听那人柔声道:“王科长,请喝水。”

    “王科长是谁?是了,王科长是我。”

    王思宇愣愣地抬手抓抓头,终于想出自己是谁了,但他始终想不起这女人是谁,只是觉得有些耳熟,正皱眉沉思间,胃里又是一阵搅动,他忙推开面前的女人,站起来往外走,那双腿此时却像是长在别人身上,根本指挥不动,三摇两晃间,就跌了出去。

    这时幸好腰间被人抱住,那女人揽着他的腰往出挪,王思宇心中感动,忙笑着道:“还是你对我好,来,亲一个。”

    他转头亲去,那女人慌忙低头躲闪,王思宇的嘴巴就恰好亲到门框上,他不禁嘟囔道:“嘴巴还挺硬!”

    那女人低低地窃笑了两声,就扶着他走进浴室,来到马桶边,王思宇蹲下身子,拿手抠着喉咙,哇哇地吐了起来,那女人就在他的背上轻轻拍去,王思宇抬手挥动道:“不用……不用…”

    过了一会,王思宇感觉胆汁都快吐了出来,就缓缓地站起来,那女人就架着他的胳膊往出走,王思宇却执意不肯,摇头道:“这挺好的,就在这吧。”

    那女人拽了他半天都没拽动,只好皱着眉头道:“王科长,领导让我带你去开会。”

    王思宇一听这话顿时不吭声了,顺着女人的意思挪了出去,一直坐到床边,耷拉着脑袋道:“坐后排,别让领导发现我喝多了。”

    女人掩嘴笑了半天,把他身子向里拉了拉,王思宇才点头道:“可以了,你在前面帮我挡着点。”

    说罢拉着女人的胳膊不撒手,那女人赶忙轻声道:“王科长,喝茶。”

    这时嘴边多了一只杯子,王思宇此时正好口干舌燥,就松开手,扶着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完之后,王思宇砸吧砸吧嘴,点头道:“这茶不错。”

    那女人见他喝完水,就将茶杯放到床头柜上,伸手帮他把西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又开始帮他把衬衫脱下来,接着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这时王思宇却不干了,双手死死地把着腰带,大声吼道:“开会就开会,你脱我裤子干什么。”

    那女人忙道:“王科长,这是中央新下来的命令,开会必须脱裤子。”

    王思宇听她这么说,也没了主意,歪着脖子荒了半天的脑袋,才无奈地道:“听中央的吧。”

    女人咯咯地笑了几声,就把他的腰带解开,帮他把裤子脱了下来,她拿着裤子刚想走,却被王思宇一把捉住,王思宇轻声道:“别走,帮我挡着。”

    那女人挣扎几下,却没有挣脱掉,忙轻声道:“我去看领导来没来。”

    王思宇却不肯松手,依旧抓着她的胳膊道:“别走,帮我挡着。”

    接着一把拉着她倒在自己怀里,提醒道:“你还没脱裤子吧,我也帮你脱裤子。”

    说罢一双手就向下摸去,女人吓得惊慌失措,赶忙道:“王科长,我不用脱。”

    王思宇却嘘了一声,轻声道:“听中央的,脱裤子开会。”

    他那两只手在女人的裙子上乱摸乱拽,吓得女人惊惶道:“王科长,别脱,是我,我是林岚。”

    王思宇听后恍然大悟,停下动作,点头道:“我知道林岚,林岚是慧慧妈妈。”

    林岚见他清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道:“王科长,你先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王思宇却一把抱住她,双手在她胸前乱摸起来,低声道:“不急,不急,开完会再走。”

    林岚惊得花容失色,忙拿双手去遮挡,嘴里连声道:“王科长,你别这样,别这样……”

    她不挣扎还好些,越是挣扎,王思宇的力气就越大,嘴里喃喃道:“不开会了,还是先姓焦吧。”

    林岚万万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心中惶恐之极,见王思宇的一双大手在自己胸前不停地揉捏,忙颤声道:“王科长,不行。”

    她扭头向后望去,见王思宇仍然闭着双眼,一脸睡意,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借着醉意调戏自己,一时间手足无措,呼吸渐渐局促起来。

    王思宇手下动作不停,抱着林岚就向床上倒去,林岚慌忙扭动着腰肢奋力挣脱,两人较力之时,只听吱嘎一声,她的半截袖子以被王思宇扯断,林岚顾不上许多,慌忙向门口跑,可没走上两步,身子就被王思宇死死抱住,王思宇奋力一轮,她就被甩到床上,林岚蜷缩着身体移向床头,右手哆哆嗦嗦地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终于抓起一个茶杯,用来防身。

    王思宇闭着眼睛在床上一通乱摸,嘴里不住叨咕道:“糟糕,把慧慧妈妈弄丢了。”

    林岚见他似笑非笑地摸了过来,心中惊恐已经,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可刚刚叫了半声,赶忙捂住嘴巴,生怕惊动外面的人,回头搞得不好收场,正左右为难间,王思宇已经寻着声音摸了过来,抱住她的身子乱摸乱亲起来。

    林岚手里举着茶杯,对着王思宇的额头晃来晃去,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一时间心乱如麻。

    这时王思宇已经把手探向林岚的腰间,用力地脱她的裙子,林岚慌忙把茶杯丢到一旁,双手护住裙子,双腿用力地往下蹬。

    两人折腾了半天,最终还是王思宇占了上风,那件黑色的短裙硬是被他剥了下来,远远地甩了出去。

    林岚见状蜷缩起双腿,低低地求饶道:“王科长,我知道你醒了,你是个大好人,求求你,别这样……”

    王思宇这时微微怔了一下,心中也是有些犹豫,但此时已经压不住心中的**,还是扑了过去。

    两人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王思宇就将她的上衣剥下,把抹胸一把扯了下来,伏下身子亲吻起来。

    林岚这时已然绝望,但仍然拿手用力地将他的头往下推,推了几下后,手上就没了力气,脸上露出极度烦恼的表情,嘴里开始轻轻地哼了起来。

    王思宇听着那悦耳的声音,知道她已入彀,便不再用强,动作渐渐温柔起来,双手轻柔地在那滑腻的肌肤上游走揉搓,只几分钟的功夫,就觉得那具身子已经变得酥软滚烫。

    王思宇缓缓睁开眼睛,却见林岚已经闭上双眼,眉头微微颤动,脸上浮上一片红霞,嘴里却仍在低声道:“王科长,大好人……”

    王思宇将她抱起来,挪到床边,重新放好,缓缓拉下那她的黑边内裤,林岚缓缓抬起臀部,温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只是滑到腿边时,她抬手掩住了自己的脸孔。

    王思宇将内裤脱下,轻轻地伏了下去,分开她的双手,低头亲了下去。

    林岚赌气地把头偏向一边,王思宇笑了笑,把手向她身下摸去,指尖已是一片湿滑……

    三五分钟后,林岚开始扭动着腰肢,哑着嗓子低声叫了起来,

    王思宇被她的声音挑逗得火起,便缓缓地刺了进去,只觉得里面绷紧潮湿,舒服到了极点,看来那里已经荒芜许久,王思宇的斗志登时又高昂了许多,他耐着性子,一点点地挤了进去,正开心到极点时,本已意乱情迷的林岚却似猛然惊醒过来,忽地从床上坐起,奋力将他推了出去。

    王思宇猝不及防,身子一晃,竟从床上跌了下去,林岚慌忙伸手来拉,但她的动作却已经慢了半拍,王思宇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毯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耳边听到床上传来林岚低低的啜泣声,王思宇心里也有些惭愧,这时身体被摔得七荤八素,加上被她的哭声打动,大好人王科长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暗想强扭的瓜不甜,你要是想走,现在就走了吧。

    过了几分钟的功夫,林岚终于停止了哭泣,王思宇听到床上传来一阵轻响,他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林岚小心翼翼地下了地,抱起地毯上的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

    王思宇这次没有去追,反而闭上眼睛,等着她开门出去,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不禁有些纳闷,又微微睁开眼睛望去,却见林岚呆呆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转头向这边张望。

    王思宇心中一动,屏住气息,继续装死,林岚手里摸着门把手,犹豫许久,双手终于缓缓松开,衣服从胸前滑下,她抬手拢了下稍显凌乱的秀发,转身走了回来,静静地走到王思宇身边,伏下身子,拿手推了推王思宇,轻声问道:“王科长,你没有受伤吧?”

    王思宇点点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是谁啊。”

    林岚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把屋子里的灯关掉,随后转身上了床,拉过被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说话。

    又等了几分钟,王思宇才缓缓地从地上坐起,弓着腰摸回床上,掀开被子,躺在她的身边,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住,小心地爬了上去,伏在她的身上,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林岚却把脸扭到一边,伸手扶住王思宇的腰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悄悄道:“王科长,只此一次,以后别来烦我,好吗?”

    “好!”王思宇嘿嘿笑了笑,重新挥船入港,轻轻摇动起来,林岚咬着嘴唇不肯出声,王思宇见状加快了速度,十几分钟后,林岚媚眼如丝,如痴如醉,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双手用力地抓着王思宇的肩头,指甲深陷其中。

    在大床吱吱的晃动声中,林岚终于打熬不住,开始扭动着腰肢配合起来,那紧闭的薄唇也微微撑开,开始依依呀呀地叫了起来,随着动作节奏的加快,力度的增强,那叫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媚,恍恍惚惚间,她逐渐深陷其中,再难自拔,身子拼命地摇晃着,抖动着双腿颤声喊道:“要死啦…死啦……”

                              第一百二十章

    第二天上午六点钟,王思宇早早地离开了酒店,先是打车返回家中,出租车拐到小区门口,王思宇下了车,一路向小区里走去,脑海里就多了许多回忆,这些年的往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或许就要离开青州市了,对于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他的心里充满了留恋与不舍。(-)

    上楼的时候,恰巧遇到隔壁的两口子出门上班,他们居然还认识王思宇,在楼道里和他打了招呼,王思宇也微笑着冲他们点头示意,低着头走到门边,揭去门上贴着的十几张催费的纸条,随后转过身子,怔怔地望着对面的房间,倚在门边抽了根烟,过了半晌,才丢掉手中的烟头,拿脚踩灭,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打开自家的房门。

    推开房门一看,屋子里落了厚厚的积灰,他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赶忙走进卫生间,拿了拖布打扫房间,足足干了两个多小时,各个房间才被收拾干净,王思宇走进老娘的房间里,从抽屉里翻出一大叠相片,装进牛皮袋里,又把牛皮袋小心翼翼地塞到夹包里,这才坐在床头,静静地想着心事。

    其实,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家人不在了,这里只不过是装满记忆的箱子,王思宇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无根的浪子,只知来处,不知去处,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于是在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后,王思宇默默地开门走了出去。

    把张倩影在滨河小区的房子也清理完毕后,就到了八点多钟了,在街边的小店吃过早饭,王思宇给杜峰打了电话,问周松林上午是否有时间,说自己已经回到青州了,想到老爷子那看看。

    杜峰在电话那边摇头道:“王兄,周书记上午要到外县视察,要下午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王思宇忙道:“那我晚上直接去三号楼好了。”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左右无事,就想着和青州的熟人告个别,这倒不是他矫情,毕竟这次到省委机关工作是正式任命,不是挂职,说不定以后就要在玉州安家立命了,若无必要,再回青州的机会估计会很少。

    王思宇先到委办看望下以前的同事,随后去市委组织部,到邹海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又到市委宣传部,探望了下刘部长,他在刘部长这里呆的时间最长,倒不是因为他官大,而是王思宇想等张倩影回来后,托关系把她也调到玉州去,在这件事情上,还要刘部长配合。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思宇才从刘部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缓缓下了楼,刚刚走到街上,就接到城南区代区长魏明理的电话,魏老二在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搞得王思宇有些莫名其妙,正拿着手机‘喂喂’时,忽听几声刺耳的轿车喇叭声从背后传来,王思宇转身望去,见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车,魏老二此时正把脑袋探出车窗,咧着大嘴冲他嘿嘿地笑。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司机赶忙跑下车打开车门,王思宇坐进车后,就听魏老二继续发牢骚道:“好你个小王县长,回青州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是瞧不起我这个大老粗啊。”

    王思宇摇头道:“不是怕你这大区长没时间么。”

    魏明理一听这话,顿时没了精神,吊着个苦瓜脸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一点都不忙,我他娘的闲得要命,咱们找个地方坐坐,边喝边聊。”

    王思宇点点头,说实话,他还是对魏老二这粗人更欣赏些,在他看来,这人其实并不坏,只是脾气暴躁些,好在一根肠子通到底,没那么多花花心眼,反而是和邹海打交道时,要小心些,王思宇总觉得邹海的心机很深,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肤浅。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王思宇跟着魏明理进了包间,这家餐厅的老板似乎跟魏老二很熟,听说他来了,赶忙亲自跑过来问候,魏明理却直摆手:“去去去,别来烦我。”

    王思宇见他心情不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诧异道:“老魏啊,有心事?”

    魏明理掏出中华烟来,丢给王思宇一根,拿着火机帮王思宇点上,随后自己也点着一根,闷头抽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来这里就是一个错误,我啥都不懂,咋干区长啊,我现在真想回青羊当副县长,是不是常务的都成,只要让我抓农业,我就干。”

    王思宇听后笑了半晌,拿手指敲着桌子道:“老魏啊老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你也不用什么都懂,用好人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想办法把张振武调过来。”

    魏明理低头喝了口茶水,沉默半晌才摇头道:“调不动。”

    两人这饭吃得有些沉闷,王思宇因为下午要见周松林,所以没喝酒,魏明理就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不停地发着牢骚。

    王思宇从魏明理的抱怨中也了解到,他的近况的确很糟糕,城南区现任的区委书记很强势,本身也是市委常委,不太买魏明伦的帐,他手里牢牢地把着人事权不放,前段时间,竟把他的前任秘书提到区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对政府方面的事物进行遥控指挥,加上魏明理刚到城南区,无论业务上还是人脉关系上,都处于绝对劣势,根本无法和书记抗衡,他现在过得是上挤下压的日子,和邹海在青羊县时的状况差不多,都是表面风光,实际上装了一肚子苦水。

    王思宇知道魏老二心里难受,就陪着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直到魏老二把自己灌多了,王思宇才喊来司机,帮着他一道把魏老二塞到车上。

    看着奥迪车开远,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这世上的事情就是难以预料,魏明理若是能提前知道现在的境况,恐怕在青羊时就不会折腾得那么凶,这可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周松林直到晚上才回到青州,王思宇直接去了市委三号院,保姆张婶见他来了,如临大敌,在做好晚餐后,直接从客厅搬来椅子,手里捏着一根鸡毛掸子坐在门口,这次倒把眼睛瞪得溜圆,凶巴巴地盯着王思宇,生怕再被这小贼钻了空子,惹得周书记不高兴。

    王思宇冲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张婶,没事,这次我保证不拿东西了。”

    张婶哪里肯相信,扳着面孔哼了一声,把眼睛转向别处。

    周松林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意,他招手把王思宇叫到饭桌上,张婶见状,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取了碗筷气哼哼地放在桌上,周松林起身走到酒柜上,取了一瓶茅台,拿在手里掂了掂,冲王思宇微笑道:“喝点白酒吧。”

    王思宇点点头,走到厨房取了杯子,坐在周松林身边,倒上酒后,先陪他喝了小半杯,随后道:“老爷子,您少喝点。”

    周松林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就问起王思宇在党校学习的情况,王思宇简要地把听课的情况和一些心得体会讲了下,周松林听了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些。

    王思宇在夹了几口菜后,就端着杯子站起来,动情地道:“周书记,没有您的赏识,就不会有我的今天,我敬您一杯,您胃不好,沾唇即可。”

    周松林微笑着伸出大手,在王思宇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沉声道:“小宇,坐下。”

    王思宇拿起杯子一饮而尽,这才重新坐下。

    周松林也喝了一大口,拿筷子往王思宇的碗里夹了个清蒸螃蟹,随后放下筷子,轻声道:“小宇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啊,媛媛终于回家吃了一顿饭,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其实她心里有您,只是在赌气罢了。”

    周松林放下筷子,手里握着杯子,苦笑着摇头道:“我倒不奢望她完全原谅,只要她每年能回来看我一次,我这老头子就心满意足喽。”

    说罢他举起杯子,仰脖把杯中酒喝光,将杯子重重地放在饭桌上,咳嗽两声后,冲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吃菜…吃菜……”

    王思宇见他神情落寞,赶忙劝慰道:“老爷子,您放心,周老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周松林微微点头,轻声道:“是啊,哪里能那么容易忘掉。”

    王思宇想岔开话题,不知从何处说起,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老爷子,周老师这次挂职去哪里?”

    周松林笑了笑,沉声道:“去闵江市当分管教育的副市长。”

    王思宇听后乍舌道:“了不得,老爷子,看来用不了几年,您家就会出个女市长了。”

    周松林知道王思宇在故意逗自己开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微笑着摇头道:“但愿如此,小宇啊,你也要加油啊。”

    王思宇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赶忙闷头吃饭,副市长那个位置离自己太远,要想追上去怕是难度不小,王思宇只盼着能早几年升到正处级就好,至于厅局级,完全不在考虑之中。

    吃过晚饭,张婶泡了茶,周松林和王思宇坐在沙发上又闲聊了会,两人下了两盘象棋,周松林就领着王思宇进了书房,开始给他上课,王思宇正襟危坐,拿着签字笔,认真地往本子上记。

    周松林讲的都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为官之道,很多都是他从政多年的经验之谈,比如他一再提醒王思宇,切忌不要再做那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做事情要稳稳当当,尽量考虑周全;要学会在会议上讲些必要的假话,空话,要会唱高调,在底下做事要低调,要脚踏实地,绝对不能太过张扬,更不能目中无人,要心怀敬畏之心;要遵守官场里的潜规则,按规矩办事,不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要想办法编织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利用这张网捕鱼行猎,捕鱼就是捞政绩,行猎就是打击对手……

    王思宇听得很认真,生怕漏过一个字,周松林见状老怀大慰,喝了口茶水,又给王思宇开了本书单,上面都是些名人传记,王思宇见其中还有一本三国演义,不禁苦笑道:“阴谋诡计也要学吗?”

    周松林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动身子道:“下面的路况不好,颠簸了一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真有点吃不消。”

    王思宇忙合上本子,起身告辞,周松林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塞到王思宇的手里,轻声道:“从国外买的小礼品,拿去吧。”

    王思宇打开礼盒一看,里面是一款造型优美的手机,王思宇赶忙道了声谢谢,把礼盒放进夹包里,转身走了出去。

    下了楼后,王思宇走到大院门口,转身望去,却见周松林仍然站在窗口,在向这边观望,他忙举起右手,轻轻地挥了挥,缓缓转过身子,向门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几天后,省委发文,一纸调令发到青州,王思宇正式走马上任,成为近十年来,从青州市委办公室走出的最年轻的省管干部。(-)

    当然,王思宇并不清楚他已经打破了一项尘封十年的纪录,更加没有意识到,走出青州,对他来讲,有着怎样深远的意义。

    王思宇到省委督查室报到的日子是11月11号,一个极其特殊的日子,光棍节。

    上午九点钟,在省委组织部高处长的引领下,王思宇走向省委办公厅综合办公楼,这栋大楼要比组织部的楼房醒目得多,这里十几年前一直是书记办公的地方,大楼是五十年代的建筑,是一种折中主义风格的建筑,门前的六根立柱高大气派,虽然几经修缮,但仍然保留了建筑的原貌。

    走进大楼时,王思宇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感受着那种凝重如山的气息,这里曾经是华西省权力的顶峰,虽然现在已经被改为办公厅综合楼,但王思宇还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浓郁的气息,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那是权力的味道,每个有野心的男人都能闻得到。

    王思宇本来以为自己没有野心,但是走在这栋大楼的台阶上,他心中竟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念头就是要掌控一切,主宰一切,那种感觉很微妙,似乎是他的心灵和这栋庄严肃穆的建筑物产生了共鸣,只是没过多久,那种感觉就开始慢慢变淡,当走到五楼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渐渐恢复了常态。

    五楼的东侧是离退休工作处和厅机关服务中心,省委督查室在西侧,雪白的侧墙上挂着两块牌子,一块是督促检查处,另一块是省委督查室。

    督查室的主任由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兼任,梁副主任上午被秘书长叫去开会,王思宇并没有见到她,而是先见了督查室的另外两位副主任,三位副调研员,那两位副主任倒是很热情地跟王思宇握了手,而其他三位副调研员的脸上虽然也挂着微笑,但目光里却透着一丝冷淡。

    王思宇很敏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占了人家晋升的名额,那三人对自己肯定心有芥蒂,这倒是个麻烦事,但在机关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太多了,即便自己不来,也可能会有别人进来,晋升这种事情,一靠机遇二凭本事,所以他也没有太在意。

    和这几个人聊了一会,高处长就领着王思宇到下面几个科室转了一圈,督查室一共有八间办公室,外加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王思宇的办公室在左数第四间,对面就是督查二科。

    这一圈转完后,高处长就在王思宇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王思宇给他倒了杯水,高处长笑眯眯地讲了些勉励的话,随后抬起手腕看看表,赶忙起身告辞,说一会还要去趟国土资源厅。

    王思宇赶忙道谢,并热情地把他送到楼梯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下了楼,这才折回办公室,回到办公室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刚才所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在心里默记一遍,免得下次见面喊错尴尬,人际交往中,第一印象很重要,而能够在初次见面后,就能毫不费力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很容易搏得对方的好感,毕竟每个人都需要那种被重视的感觉。

    吃过午饭后,王思宇在办公室里眯了一小会,看看时间,觉得这时候即便梁主任回来了,也不方便去打扰,毕竟不知道人家是否有午休的习惯,冒昧打搅反而会坏事,还是稳坐钓鱼台,等着被召见来得好些,闲来无事,王思宇就拿钥匙打开档案柜,从里面抱出几大盒文件,开始进行筛选,最后从中挑出一盒自认为比较重要的部分,仔细地看了起来。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一位秘书敲开王思宇的房间,冲他点头笑了笑,王思宇会意,跟着秘书走进梁桂芝的办公室,秘书在为他倒了杯茶后,静悄悄地退了出去,随手轻轻地带上房门。

    梁桂芝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身上穿着一身黑色女式西服,她长得一副瓜子脸,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见王思宇进来后,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埋头写材料。

    王思宇见她四十五六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眼角的鱼尾纹被很巧妙地修饰过去,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精明干练”四个字。

    虽然她没有抬头,王思宇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在注意自己,因此,他很自然地坐在沙发上,既没有表现出惴惴不安的样子,也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坐姿轻松而不轻佻,稳重中带着一丝悠闲,右手轻轻抚摸着沙发沿,中指有节奏地点击着。

    足足等了有十分钟的时间,梁桂芝才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端起茶杯喝口茶,随后点点头,王思宇起身走过去,拉起办公桌前的椅子坐定,等她发话。

    梁桂芝终于开口了,在面无表情地客套几句后,她就开始讲督查室的一些工作事宜,在讲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王思宇的表情,显得侵略性十足,王思宇虽然表现镇定,但在心里也暗自吃了一惊,这位顶头上司看来是位难缠的人物,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的心思。

    梁桂芝身材虽然不高,但声音却很洪亮,语速极快,她口若悬河地讲了二十分钟,才停顿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扳着面孔,冷冷地望着王思宇,轻声道:“王主任,请你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我说过的话进行归纳总结。”

    王思宇微微一怔,立时知道对方既是在考校自己,也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要是自己实力不济,恐怕会当场出丑。

    幸好他中午曾经看过类似的文件,所以只是略一思量,就已打好腹稿,不慌不忙地道:“一要认识督查意义,二要明确督查任务,三要讲究督查方法,四要严格督查要求,此外,还要会办文、办会、办事,突出重点,确保党委重大决策的落实。”

    梁桂芝听完后,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掉,微笑着点头道:“王主任,你回去尽快熟悉业务,争取早日进入工作状态,要和下面的同志们打成一片,发挥民主,群策群力,把督查室的工作做好。”

    王思宇见她讲的都是官场上的套话,绝口不提分工的事情,就知道这里面有情况,虽然心里有些暗暗失望,但他还是微笑着站起来告辞。

    梁桂芝用鼻音发出“嗯”的一声,没有起身,而是低着头,拿笔在一张文件上画道道。

    出了梁桂芝的办公室,王思宇就有些品出味道来了,梁主任并不买那位焦秘书的帐,对自己的到来,她是不太欢迎的,虽然侥幸躲过一记闷棍,但联想起上午那三位副调研员的态度,王思宇就觉得要想打开局面,恐怕没那么容易,这里可是省委机关,水深着呢,谁知道哪位看着不起眼的科员背后,站着哪位大人物,回到办公室后,王思宇从夹包里掏出黑皮笔记本,提笔在上面写了个“查”字。

    独自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下午的文件,直到快下班前半个小时,王思宇才端着茶杯到对门的督察二科转转,笑眯眯地跟几个小青年聊天,那几个人见这位新来的副主任年纪与自己相仿,又没什么架子,不禁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有个叫贺焰飞的科员就壮着胆子问道:“王主任,你有女朋友吗?”

    王思宇心想不但有,还挺多呢,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眯眯地道:“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贺焰飞忙道:“今天是光棍节,二科的单身男士们晚上要出去集体活动,您去不去?”

    王思宇正愁没机会打探消息,再说这也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忙点头道:“好啊,集体活动还是要参加的。”

    贺焰飞听了很是高兴,忙记下王思宇的电话号码,并约定晚上八点钟在新世纪娱乐广场门口集合。

    吃过晚饭,王思宇接到陈波涛的电话,陈波涛约他去打台球,王思宇赶忙拒绝了,说晚上有正事,陈波涛误会了,就说:“忙正事要紧。”随后淫笑着挂断电话。

    等到七点半,就下楼打车赶到新世纪娱乐广场,这家娱乐广场是新开的门面,在和平区景阳路三十三号,看来生意还不错,离老远就能听到狼嚎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出租车刚刚停在道边,贺焰飞就跑过来拉开车门,王思宇在心里赞了一声,这小伙子倒还机灵,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提携一下。

    两人走到门口,六七个二科的科员就呼啦一下围过来,纷纷叫王主任好,这些人都是二十五六岁,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机关小青年,都没有经过太多的打磨,也就没有多深的城府,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下班时间,大伙别客气,晚上玩得尽兴点。”

    众人纷纷称是,簇拥着王思宇往歌厅里面走,他们之前已经订好了包间,王思宇推门进去后,发现这里装修得很漂亮,主体色调是温馨浪漫的粉红色,里面的设计绚丽而不凌乱,舞池很宽敞,三个迷你餐桌摆在环形的绕壁沙发前,上面已经摆上了啤酒和果品。

    坐好后,服务员走进来,贺焰飞就冲着王思宇嘿嘿地笑,王思宇明白他的意思,就点头道:“大伙随意,就当我不在。”

    众人忙哄笑道:“那可不成,今儿是光棍节,领导就算不起带头作用,也得来个与民同乐。”

    王思宇打了个哈哈,就道:“好吧,今天就听大伙的。”

    贺焰飞赶忙站起来,走到服务员身边,对着她耳语几句,服务员点头出去,不大一会,十几位穿着暴露的小姐就排队走了进来。

    王思宇随便点了一个,众人这才开始挑选,不大一会,音响放上,大伙就边喝边玩,掷色子喝啤酒唱歌跳舞,刚开始因为有王思宇在场,这些人多少还有些拘束,但喝了两瓶啤酒以后,大家就开始放松起来,见王主任正笑眯眯地和身旁的小姐丢色子,大伙就各自把着小姐,或唱或跳,这屋子里的气氛就渐渐热闹起来。

    王思宇和那个小姐玩了一会掷色子,就把她支到一旁,拉着坐在旁边的贺焰飞聊天,他心里很清楚,贺焰飞在这群人里威信挺高,他对自己这样殷勤,绝对不是平白无故的,那小子心里肯定也是有想法的。

    还真让王思宇猜对了,贺焰飞确实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向新来的领导靠拢,反正他一个小科员,没有谁会注意,不怕站错队,他见王思宇这么年轻就当了副主任,肯定大有来历,趁他立足未稳的时候投靠过来,以后自然好处多多。

    这就是科员的优势,不怕跟错人,而那些科长副科长们则不同了,他们是最怕站错队的,所以一切都要等情况明朗的时候,才能选择阵营。

    通过和贺焰飞的聊天,王思宇基本了解了督查室的一些基本情况,也查到了下午梁桂芝对自己态度冷淡的症结所在,和猜测中的差不多,督查室前任副主任外放之后,梁桂芝就打算在三个副调查员中提起一个来,这件事情已经在督查室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三个副调研员也拼命地积极表现,希望能争取到这一职位。

    没想到事情突然起了变化,上面居然空降下来一个年轻干部,这就让底下这三位副调研员心里不服,梁桂芝的心里也不舒服,因此才有了今天下午的那一幕。

    王思宇不禁苦笑,这次提副处虽然省了半年的时间,但副作用也不小,无缘无故得罪了顶头上司和三位同僚,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要是其他两位副主任也完全倒向刘桂芝,那自己的境况可就大大不妙了,虽然人家有可能碍于面子,不见得非得整治自己,不过随便丢个冷板凳过来,自己就得耽误几年。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靠打招呼进来的人,若是没点过硬的本事,底下的反弹肯定是有的,王思宇现在知道想得太多也没用,只能靠争取机会表现自己,让所有人都能够承认,自己有这个能力当好督查办的副主任。

    王思宇还想打听下督查室里这几位头头脑脑的底细,但这些就不是贺焰飞所能了解的了,在拐弯抹角地试探了几句后,王思宇知道他确实也不清楚,省里的情况和市里县里是不同的,县里要是谁有背景,不用人问,他自己就扯着嗓子嚷嚷出来了,市里的尽管想隐藏,却藏不住,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来,而省里则不同,所有人都把背景藏得死死的,即便是共事多年,也不见得搞明白对方的靠山。

    贺焰飞在聊天的时候也试探性地问了几句,他此时也想摸摸王思宇的底,那哪里能摸得到,王思宇只是微微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点头道:“喝酒,喝酒。”

    大伙玩得正欢畅时,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科员满脸是血地跑了进来,他身后呼啦下追进来一帮人,这些人都穿着黑恤理着小*平头,一看就知道是社会上的混混。

    这时候就没啥可讲的了,在小姐们的尖叫声中,屋子里顿时打成一团,贺焰飞原本还想来个舍身护主,可见王思宇干净利索地放倒两个小痞子后,嗷嗷叫着往前冲,不禁傻了眼,这时候他才明白,感情这位新来的王主任还是个金牌打手,他赶忙顺手拎着一个啤酒瓶子,跟在王思宇的身后往前冲。

    王思宇今天打架的状态特别好,转眼间又干倒一个,这拳有劲,打得那家伙鼻口窜血,正兽血沸腾时,冷眼瞧见贺焰飞拎着酒瓶愣愣地盯着自己,他赶忙醒悟过来,做人要低调,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主任,要注意领导形象,此时,他见科员们已经稳稳占了上风,就悄悄地躲在人群里打黑拳踹黑脚,开始低调揍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两伙人正打得热闹,包房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从外面冲进一群身穿保安服装的人,这些人各个身材魁梧,手里都拿着警棍,闯进屋后,直接分开打斗的双方,大声吆喝道:“不许动……都不要动,谁都不许在这里搞事!”

    小痞子们本来都已经吃了大亏,好几个正躺在地上呲牙咧嘴直哼哼,剩下的几个虽然很能打,但架不住科员们人多,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此刻见来了台阶,就先停下手,将地上的同伴扶起来,一个个怒目圆睁地看着督查二科的科员们。(-)

    这时科员们也见好就收,纷纷停了手,众人都在心里暗叫侥幸,要不是那些混混们喝多了酒,手脚反应比平时慢半拍,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这些人了。

    这时候,门口咳嗽一声,随后一个面色和善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走进来,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他见这两伙人的打扮,心里就有了计较,以为那些混混是故意来捣乱砸场子的,于是冲着那些人拱拱手道:“各位老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这家歌厅的老板,免贵姓包,大家给个面子,不要闹了好不好?”

    那些混混这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科员们也互不相让,据理力争,两边的人就开始各说各话,火药味十足,那位包老板怕场面再度失控,就先把那些小混混劝回自己的包间,接下来,他就开始在两间包房里跑来跑去,不停地做着调解工作,他这店新开业不久,最怕惹出麻烦来,所以开出条件,只要两边同意和解,他愿意免单,至于包房里损失的物品,他也不去追究。

    督查室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刚才那位科员伤得并不重,只是鼻子被打破,经过仔细询问,他们也把事情弄清楚了,其实刚才的冲突还真不怪那些小痞子,那位叫李佑民的科员刚才的酒喝得有点多,出去找刚刚陪他的小姐,结果在女厕门口认错了人,把人家的马子从后面拦腰抱住,这才搞出了误会。

    贺焰飞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抱怨道:“你这家伙眼睛长到屁股上去啦,连个大活人都能认错!”

    李佑民这回得了空闲,拿餐巾纸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摇头分辨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她俩都穿黑色连衣裙的,身材也差不多,换了你也得认错。”

    贺焰飞还想奚落他几句,却见那位包老板推门走了进来,满脸无奈地摊开双手,皱眉道:“各位,事情恐怕挺麻烦的。”

    原来对方的人坚决不同意和解,非要让李佑民掏出一万块钱,作为精神损失费,不然就死磕到底。

    李佑民这回又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嚷嚷道:“干到底就干到底,谁怕谁啊。”

    王思宇皱皱眉头,这种事情他不想出头,抬手叫过贺焰飞,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让他跟着包老板过去谈判,但不要露底,别让对方知道大伙是省委机关的人,免得造成不良后果。

    贺焰飞连连点头,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领导面子上肯定挂不住,轻声道:“主任,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贺焰飞自信满满地过去后,险些磨破了嘴皮子,事情也没有谈拢,对方的气焰很是嚣张,硬是要一万块钱才能了事,少一分都不成。

    两边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那些小痞子先失去了耐心,他们见歌厅的保安一个个拎着警棍在眼前转悠,就明白歌厅方面在怀疑他们是来捣乱的,此时再打架是不成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混混中的老大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过了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景阳路派出所的所长接到报案,带着几个民警赶到新世纪娱乐城。

    那位所长先到小痞子那间包间坐了一会,几分钟之后,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踹开这间包间的门,拿眼睛在众人中扫了一圈,随后冲旁边的民警努努嘴,那位民警就叉着腰大声喊道:“敢在公共场所闹事,你们涉嫌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都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

    众民警正打算过来带人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位科员突然一声不吭地站出来,快步走过去,附在那位所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位所长的脸上当即露出吃惊的表情,皱着眉头望了望那位科员,赶忙冲民警们摆手道:“等等,可能有误会。”

    随后两人并肩走到包间外面聊了一会,再回来时,那位所长就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地道:“误会,都是误会,两边都是朋友,一会我让小五他们做东,在美华大酒店摆几桌,大伙出去坐坐,算是给各位赔罪。”

    这时一个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小*平头从外面走过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杵在门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众科员就都把目光转向王思宇,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他是不想跟黑道的人扯上半点关系,黑白两道,各有各的路,虽说难免会有交集的地方,但这种交集越少越好,否则后患无穷。

    贺焰飞瞄见王思宇摇头,就赶忙招呼着大家买单走人,大伙就簇拥着王思宇走出包间,向楼下走去,李佑民这时还没消气,嘴里轻声嘟囔道:“什么狗屁所长,跟些混混称兄道弟。”

    旁边立时有人接茬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没听现在外面怎么传的吗?财政是爹,银行是妈,管土地的是霸王,工商税务两条狼,电老虎水阎王,公检法司是流氓,白衣天使黑心肠,人民教师像蚂蝗。”

    王思宇听了这话,忽地停下脚步,皱眉道:“打击面太广啊。”

    他不往前走,这些人就都站在原地不动,拿眼睛瞪着刚才说话的小科员。

    那科员吓得一吐舌头,忙笑嘻嘻地道:“王主任,这都是外面传的,我不过是说着玩。”

    贺焰飞赶忙给他使了个眼神,低声道:“别胡说八道,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啦?这种话怎么好乱说。”

    众人走到外面,王思宇冲贺焰飞使了个眼色,之后独自站在道边吸了一根烟,贺焰飞会意,把其他人叫到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嘱咐他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讲出去,咱们是无所谓,别影响领导的形象,众人连声说是,这时就有人忍不住低声赞叹道:“王主任身手真好,太赞了。”

    贺焰飞吓了一跳,赶忙揪着那家伙的耳朵走到一边,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单独提醒了一番,那人赶忙保证不乱说话,他这才笑呵呵地跑到王思宇身边,轻声道:“主任,都交代好了,您放心。”

    王思宇微笑着轻轻点头,暗想这个贺焰飞还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头脑灵活一点就透,自己刚到督查室来,人地两生,还真需要这样的人来做帮手。

    当然,另外一个小伙子看起来也不错,他把目光投向刚才平事的那个年轻人,王思宇留意到,在这些人中,他是最低调的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但从刚才那位所长前倨后恭的模样,就知道这人后面的关系很硬。

    贺焰飞是开车来的,他把车子发动后,就打开车门,执意要送王思宇回家,王思宇推脱不过,只好微笑着坐上副驾驶位,轻轻关上车门,这辆乳白色的马自达2就在马达的轰鸣声中钻出辅道,汇入主道的车流之中。

    王思宇摇开车窗,望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轻声道:“刚才那个科员叫什么名字?”

    贺焰飞按了两声喇叭,超过前面的车,轻声道:“邱兆官,调到二科还不到两个月,挺合群的,一般的活动他都参加,只是平时不太爱说话,也不出头,没想到今天倒露了一手。”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轻声道:“省城的水很深,低调一些是对的,你们平时好好相处。”

    贺焰飞忙点头道:“好,主任,我听你的。”

    王思宇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也不能盲从,对的就听,不对的可以不听嘛。”

    贺焰飞见王主任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心中顿时一喜,忙岔开话题,轻声道:“主任,听歌吗?”

    “好吧!”王思宇抱着膀子做闭目养神状,该随和的时候随和,该端架子的时候还得端架子,王思宇现在有意识地在培养自己的领导艺术,之前他多次在用命令的语气试探贺焰飞,结果让他很满意,这个贺焰飞把底线放得很低,看来是打算真心投靠,这样慢慢踩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很好用的马前卒,只是这期间需要一个过程,以及适当的节奏。

    贺焰飞打开车内音响,放出一首节奏明快的歌曲,王思宇知道这首歌是那位名叫胡可儿的歌手唱的,她最近星途坦荡,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已经红得有些发紫了。

    听着歌曲,贺焰飞把车开得飞快,只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把王思宇送到省电视台家属楼下,两人站在车边聊了几句,王思宇就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轻轻道:“不错,好好干!”

    贺焰飞得到了王思宇的认可,心中高兴,连连点头,他一直站在车边,手里把着车门,目送着王思宇走进楼道,才哼着歌坐进驾驶室,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小车掉过头来,向小区外驶去。

    接下来几天,王思宇都是在一边熟悉业务,一边和底下的科员们交流感情,虽然光棍节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人提起,但许多人还是听到了那些小青年对王思宇的评价,“为人仗义,敢打敢拼。”

    这八个字的评语有些不伦不类,当他们往细处追究时,那几个人却讳莫如深,除了嘿嘿低笑之外,一个字也不肯向外透露。

    督查室的那几位副主任和副调研员们也已经敏锐地发现,王思宇竟然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赢得了不少年轻人的喜欢,这让他们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大家并不以为意,毕竟,梁主任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的,从梁桂芝对王思宇冷漠的表情里,他们已经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新来的副主任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夹包走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些中层们就开始对王思宇敬而远之,除了见面点点头外,其他的时间很少会到王思宇的办公室里来走动,王思宇也不急于和他们搞好关系,只是专注于走下层路线,他在抽屉里塞了几条好烟,桌面上也摆了上好的茶叶。

    没过多久,王思宇的办公室就开始热闹起来,不但二科的年轻人喜欢到他这来坐坐,就连一科的科员们也时常到他这来蹭一包烟,喝一杯上好的碧螺春,听王主任讲上几段三国演义里的精彩情节。

    只是那位邱兆官却极小心地和王思宇保持着距离,但偶尔,王思宇还是能从他闪烁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好感,对王思宇而言,这就足够了。

    他这里风平浪静,另一处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没过几天,玉州市东湖区忽然迎来了一次官场大地震,先是政法系统大调整,许多业务骨干或被调离,或被停职,湖东区公安分局孙局长也被撤职查办,他在戴上手铐的那一刻,只说了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对不起小伟了,要不是我把他拉下水,他也不会走上绝路。”

    通过专案组的讯问,这位从警多年的老公安老老实实交代了问题,大富豪娱乐广场的老板杨大富利用金钱美色拉拢一大批官员下水,为他从事不法经营充当保护伞,根据他的供述,专案组顺藤摸瓜,继续扩大战果,一周之后,东湖区的区委书记和组织部长双双被调离,常务副区长被就地免职,隔离审查。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宛如一颗深水炸弹,虽然杀伤力极大,但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没有一家媒体对此事进行报道,这段时间媒体报道的热点主要集中在大富豪娱乐广场老板杨大富身上,他因涉嫌强*奸、组织卖淫,赌博,贩毒,等多项罪名被公安机关批捕。

    王思宇是在周四的晚上从方如海那里得到这些的消息,他知道专案组已经收网了,此事处理完毕,赵素娥的案子将会被推翻重审,当然,和这次的官场地震一样,全过程都将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进行。

    在这一回合的较量中,方家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方如镜利用大富豪娱乐城作为突破口,打响了他入主玉州来的第一枪,干净利落地将侯副省长在东湖区的势力彻底清除掉,也将方家与侯家的争斗从幕后摆到台前。

    王思宇清楚地记得,在他与方如海第一次吃饭时,方如海就曾经以极刻薄的语言讥讽过侯副省长,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方家和侯家之间积怨颇深,由来已久,方如镜年初的上位,就是因为有人要利用这把利剑,洞穿侯副省长的胸膛。

    从方如海低沉的语气中,王思宇清醒地认识到,这其实只是一场较量的开始,而非是结束,侯副省长曾经在玉州做过四年的市长外加三年的市委书记,他对于这座省会城市的控制度极高,虽然方如镜的背后,有李红军省长作坚实的后盾,但要想彻底地击败侯副省长,绝非易事,也许用不了多久,方家就会迎来侯家疯狂的反击。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从床边站起,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外面望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普通人看起来,这座城市如同花园一样的美丽,但对于官场中人来说,这里却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他忽然生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通过这件事情,他对官场中的争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无比凶险的暗流,稍不留神,就会被无情地吞噬。

    站在窗前默立良久,王思宇才缓缓走进书房,打开台灯,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张居正大传》,静静地看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09: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三章

    周五的下午两点半,省委督查室的楼道里很冷清,半天也不见有人经过,除了王思宇的那间办公室的房门微微敞开外,其他的办公室房门都是锁着的。(-)

    十分钟后,卫生间里忽地传来一声咳嗽声,随后是哗哗的水声,过了一会,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的王思宇,面色凝重地从里面走出来,虽然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但空旷的走廊里还是响起一阵‘哒哒’声,王思宇拉开办公室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这两天督查室的任务很多,除了王思宇之外,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

    梁桂芝手下的大红人,督查室副主任朱建昌带队去参加由省委督查室,省政府督查室、省环保总局、省监察厅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到全省各地市进行主要污染物总量减排工作的督察核查,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回不来。

    另外一位副主任肖冠雄与几位副调研员也很忙,他们刚刚结束对市内各区招商引资项目进展情况的督察,就在今天上午接到新的任务,早晨十点多钟就又离开办公室,带着余下的几组人分赴各地,督察全省县域经济现场会精神贯彻落实的情况。

    梁桂芝这些天的心情似乎很糟糕,脸色里透着一丝苍白,总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时常在讲话的时候突然走神,脾气也比平时暴躁许多,这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她越是这样,众人就越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这位女强人,所以大家都巴不得在这时候出差,免得成了领导的出气筒。

    王思宇也不例外,这几天他言谈举止加倍小心,唯恐被对方揪住小辫子当众整治一顿,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他也想找个由头出去转悠些日子,过过当钦差大臣的瘾,可惜梁桂芝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吃过午饭,梁桂芝在几间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之后,她自己也领着秘书急匆匆地离开了,诺大个督查室里除了接电话的内勤外,就剩下王思宇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看家护院,自打王思宇来到督查室后,如没有特殊情况,梁桂芝根本就不和他朝面,即便是在走廊里遇到,她也从不拿正眼瞧王思宇。

    这无疑是一种很明确的信号,现在,几乎督查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梁主任对新来的王副主任有看法,还不是一般的看法,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不满情绪。

    于是,这些天往王思宇这边走动的年轻人已经少了很多,每次王思宇端着茶杯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众人也都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眼神里露出复杂的目光,即便是贺焰飞,也开始渐渐疏远他了,毕竟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在人际交往中,人们都习惯于锦上添花,敢于雪中送炭的,实在是太少了。

    王思宇的下层路线,没走多久,就已经宣告失败,他现在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就是孤立无援,督查室的这间办公室,已经是最冷清的房间了,在机关单位里,哪间办公室里没了人气,就基本上可以断定,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没了前景。

    很不幸,刚刚来到新单位,王思宇就被列为本年度在五楼办公的人中,最没有希望的两个副处级领导之一,另外一个前景不佳的领导,是楼层东侧厅机关服务中心的赵副处长,老爷子明年退休,为领导们服务了大半辈子,也没把处字前面那个‘副’字去掉,主要是他太老实了,不敢去找领导哭闹撒泼。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梁桂芝这种做法,显然已经说明,她不仅仅是对王思宇这个空降兵不感冒,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原因,但王思宇想来想去,也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两人之前隔着几百里地,即便是王思宇想得罪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那也得有机会才成啊。

    要说是来了之后出的问题,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自从调到省委督查室以后,王思宇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在底下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情绪,一直安分守己,韬光养晦,根本没有可能惹到这位顶头上司。

    况且,梁桂芝可是副厅级干部,在省委要害部门任第一责任人,按常理来说,她做事应该四平八稳,即便是对某人有看法,也不会轻易让人看出来,这样反常的举动,只能说明问题很严重。

    王思宇实在是想不通,于是皱着眉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烟灰缸,把里面满满的烟头倒进垃圾桶里,这才坐回椅子上,拿起一张华西晨报,‘哗啦啦’地抖动一下,心不在焉地看了几行,就把报纸卷成一个纸袋,随手丢到垃圾桶里。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放一放,时间久了,真相自然会跳出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他现在的日子不太好过,但是从梁桂芝最近的表现上来看,这位女强人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估计也遇到麻烦了,这让王思宇心里多少得到了点安慰。

    王思宇坐在办公桌后,翻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梁桂芝的头像,那是一个披头散发嚎啕大哭的形象,王思宇提笔在那张头像下面做了注释:“人品问题。”

    精神胜利法果然是好东西,拿着这张纸看了半天,感觉念头通达不少,胸中一股不平之气终于消失殆尽,王思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水,把茶杯放下,伸手将面前这张白纸揉成纸团,丢到垃圾桶里。

    最近他的飞刀功夫没有见长,依然很少能扎到苹果,但丢起纸团来,倒是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快到下班的时候,刘天成打来电话,说要请客,他在赵素娥这件案子里面立了功,得到上面的重视,市局打算对他进行重点培养,再过几天,刘天成就要调到东湖区前进派出所当副所长,他自然知道,这还要感谢王思宇从中牵线搭桥,不然这等好事哪里能轮到他的身上。

    而且,刘天成心头雪亮,这位结交不久的,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很有能量,王思宇越是低调,刘天成就越是觉得他高深莫测,能够交到这样一位有本事的朋友,对自己将来的发展会有莫大的帮助,所以,刘天成很想加深与王思宇之间的感情。

    王思宇在知道他要提升后,赶忙道了几声恭喜,刘天成则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了句:“王兄,多谢了。”

    王思宇摆弄着桌上的签字笔,微笑着推辞道:“天成,你的心意我领了,咱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你年底可能就要结婚了,用钱的地方多,就不要破费了。”

    刘天成赶忙压低声音道:“王兄,说出来你不要取笑我,正好娜娜她们公司晚上有饭局,娜娜跟着去,她负责买单,咱们就去那吃,回头把发票一起交给她,隐湖集团买单,不吃白不吃。”

    王思宇听后哈哈一笑,点头道:“那成,这样的饭局吃得有意思,不过不会出事吧?”

    刘天成嘿嘿笑道:“她们那公司每年招待费海去了,这点票子肯定没事。”

    王思宇登时来了兴致,摸着下巴道:“这和吃白食差不多,嗯,有意思,好,那晚上就大吃一顿,咱别给隐湖集团省钱。”

    两人在电话里嘿嘿地淫笑几声,接着又闲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下班后,王思宇出了省委大院,在路上拦了一辆红色捷达车,坐上车以后,直奔两人约定的东湖国际大酒店方向驶去。

    王思宇坐在副驾驶位上,摇开车窗,把头探向窗外,盯着远处鼓楼那高耸的塔尖,这时再看去,那塔尖就如高不可及的权杖,在夕阳的照射下,挑动着几抹血色的残云。

    王思宇默默地注视着那高耸入云的权杖,心中升起一种幻觉,似乎只有将它牢牢握在手中,才能真正改变自己和其他人的命运,对于方家与侯家的对决,王思宇充满了担忧,毕竟,方如海一家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太重了,王思宇不希望看到他们失败。

    在官场上的失败,有时候会很残酷,轻者倾家荡产,锒铛入狱;重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那种惨状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只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实在是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办法加入到这种博弈之中,虽然他很想为方家尽一份力,甚至有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方家的一份子,但他目前仍没有入局的资格。

    这让王思宇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就像人们时常说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车子路过育才实验小学附近,王思宇突然发现,前方十几米处的马路中间,正站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这女孩约有五六岁光景,年纪虽小,脸蛋却极如粉雕玉琢般,极为精致,头上梳着漂亮的发髻,此时来来往往的车辆飞快地从她身边驶过,小女孩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站在原地哇哇大哭,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出租车飞快地从女孩身边驶过,王思宇瞥见小女孩脸上挂着的两串泪光,心里顿时一沉,他知道,女童此刻的处境很危险,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本来车流就多,加上出租车司机想多拉活,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女孩若是沉不住气,乱跑一气,很容易出现交通事故,王思宇赶忙冲司机喊道:“师傅,请在道边停车。”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司机降下车速,把车缓缓地停到路边,王思宇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丢给他,来不及等司机找钱,就赶忙推开车门,从里面跳了出来,啪地一声关上车门后,转过身子,沿着道边向回跑去。(-)

    几分钟后,躲过几辆飞速驶过的小车,王思宇终于奔到小女孩身边,从后面一把抱起她,这时心里才算松了口气,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刚才因为怕惊动女童,出现意外情况,所以他一直没有喊话,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接近她,这时大功告成,身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想这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大人这么粗心大意,竟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走路回家,这要是出了事情,可怎么得了。

    小女孩正扬着脖子哭得起劲,忽地被人从身后抱起,也是吓了一跳,赶忙抽噎着转过小脸来,当她看到王思宇的面孔后,竟忽地呆住了,嘴里发出‘咦’的一声,遂拿一对小手揉揉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眨巴眨巴漂亮的睫毛,直勾勾地盯着王思宇,漆黑发亮的眸子里竟透出一丝不信和惊喜,破涕为笑地道:“你是舅舅?”

    王思宇没有理会小女孩的询问,他的心思此刻全在身前疾驰而过的小车上,他抱着女童在车流中走走停停,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返回路边,王思宇弯腰把女童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帮她把滑到一旁的书包带重新整理好,接着和声细语地问道:“小朋友,怎么不走人行道啊,这样子走路太危险了!”

    小女孩没有说话,先是慢慢地后退几步,随后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拿手指放在唇边,摸了两下,似乎鼓足了勇气,拉着长音奶声奶气地道:“舅舅,我不是别的小朋友,我是瑶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王思宇听她两次喊自己舅舅,也不禁一怔,这时拿眼睛仔细打量这女童,心中陡然一动,忽地想起一个人来,这小女孩的鼻子以上部分,长得倒和廖景卿有几分相似。

    他刚想发问,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喊声,“瑶瑶,瑶瑶……”

    王思宇转身望去,却见一个女大学生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跑来,跑到近前,她刚刚看清王思宇的容貌,忽地张大嘴巴,嘴里发出‘啊’的一声,登时吓得面色苍白,牙关‘格格’地磕了半晌,才拿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王思宇,“你……你……你不是死了么!”

    王思宇心头雪亮,这孩子十有**是廖景卿的女儿,看来这位女大学生也认错人了,把自己当成了廖长青。

    瑶瑶听了,大为不满,拿眼睛瞥了那女大学生一眼,就伸出白嫩的小手,扯着王思宇的袖子,大声抗议道:“家教姐姐,你不要乱说话,妈妈说了,舅舅是出远门了,他没死,舅舅永远都不会死的……”

    王思宇冲女大学生眨眨眼,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随后低下头,冲瑶瑶道:“瑶瑶,快跟家教姐姐回家吧,舅舅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以后舅舅再回去看你,好吗?”

    瑶瑶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扯着王思宇的袖子,把身子扭来扭去,嘟着小嘴撒娇道:“不嘛……不嘛……舅舅跟我一起回家吧,家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你的大照片,有那么大。”

    她拿手夸张地比划着,王思宇此时已经确定无疑,这孩子必是廖景卿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女大学生这时才缓过神来,长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太像了。”

    随后她缓缓走过来,蹲下身子,抱起瑶瑶,轻声道:“瑶瑶,以后家教姐姐来晚了,不许到处乱跑,就在学校门口等姐姐,好吗?”

    瑶瑶还在生她的气,就撅起嘴巴哼了一声,把小脸转向别处,半晌,才悄悄拿眼去望王思宇,见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瑶瑶这才高兴地拉着长音道:“好吧!但我有一个条件……”

    女大学生微微一愣,轻声道:“什么条件啊?”

    瑶瑶拿手指着王思宇道:“我要舅舅跟瑶瑶一起回家。”

    女大学生咳咳地咳嗽几声,冲王思宇笑了笑,赶忙拉着瑶瑶的手往回走,这时瑶瑶却不干了,又开始大吵大闹起来,“舅舅……舅舅……”

    王思宇见状,赶忙快走几步,上前拿手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凑到瑶瑶的耳边低声道:“舅舅还有要紧事情去办,以后舅舅会去看瑶瑶的,瑶瑶要听家教姐姐的话,知道吗?”

    瑶瑶用力地点点头,随后伸出手指道:“拉勾!”

    王思宇和她勾了手指,这才笑眯眯地挥挥手,冲她眨了下右眼,瑶瑶也冲王思宇眨了一下眼睛,随后一蹦一跳地跟着女大学生向前走去。

    看着两人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瑶瑶上了车后,兀自把身子转过来,趴在车窗上,冲王思宇用力摆手。

    王思宇也远远地冲她挥挥手,见出租车开远,这才皱着眉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深吸一口,陷入沉思当中。

    他和廖长青长得的确很像,这在很久以前,王思宇就已经知道了,但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太多了,这应该只是个巧合,但今天瑶瑶的反应,却让他生出一种疑虑,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会不会有另外的一种可能?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心头一颤,浑身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廖景卿可是他当年的梦中情人之一,这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财叔的话肯定是靠不住的,那种私密的事情,那个人自然不会到处张扬,不会每桩事都会跟家里坦白,或许,连他自己都被蒙在鼓里也说不定。

    二十分钟以后,王思宇打车来到东湖国际大酒店门口,刚刚停下车子,就见五六辆高档轿车从道边拐过来,门口的几个服务生飞快地跑过去,待轿车停好后,赶忙微笑着打开车门。

    王思宇走进玻璃旋转门,来到气派的一楼大厅,这里的场地很宽敞,装修得富丽堂皇,红地毯两边的女服务员都穿着黑色天鹅绒烫金绣花旗袍,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见王思宇进来,几乎是同时鞠躬道:“先生好。”

    王思宇拿眼睛在这些服务员身上扫了几圈,不禁有些失望,刚刚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几句地道的美式英语对话,王思宇不禁感到有些好奇,赶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后望去,却发现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

    这些人均是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其中有两个老外,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妇,男的一派学者打扮,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女的则更像是企业高管,嘴里不停地说着夸赞的话,大体意思是玉州的投资环境很好,他们会重视和隐湖集团的项目合作,共同开拓国际市场。

    王思宇抱着膀子站在原地,脚尖微微点地,看着这些人从面前经过,其中两个老外身边的一个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女人身材高挑纤细,身上穿着大红风衣,脸上的皮肤很白净,只是看不清长相如何,因为她的脸上戴着一副墨镜,但看起来气质真是相当的不错,高傲中带着一股子泼辣劲。

    “野性难驯的胭脂马!”不知怎的,王思宇在心中给出这几个字的评语。

    正瞧得入神间,忽见人群中有人冲他悄悄挥手,王思宇见那人正是刘天成的女友娜娜,赶忙微笑着点头示意。

    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王思宇掏出来低头一看,却是陈波涛打来的,接通后里面传来陈波涛兴奋的声音,“小宇,我把那块表给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钱?”

    王思宇走到门边,微笑着摇头道:“那我哪知道,几千块应该有吧!”

    “几千?疯了吧你,那可是江诗丹顿!”陈波涛不满地道。

    “啥牌子那也是手表,不是名车。”王思宇拿着手机转过身子,望着酒店门外泊着的各式豪华轿车,不以为然地摇头道。

    陈波涛压低了声音道:“五万啊!”

    王思宇听后大乐,不禁轻声嘀咕道:“发财了,发财了!分赃,我三万你两万……”

    陈波涛嘿嘿笑着道:“我三万你两万才对,想什么呢!”

    两人正说得开心时,刚才那群人已经走到电梯口,那对老外身边的女士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抬手轻轻向上推了推墨镜,拿冰冷的目光瞄了远处的王思宇一眼,随后转过身子,以极为流利的英语讲道:“史密斯先生,你们先过去,我有点事情,稍后再来。”

    那位学者模样的老外忙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讲道:“号德……号德……”

    这时电梯打开,一群人走了进去,而那位穿着大红风衣,戴着墨镜的女士则迈步向王思宇这边走来,脚下响起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如镜面般光洁透亮的地砖上,游过一道纤长火红的身影。

    王思宇和陈波涛争了好一会,最终敲定一人分两万,剩下那一万当做活动经费,用来做公款吃喝,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转过身子,忽地发现那个穿大红风衣的女人正站在面前,墨镜后面,那双眼睛正在自己脸上细细打量,王思宇不禁微微一愣,轻声道:“你好,有事?”

    那女人点点头,轻声道“先生,我手机没电了,能把手机借我用下吗?”

    “蹩脚的借口。”王思宇在心里嘟囔一句,微笑着把手机递过去,那女士接过手机,在上面拨了一串电话号码,随后拨过去,拿在耳边听了一会,似是无人接听,女人随即挂断电话,把手机递过来,轻声道:“谢谢。”

    王思宇淡淡地回了句:“不客气。”

    在女人打电话的时候,王思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胸前,不为别的,只是那左胸上一直在震动,看来,女人并没有掩饰的意思。

    这算什么?红果果的勾引?

    王思宇的眼中瞬间划过一道光彩,说句心里话,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察觉到王思宇眼里那瞬间闪过的兴奋,女人脸上露出一丝酷酷的笑,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王思宇的目光从她小巧的鼻梁滑向腮边,她的嘴角上分明有一颗美人痣,不大,但很醒目,看起来有些性感妩媚。

    女人缓缓转过身子,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地一起向电梯走去,王思宇稍稍放慢了步子,欣赏着前面的款款身姿,从纤细的鞋跟一直向上,掠过美腿翘臀,最后落在那头飘逸的秀发上。

    王思宇的心情也开始飘逸起来……

    进了电梯后,女人点了十七楼,而王思宇则按了十五楼,当电梯抵达十五楼时,王思宇刚刚迈步走出,就听电梯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王。”王思宇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随后转过身子,在电梯合上的瞬间,他似乎能看到女人嘴边微微翘起,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电梯缓缓合上后,女人嘴边的笑意渐渐变得森冷,眼中流出一股浓浓的恨意。

    “有艳遇?”王思宇的内心蠢蠢欲动,摸着下巴走到楼梯口的一面镜子前,拿手把被风拂乱的头发向两旁拨拉拨拉,细心地捯饬一番,又整理下衣领,这才咳嗽一声,换上一副庄重沉稳的面孔,背起手,转身走向约好的包间。

    刘天成点了一桌子的好菜,东坡肘子、樟茶鸭子、糖醋黄河鲤鱼、九转大肠、油爆双脆、花团锦簇、铁板素心茄子,又叫了两瓶洋河大曲,两人敞开肚子吃吃喝喝,大快朵颐。

    中间娜娜抽空进来过一次,陪两人说了几句话,王思宇就忍不住向她打听道:“那位穿着大红风衣的女人是谁?”

    娜娜笑道:“是公司新聘用的总裁助理,听说是刚从美国回来的。”

    “刚刚从美国回来的?”王思宇忽地收起脸上的笑容,喷着酒气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火后深深地吸上一口,吐着烟圈道:“不会是姓唐,叫唐婉茹吧!”

    娜娜听后不禁微微一愣,轻声道:“王哥,你咋知道的,你们认识?”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把桌上的酒杯提起来,仰起头来,将里面剩下的半杯白酒一饮而尽,他在心里不禁暗自叹息,本以为是场艳遇,没想到啊没想到,冤家路窄,居然是仇家打上门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按照邓华安的猜测,唐婉茹,也就是柳大元的老婆,极有可能就是前段时间请私家侦探秘密调查王思宇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躲在幕后向王思宇放冷箭的人,正是由于她的存在,王思宇才担心张倩影会有危险,所以将她悄悄送到京城出去躲一段时间。(-)

    可以说,这个人一直都是王思宇心头的一根刺,不拔掉它,始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因为他不清楚,这个人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上次的刺杀事件虽被证明是虚惊一场,但假如对方真的对他动了杀心,那即便是王思宇再怎么防备,也难免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找出这个人来,王思宇就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不过现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假如唐婉茹真是那个躲在幕后算计自己的人,那她现在的威胁就已经小了很多,毕竟她已经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从幕后来到前台,并且,虽然只有一面之缘,王思宇还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尽管这个女人有些傲慢,有些桀骜不驯,但她绝对不是个做事完全不计后果的疯子,只要她能按照规则出牌,王思宇就没有什么可以太过担心的了,他当然不会相信,自己会斗不过一个女人!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直摇头,暗道还真不能掉以轻心,那位顶头上司不也是个女人么,不照样把自己吃得死死的,还真不能低估女人,尤其是那些站在男人堆里都显得出类拔萃的女人,更是不好惹,另外,一个漂亮的女人背后,有可能会站着一群很有能量的男人,自己若是自大轻敌,倒很有可能在阴沟里翻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最重要的是,摸清对方的底细,看看她手里到底有什么牌可以打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王思宇想起对方用来对付自己的办法,不禁摸着鼻梁笑了起来,或许,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给陈波涛打了过去,两人轻声地交谈着,而出租车司机似乎对谈话的内容也极感兴趣,在旁边听得眉飞色舞,当王思宇挂断电话后,他手里把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的路面,饶有兴趣地道:“现在调查公司的生意挺火哈,等再赚几年钱,我就把营运执照卖了,也开一家小侦探社,开出租这活太没劲了……”

    王思宇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随手摇开车窗,将目光投向窗外,一边听着出租车司机的唠叨,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转动,琢磨着如何与这两个女人斗法,一个梁桂芝都够头疼的了,现在又从半路上杀出个唐婉茹,王思宇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很差,或许,改天应该去趟古华寺,上上香,转转运。

    或许是因为白酒喝得多了些,王思宇感觉脑子里的反应速度比平时要慢上许多,一直到出租车开进小区,他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毕竟,太下作的办法,他还不屑为之,但这世上最有效的办法往往都是最下作的办法,按规则出牌限制太多,效果通常都不太好。

    回到家里,先是洗了个热水澡,躺在浴盆里接了方如海的电话,原来方晶吵着闹着让方如海为王思宇添置一台新电脑,以方便他们聊,方如海被女儿磨得没法,只好让司机明天去中关村选一台来,他嘱咐王思宇上午一定在家,王思宇笑着说好。

    这边电话刚刚挂了不到三分钟,手机上就传来一阵轻柔甜腻的语音提示,“死小宇……臭小宇……死小宇……臭小宇……”

    王思宇赶忙把手机接通,眉开眼笑地道:“嫂子,今天怎么这么乖,想起给老公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咯咯’地一阵娇笑,随后手机那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半晌,张倩影那如丝绸般柔滑的声音才在王思宇的耳边荡起,“人家想你了呗!”

    王思宇静静地体会着这甘美的声音从耳边缓缓流向心头,又慢慢地浸润五脏六腑,闭上眼睛,柔声道:“我也是……”

    两人在手机里同时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还是王思宇首先打破沉默,轻声道:“嫂子,我给你唱首歌吧。”

    张倩影听了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她是知道王思宇根本唱不好歌曲的,任何美妙动听的歌曲,一旦到了他的嗓子里,总会被演绎成孤狼的呜咽或者秋雁的悲鸣。

    不过难得王思宇主动提出唱歌,所以张倩影翻了个身,将身上的锦被向上拉了拉,拿手指绕着腮边一缕青丝,抿着嘴唇悄声道:“唱吧,我在听……”

    王思宇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随后悄声道:“那我可唱啦……”

    “唱吧…”张倩影眨动着睫毛,盯着棚顶的灯光,眼前浮现出她挽着王思宇的胳膊,在包房里唱纤夫的爱时的场景,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思宇听着她甜甜的笑声,心里浮荡着无限的温柔,闭上眼睛,耳边再次响起那无声的旋律,他以低低的声音,动情地哼唱起来,张倩影在听了几句之后,忽地愣住了,赶忙把手机握得更紧些,全神贯注地听着手机中传来的声音,不知不觉中,情绪竟被那歌声所感染,整个思绪都沉浸在那舒缓神情的歌声里,过了许久,她才愣愣地道:“小宇,这是什么歌?怎么从没听过?”

    王思宇笑了笑,抬起腿来,翻了个身,浴盆里传来哗啦一声响,“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歌曲,喜欢吗?”

    “喜欢,真好听!”张倩影握着手机在电话那边轻轻哼唱了两句,王思宇难得有机会展现自己的音乐细胞,赶忙出声纠正了她的发音,随后通过手机,一句一句地教着她,两人反复唱了二十几分钟,接着一起轻声合唱起来……

    王思宇一边哼唱着,一边从浴盆中站起,赤身**地走向窗边,伸出右手,拉开那层厚厚的窗帘,推开窗户,抬头向夜空望去,黑漆漆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今晚的夜空中没有月亮,月亮只在张倩影的婉转动人的歌声里游弋,也在王思宇的心头荡漾,在那微微荡起的涟漪中,忽隐忽现、明明灭灭。

    美妙的歌声是女人裸露的灵魂,张倩影的灵魂是那样的洁净,宛如皎洁的月光,而王思宇,则是桂树下的吴刚,沉迷在她的歌声里,熏然欲醉,难以自拔。

    周六的上午,方如海的司机把装着电脑的大纸箱抱到楼上,连口水都没有喝,就急着外出办事,王思宇从窗口向下张望,发现小车前面的车牌上贴着一张红纸,就知道这家伙是急着出去干私活,周末结婚的人多,很多婚庆公司都和机关单位的司机有联系,但要有私活,都会跟他们联系。

    在玉州接一趟这样的活,大概能赚上三百,这是司机们为数不多的外捞之一,绝大多数单位领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有和他们较真的,毕竟司机和秘书一样,都是极特殊的群体,跟领导间的关系都是极亲近的,领导很多不方便讲的话,往往都是借助秘书或者司机的嘴说出来,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出了问题,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是一句不知情,就可以轻松过关。

    站在窗边轻轻挥了挥手,望着小车缓缓驶出小区,王思宇打开纸箱,将电脑从里面搬出来,安装完毕之后,到外面的网通公司办理了宽带接通业务,下午三点时,网络就能连接上了,王思宇登上,发现无数弹窗堆积过来,都是亮晶晶发来的,他赶忙把小窗口一一关闭,这时,方晶的电话也打来了。

    在手机里简单聊了三五分钟后,两人挂断电话,打开视频,穿着学生警服的方晶出现在镜头里,女孩子穿警服果然漂亮,镜头前的方晶脸上稚气未消,依旧是那样的俏皮可爱,但这身警服让她凭空多出几分飒爽英姿,已经颇有警花风采,看得王思宇喜上眉梢,不住地啧啧地赞叹,方晶极不好意思地把摄像头转到一边,王思宇就盯着陈雪滢的**猛瞧。

    在语音里聊了一会后,两人就关掉视频,王思宇、方晶、陈雪滢三人开始进入游戏房间斗地主,三人联手开黑店,阴了不少人,方晶连赢了好多把,乐不可支,不时地发出代表胜利的图案,陈雪滢则静如秋水,悄然无声,只是安静地打牌,而王思宇的大半注意力,倒都在电脑桌上的那款手机上,今天早晨起床后,他已经将手机调成了震动,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拿起手机瞄上一眼。

    王思宇的心里非常清楚,今天或者明天,唐婉茹肯定会在布置好圈套之后,来引他上钩,会是什么样的套路呢?仙人跳还是艳照门?

    王思宇突然发现,自己对这种小把戏竟然充满期待,在失手打错一张牌后,他不禁摇摇头,暗自提醒自己,千万别玩火,会被烧死的。

    半个小时后,手机果然开始震动起来,王思宇看了看来电号码,正是唐婉茹打来的,他没有接,而是继续将手头的炸弹打向那个盟友,在那人的叫骂声中,陈雪滢和方晶再次取得了胜利,随后亮晶晶一脚将那个倒霉蛋踢了出去。

    找了个借口,王思宇下了,随后关掉电脑,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的两个未接来电,笑了笑,这时机身猛地一震,一条短信发了过来,打开后,见上面写的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王思宇的两根拇指灵活地在按键上跳跃着,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因为我对你不感兴趣!”

    “你在撒谎,那天在酒店,你一直在盯着我看,你对我非常感兴趣。”唐婉茹发短信的速度也很快,显然,这个女人很有攻击性。

    王思宇盯着这句话,摸着鼻子微微一笑,继续按动手机键,“抱歉,那只是个小小的误会,事实上,我只是欣赏你的墨镜,它看起来很不错,请问是什么牌子的?”

    “,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副,虚伪的小男生。”

    唐婉茹似乎没有被王思宇的话所激怒,短信的发送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少,这让王思宇很是头痛,看来,这的确是个棘手的对手,很强势,心理素质也很好。

    “谢谢,不必了,夏天早已经过去了。”王思宇按了发射键,打算结束这次对话,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手机上传来一阵连续的震动,看来,唐婉茹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何苦呢?”

    王思宇叹了口气,接通了手机,电话对面没有声音,王思宇抬手揉了揉鼻梁,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嘘,我在听你的呼吸。”

    唐婉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独有的磁性,语气很强势,带着某种不容辩驳的意味,但这种感觉似乎并不令人厌烦。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以极其幽怨的语气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泡小男生的吗?没有用的,我对你没感觉。”

    穿着一袭棕色低领缎面睡袍的唐婉茹,此时正戴着那副墨镜,悠闲地坐在阳台的竹椅上,她面前的檀木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茶壶中正浮荡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茶香。

    “没感觉吗?”

    唐婉茹握着手机换了个姿势,竹椅上传来吱嘎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声,似乎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她挪动腰臀,抬起那条纤长的右腿,放在檀木桌上,俯身将腿上的黑色丝袜轻轻褪下,拿手在柔软白嫩的脚心处用力地按了一下,嘴里随即发出‘唷’的一声,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极为暧昧,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床第间的某个精彩瞬间。

    王思宇如遭雷殛,放在耳边的左手忽地一抖,手机径直从掌心里脱落,跌在床上,在这无比**的魔音中,他全身的骨头竟酥了一半,只有下面某个部位在瞬间坚挺起来。

    伸手摸起床上的手机,王思宇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轻嘘了一口气,抱起枕头翻了个身,皱眉道:“有什么好笑的,唐婉茹小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呃?”唐婉茹皱皱眉头,把手机交到左手上,将右腿轻轻从檀木桌上抽回,双脚套上木屐,有些慵懒地从竹椅上站起,用右手拎起茶壶,缓缓地向杯中注入绿茶,端着茶杯走到阳台边上,靠着栏杆,轻轻啜上一小口,口齿间都是淡淡的香气,她点点头,轻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思宇笑了笑,翻身坐起,身子向上提了提,靠在枕头上,轻声道:“放弃吧,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想在为过去的事纠缠不休,希望你也是。(-)”

    唐婉茹轻轻嗤笑一声,握着手机转过身子,点头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晚上一起出去喝一杯怎么样?”

    王思宇皱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挂断电话,从唐婉茹故作轻松的语气中,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唐婉茹听着耳边传来的一阵盲音,微笑着合上手机,将那银白色,小巧精致的手机随手丢到檀木桌上,喝完杯中的茶水,随后把杯子随手向脑后抛了出去,楼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这时,银白色的手机上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唐婉茹走到檀木桌边,摸起手机,看了下来电号码,微笑着接起来,轻声道:“小姨,你好。”

    “婉茹,这些天家里出了些事情,我明天就不陪你去医院了,代我向你公公问好。”

    梁桂芝的神情有些黯然,她坐在书房里,将眼镜摘下来,缓缓地揉捏着眼角,语气低沉地道。

    唐婉茹叹了口气,轻声道:“好的,小姨,姨夫这次不会有事吧?听说常务副区长栾奕咬出了不少人。”

    梁桂芝的神情有些紧张,皱眉道:“婉茹,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唐婉茹微笑道:“齐总对东湖区发生的事情一向很关心。”

    梁桂芝皱了皱眉,摇头道:“婉茹,不谈这件事情了,我们要相信你姨夫,他做事情一向很稳当的,相信市里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

    唐婉茹神情愉悦地笑了笑,点头道:“那样最好,我也相信姨夫,他当初在国土局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廉政模范,戴着大红花披着绶带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威风着呢。”

    梁桂芝苦笑着摇摇头,拿手将放在书桌上的眼镜腿反复这叠几下,顿了顿,以极为轻柔的语气道:“婉茹,当初我把你介绍给柳大元可能是个错误,你不会怪小姨吧?”

    唐婉茹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小姨,我不怪你。”

    梁桂芝犹豫了一下,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窗口,静静地望着窗外,对面楼房的墙壁上,爬山虎干枯的枝条贴在粉色的墙面上,零星的残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眼前的景致让她的心境更差了些,神情上不免带出一些萧索的意味。

    在沉默半晌后,梁桂芝继续低声道:“当初我和翔云都在省委财经办工作,他为人耿直厚道,我以为大元那孩子也一定错不了,没想到,看错人了……”

    “小姨!”唐婉茹把声音提高了八度,皱着眉头打断梁桂芝的讲话,从椅子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以平和坚定的语气道:“小姨,大元挺好的,我不希望别人说他的坏话,任何人都不行。”

    梁桂芝没有生气,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唐婉茹低头趴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才伸手从桌子上摸过那副墨镜,挂在眼睛上,躺在竹椅上晃来晃去,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时客厅里奔出一个**岁的小男孩来,攀着窗沿对她喊道:“妈妈,妈妈,明天去看爷爷吗?”

    唐婉茹默默地点点头,轻声道:“见了爷爷记得要听话,不要往轮椅上爬,知道了吗?”

    那小男孩听后用力地点点头,随后做了个鬼脸,撇着嘴,嘴唇哆嗦,双手抖动着道:“爷爷的样子太好玩了。”

    “小吉!”唐婉茹的脸色顿时一变,怒气冲冲地向屋里奔去,男孩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大声喊道:“妈妈我不敢了……”

    唐婉茹的心肠一软,扬起的巴掌在半空无力地垂下,蹲下身子,拿手轻轻地擦着男孩的眼泪,一把将他揽在怀里,轻声道:“小吉,别哭,等放假了领你去看爸爸。”

    男孩抹着眼泪道:“妈妈,我都不知道爸爸长得是什么样子了。”

    这时小保姆从厨房走过来,拉着小男孩的手,轻声道:“小吉,走,跟姐姐到楼下去玩。”

    唐婉茹望着两人走到门口,换了鞋推门出去,抬手揉了揉额头,一言不发地走向书房。

    周一的早晨,梁桂芝刚刚到了办公室,就接到电话,原来是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韩向东打来的电话,听着电话里韩向东简洁平静的话音,梁桂芝暗自松了一口气,知道她预料的最差情况没有发生,这些天她总是魂不守舍,每每接到电话,都以为是组织上派人来了解丈夫俞汉涛的情况,这让她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一直都无法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

    放下电话后,梁桂芝把案上的文件夹打开,拿出签字笔,在工作日志上选了几项需要急办的事情挑了勾,抬手摸向座机,这时忽地记起,督查室的几位副主任都在外面,办公室留守的人员里只有那位新来的副主任王思宇了,她扶了扶眼睛,皱着眉头招招手,叫过秘书,轻声嘱咐几句,随后带着笔记本走出办公室,向韩向东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韩向东的办公室,梁桂芝敲门进去,发现茶几上已经放了一杯热茶,而韩向东正坐在宽大的办公室后面等着她了,梁桂芝微笑着冲韩向东点点头,走向对面的沙发,坐下来,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摸起茶杯在手里转动几圈,感觉心里暖洋洋的,省委这几位副秘书长里,梁桂芝最佩服的就是韩向东,他不光做事稳当大气,还心细如麻,很多看起来不起眼的事情,他总能做得很到位,让人暗自感动。

    等梁桂芝喝了一口茶,将茶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翻开笔记本,韩向东才微微一笑,向门口瞄了一眼,摆摆手,轻声道:“桂芝啊,今天找你来主要是通通气,不用做记录。”

    梁桂芝忙合上黑色的笔记本,微笑道:“韩秘书长,什么事情啊,搞得神秘兮兮的。”

    韩向东看了梁桂芝一眼,低声道:“据说,国峰同志近期可能要动一动,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梁桂芝听后心里顿时一颤,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瞄向韩向东,轻声道:“谢谢韩秘书长。”

    王国峰是省委副秘书长,他如果有了调动,那么这个空缺很可能会从几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中筛选,能够提前得到这个消息,无疑在竞争中就会更主动些,梁桂芝在几位候选人中比对一下,觉得自己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这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摸着茶杯悄声道:“秘书长怎么说?”

    韩向东拿手指点了点梁桂芝,微笑道:“他对省委督查室这两年的工作很满意。”

    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些,韩向东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拿在手里转动了几下,又提到鼻子下嗅了嗅,这才稳稳地架在手指中,摸起打火机,点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嘴里吐着烟雾,身子向后一倒,躺在转椅上转动几下身体,随后把打火机轻轻丢在桌面上,表情凝重地道:“桂芝啊,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家里那边可不要出问题啊。”

    梁桂芝顿时心底一沉,忙微微向前挪动下身子,轻声道:“韩秘书长,有什么风声吗?”

    韩向东摇摇头,低声道:“只是给你打打预防针,你最近的气色不太好。”

    梁桂芝会意,知道自己最近的表现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东湖区的事情惹到文书记在常委会上摔了杯子,自己的爱人在东湖区当区委副书记,别人自然会联系到,假如有心人借助那件事情做做文章,自己难免会受到牵连。

    毕竟,通过和俞汉涛的交谈,她预感到,丈夫有很多事情瞒着她,俞汉涛在仕途受挫之后,对自身的要求就降低了许多,梁桂芝曾经多次提醒他,要注意别踩线,俞汉涛总是冷嘲热讽地回应她。对她的劝告,向来是置若罔闻,假如他真的过不了这道关,恐怕也会拖累自己,想到这,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冰冷,她赶忙抬手扶了扶眼镜,打算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不自在,已经落在了韩向东的眼里。

    韩向东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嘴边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轻声咳嗽一声,从转椅上站起来,缓缓地绕过办公桌,来到梁桂芝身前,轻声提醒道:“桂芝啊,那边的事情,终归要如镜书记拍板定调子的,适当的时候,要过去拜访下,多走动走动,可不要大意啊。”

    梁桂芝知道,韩向东这话已经讲得再明显不过了,不过她也有苦衷,过去这大半年里,因为省委督察室的工作,她是得罪过那位市委书记的,有一次据说方如镜都拍了桌子,大骂她梁桂芝是个顽固不化的教条主义者,因为那件事情,她和老公俞汉涛吵了半个月的架,现在想想,还真是头痛。

    正事谈完后,韩向东坐回座位上,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轻声道:“上次焦秘书提的那个人表现怎么样?”

    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镜,嘴巴蠕动了半天,才轻声道:“还不错!”

    韩向东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前两天焦大秘还跟我提起过他,这人你要上上心,好好带带他。”

    梁桂芝听后,忙微笑着摸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站起身来,轻声道:“我会的,韩秘书长请放心。”

    梁桂芝走出韩向东办公室的时候,王思宇已经坐在了小车上,这还是他来到省委督查室后,梁桂芝第一次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王思宇暗自下定决心,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来个开门红,或许在打响第一炮后,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在王思宇的满心期待中,小车缓缓驶出省委大院,稍后,汇入如织的车流中。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思宇手里拿着的卷宗,是在上周四的下午,由省委社情民意办公室转过来的,上面有省委书记文思

远的亲笔批示:“转省委督查室督办,文思远。(-)”

    文书记这几个大字端庄遒劲,刚健有力,不但间架结构极其稳定,勾连处更是平滑圆润,虽然字字独

立,但笔断意连,这十一个字格外醒目,看起来大气蓬勃,颇有书法大家的风范。

    刚刚在办公室里,王思宇简要地看了下材料的内容,忽然发现,这就是前几天在华西新闻网上被炒得

沸沸扬扬的一起案子,这桩案子他在办公室里的电脑上曾经看过,因此,王思宇对事件的始末早已有了大

致的了解。

    这件事情最初的起因是玉州市育才实验小学的十三名教师因职称待遇问题集体到市政府上访,惹怒了

一位急着赶到省政府开会的副市长,结果事情一不小心被搞大了,在玉州市政府办公室的直接干预下,该

上访事件被定性为:非正常的恶性群体上访事件,严重违反了国家《信访条例》中的相关规定,即“多人

采用走访形式提出共同的信访事件的,应当推选代表,代表人数不得超过五人。”

    这件事情发生后,市教育局的领导不敢怠慢,赶忙将学校领导及那十三名教师叫到局里开会,强令教

师写下保证书,保证今后不得再发生类似事件。此后,又在局领导会议上决定,对一位分管副局长进行通

报批评,并免去育才实验小学一位分管副校长的职务。

    那位分管副局长倒没什么,他是很快就要退休的人了,在教育局里也就是混混日子,而且当了半辈子

的软柿子,早就被人捏得习惯了,对这种事情,他是蛮看得开的,喝点小酒睡上一觉,也就没事了。

    但那位副校长就不成了,他在接到通知的当天下午,就在家中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打算自杀,幸好

家里人有所察觉,发现的比较及时,在第一时间就把他送到医院,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总算抢救回来,

但这一折腾,搞得旧疾复发,躺在病床上就起不来了。

    他的老伴不服气,就在华西新闻网上发了帖子,声称市教育局的处罚不公,险些逼死人命,结果引起

了网友的关注,几天时间内,跟帖过千,并且有二十八名小学教师实名跟帖喊冤,这件事情不知怎的,就

传到了省委书记文思远的耳中,文书记当即作出指示,要求尽快查办。

    督办通知已经于周五发到下面,王思宇上午出来,打算先去玉州市委督查室,和刘主任见个面,下面

各单位的情况,市委督查室的人应该比较熟悉,由他们陪同办公,事情会进展的更顺利些,另外一个原因

是,省委督查室最近一段时间人手严重不足,大部分人马都在省内各市县调研,那几个仍在市内的科员,

手头的活也忙不过来,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这次陪王思宇出来的,是督查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他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在偷偷通过倒视镜观察

着王思宇的表情,朱良玉今年快到三十五岁了,他在省委督查室呆的年头很长,见惯了年轻的领导进进出

出,所以,对于王思宇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副主任的位子,他并没有半点的不适应。

    但朱良玉很是好奇,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副主任,第一次出来办案似乎底气很足,不像以往的

那些年轻领导,呆在机关的时候总是神气活现,出来做事时就会心虚气短,往往钻进小车后就开始和下属

套近乎,拐弯抹脚地把棘手的事情推给底下人,等事情办妥后,再回到办公室,他们就又端起架子打官腔

,趾高气扬地在下属面前指手画脚,喝五幺六。

    朱良玉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变脸艺术’,在他看来,凡是靠着钻营投机干起来的人,十个有八个会变

脸,而靠后台上来的二世祖们,更是熟谙此道,虽然他不清楚王思宇的底细,但很显然,这位王主任也是

有根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得罪梁主任,搞得现在很被动。

    王思宇虽然在眯着眼睛考虑办案思路,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了朱良玉的表现,不禁微微一笑,把

目光转向车窗外,外面的街市上,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牌,晃得人眼花缭乱,而公交站台上,停着几

辆车身被涂得花花绿绿的公交车,售票员都将脑袋探向窗外,大声地吆喝着:“中医学院省警校大南门的

快上车啦……”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挤公共汽车了,这时候,猛然间就想起了那次

陪张倩影买打折大米的经历,闭上眼睛,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十几分钟后,小车开进了玉州市委大院,下车后,朱良玉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思宇的身后,向办公大楼

走去,刚刚走了几米远,恰巧见几辆奥迪车缓缓开过来,王思宇赶忙微笑着站在路边,那辆奥迪开到近前

突然停下,车窗被缓缓摇开,方如镜那张威严的面孔露了出来,王思宇赶忙快步向前,走到小车旁,轻声

道:“方书记好。”

    方如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目光锐利地在王思宇身上扫了一眼,微微皱眉,沉声道:“下周来家里

吃饭。”

    王思宇点头说好,方如镜把身子向后仰去,车窗缓缓合上,奥迪车从王思宇身前驶过,后面的几辆车

也都依次开出,虽然隔着镀膜的车窗,王思宇还是能够感受得到,每辆车中都有人在好奇地窥视着他,这

不足为奇,能够让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停下车来搭话的年轻人,肯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王思宇倒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心里觉得奇怪,方如镜刚才的表情中似乎是带着某种疑惑,王思宇并

不知道,方如镜在得知王思宇被调到省委督查室时,就已经产生了某种怀疑,他隐隐约约觉得,王思宇的

背后,有人在暗中推动。

    当然,对方做得很巧妙,只是轻描淡写地将王思宇向前推了一小步,但这种小动作,还是躲不过方如

镜的眼睛,他在官场里打拼多年,尤其是担任了多年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深知其中关窍,在那些看

似寻常的调动中,总是隐藏着许多猫腻,他几乎一眼就能洞穿,只不过,这件事情毕竟是好事,他也乐观

其成。

    看着奥迪车队开远,王思宇转过头来,发现朱良玉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背着身子,拿着手机放在耳

边,却不说话,王思宇会意,这是朱良玉在表态,不该看的他不会看,不该说的他也不会说,这种身体语

言浅显易懂,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下,这相当于约定俗成的暗号。

    王思宇轻轻咳嗽一声,朱良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来,神态自若地走过来,晃了晃手中的

手机道:“家里小孩淘气,把同学给打了”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抬脚向前走去,朱良玉腋下发力,夹紧暗紫色的皮包,数着王思宇的步点,不紧

不慢地跟在身后,两人一直上了四楼,走到委督查室的主任办公室前,朱良玉加快了脚步,从王思宇身后

抢出半个身位,抬手敲了敲房门。

    敲门声刚刚响了三下,玉州市市委督查室主任刘丹成就笑容满面地打开房门,热情地跟王思宇握了手

,嘴里连声道:“王主任啊,欢迎省里领导下来检查工作。”

    王思宇赶忙谦让道:“哪里,哪里,是给市里的同志们添麻烦来了。”

    刘丹成虽然早就知道省委督查室新来了位年轻的王主任,但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王思宇,不清楚对

方的深浅,但刘丹成的脑子活泛,眼睛也很尖,他不经意间就瞄见,朱良玉站在王思宇的身后,分明是一

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脸上更是挂着那种谦卑的微笑,刘丹成心里就有数了,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王主任来

头不小。

    听王思宇把话说完,刘丹成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灿烂起来,手里的力道也加大了些,握着王思宇的手

用力地摇了摇,爽朗地笑道:“王主任说笑了,您怎么指挥,我们就怎么干,市委督查室是听招呼的。”

    王思宇笑了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王思宇坐在上首的沙发上,把卷宗从夹包里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刘丹成和朱良玉各捡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每人都从皮包里翻出黑皮本子,拿着笔准备做记录。

    王思宇先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套话,就把话题转到案件上来了,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王思宇的意见

是,这份材料中有几处言词含糊的地方,里面似乎隐约在暗示着什么,所以调查工作一定要做得细致些,

争取一步到位,不留隐患,只要将事实都调查清楚了,案件定性和责任归属的问题也就一目了然了。

    朱良玉是老督察,很有办案经验,又针对卷宗里的几个问题提出质疑,三人很快理清了督察思路,也

明确了分工,王思宇先去医院和学校向那位副校长和其他教师了解详细情况,朱良玉去市教育局调查,而

刘丹成则带人分别去卷宗里涉及到的几个部门调研,等把材料都搞齐全后,大家再择机开个碰头会,把事

情整理一下,争取在周五前把市教育局、人社局、编委会、信访局等单位的领导请来,开个座谈会,当面

锣对面鼓的敲上一敲,最后形成会议纪要上交,这案子就算查利索了,至于最终的处理意见,那是办公厅

领导的事情,王思宇是没有拍板权的。

    离开市委大院后,王思宇刚刚坐上小车,衣兜里的手机就忽地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信手翻出新

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晚上八点半,苏荷酒吧,是男人你就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唐婉茹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一条腿放在咖啡色茶几上,轻轻地晃来晃去,纤细的高跟鞋尖不时地

抖动一下,显得格外的悠闲自得。(-)

    隐湖集团有五位总裁助理,但只有唐婉茹一个人能如此清闲,这不止是因为她有一位当区委副书记的

姨夫,更重要的是,隐湖集团最近要和外商合作上马的锂电池项目,唐婉茹在其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



    美国雷霆公司亚太事务部总监史密斯夫妇,非常欣赏唐婉茹,尤其在得知她仅仅在美国留学两年后,

对方就更加惊奇,她竟然能说得一口地道的德克萨斯州土腔,偶尔从口中冒出的几句德州俚语,经常让史

密斯夫妇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发完短信后,唐婉茹轻轻吁了一口气,随手将手机丢在茶几上,战书已经下了,现在看的,就是对方

敢不敢应战了。

    “哒哒哒……”敲门声突然响起,唐婉茹扭过头来,向门口扫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头,抬高

声音道:“进!”

    总裁办秘书李婷婷推门走了进来,颔首微笑道:“唐助理,总裁问您今天有没有空,下午……”

    她的话还没说完,唐婉茹就轻轻摆手,打断了她的发言,“请回复总裁,我这几天都很忙。”

    李婷婷愣了一下,目光飞速地在茶几上瞥了一眼,唐婉茹今天穿着一款p金属鞋尖麂皮高跟鞋,深蓝

色的鞋面线条优雅流畅,鞋跟与鞋尖都被银白色的金属包裹着,如同锐利的匕首,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心惊

肉跳,这款鞋子有个著名的广告词,那就是“锋行天下”。

    唐婉茹没有再搭理站在门口的李婷婷,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茶几上那只银白色的手机上,这

时机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唐婉茹赶忙欠身摸起手机,拿到胸前,低头翻出新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

着:“要是处*女我就去!”

    李婷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中途打断,这时见对方皱着眉头看手机,心中难免有些不快,但她

是不敢招惹这位作风泼辣的总裁助理,只好皱着眉头轻声道:“好的,唐助理,我知道了。”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轻轻关上房门,走出很远,李婷婷才转头啐了一口,轻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

起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婷婷心里很清楚,这位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行事风格都有些另类的总裁助理,的确

很了不起,虽然刚来集团公司不久,但上上下下对她都很是看重,即便是齐总,也都对她另眼相看,很少

忤逆她的意思,以唐婉茹现在的地位,的确有资格在自己面前摆谱。

    唐婉茹看着短信微微皱眉,冷笑着抬手打出一行字,按键发了出去。

    “嘟嘟……”

    王思宇信手按了键,只见短信上面写着:“我不是处*女,你不是男人,是这样吗?”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激怒自己,但王思宇还是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司机听到登时一愣,抬眼在倒视

镜中瞄了一眼,发现王思宇正低头按着手机,这才轻轻松了口气,抬手按了几下汽车喇叭,前面那辆装满

家具的双排车向边上靠了靠,司机打了下方向盘,轻轻点了脚油门,小车飞快地从两辆车中间钻了出去。

    “八点半,不见不散。”

    王思宇发完之后就后悔了,赶忙又补发了一条:“谁邀请,谁买单。”

    唐婉茹看完短信后,不禁哭笑不得,抬手拂了下额前秀发,摇头叹息道:“小气的男人。”

    王思宇当然不会听到唐婉茹的抱怨,他这时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边那家“贵妇人皮草专卖商城

”,捏着下巴算了算,自己最近的银行卡里的钱应该快到两万了,加上从陈波涛分来的两万块,足以给张

倩影买上一件像样的貂皮大衣,只是接下来,估计又要过上一段苦日子了……

    二十分钟后,小车停在玉州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门口,那位副校长的老伴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王思

宇和她站在大门口聊了一会,就随着她去了病房,那位副校长的身子依然很虚弱,但听说省里来人看他,

就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王思宇劝住,“杨校长,身体要紧,不要客气。”

    “那怎么好啊,您是省里的领导哩,可不好怠慢。”杨副校长握着王思宇的手,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

意,轻声道:“刚才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省委文书记真的知道我的事情了?”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坐在椅子上,将夹包打开,把那份有文思远批示的文件找出来,交给杨副

校长,杨副校长从床头柜上摸出老花镜,戴上后拿着文件看了又看,不住点头慨叹道:“真是文书记的批

示啊,颜筋柳骨,这字写得真好,真好啊……”

    这时杨副校长的老伴走过来,拿白瓷缸给王思宇倒了水,递过来后埋怨道:“省里领导多忙哩,你还

在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快把事情都讲出来吧。”

    王思宇微笑着喝了口水,就拿出笔记本,听杨副校长把事情的经过又都叙述了一遍,和材料上所说的

,倒没什么不同,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停下笔来,轻声提醒道:“杨校长啊,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遗

漏的地方?”

    杨副校长怔怔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是无辜的吗?”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能是能,但我总觉得你还有事情没讲出来。”

    杨副校长听后目光闪烁,刚要开口说话,忽地听到老伴在旁边低低地咳嗽一声,忙抽*动两下鼻子,

语气含糊地道:“没了,真没了。”

    王思宇转过头来,冲杨副校长的老伴点点头,随后也跟着低低地咳嗽一声,接着笑眯眯地看着她,不

说话。

    杨副校长的老伴自然知道王思宇的意思,红着脸道:“王主任啊,我们就是想过太平日子,好多事情

过去的就算了,只要能给我家老杨恢复工作,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王思宇摇头道:“难得省委书记关注这件事情,你们要不借着机会把问题都讲出来,以后可没这机会

了。”

    杨副校长的老伴不敢看王思宇的眼睛,垂头道:“我们不求别的,能给老杨恢复工作,报销药费就成

。”

    王思宇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杨校长的大手,低声道:“老杨啊,你要有主见啊,我看你可不是怕事

的人,死都不怕,还怕说真话吗?”

    杨副校长眯着眼睛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我说实话,这是他们在借机打击报复!”

    他爱人这是在一边呆不住了,赶忙走过来,低声道:“老头子,你不要再乱说话了,还嫌事情不够多

嘛!”

    杨副校长没有理会她的劝阻,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王思宇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和他

想象中的差不多,案子果然还有隐情。

    原来这家小学的校长姓皮,是教育局某领导的直系亲属,在担任校长期间贪了不少钱,杨副校长曾经

写过举报信,把他和学校工会主席做的一些事情都写了出来,但举报信后来又被打回到教育局,教育局又

把信件打回学校,那位皮校长一看字体,就知道这事是老杨干的,从那以后,在皮校长的刻意刁难下,杨

副校长在学校的日子就难过起来。

    在上访事件发生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使得皮校长与杨副校长之间的矛盾达到了顶峰,那是一

个周五的下午,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杨副校长从洗手间出来,就打算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回家,在经过皮

校长的办公室门口时,忽地听到里面隐约有女人的哭泣声,他感觉有情况,就硬是砸开了门,结果见音乐

组的一位年轻教师衣裳不整地从里面跑出来,那位皮校长当场就发了火,指着杨副校长的鼻子道:“姓杨

的,你等着,我一定要整死你,走着瞧吧!”

    王思宇听后满脸义愤地低低骂了一声,随后转头对杨副校长的老伴道:“阿姨,我有几句话想跟杨副

校长单独谈,请您先回避一下,好吗?”

    杨副校长的老伴见他表情严峻,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忙抬手看看表,点头道:“我去食堂打饭,排

队要排好久的,你们慢慢谈。”

    说罢她拿着饭盒走出房间。

    见她开门出去,王思宇转过头来,拿着笔在笔记本上点了点,满脸郑重道:“老杨,你反应的问题很

重要,但很多细节说得都不太详细,你把刚才的事情重新描述下,就从听到女人的哭声开始讲,越详细越

好,比如说哭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你砸开门时,屋里是什么状况,那位音乐老师的衣裳是怎么个不整法

,只有把细节搞清楚了,我们才能对那位皮校长展开调查…”

    杨副校长挠了挠脑袋,就闭着眼睛仔细地回忆起来,王思宇捏着下巴听得入神……

    临近晌午的时候,王思宇才从杨副校长的病房里走出来,这次的收获颇丰,不但了解到很多‘细节’

,更有意外收获,那位皮校长竟然打来电话,言明只要老杨保守秘密,以前的事情他既往不咎,并且许下

一大堆好处,老杨赶忙点头答应了,那位皮校长乐颠颠地挂了电话,他要是知道,刚才的讲话都进了王思

宇的耳朵,恐怕就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下楼以后,王思宇微笑着往医院外面走,正当他马上要走出大门时,忽地转过身来,向院子里一位坐

着轮椅的老人望去,那位老人似乎是得了中风,口眼歪斜,手脚抽搐,王思宇怔怔地望着那人,他不正是

前青州市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柳翔云吗

    仅仅大半年的时间,柳翔云竟似变了个模样,再不是以前那位威风凛凛,铁骨铮铮的派头,不但头发

花白,脸上皱纹增多,更是得了这种要命的病症,看起来生活已经很难自理了,王思宇不禁心头一沉,他

知道,这位柳副书记如今的状况,恐怕和柳大元的入狱也有干系。

    这时,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太太拎着饭盒从食堂里走出来,颤微微地扬起手中的盒饭,冲着轮椅上的柳

翔云大声喊道:“老头子,有红烧肉。”

    柳翔云颤动着嘴巴笑了笑,嘴里淌出一串清亮的口水,王思宇的双腿如同被钉子牢牢钉在地上一般,

竟半晌迈不出步子,直到老太太推着轮椅走过来,王思宇才低下头来,快步走出住院部的大门,在外面的

水果摊前站住,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买了三箱水果,拉着小贩的手走到大门口,冲柳翔云夫妇指了指

,轻声嘱咐几句,那小贩听后连连点头,喜滋滋地搬起水果箱奔了进去。

    等柳翔云的老伴踮着小脚追出来的时候,那辆轿车已经开远,大门口只有三五个小孩在踢毽子,再远

处,是往来如梭的车辆,以及熙熙攘攘的人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吃过午饭后,王思宇先去了趟“贵妇人皮草专卖商城”,在楼上楼下转了三圈后,终于看中一款非常

漂亮的白色豹纹貂皮大衣,在和那位售货员经过接近十几分钟的激烈舌战之后,王思宇以三万五的价格将

大衣打了包,之后乐颠颠地驱车赶到邮政局,将大衣装箱邮寄了出去。(-)

    赶到玉州市育才实验小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车子刚刚接近学校,王思宇就觉得情况不对,

隔着蓝白相间的p护栏就能看到,学校里站满了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小学生,其中靠近门口的地方,还有两

排架子鼓方队,系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们站在架子鼓旁东张西望,而几位教师则在队伍里走来走去,不时

地吆喝两句。

    “莫非今天来的不是时候?”王思宇心头狐疑,微微皱了皱眉,此时小车已经停在学校门口,他这才

发现,门口站着十几个人,都穿得西装革履,正站在收发室前翘首以盼,而学校的电子门上贴着用大红纸

裁成的横幅,红纸上面的墨迹未干,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省委督查室王主任莅临我校视察工作。”

    小车刚刚停下,众人的目光就被吸引过来,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句,“是省委的车!”

    大门口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稀稀拉拉的鞭炮声也在伴着掌声响起,之后架子鼓和小号声同时响

起,校园里的小学生们在鼓点的伴奏下,整齐地喊着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王思宇摸着下巴直摇头,他知道,这肯定是教育局那边有人通风报信,那位皮校长得到了消息,就提

前做好了准备,先给老杨打电话安抚人心,再在这边拉开阵势讨好自己,打算蒙混过关。

    其实王思宇猜的到都对,只是不完全,玉州市教育局领导在得知他要来小学调查后,哪里敢怠慢,王

思宇赶到医院那会,教育局的工作人员就火速赶到育才实验小学,负责和校方一起安排接待工作,王思宇

初到省委督查室,还没有切身的体会,哪里会知道他这个副主任在下面的人眼里,是多么重要的一个官员



    见众人面带笑容,鼓掌走过来,王思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些,他没有下车,而是板着面孔叫过司机,轻

声交代几句,司机点点头,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关上车门后向前走了两步,就停下来,抱着膀子站在车前

,冷着脸冲人群中喊道:“你们这里谁是领导?”

    玉州市教育局的那位科长本来走在最前面,一直抢在皮校长的身前,这时发现司机面色不善,知道有

情况,赶忙停下脚步,转身向满脸堆笑的皮校长使了个眼神,皮校长心里也知道要坏事,赶忙硬着头皮走

上去,讪讪地笑道:“我就是,我是校长。”

    这位司机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加上难得王主任赏识,给了他一次耀武扬威的机会,所以这厮的架子

就端得比厅级干部都大,身上气势很足,说话也很冲,对着皮校长指指点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

你们在搞什么?谁允许你们搞欢迎仪式的?省委省政府三令五申,嗯啊,总之,王主任现在非常生气,请

你们马上把人都撤了,马上恢复正常的上课秩序。”

    皮校长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省委省政府到底三令五申啥了,但王主任现在非常生气他是听明白了,

这还得了,他顿时慌了神,顾不得面子,转身就是一溜小跑,奔回学校门口,叉腰冲着里面挥着手,大声

喊道:“撤了,撤了,赶快撤了,班主任赶紧组织学生回去上课,要快……”

    他话音刚落,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学生们顿时如遭大赦,如潮水般地向教学楼里涌去,不到五分钟的功

夫,操场上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门口这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

    司机神气十足地在门口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走回小车旁边,拉开车门,对王思宇轻声道:“主任,

成了。”

    王思宇这才下了车,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冲着神色尴尬的众人道:“大伙辛苦了。”

    众人见他脸上神色如常,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不禁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大家在心里把教育局的那位科

长使劲骂了一顿,本来嘛,在商量接待方式的时候,众人觉得还是简单些的好,不要耽误学生上课,可那

位科长非得起高调,一定要搞得隆重些,这才搞出刚才那场闹剧,结果人家省里的领导还不领情,这不是

出力不讨好嘛。

    皮校长这个时候总算是喘匀了一口气,偷偷擦汗后,带头向前走去,隔着几步远就伸出右手,满脸谄

媚的笑道:“欢迎王主任来学校检查工作。”

    王思宇迎上一步,轻轻地跟他握了下手,接下来,在他的引见下,一路握了下去,先前那几人都是一

带而过,走着走着,王思宇在一位颇有姿色的女教导主任面前停下脚步,热情地握着对方的手摇了又摇,

一阵嘘寒问暖,把来自省委办公厅的亲切关怀,都化作春风雨露,播撒在这位年轻女教师的心坎里,众人

都陪着笑脸站在旁边,足足聊了两三分钟,王思宇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校园。

    校长办公室里,王思宇先是面带微笑地听了二十几分钟的教学成果汇报会,接着就开始办正事,他把

校领导都支开,先把那十几位上访教师分别叫来,做了询问笔录,随后又把老杨在医院里提到的那位音乐

老师找来,打听了下那天发生的情况是否属实,结果那位老师态度坚决,矢口否认,据不承认曾经受过校

长的猥亵非礼,对此,王思宇也是无可奈何。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王思宇总算把情况都摸了一遍,便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出校园,来到车边后,王

思宇和众人握手话别,当轮到那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导主任时,王思宇发觉她的神态有些异常,两人刚刚握

手,王思宇就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滑腻的掌心里握着一张小纸条,王思宇轻轻将小纸条勾到自己的掌心里

,随即微笑着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坐上车,摇开车窗,向众人挥挥手,就收回手臂,安稳地坐在后座上闭

目养神。

    几分钟后,王思宇缓缓睁开双眼,瞟了一眼司机,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开车,忙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

低头望去,只见纸条上面写着:“很希望能和您交个朋友。”

    看着上面留的手机号码和一个鲜红的唇印,王思宇轻笑一声,拿手将纸条撕碎,将胳膊伸出窗外,摊

开手掌,纸屑便向后飞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拨通这个号码,这位漂亮的女教师就会主动投怀送抱,在自己的身下婉转承欢

,但王思宇更加清楚,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从自己这里索取到现实的好处,这种感觉让王思宇对她

之前的好感荡然无存,最重要的是,她无法让王思宇体会到那种猎艳的快乐。

    回到省委督查室后,王思宇把材料重新整理了一遍,过了二十几分钟,督查二科副科长朱良玉笑吟吟

地敲门进来,他已经将刘丹成等人从各部门搜集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两人就在办公室里又重新对案情进

行了梳理分析,修正了上午做出的工作计划,决定将最新发现的情况向玉州市纪委监察局通报,请他们尽

快侦办,将这个案件一分为二,平行作业,齐头并进。

    方案敲定后,朱良玉主动请缨,大包大揽,请求王思宇将案件的协调工作交给他,他有信心在本周内

呈交报告,王思宇心里非常清楚,上午和方如镜的巧遇,让这位朱副科长产生了某种想法,这当然也是好

事,王思宇笑眯眯地点头同意,起身离开椅子,给他沏了杯茶,随后轻轻拍了拍朱良玉的肩头,两人相视

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班前半个小时,王思宇突然接到了顶头上司梁桂芝的电话,这让他很是惊讶了一次,要知道,这段

时间以来,梁桂芝对他的态度极为冷漠,即便是有事,也是叫秘书来通知,从来没有亲自打来电话,王思

宇从她那舒缓的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和解的信号,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没有迟疑,赶忙收拾好材料,夹

包走进梁桂芝的办公室。

    进屋后,王思宇瞥了眼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梁桂芝,发现她今天的气色很好,那张瓜子脸上挂着和煦的

微笑,嘴角也勾出一个上翘的弧度,不用问,肯定是遇到好事了。

    两人打过招呼,王思宇坐到沙发上,瞥见茶几上的热茶,就更加断定,梁桂芝是要打破冷战,缓和与

自己之间的关系,虽然还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和解总归是好事,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在梁桂芝的注视下,王思宇稳稳地端起那杯热茶,轻轻吹了口气,端到嘴边,浅浅地品上一口,轻声

赞道:“好茶。”

    梁桂芝心领神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道:“王主任,最近督查室里的人手不

足,你要辛苦几天,把下面的工作抓好,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又是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王思宇将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微笑着点点头,接着打开夹包,拿出笔

记本来,把今天的调查情况向梁桂芝做了简单扼要的汇报。

    梁桂芝听后先是夸赞了几句,随后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王主任,在下面办案,

一定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要考虑到市里同志的感受,多征求他们的意见,这件案子在办会前,最好能

给市委办公室做个通报,先听听他们那边的看法,当然,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的……”

    通过观察王思宇的表情,梁桂芝确认他已经清楚自己的意思后,抬手扶了扶眼镜,顿了一下,转动着

手里的签字笔,手上的动作停止时,话锋忽地一转,压低声音道:“十二月份上旬,督查室有个党建工作

的专题讲座,我们准备邀请几位省委领导参加,省委孟副书记那边,就由你负责邀请,怎么样,没问题吧

?”

    王思宇望着梁桂芝笑眯眯的面孔,登时醒悟,想必她也认为自己和焦大秘有某种特殊的关系,这才将

邀请孟副书记的任务分派到自己头上,这就让王思宇有些左右为难,他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法解释清楚的

,倘若自己说和焦大秘不熟,可能会让梁桂芝误以为自己不合作,而一口应承下来,假如到时候孟副书记

没有到场,事情可能会更严重,毕竟从梁桂芝的坐姿,语气和神态上来看,她是极重视这件事情的,恐怕

今天能对自己发出和解信号,多半也与此有关,想到这,王思宇觉得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说实话,他也早该去见见那位焦大秘了。

    “好,我尽力。”面对梁桂芝殷切的目光,王思宇不露声色地回了一句。

    梁桂芝笑眯眯地点点头,握着手中的签字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加重语气道:“这件事要当做大事

来办,王主任,辛苦你了。”

    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果能邀请到省委重量级常委到督查室来视察,无疑能为她竞争省委副秘书长造势

,这是一种巧妙的加分手段,梁桂芝自然非常看重。

    两人聊了一会,就到了下班时间,王思宇微笑着拾起夹包,走到门口,眼角的余光瞥向办公桌后,发

现梁桂芝的脸色瞬间冷却下来,他立时反应过来,梁桂芝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这次应该

是事出有因,对方只是寻求暂时的妥协,并没有改善关系的诚意,要想取得真正的和解,恐怕还需要查到

问题的源头,找出梁桂芝对自己有看法的真正原因,那样才能对症下药。

    但如何查起呢,对这位顶头上司,当然不能像对付唐婉茹那样,使用调查公司,看来,要想找到事实

的真相,还需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回到家里,王思宇把夹包丢到沙发上,走到窗前,燃起一根烟,现在脑海中考虑的,就不是工作上的

事情了,而是如何应付另外一个难缠的女人,唐婉茹邀请自己去酒吧,当然不是为了去**,十有**是设计

好圈套,等着自己去钻。

    不过面对唐婉茹的挑衅,王思宇的心中竟隐隐有种莫名的兴奋,这个女人还真是够劲,很容易挑逗起

男人隐秘的**,真是个不错的猎物,只不过,要想征服这匹桀骜不驯的胭脂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搞不

好,还会被她一脚踢下悬崖,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刺激,王思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这时,衣兜里的手

机忽地传来剧烈地震动,他赶忙掏出来,翻出最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来吧,男人,玩死我,

或者,被我玩死。”

                                  第一百三十章

    晚上七点半,夜幕就已悄悄降临,喧嚣的城市却没有随着白昼的离去而有片刻的安宁,每个这样的夜

晚,无数红男绿女都如同一尾尾深海中的游鱼,纷纷浮上水面,钻入一张张由**织就的渔网中,在酒精的

刺激下,迷失在劲爆的音乐和**的舞姿里。(-)

    在玉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无数霓虹灯依次点亮,绚丽的灯光编织着梦幻般的夜晚,将这座由钢筋水泥

铸成的丛林打扮得靓丽多姿,飘香的咖啡厅,微醺的酒馆,躁动不安的迪吧,都在挑逗着人们压抑已久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八点钟,位于东湖区汉江西路的苏荷酒吧,准时开门营业,门口穿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一路排开,

向三五成群的上帝送上甜美的微笑,而两个姿态悠闲的保安正站在门边窃窃私语,这时,两辆越野车呼啸

着冲出辅道,在锐利的尖啸声中停在门边,车门几乎是同时打开,齐刷刷走下六七个男人。

    两个保安皱着眉头向这些人望去,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保安赶忙转身奔

入酒吧里,而另一个则把目光转向别处,这时那些人已经走到跟前,一个嘴里叼着半截烟头的年轻人伸手

拍了拍他的脸,吐出嘴里的烟,把嘴巴凑到保安的耳边,轻声道:“来玩的,别害怕。”

    保安没吭声,任凭着这人在他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随后趾高气扬地走进酒吧,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

知道,今天晚上要出状况了,赶忙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低声道:“喂,娜娜,今天晚上要晚

点回去,喂,喂,我真没在外面鬼混,真的,你听我解释……”

    这几个人在酒吧中间捡了两个散台坐下,刚刚坐好,服务生就端来几瓶洋酒和两个大果盘,随后一个

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在几名保安的陪同下走过来,微笑着对其中两人道:“老兵哥,蚊子老弟,今天怎

么有空到这来玩啊。”

    那位被称作老兵的男人,是位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上身穿着一件夹克衫,下身穿着洗得有些发旧的

军裤,他抬眼望了穿中山装的男子一眼,伸手从盘子里抓过一把瓜子,嘿嘿笑了声,沉声道:“过来玩玩

,咋了,强子,不欢迎啊?”

    “那哪能呢,欢迎,当然欢迎。”穿中山装的男人搓了两下手,拿目光瞄向老兵旁边那个面皮白净的

年轻人,微笑道:“蚊子老弟,好久不见。”

    那个绰号蚊子的年轻人点点头,“是有日子没见了,怪想你的,过来看看。”

    强子转过身,从一个保安手里接过皮包,打开后抽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轻轻地丢在桌子上,微笑道

:“老兵哥,蚊子老弟,这是老板的一点小心意,请收下。”

    老兵坐在椅子上没吭声,蚊子接过信封,随手揣进衣兜里,嘿嘿干笑了两声,点头道:“你家老板仗

义,够爽快,强子,替我谢谢他,祝他生意兴隆,发财发财。”

    强子听后面带微笑,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抬手在桌子上敲打几下,压低声音道:“老兵

哥,蚊子老弟,两位给我强子透个实底,是来玩的还是办事的。”

    老兵依旧没有抬头,专心磕着瓜子,蚊子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办事!”

    强子的笑容就有点冷,皱着眉头道:“两位老大,咱这开门做生意的,就怕出事,能不能给个面子,

换个地方。”

    老兵这时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扬在地上,抬起头来,摇头道:“不行。”

    强子听后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两粒,微笑道:“老兵哥,别坏了规矩啊。”

    老兵拍了拍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抽抽鼻子,沉声道:“没事,收拾个小杂鱼,动静不大,耽误不

了你做生意,九点半你把音响放大点就行了。”

    强子皱着眉头盯着他道:“在哪动?见血不?”

    老兵点点头,拿手向角落一指,低声道:“见血,在卡座动手。”

    强子听后脸色更加难看,愁眉紧锁道:“不好吧,见血事情就闹大了,这么着,要多少钱老兵哥你说

个数,兄弟找老板再说说,花钱买个太平,成不?”

    老兵笑了笑,摇头道:“不是钱的问题。”

    强子没有办法,只好笑了笑,轻声道:“那你们玩好,我去安排下,不过我可提醒两位大哥,该做的

我可都做了,不管今晚发生什么事,都怪不到我的身上。”

    听他这么说,老兵微微皱眉,抬眼打量了下强子,见他目光闪烁,正要发问,强子旁边的一位保安突

然走到强子身边,轻声道:“强子哥,老板还在外面等你呢。”

    强子叹了口气,抱拳道:“几位玩好,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那位绰号叫蚊子的年轻人撇撇嘴,满脸不屑地道:“能有什么事,瞎咋呼。”

    老兵望着强子离去的背影,摸了半天的下颌,轻声道:“一会机灵着点。”

    众人都点点头,暗想七八个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小杂鱼,那还真没法在道上混了,没谁把他的话真当回

事。

    二十分钟以后,一辆黑色的哈雷摩托车从远处呼啸着驶来,骑在摩托车上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机车夹克

,下身套着黑色皮裙,长腿上那网状的丝袜,吸引了许多司机的眼球,所到之处,轿车喇叭声不断。

    转过辅道后,摩托车在苏荷酒吧门口嘎然停下,唐婉茹摘下头盔,丢给保安,将车子锁好后,迈步向

酒吧里走去,走到角落卡座的位置,点了啤酒和果品,就将一双腿放在桌子上,悠闲地听着舒缓的音乐。

    酒吧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这时人已渐渐多了起来,唐婉茹抬手看了看时间,不禁微微皱眉,从手中掏

出银白色的手机,刚刚按了几个字出来,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抬眼时,只见一身休闲的王思宇出现

在面前,笑吟吟地坐下,唐婉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目光却异常冰冷,如锥子般地盯着王思宇

的面容,抛出一瓶啤酒,轻声道:“喝酒。”

    在喝了两瓶啤酒后,王思宇皱着眉头,把在医院里遇到杨慧慧一家人,以及因此和柳大元发生冲突的

事情讲了一遍,他没有讲到柳大元雇人刺伤自己的事情,因为那件事情,想必唐婉茹早已知道了,他只讲

了前因,当然,不是为了取得唐婉茹的理解,而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让唐婉茹知道,让她明白,她的丈

夫究竟做了些什么。

    十分钟后,王思宇停止了叙述,而唐婉茹脸色潮红,摇头道:“没有用的,生活就像多棱镜,我们的

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一样,大元在你们眼里可能是大恶人,在家里,他永远是好丈夫,好父亲,

你毁了他,我就要毁了你。”

    王思宇皱眉道:“说吧,怎么个玩法?”

    唐婉茹笑了笑,缓缓抽回放在桌子上的双腿,摇了摇手中的酒瓶,把头凑到王思宇耳边,轻声道:“

首先,要让你也尝尝当众挨打的滋味,我要亲眼看你被人踩在脚下,跪地求饶的样子。”

    王思宇冷笑着夺过她手中的酒瓶,咕咚咕咚地将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随后也将身子向前倾去,凑到

唐婉茹的耳边,望着那摇摇摆摆的珍珠耳坠,轻声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跪地求饶的事情,要去找

你老公,他干这事最拿手。”

    唐婉茹稍稍转动下白皙挺直的颈项,嘴唇凑到王思宇的耳边,咬牙切齿道:“嘴硬是没有用的,还要

看骨头硬不硬。”

    王思宇笑了笑,继续道:“不光骨头硬,全身上下哪都硬,要不要试试?”

    唐婉茹冷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真本事,你就不怕我趁机切了你?”

    王思宇抬手捏住那耳坠,叹气道:“只怕你到时候舍不得。”

    唐婉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温热的气息喷在王思宇的耳朵上,轻声道:“嘘!你想得太远了,还

是先想想怎么走出这间房间吧。”

    “这个不必担心。”王思宇笑了笑,伸出手指,弹了下耳坠,将身子收了回去,伸手挽起袖口,冲着

前方的一位服务生喊道:“来一打啤酒!”

    唐婉茹微笑着掏出钱包,将一张银卡递到服务生手里,冲着王思宇冷冷地道:“我劝你喝洋酒,那个

醉得快,皇家礼炮怎么样?”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后吸上一口,嘴里吐出飘渺的烟圈,盯着那游离不定的烟雾道:“只

要啤酒,国产的啊。”

    几分钟后,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吧台上的礼花般的灯光骤然闪起,酒吧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吧台

中央的调酒师一边表演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花式调酒,一边举起酒瓶,娴熟地拨动着悬挂在头顶的灯柱,让

它不停地前后摆动,在迷离闪烁的灯光中,酒吧里的音量也骤然提高了许多,劲爆的音乐,激昂的人群,

吧池里满是纵情摇摆的身体,尖叫和掌声如潮水般涌起,嘈杂的声浪在电吉他和电贝司的伴奏下,达到了

顶点,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声响。

    在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卡座里出了状况,由于临近的位子已经被提前清空,所以只有在附

近游弋的保安才能听到小木桌粉碎的声音,还有啤酒瓶在额头炸裂的响声,几分钟后,两个黑影从地上呻

吟着爬了出去,王思宇把手中的半截酒瓶丢下,抹了把鼻血,冲着唐婉茹笑笑,大声喊道:“真对不起,

唐小姐,让你失望了!”

    唐婉茹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对方的口型,已经猜到了王思宇的语句,冷笑着道:“别高兴得太早,

今晚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错了,今晚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王思宇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后,笑眯眯地抱头躺在沙发椅上,唐婉茹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男

人,有些不知所措,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忽地停止,照明灯却突然亮了起来,在众人不解的哗然

声中,一群着装民警从外面冲了进来,不大一会,老兵等人哭丧着脸被带到卡座边上,身着保安服装的前

进派出所副所长刘天成笑眯眯地走过来,凑到王思宇耳边低声道:“这女的要不要带走?”

    王思宇的神情有些冷淡,摇头道:“不用,刚才你去哪了?”

    “娜娜来了电话!”刘天成挥动了下手机,赶忙灰溜溜地逃走,他当然看得到,王思宇的手上还带着

血迹,显然是受了伤。

    唐婉茹板着面孔见警察押着那几个人走出酒吧,盯着王思宇看了半天,摇头道:“你居然叫警察?”

    王思宇从沙发上坐起来,愣愣地望着她道:“有什么问题吗?不都说有困难找警察吗?不找警察难道

还找黑社会?”

    唐婉茹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眯眯地道:“你说得对。”

    接着,抬手去摸啤酒瓶,王思宇很清楚她要做什么,伸出手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尊敬的唐婉茹

小姐,一起去跳个舞吧。”

    唐婉茹用力挣脱掉王思宇的掌握,冷冷地道:“对不起,本人今天没这个心情。”

    接着从沙发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去。

    王思宇摸着鼻梁轻声嘟囔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

    果然,在走了几步后,唐婉茹停下脚步,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恨恨地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咱们

走着瞧!”

    王思宇闭上眼睛,拿手捂住脸,呻吟一声道:“能不能换句台词。”

    伴着门外摩托车的轰鸣声,酒吧里强光熄灭,在霓虹灯的闪烁下,音乐再次响起,狂欢的人群似乎已

经忘记了刚才的一幕,继续在吧池中纵情宣泄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歌手站在舞台中央,声嘶力竭地演唱

着英文歌曲,黑暗中,无数只手在空中挥舞着,酒吧里的气氛再次达到沸点。

    王思宇在喝了一瓶啤酒后,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信步走出门口,他站到门边,低头系了根鞋带,

起身后,就加快步伐,走到马路旁,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后,司机微笑着道:“去哪?”

    王思宇把目光投向窗外,轻声道:“随意,只要你能把后面那辆本田甩掉。”

    出租车司机看了眼倒视镜,低声道:“那得再加二十。”

    “十五!”王思宇闭上眼睛,摇头侃价。

    “二十!”“十五!”“二十!”

    ……

    在激烈地争论声中,出租车缓缓启动,在大街上慢悠悠地开了十几分钟,车尾忽地喷出一股浓烟,就

一头扎入旁边的小巷里,飞一般地逃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1: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三十一章
    虽然那位出租车司机很狡猾,在大街小巷里钻来钻去,没用多久,就将后面那辆白色本田车甩开,但回到家以后,王思宇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被调往省委督查室的事情,青州很多人都知道,唐婉茹只要往青州市委办公室挂个电话,就能很轻易地查到自己的工作单位,那么接下来,即便自己再小心,迟早也会被人找到居住地址。(-)
    从晚上发生的事情不难发现,这个女人很麻烦,报复心理极强,性格中有种偏执的绝决,是种很危险的女人,如果被她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必将让自己的生活陷入窘境,现在看来,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坐在办公室里,给陈波涛拨了电话,“波涛,调查公司查的怎么样了?”
    “哪有那么急的,这才几天啊,至少要半个月才能有结果。”陈波涛那边似乎很忙,在说完这句话后,匆匆挂了电话。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想,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对头,看来是被这件事情给干扰了,有些心浮气躁,这样可不正中了那女人的下怀?恐怕唐婉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到这,王思宇端着茶杯走向窗前,极目远眺,过了一会,心态就渐趋平和,那份莫名的烦躁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下午去了趟后楼,王思宇终于见到了那位闻名已久的焦大秘,焦南亭个子不高,但面色红润,穿着得体,年纪约莫能有三十几岁,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过人的精明,在王思宇自报家门后,焦南亭脸上露出很自然的微笑,握着王思宇的手,轻声道:“早就听说督查室来了位年轻有为的副主任,很高兴见到你。”
    他这句话就把王思宇最初的想法都给推翻了,甚至连那句感谢的话都没法说出口,焦大秘的态度是很明朗的,对于他做过的事情是坚决不认账的,这越发的让王思宇对这件事情狐疑起来,对方似乎是在刻意地隐瞒什么,但既然对方想装糊涂,王思宇也就只能陪着他一起装下去,对于焦南亭将自己运作到省委督查室的事情,王思宇也是只字不提。
    在客套几句后,王思宇就说明了来意,焦南亭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早已得知省委副秘书长王国峰即将外放的消息,因此也猜出了梁桂芝的真正意图,在心里不禁对这位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就产生了些想法,这老女人似乎是精明得有些过了头,竟干出这种蠢事来,让王思宇来充当说客,分明是在耍小聪明,这要是让她轻易得逞,以后难保这女人不会蹬着鼻子上脸,提出更多的要求来,再说了,这种事情往来多了,下面自然会传出闲话来,不利于下一步操作,想到这,焦南亭就在脸上露出很为难地表情来,摊开双手道:“孟书记的日程安排一直都很紧张,十二月份的工作安排更是排得满满的,王主任,你看是不是这样,请梁主任亲自打份报告上来,把这个会议的重要性详细地说明下,然后我呈交给孟书记,你看这样好吧?”
    王思宇隐约听出焦南亭语气中的不满意思,虽然有些感到有些可惜,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起身告别,焦南亭一直把王思宇送到门口,王思宇赶忙回头低声道:“焦大秘,请留步。”
    对于焦南亭这个举动,王思宇心领神会,知道他针对的是梁桂芝,对自己是没有任何看法的,生怕自己误会,这才热情相送,不过梁桂芝那边看来是要失望了,这刚刚结束的冷战,恐怕又要开始了。
    虽说焦秘书这话只代表他自己,无法代表孟书记,但由于秘书的工作性质特殊,他的话,有时候就代表了领导的话,而且在国内的政治生活中,有种很奇怪的现象,就是领导管全面,秘书全面管理领导,说出来有些骇人听闻,但仔细想想,领导的发言稿大半是秘书写的,领导的日程安排是秘书负责拟定的,领导如有疑难,最先征求的也是秘书的意见,更有甚者,领导的衣食住行都需要秘书来协助,很多时候,秘书都是领导手里的拐杖,有些领导对秘书的依赖性特别大,离开拐杖就不会走路了,曾经有位风云一时的省部级官员,就是因为最信赖的拐杖出了问题,因此处处受制,最后被政敌击败,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王思宇的担心是多余的,梁桂芝在听到王思宇的陈述之后,只是皱着眉头转动了几下签字笔,就明白了焦大秘的一些想法,对方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不要自作聪明,但他没有当场推辞,而是让自己再打份报告上去,就说明会议应该还是能够参加的,只是要让自己端正态度,想通了这一点,梁桂芝就没有太过失望的表情,而是在轻轻扶了扶眼镜后,面色温和地对王思宇道:“知道了,焦秘书说得很对,这件事情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责任在我,邀请省委主要领导同志来参加会议,确实应该由我亲自写出申请报告。”
    观察到梁桂芝的反应,王思宇略一思量,也品出味道来了,看来焦大秘还是卖了这个人情,只是给梁桂芝发了个下不为例的信号,出了梁桂芝的办公室后,王思宇不禁暗自慨叹,在官场中行走,还真要会听弦外之音,有些话不仔细琢磨,往往领会不到对方的真实意图,语言本来就是一门艺术,在官场上,这门艺术更加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接下来几天里,日子过得很平静,无波无浪,唐婉茹没有再发来骚扰短信,王思宇猜测,对方可能因为第一次的失败,变得谨慎起来,在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不会再轻易出手了。
    督察二科副科长朱良玉那边的调查顺风顺水,在周四的早上,就将全部材料交到王思宇的手里,王思宇在仔细阅读之后,就给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打了电话,把案件的进展情况对他做了说明,何仲良先是对王思宇的通报表示感谢,随后委婉地表示,在东湖区的事情尚未完全结束时,别的事情尽量压一压,不要让事态扩大化,以免让省委主要领导因此对玉州市的领导班子的行政能力产生看法,至于皮校长和教育局的某些领导打击报复杨副校长的事情,他会亲自督促有关部门进行调查。
    这和王思宇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初将案件一分为二,就是不希望将事态进一步扩大,教育局中某些人和皮校长一起打击报复杨副校长的事情,可以交给市里自行处理,不必在报告中体现。
    两人又聊了一会,何仲良就笑呵呵地道:“王兄,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咱们聚聚?”
    王思宇笑道:“没问题,你说地方,我请客。”
    何仲良听后打了个哈哈,轻声道:“你就不要破费了,买单的人已经有了,你认识的。”
    “我认识的?”王思宇皱皱眉头,在脑子里将在省城里认识的熟人都过了一遍,倒没想到能有谁会请何仲良吃饭,于是忍不住摸着鼻子笑道:“何大秘,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啊?”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王思宇微笑着挂断电话,轻声嘟囔一句,这件事,他倒没放在心上。
    基调确立后,王思宇先和朱良玉打了招呼,在下午的工作协调会上,两人主导了会议的走向,教育局、学校、编委会、信访办、市政府办公室的领导各自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思宇讲了几句套话,希望各单位引以为戒,强化领导责任意识,做好信访突出问题及群众**件的源头控制和妥善处理工作,及时排查和化解单位内部矛盾和纠纷,将矛盾纠纷在基层就地解决。
    正当各单位领导笑眯眯地等待着一次和稀泥会议的结束时,王思宇的转头冲埋头做记录的一位工作人员道:“我现在说点题外话,这些不用做记录。”
    那名工作人员赶忙放下笔,将手放在办公桌下,王思宇拿手弹了弹面前的麦克风,咳嗽一声道:“这件事情的发生给了我们很多的教训,首先,编委会那边,你们的责任重大,主要领导一定要加强业务学习,不要自行出台和上级文件精神相违背的规定,而信访办和某些部门的领导,更不要将普通的信访事件无限升级,上纲上线,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信访条例的,你们在没有耐心解释之前,就向教育部门施压,激化矛盾,这是极不负责任的,今后要尽量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各部门领导赶忙微笑着鼓掌,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能够压下来,对各方都是好事,否则省委书记雷霆一怒,恐怕在座的几位领导都要乌纱不保。
    会议结束以后,王思宇把参加会议的一位教育局副局长单独留下谈了十几分钟,那位副局长在从会议室出来后,赶忙一路小跑下了楼,上车后冲司机轻声道:“去中心医院,看看杨校长。”
    周五的上午,王思宇将报告交给梁桂芝,梁桂芝看过报告后,很是满意,直接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就把报告放在一旁,随后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拉开椅子,绕过办公桌,为王思宇沏了杯茶,亲自递过来,王思宇赶忙站起来接在手里,心中纳闷,暗想这今天的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这位梁主任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今天演这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返回座位后,见王思宇微微皱眉,梁桂芝也感到有些尴尬,忙扶了扶眼镜道:“王主任,你来到督查室以来,我对你的关心一直很不够,在这点上,我要向你道歉,希望你能谅解。”
    “哪里,主任太客气了。”王思宇面带微笑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事有反常必为妖,在没有搞清这位梁主任在耍什么幺蛾子前,这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是坚决不会喝的。
    梁桂芝手里捏着一管签字笔,在缓缓转动两圈后,拿眼睛飞快地瞟了一下门口,随后压低声音道:“王主任,今天晚上有没有空,咱们聚聚?”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到办公室里,王思宇坐到转椅上,皱着眉头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张是冷如严霜,另一张则是温暖如春,望着画纸上的梁桂芝,王思宇转动着笔杆沉思半晌,脑子里依然如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来。(-)
    通过和梁桂芝的交谈,王思宇已经了解到,今晚梁桂芝夫妇请的客人其实是何仲良,很明显,应该是何仲良向梁桂芝提起自己,梁桂芝才顺便邀请自己出席。
    怪不得何仲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一直神秘兮兮的,还卖了一个大关子,说买单的人自己认识,梁桂芝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但让王思宇想不通的是,何仲良的面子再大,也不会比梁桂芝这位堂堂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省委督查室的主任大,更不会比焦南亭焦大秘的面子大。
    毕竟,梁桂芝早就知道自己是焦大秘运作过来的,仍然敢给自己脸色看,怎么会因为何仲良的一句话,就会轻易转变态度呢?
    市委书记的秘书和省委常务副书记的秘书,孰轻孰重,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
    虽然说官场上山头林立,再大牌的神仙,也有法术失灵,需要低头求人的时候,但王思宇还是想不出梁桂芝前倨后恭的理由来。
    毕竟,这变化也太快了些,这种变化如果出在基层,那多少还能让人接受,但出现在这种厅局级干部身上,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刚才,梁桂芝的表情,绝对是怪异的,那笑容里充满了讨好的意味,虽然她在努力地掩饰着这点,但王思宇还是轻易地捕捉到这一点,这让他大为不解。
    “想不通啊,想不通!”王思宇拿笔在那两张面孔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后将画纸捏成一团,轻轻抛了出去,纸团准确无误地被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
    王思宇不知道,他在这边想不通,梁桂芝比他更加想不通。
    梁桂芝这两天一直有些坐立不安,自己这位年轻的下属,这位来自青州市委办公室的一位小科长,他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引起两位重量级秘书的重视?
    如果说他仅仅是和焦南亭有些瓜葛,梁桂芝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毕竟省委办公厅里,省委领导的亲属多得很,有时甚至扫厕所看大门的,都在吹嘘自己是穿黄马褂的,自诩高人一等,要是各个都顾忌,那什么工作都不要做了。
    但从昨天下午何仲良在电话中的语气里,梁桂芝很敏锐地感觉到,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在梁桂芝的盛情邀请下,何仲良先是假意推辞一番,直到最后,才轻飘飘地抛出一句话来,“督查室的王主任去不去?”
    梁桂芝反应很快,抬手扶了扶眼镜,就微笑着说:“王主任当然也去。”
    何仲良这才沉吟道:“好吧,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一定到场。”
    放下电话后,梁桂芝半天没回过神来,何仲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是看在王主任的面子才来赴宴的,在人家眼里,自己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分量,根本比不过那位年轻的副处长。
    直觉告诉她,自己可能犯下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秘书的言词有时就是领导的风向标,假如这位王副主任的背后站的不是两位秘书,而是两位省委常委,那自己之前的做法,算不算在自掘坟墓呢?
    王思宇的名字,梁桂芝并不陌生,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当时柳大元出事后,他的父亲柳翔云气到吐血,请了病假到外地养病,不肯为自己的儿子说半句话,而当时又恰逢柳翔云年龄到杠,影响力已经极为有限,即便是他打了招呼,下面的人也不见得会买账。
    因此,唐婉茹从国外匆匆返回后,就哭哭啼啼地跑到她这里,希望梁桂芝能够跟青州市的领导打招呼,请他们疏通关系,争取对柳大元从轻处理。
    梁桂芝得知情况后,不敢怠慢,就给他熟识的程市长打了电话,可程市长坦言,他很快就要离开青州了,这件案子是青州市的某些人在搞秋后算账,他是没有能力去干预的。
    程市长这番话实际是别有用心的,他走得不甘心,所以临走时也不忘记往老对手的脸上泼脏水,借着这个机会挑拨离间,为市委书记张阳在暗中树敌。
    梁桂芝对青州市的情况也有所耳闻,听程市长这么一说,自然就联想到了那位强势的市委书记,她虽然和市委书记张阳的来往不多,但唐婉茹的事情,她没法不管,于是在几番踌躇后,她还是硬着头皮打了电话。
    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在电话里倒是很热情,说一定过问此事,请梁主任放心,但事后的处理结果显示,这位强势书记根本就没有买她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的帐。
    没办法,这倒怨不得别人,谁让柳翔云做人太耿直,他当初和程市长联手对抗张阳,又在出事前频频在常委会上放炮,搞得那位市委书记灰头土脸的,老对手的儿子出了问题,张阳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品格高尚了,哪里还会为他站出来说话?
    梁桂芝虽然是一位很有分量的办公厅副主任,但影响力有限,还奈何不了像张阳书记那样的一方大员,碰了软钉子也实属正常。
    在得知判决结果后,梁桂芝勃然大怒,派督查室副主任朱建昌亲自带人过去进行了调查,结果无功而返,对方已经将案子办成了铁案,根本没办法翻过来。
    通过翻阅朱建昌带回的材料,梁桂芝很轻易地发现,上面的罪名虽然很多,但导致柳大元最终入狱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雇凶伤人,而那个被刺伤的人,就是一位叫王思宇的委办科长,从那时起,梁桂芝就记住了王思宇的名字。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这位王科长竟然被调到省委督查室,还占了督查室内一位副调研员晋升的名额,这可不是正巧撞到她的枪口上了么?
    虽说梁桂芝不是很记仇的人,但还没有大度到对王思宇既往不咎的地步,毕竟她对于外甥女唐婉茹抱有深深的负罪感,作为婚姻介绍人,她对唐婉茹的不幸婚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每当看到王思宇,她就会想起很多事情,心情会变得很糟糕。
    作为一名在机关单位打拼三十几年的副厅级干部,梁桂芝有许多办法可以整治这位下属,并且让他背后的那位焦大秘无话可说,她已经设计好了步骤,让王思宇自己跳进陷阱里,到时候捅了大篓子,任谁都护不了他。
    正当梁桂芝打算把自己的那些计划一步步实现时,东湖区的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那位常务副区长栾奕为了减轻罪行,像疯狗一样地乱咬人,当看到丈夫俞汉涛面色苍白地坐在书房里发呆时,梁桂芝知道,她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梁桂芝很想帮助他走出泥沼,但她更怕自己也陷进去,毕竟作为夫妻,要说自己对俞汉涛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那当然是没有说服力的,不要说组织上不相信,她自己都觉得张不开这个口。
    梁桂芝是知道丈夫有问题的,但不清楚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因为现在的官员,没有任何问题的官员少之又少,带病提拔的更是比比皆是,毕竟绝大多数干部,在经济问题上是在打擦边球,有些人擦着擦着就踩过线了,有些人则处在边缘,只要踩好那条线,多半没有问题。
    在和省委副秘书长,办公厅厅长韩向东谈话后的第二天晚上,梁桂芝就向丈夫摊了牌,问他到底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是多大的问题,梁桂芝很清楚省委常委会上对这件事情定的调子,“从全局利益出发,抓大放小。”
    俞汉涛经不起她的再三追问,只好垂头丧气地回道:“可大可小,专案组找我谈话的时候,我认了一小部分。”
    他这句话回答得很含糊,梁桂芝却已经了然在胸,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捂着嘴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终于坐回沙发上,冲着满眼无助的俞汉涛低声道:“那部分钱绝对不能放在家里,如果上面有人想把你挖出来,那专案组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对我们家进行搜查,要是查出的财产超出我们的合法收入,不光你要坐牢,我也会被你害死。”
    俞汉涛的脸上青红不定,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低声道:“已经全部转移到亲属家里了,我的身上没钱。”
    “糊涂!”梁桂芝忍不住轻轻呵斥了丈夫一声,哑着嗓子道:“太少了也不行,必须要留出一部分,但要想好该怎么解释。”
    俞汉涛闷着头抽了一根烟,摇头道:“没用的,这几天我感觉快扛不住了,这些家伙都是办案老手,逼得太狠了。”
    两人商量了一晚上,终于决定,想办法请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站出来为俞汉涛说话,只要他表了态,专案组肯定会罢手,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实际上是方家在向侯家开炮,俞汉涛最有利的地方,就是他既不是方家的人,也不是侯家的人,但要想直接联系方如镜,恐怕很难,毕竟方如镜对梁桂芝的印象不佳,要想走通方如镜的路子,就必须从他的秘书何仲良处着手。
    梁桂芝万万没有想到,她邀请何仲良时,竟牵涉到了王思宇,这位自己一直想整治的年轻人,这时竟成了自己一家人的救命稻草,或许只有通过他,才能化解一场严峻的危机,梁桂芝现在想的,已经不是争取省委副秘书的职务了,而是夫妻间齐心合力,争取毫发无损地度过这道难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女主太多,红票太少,张倩影?
    下班后,梁桂芝返回家中,刚刚打开房门,一股呛人的烟味便扑面而来,梁桂芝忍不住咳嗽几声,轻声埋怨道:“老俞啊,烟抽得不要这么凶!”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窗帘都已经拉得严实,俞汉涛正坐在沙发上闷头吸烟,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蒂,梁桂芝换上拖鞋进屋后,先把屋子里的窗帘都拉开,推开几扇窗子,让空气流通起来,这时呼吸才稍稍顺畅些。(-)
    俞汉涛见老婆回来后,只是抬头轻轻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又低下头来,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浓浓的烟圈,盯着它晃晃悠悠地升空,在眼前淡化,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桂芝见他不听劝告,一时心头火起,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抢过俞汉涛手中的半截烟,用力掐灭后丢到烟灰缸里,拿着烟灰缸走进卫生间,倒掉后清洗干净,推门走出来时,却发现俞汉涛手里拿着结婚证,翻弄了几下,随手丢到茶几上,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桂芝啊,要是晚上的事要是没办成,咱们就离婚吧,我不想连累你和孩子们。”
    梁桂芝站在原地怔了一下,手里的烟灰缸‘咣当’一声落在地板上,滚出老远,直至撞到墙角的沙发腿上,才停了下来。
    梁桂芝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她慢吞吞地走到沙发前,转身坐在他旁边,摘下眼镜,伸出手指擦了擦有些潮湿的眼角,抬手拍了拍俞汉涛的大腿,轻声道:“我说老俞啊,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离什么婚,老伴老伴,就是到老的时候有个伴,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沟沟坎坎,你可要挺住啊。”
    听了她这一番劝导,俞汉涛也不禁微微动容,他转身从旁边的包里翻出一张银行存单,递到梁桂芝的手里面,轻声道:“你看看,我让大侄子用他的名,把钱都打到廉政账户里了,都在这里了。”
    廉政账户是“581”,这三个数字的谐音是‘我不要’,最早是江南省推出的,各地在后来纷纷效仿。俞汉涛可能不知道,但梁桂芝心里是有数的,上届华西省的人大会议上,曾经有多位人大代表提出预案,建议取消廉政账户,就是因为这个账户可以被人利用逃避检查,有的干部在得到风声的时候,就将一部分赃款提前打到账户上,等纪委办案人员来检查的时候,就说收到的礼金都已经上缴了,这样就让办案人员无法继续调查,毕竟即便办案人员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掌握所有的证据,廉政账户就成了避难账户。
    梁桂芝戴上眼镜,拿过存单看了一眼,目光就有些呆滞,失声叫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俞汉涛腾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低声吼道:“这还多吗?现在外面一个实权科长都能搞到几百万,我在下面当了这么多年的区委领导,身上能不沾腥嘛!”
    梁桂芝把存单丢到茶几上,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老俞,你先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俞汉涛的手抓挠了半天,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在手里摆弄了半天,随后捏成一团,低声抱怨道:“就这点钱,要是真叫起真来,把全国的区委领导都抓起来查,我俞汉涛还是廉政模范。”
    梁桂芝险些被这个榆木疙瘩气乐了,但现在火烧眉毛,实在是没心情笑出声来,她运了半天的气,才皱着眉头招手,让俞汉涛坐过来,指着茶几上的存单道:“这存单是双刃剑啊,最重要的问题,是日期不对,如果是在调查组找你问话之前把钱打进去,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现在搞不好,反而会成为别人手里的证据。”
    俞汉涛闭着眼睛瘫坐在沙发上,摆手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刚才仔细想了,咱们和方书记非亲非故,他哪里会真心帮咱们说话,除非咱们肯投靠方家,这张存单就当做把柄送上去好了。”
    梁桂芝抬手扶了下眼镜,沉默半晌,也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官场上的事情,大半是靠交易来解决的,如今事情紧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筹码了,只能投靠过去。
    好在方家正在向侯家亮剑,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个副厅级的实权干部,而俞汉涛也是正处级干部,想必方如镜还是会慎重考虑这个交易的。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一家就被绑在方家的战车上了,成了人家打击政敌的马前卒,以后的日子,多半也不会太好过,想想那位侯副省长,梁桂芝就有些胆战心惊,那位也是华西政坛上无人敢惹的人物,早在担任省城市委书记期间,他就曾有一句名言:“谁惹火我一次,我毁掉他一生。”
    侯副省长在华西省经营半生,曾被誉为本地改革派的一面旗帜,此时虽然稍稍受挫,但还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如今战事刚起,方侯两家的争斗,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这时候加入方家的阵容,实在是不智之举,但正如俞汉涛所说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梁桂芝心里难过之极,又是一声叹息,闭上眼睛,微微摇头道:“老俞啊老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面对梁桂芝的指责,俞汉涛确实是无话可说,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苦道不出,本来俞汉涛在国土局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廉政模样,不管什么样的人送礼,都是冷着脸退回去,因此上了几次电视采访,任谁提到国土局,都会知道那里有个姓俞的“榆木疙瘩”,不通世故人情,就因为这点,他被某位市委领导看中,调到区里任副区长。
    可当了副区长后,看中他的那位市委领导因为出了问题,被降职调走了,他在区里的工作就很不顺心,并且身边有个能干的老婆,外人都以为他是夫凭妻贵,风言风语就多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传言久了,就有许多人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搞得他心里烦闷不堪,加上仕途失意,风光不再,渐渐的,他就意志消沉下来,经常靠借酒浇愁来排遣心中的愤懑。
    时间一长,很多人就都知道俞副区长喜欢喝酒,于是就有人投其所好,经常邀请他出去喝酒,而每次他都喝得酩酊大醉,有次醒来后却发现,公文包里多了一沓钞票,他是打电话要退回去,结果人家死活不承认,并且打趣道:“俞大区长,行贿可是构成犯罪的啊,您可别冤枉我。”
    俞汉涛见钱也不多,就本着下不为例的念头收下了,可没想到这种事情,只要开了头,便没有下不为例的说法,到了后来,生个小病住几天院,都能收到上万的礼金,这积少成多可了不得,十几年下来,这钱多得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但有些事情他是清楚的,如今的世道,已经有点无官不贪的意思了,小偷偷出贪官,情妇吵出贪官,日记写出贪官,大火烧出贪官,地震震出贪官,出言不逊被网友人肉搜索搜出贪官,反腐倡廉搞了好多年,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最后成了一个贪官倒下去,千万个贪官站起来的现象。
    自己拿的这点钱,算什么呢?想到这,俞汉涛就又愤愤不平起来,要怪只能怪自己贪杯误事,在酒桌上对栾奕那条疯狗吹了几句牛皮,结果搞到大祸临头,他叹了口气,拿双手捂住脸,低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着晚上一切顺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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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在德胜楼大酒店的三楼包间里,梁桂芝夫妇正坐在桌边抿着嘴轻笑,而何仲良拉着王思宇的手,绘声绘色地向那对夫妇讲述王思宇打高尔夫球时的情景,不时还挥动一下右手,做出挥杆击打的动作,接着手掌握成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向俞汉涛的方向,嘴里发出“扑通”一声,随后他摊开双手,梁桂芝夫妇就配合着他的动作,放声大笑起来。
    王思宇眼角的余光瞥到梁桂芝,发现这位顶头上司,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此时竟笑得如同小姑娘般清纯可爱,眼睛里放着天真无邪的光彩,与平日里的表现判若两人。
    在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后,王思宇不得不再次打心眼里佩服这位梁主任,真是天生的好演员,怪不得能从男人堆里杀出来,坐到那么高的位置。
    而据王思宇观察,坐在她旁边的东湖区区委副书记俞汉涛就差得很多,那笑声里充满了献媚的意味,脸上的表情也极为坚硬,上面的肌肉不时地抽*动几下,暴露出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
    好演员不止一位,何仲良的演技同样不差分毫,自从进屋之后,他就对王思宇表现得极为热情,一直拉着他扯闲话,那个亲热劲,就如同无话不谈的多年好友一般,完全不像是初次在一起喝酒。
    王思宇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抬高身价,所以也很配合他,不时撇着嘴摇头,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两人眼中闪过的狡黠目光没有逃过梁桂芝的眼睛,只是梁桂芝身在局中,对于这种表情,她给出了错误的解读,那就是,何仲良是在借着喝酒的机会,故意冷落自己夫妻二人,为王思宇前段时间在督查室受到的冷遇出气。
    想到这,她不禁心里暗自苦笑,望了坐在何仲良身旁的王思宇一眼,自己酿下的苦酒当然要自己来喝,假如没有前面那档子事情,或许,现在的事情会更加好办,单单凭着这位小王主任与何大秘之间的交情,只要请他为俞汉涛说句好话,也许根本不必方如镜出面,只需何大秘打个电话,专案组那边或许就会卖他这个人情,毕竟那个所谓的专案组,其实就是方家的嫡系人马,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只能把自己和老俞贱卖了。
    王思宇瞥见了梁桂芝投来的复杂目光,在微笑着听完何仲良的轻声低语后,点点头,摸过酒杯,站起来道:“主任,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酒,多谢您在这段时间里对我的关心和指导,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以后我一定会努力专研业务,把您分派的工作做好。”
    梁桂芝端着酒杯站在那里,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对于王思宇释放出来的和解信号,她心里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站在悬崖边的人,才会真正体会到善意与真诚的可贵,被何仲良冷落半天的她,现在才找回了副厅级干部应有的尊严,梁桂芝哑着嗓子咳嗽两声,双手端着杯子,轻声道:“小王主任言重了,你是青年俊杰,前途无量,能够和你共事,是我梁桂芝的荣幸,来,小王主任,干杯!”
    两人轻轻撞了下杯子,一饮而尽,那边俞汉涛也不敢怠慢,慢端着酒杯站起来,冲着何仲良道:“何大秘,多谢您今天赏光,我再敬您一杯。”
    何仲良这时就把高姿态稍稍放了下,也跟着站起来,拿杯子和俞汉涛碰了下,抿嘴喝了一大口,然后微笑地看着俞汉涛把杯中酒清掉,点头道:“早就听说俞书记好酒量,名不虚传啊。”
    这时梁桂芝已经放下杯子坐好,她听到这话,就见缝插针,抬手扶了扶眼镜,幽幽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何大秘,不瞒你说,我们家老俞别的都好,就是好喝个小酒,结果在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就会犯些错误,偏偏记性还不好,有些事情酒醒时忘得死死的,这阵子记起来些,真是追悔莫及,不知该怎么办好,还请何大秘帮着指条出路。”
    她这话说完,屋子里就变得静悄悄的,俞汉涛本来正拿着筷子去夹菜,这时却如同泥塑一般,张大了嘴巴一动不动,而何仲良却端着茶杯微微转动,表情里似笑非笑,梁桂芝把眼镜从脸上摘下来,低下头来,拿眼镜布轻轻地擦着镜片,心里忐忑不安,她知道,何仲良下面要说的话,将会决定她们夫妻两人的命运,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也没了往日的镇定,那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王思宇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之前在听到俞汉涛的职务时,他就产生一些怀疑,但没有最终确认,现在梁桂芝把话挑明了,倒让王思宇感觉有些不自在,他知道,从今以后,梁桂芝这头雌狮子,以后在自己面前,只能装成温顺的病猫了,因为她已经主动把鞭子送到自己手里了,至于为什么送,那也是很明显的,是想让自己开口说话,帮他们夫妻两人度过难关,看来这两口子确实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问题真的有那么严重?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也把目光投向何仲良,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何仲良拿着茶杯轻轻抿上一口茶,微笑道:“方书记是极有主见的人,做他的秘书,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说,不该管的事也绝对不能管,
    “啪!”俞汉涛的手一抖,那双筷子掉到盘子上,溅起一片菜汁,但他恍然未觉,双手抓着头发不吭声,而坐在旁边的梁桂芝却似平静下来,缓缓戴上眼镜,微笑着注视何仲良,轻声道:“知道了,何大秘,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赏光……”

    她的话还没等说完,却见何仲良连连挥手,梁桂芝微微一怔,停下话来,却听何仲良低声道:“我不能帮忙,不代表别人也不能,我何仲良今天可不是来吃白食的,真佛都给你们两夫妻请到了,现在应该没我什么事了,你们慢聊,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说罢他冲王思宇眨眨眼睛,站起身子,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王思宇登时愣住了,望着对面那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咧了半天的嘴,又抓抓脑门,这才嘿嘿地笑了笑,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他在心里这个骂啊,好你个何仲良,见过吃白食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合着你吃饭我买单,你他娘的吃饱喝足扭头就跑,把麻烦都推给我了,让我出面请方书记包庇贪官?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王思宇心不在焉,头大如斗,右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也没翻出打火机来,俞汉涛赶忙举着打火机凑过来,‘啪’地一声为他点上,王思宇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上一口,嘴里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随后愣愣地见梁桂芝端着酒瓶走过来,为他将酒杯‘哗哗’地满上,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存单来,递到他的手里,王思宇瞄了一眼存单上面的数字,不禁张大了嘴巴,‘吧嗒’一声,嘴里的香烟掉到面前的酒杯里。

    “咳咳,好说……好说……”盯着从杯中冒出的一缕轻烟,王思宇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嘀咕几句后,缓缓站起来道:“两位稍等,我先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酒店的包间里现在只剩下梁桂芝夫妇两人,俞汉涛的心情紧张到极点,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却浑然未觉,只用手拨弄着餐桌上的筷子,发出‘哒啦哒啦’的响声,这声音掩盖了他剧烈的心跳声。(-)

    而梁桂芝的神态稍微镇定一些,自始至终都在擦着手中的眼镜,只是那动作越来越慢,她眼神中的光彩也逐渐暗淡下去,随着时间的流逝,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失望之色。

    王思宇已经出去五分钟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这五分钟,也许是他们夫妻这一生中过得最漫长的五分钟,充满了期待与煎熬。

    “要不,我过去看看?”俞汉涛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望着梁桂芝,轻声地问道,他在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虽然很渺茫,但他仍然不肯放弃。

    梁桂芝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眼镜重新戴好,摇头道:“老俞,我们去买单吧。”

    “再等等!”俞汉涛的神色开始慌乱起来,伸手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似乎是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热,俞汉涛有些不耐烦地把衣领的扣子解开两粒,然后摸起遥控器,对着坐地空调一通乱按,不大一会,屋子里的温度已经变得很冷,可他身上还是一个劲地冒汗。

    十分钟后,梁桂芝的脸上已经满是失望之色,伸手摸过一杯茶,仰头喝了进去,放下茶杯后,就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拎着坤包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俞汉涛背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低声道:“走吧,老俞!”

    “我说再等等!”俞汉涛怒吼一声,握起拳头重重地擂了两下桌子,接着抓过酒瓶,猛地往喉咙里灌了十几口,感觉胃里火辣辣的,他将酒瓶放下,摇摇晃晃地走出包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梁桂芝目光有些呆滞,伸手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扶了扶眼镜,拿过打火机‘啪’地一声点上,只吸了两口,就被呛得眼泪流出来,‘咳咳’地咳嗽起来,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咣咣’的踢门声,她赶忙把这根烟掐灭,随手丢到酒瓶里,拿着包跑出去,等赶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站了两三个面面相觑的服务员,而俞汉涛的拳头上血淋漓的,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梁桂芝推开服务员,匆匆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拉起他,两人互相搀扶着,一同下了楼,梁桂芝在前台买了单,就拉着俞汉涛坐进奥迪车,她扶了扶眼镜,轻声道:“老俞,还能开车吗?”

    俞汉涛没有吭声,只是叹了口气,微微点头,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小车缓缓地挑过头,拐进辅道,刚刚开进主道,梁桂芝的手机忽然“嘀嘀”地响了起来,她的身子不禁微微一震,拿起手机看了下号码,皱起眉头,接通后低声道:“喂,王主任啊,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几个字,俞汉涛赶忙一踩刹车,小车吱嘎一声停在路边,他过头来,盯着梁桂芝的表情,心里又暗暗升起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时就见梁桂芝只嗯嗯了两声,表情就开始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连声道:“是真的吗?真的?太感谢了你了,小王主任……”

    俞汉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体内蹦出来了,不停地道:“怎么样?怎么样?”

    梁桂芝先是抬手伸出食指,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随后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稳些,轻声道:“小王主任啊,明天上午记得开机啊,我让我们家老俞去接你,来家里吃顿便饭,我亲自下厨……不麻烦,不麻烦……要得要得,一定不要客气,嗯,好的,好的,那再见小王主任!”

    打完电话后,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镜,冲着俞汉涛笑了几声,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赶忙把目光转向车窗外,把手机一丢,抬手捂住脸,喜极而泣道:“老俞,没事了,没事了……”

    俞汉涛这时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伸出胳膊在梁桂芝的肩头上拍了拍,随后转过身,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狠狠地抽了几大口,在咳嗽声中,那根烟就被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望着湿痕快速地扩大,俞汉涛坐在车里放声大笑起来,不停地按动着轿车喇叭,过了好一会,小车才再次启动,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原来,王思宇在下了楼后,并没有走远,而是直接溜到街角,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给何仲良挂了个电话,打算向他兴师问罪,这家伙也太不仗义了,初次吃饭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这笔账王思宇是一定要跟他算算的。

    在与何仲良通过电话以后,王思宇总算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实际上,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误会,何仲良最初只是想开个玩笑,只不过,无论是对王思宇,还是对梁桂芝夫妇来讲,这个玩笑都开得大了点。

    东湖区常务副区长栾奕是咬出不少人,但其中并没有俞汉涛,即便是办案人员对他进行诱导,栾奕也是直摇头,“老俞那人不会有问题,他为人胆小,超过一千的钱拿到手里都得哆嗦,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

    但调查组的人员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对俞汉涛进行了几次讯问,在讯问过程中,当然会采用一些攻心战术,对他施加些压力,雷打得虽然震天响,威慑力十足,可没几样是真的,只要俞汉涛以平常心对待,其实很快也就过去了。

    但俞汉涛果然如栾奕所说的,胆小怕事,经不起诈唬,还没等办案人员张嘴,他就慌了手脚,看着人家的眼睛就发毛,手脚不知往哪放,一个劲地冒冷汗,办案人员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见他这副模样,摆明了心里有鬼嘛,就想再挖出个贪污犯。

    在几次讯问中,俞汉涛就招出了一些经济问题,但那些都是违纪不违法的灰色收入,严格意义上来讲,最多上缴款项,写个检讨书,背个党内严重警告就完事了。

    调查组的人把讯问笔录递交上来,方如镜只看了一眼,就对何仲良讲,“这个姓俞的是个老实人,叫他们别难为他。”

    何仲良上午刚刚给调查组打完电话,下午就接到了梁桂芝的电话,本来他对梁桂芝的印象也不太好,所以在电话里也没讲什么,在通话时突然记起王思宇在督查室当副主任,上次破这案子时,人家可是帮过忙的,通过方如海的手,将一些侦办材料交给他,再由他转交给专案组,而三天前方书记在市委大院遇到他,还邀请王思宇到家里作客,何仲良就更加断定,王思宇和方家的关系极为亲密,就想和他处好关系,这才打算送王思宇一个顺水人情。

    谁知事先没把话讲清楚,这顿饭就没吃出幽默感,反而把事情给搞复杂了。

    当得知俞汉涛将一笔三十万的人民币打入廉政账号后,何仲良在大吃一惊之后,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悄声道:“这算是歪打正着了,真没想到,俞汉涛当了这么多年的区委副书记,居然怂成这样,你等着,我问问方书记这事该怎么处理。”

    王思宇就站在街边拐角等电话,过了五六分钟的功夫,何仲良才把电话打过来,说没事了,方书记的意思是,对犯了错误的干部不能一竿子打死,要区别对待,俞汉涛这个干部大体上是好的,是可以挽救的,给个口头警告就可以了,让他放下包袱,大胆工作,只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上,要站稳立场,坚持党性国法云云。

    谈完这件事,王思宇就又顺便打听了下东湖区的案子,情况到底怎么样,何仲良也都大略讲了下,那件案子,其实是方如镜坐镇幕后亲自指挥操控的,定的是围点打援的战术,通过向这个点施加压力,促使更多的人过来伸出援手,以便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扩大战果。

    但侯副省长哪是寻常人物,很快就识破了方如镜的计策,直接斩断了与东湖区的联系,而侯家大公子也迅速撇清了与大富豪娱乐城的关系,其他的人,能放弃的就直接放弃,来了个断尾求生,这样就让方如镜酝酿已久的重拳威力大减,栾奕那人接触的层面不高,只捕风捉影地交代了一些问题,没有太大的价值,根据他的供词,拉不下有分量的官员来。

    跟何仲良聊了半天,王思宇才挂断电话,他本打算晚点把消息告诉梁桂芝,算是小施惩戒,毕竟对方曾经难为过自己,可见那对夫妻失魂落魄地坐进车子,王思宇就有些不忍心,想了想,还是第一时间把电话打了过去。

    挂断电话,听着那刺耳的轿车喇叭声,王思宇的脸上带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后惬意地抽了起来,直到小车从街道上消失,他才把烟头丢掉,踩灭后,静悄悄地从暗影里走出来,轻轻吁了口气,沿着路边昏暗的街灯向前走去,心里感悟颇多,世人只看到官员光鲜的一面,却极少有人知道,有些时候,他们比寻常百姓过得更不舒坦,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八个字来形容,再准确不过。

    秋凉似水,冷风习习,苍穹之上没有月光,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寒星挂在天边,跃动着微弱的光芒,街道两边的霓虹灯依然在眼前闪烁,王思宇走到附近的公共汽车站点后停了下来,抬手看看表,这个时间应该还有末班车经过,给张倩影买了貂皮大衣后,他这钱就得省着点花,打车的钱能省则省,毕竟最近的烟抽得有点凶,每个月光烟钱都要五六百,这笔开销对现在的他来讲,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等了半天,不见公交车过来,倒是一辆银白色的锐志车在道边缓缓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落,一张秀美绝俗的面孔露出来,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推开车门。

    恍惚间,王思宇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赶忙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微笑着迈步走上前去,王思宇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偶遇廖景卿,这个曾经让他无比神往的女人。

    “好巧!”

    “是啊,好巧!”

    廖景卿微笑着招招手,王思宇便抬腿坐到副驾驶位上,随手将车门轻轻带上,系好安全带后,小车才重新启动。

    十五分钟后,小车停在春江路的上岛咖啡门口,两人下了车,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穿过用湘妃竹扎就的走廊,坐进用竹藤间隔的包间里,女服务员穿着暧昧的长筒丝袜微笑着走来,廖景卿叫了两杯巴西咖啡和一些甜点,不大一会,狭窄的空间里,飘起淡淡的香气,而轻纱般的烟雾也在眼前袅娜地升起,氤氲雾气的后面,是那张光艳逼人的如花俏脸。


                                    第一百三十五章

    昏黄的灯光,轻柔的乐曲,不经意间营造出轻松随意的氛围,然而,王思宇却轻松不起来,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很紧张,那是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心跳加速,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紊乱,总是无法按照正常的节奏运行,虽然他一再地提醒自己,面对美女要淡定,但是面对廖景卿,王思宇实在是有些淡定不起来。(-)

    包间里,已经烟雾弥漫,廖景卿体态丰盈,却有着束手盈握的纤腰,脸上虽然未施粉黛,肤色却如美玉般莹润光泽,小巧的鼻梁,樱红的薄唇,两道远黛般的长眉下,是漆黑闪亮的眸子,眸光如有实质,似水波般静静流淌,而那光洁整齐,一丝不乱的发髻,正如同墨菊一样盛开在耳畔,让她在端庄秀美之外,又多了几分亲切温柔。

    廖景卿今天穿着一套白色蕾丝的套装,那是一种很洁净的白色,没有半分杂色,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宁静,而前襟上淡淡的褶皱和花边的点缀,又为这份宁静增添了些许生动。

    算起来,加上这次,王思宇已经见过她三次了,但每次的相遇,都令王思宇产生恍惚的幻觉,廖景卿的美如镜花水月,是那样的不真实,即便是身在面前,也如同远在水云之间,视线穿透袅娜的烟雾,王思宇很想仔细将她看清晰些,可用力去看时,眼中却总是有种微微刺痛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收回目光,都说女人是水做的,王思宇却觉得对面的女人是雾气凝成的,飘渺而迷离。

    似乎感受到了王思宇的注视,廖景卿显得有些难为情,轻轻地垂下头,伸手悄悄向下拉了下衣襟,接着伸出白皙细嫩的右手,拾起碟中那柄精致的银勺,探进杯子里,轻柔舒缓地搅动着咖啡,褐色粘稠的液体便如同光滑的绸缎般,在莹白的杯壁上微微转动起来,里面飘出丝丝缕缕诱人的清香,廖景卿顿了顿,便用轻柔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谢谢!”

    王思宇赶忙把目光移向别处,自己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失态,盯着窗边那米黄色的窗帘,以及墙角那盆葱翠的剑兰,王思宇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再缓缓送出,努力调整好心情,脸上尽量带出自然的微笑。

    目光再次移回时,恰恰落在那廖景卿缓缓转动的右手上,王思宇的心情便随着她的动作,变得舒缓柔和起来,在嘴角轻轻抽*动几下后,王思宇以自信而平和的声音道:“廖小姐,不必客气,上次在考场上,你也曾经帮助过我,如果一定要说感谢的话,也该由我先说。”

    虽然廖景卿没有把话说完全,但王思宇心里非常清楚,她指的是上次在马路中央抱回瑶瑶的事情,在这个城市里,恐怕也只有自己和廖长青长得如此相似,廖景卿应该很容易猜到那人就是自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想起考场上的情景,廖景卿的嘴角不禁拂过一丝会心的微笑,她伸手端起杯子,轻轻地品上一口,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轻声道:“长……王先生,那天……下午的考试,你怎么没来?”

    她看过王思宇的试卷,特别留意了上面的署名,所以知道王思宇的名字。

    王思宇笑了笑,摆弄着手中的银勺,端起杯子轻轻喝上一口,感觉口齿间有些发苦,不禁微微皱眉,低声道:“当时…嗯,有点急事,所以错过了。”

    “喔,怪可惜的,上次的机会很难得。”廖景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停止动作,伸手拿过一只小勺,小心翼翼地向王思宇的杯子里拨进一块糖,从他刚刚喝咖啡的表情上来看,廖景卿便已确定,这位年轻人和自己的弟弟一样,喝不惯苦咖啡。

    “是啊,是挺可惜的。”王思宇被对方的细心所打动,轻轻地向她的俏脸上瞥去,却发现廖景卿眸光闪烁,目光有些复杂,那里面既有淡淡的伤感,又夹杂些许的温馨,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竟在刚刚的瞬间,被她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此时望去,不禁令人怦然心动,王思宇暗自深吸一口气,抬手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微笑道:“瑶瑶还好吧?”

    廖景卿收回小勺,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失神地盯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抬起雪白的皓腕,抵在腮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还好,只是从那天以后,她每天晚上都缠着我去找舅舅,嗯,你长得和我弟弟有些像,他出远门了。”

    王思宇端起杯子,轻轻喝上一口,这次咖啡的味道刚好,香浓中透着一丝甜意,没有了刚才的苦涩,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道,他是了解一些内情的,想到这,王思宇放下杯子,沉声道:“我和长青是校友,他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

    廖景卿微微一怔,目光变得更加复杂起来,沉吟半晌,才轻声道:“知道多少?”

    王思宇也学着她的样子,拿银勺绞动着杯中的咖啡,把以前从刘校长那里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廖景卿一直在安静的倾听,王思宇用眼角的余光瞥去,却见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猛然醒悟,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已经触碰了她不堪回首的往事,王思宇赶忙岔开话题,微笑着道:“廖小姐,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我最喜欢看您主持的节目。”

    “是吗?”廖景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端起杯子,凝视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壁画,良久,眸子里忽地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缓缓摇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都快记不起来了。”

    王思宇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廖小姐,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主持人。”

    “谢谢你的夸奖”

    廖景卿微笑着放下杯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嗯……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王思宇稍稍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想必是上次到电视台应聘的事情,令廖景卿产生了误会,她以为自己是来省城找工作的,但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所以王思宇也没有辩解,只是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已经找到了,运气还不错。”

    “喔!”廖景卿微微皱眉,她见王思宇那么晚还在路边等公交车,就知道他工资不高,这时就想帮帮他,但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斟酌半晌,就笑吟吟地道:“王先生,我这里有份兼职工作,不知你是否介意,怎么说呢,其实也不仅仅是兼职,而是帮我个小忙。”

    王思宇不便推辞,就微笑着点点头,轻声道:“那太好了,只是我平时的工作有些忙……”

    “没关系,只是周末抽出一两个小时即可。”廖景卿的笑容中有种不知名的魔力,王思宇只轻轻瞥了一眼,就不忍拒绝,反倒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好好好……”

    廖景卿见他还没听完,就已经痛快地答应下来,忍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那笑容美艳不可方物,王思宇忙把目光从那张俏脸上移开,转向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抬手放在嘴边,轻轻咳嗽几声,借以掩饰尴尬。

    廖景卿所说的兼职很简单,就是每周抽出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陪瑶瑶出去玩,因为家里没有什么亲属,所以廖景卿怕瑶瑶养成孤僻的性格,再加上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容易产生自卑的性格,所以她聘请王思宇做兼职舅舅,底薪一千,做好了还有额外奖励。

    王思宇虽然极力往下侃价,但廖景卿的态度很是坚决,似乎是怕王思宇反悔,她当场就预付了半年的工资,这让王思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完全清楚对方的心意,廖景卿这是在变相地帮衬自己,希望这个和弟弟长相酷似的大男孩过得好些,廖景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默默关怀,竟让王思宇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暗自感叹,其实,有这样一位姐姐,也挺好的。

    离开上岛咖啡后,坐进车子,两人惊奇地发现,原来大家都住在电视台的家属楼,只不过一个靠近南门,一个离北门近些,而电视台小区又极大,所以自从王思宇搬过来后,两人竟从来没有见过面。

    小车停在楼下时,王思宇发现廖景卿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就知道她多少产生了些怀疑,毕竟这栋楼里,以前住的大都是电视台的领导,王思宇这个外乡人能够住进这样的房子里,多少有些解释不通,王思宇只好硬着头皮将谎言进行到底,说这是和朋友合租的房子。

    廖景卿微笑着点点头,王思宇站在车边轻轻挥手,直到她把银白色的锐志车开走,这才转身上了楼,回到家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半,能够意外邂逅大美女廖景卿,这使得王思宇的心情大好,而以后能借着兼职的机会增进和她的接触,更让王思宇喜出望外,这时忽地想起在古华寺抽到的那支签来,就觉得极为灵验。

    “运主静时莫惊慌,动则得咎更荒唐,他方难求心中宝,运来时至从天降。”

    王思宇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就觉得最近的运气不错,天上掉下个廖姐姐,这可捡到宝贝了,王思宇哼着歌脱光衣服,跑到洗浴间里,冲了个热水澡,随后躺在宽大舒适的浴盆里,一面往身上撩着热水,一面回想着咖啡馆里的场景,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只是笑过以后,王思宇心中又升起了另外一种疑惑,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他与廖长青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两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长得那样相似,竟如同孪生兄弟般的相像,王思宇闭上眼睛,回想起在周媛家见过的廖长青照片,那照片中的人仿佛缓缓走了出来,就站在眼前,这让他生出一种照镜子的感觉,恍然间,竟让他生出一种错觉,自己,就是镜子里的那个大男孩,这个……

    王思宇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这种感觉可一点都不好玩,他赶忙伸手从浴盆边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来,皱着眉头点着后,深深吸上一口,仰头吐出一道浓浓的眼圈,看着它冉冉升起,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怅然道:“老天爷保佑,可别真有血缘关系啊,那可太操蛋了,老子做人虽然禽兽了一点,可还是有底线地!”

    静静地沉思一会,王思宇忽地笑了起来,把手中的烟头掐灭,随手弹了出去,两条腿不时地在浴盆里乱蹬乱踹,扯着嗓子吼道:“遇到大美女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遇到大美女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生活就像一场大戏,人人都是演员,接到东湖区区委副书记俞汉涛的电话后,王思宇穿戴整齐,站在镜子前,摸着下颌,在瞬间变幻了几种表情,经过这两年的历练,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官场上吃得开,出门前千万不要忘记带上两样东西,一样是面具,一样是谎言,没有这两样道具,官道之上,寸步难行。(-)

    也许,总会有那么一天,镜子里的人会变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吧?

    下楼之后,走到小区门口,在街边的水果店里挑选了些新鲜的水果,王思宇拎着红色的塑料袋站在路边,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心里就有些担心,觉得今天可能会下雨,也不知下午能否如约带瑶瑶去游乐场玩,一想起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王思宇的脸上不禁浮起会心的微笑,说实话,他还真挺喜欢那孩子的,当然,最喜欢的,仍是孩子她娘。

    红河烟抽到一半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忙把塑料袋放在地上,伸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翻开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晚上出去喝一杯怎么样,小男人?”

    “没空!”

    王思宇毫不客气地按动手机上的键,干净利落地将这两个字发射出去,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冷傲的脸孔,唐婉茹要不是特意来找麻烦的,就冲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王思宇也会毫不犹豫地赴约,但是,她这时候发来短信,分明是又设计好了圈套让自己钻,王思宇哪里会轻易上当,上次之所以会去酒吧,不过是为了捍卫身为男人的尊严,这次再去,那不成傻子了么?

    一分钟后,伴着手机的震动,又一封短信发了过来:“上次是我不对,这次是专程向你道歉的,给个机会好不好哦?”

    王思宇望着这封短信,不禁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唐婉茹对自己的仇恨很深,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报复自己的想法,那个骄傲的女人这次一反常态,居然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讲话,这绝不是一件好事,只能证明,这次的约会远比上次更加危险。

    “何必呢?何苦呢?摘下你的墨镜,回到阳光里吧!”王思宇麻利地打出这行字,按了发射键,就将手机关掉,免得被唐婉茹用小伎俩激怒,落入她布置好的陷阱。

    手机刚刚放到上衣口袋里,一辆奥迪车就缓缓地开过来,停在不远的地方,俞汉涛从驾驶室里推门走出,冲王思宇微笑着挥挥手,喜气洋洋地向这边走来,王思宇忙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快步迎上前去。

    俞汉涛穿着一身青黑色的运动服,脚上瞪着白色的旅游鞋,仅仅一夜不见,他却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看上去年轻十岁不止,气色要比昨晚在酒桌上时好多了,面庞红润,精神抖擞。

    离了几米远,俞汉涛就哈哈大笑,抢上几步,给王思宇来了个热烈的拥抱,抱住王思宇后,半天不肯撒手,拿他那双大手用力地拍打着王思宇的后背,喉咙里咕噜两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思宇知道他心存感激,也很理解,于是也轻轻拍了拍俞汉涛的后背,轻声道:“俞书记啊,以后要慎重啊。”

    俞汉涛点点头,轻声道:“多谢了,小王主任,你这次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暗想这运气来了,好事挡都挡不住,其实这件事压根就没他王思宇啥事,俞汉涛之所以能够从麻烦中脱身,那是人家方书记法外开恩,挽救了他一次,王思宇只不过是当了回二传手,在中间过了句话,结果白白吃了俞汉涛一顿饭不说,还让那对夫妇把自己当成了大恩人,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

    当然,这种误会越多越好……

    再想起昨晚遇到大美女廖景卿,不但请自己喝咖啡,还送了六千块钱过来,王思宇不禁生出仰天长啸的冲动,我王某人究竟何德何能,竟得老天如此厚爱!

    正得意忘形时,半空里突然炸响一个闷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两人同时吓得一哆嗦,分开身子,在简单寒暄几句后,忙不迭地钻进车里,俞汉涛发动小车,挑了个头,向省府路开去,小车在路上行驶了不到五分钟,车窗外就下起蒙蒙细雨,大路两旁的人行道上,渐渐多出一些漂亮的雨伞来。

    两人在省委机关家属楼的益华苑下了车,上楼后按了几声门铃,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梁桂芝微笑着侧过身子,站在门边,热情地招呼道:“小王主任,快请进,请进,怎么还带东西了?”

    王思宇换上拖鞋走进来,冲着这位顶头上司微笑道:“主任,第一次登门,哪有空手来的道理,只是最近囊中羞涩,只带了些时令水果,莫见怪。”

    梁桂芝扶了扶眼镜,微笑着摇头道:“小王主任,你就不要客气了,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先和老俞在客厅坐会儿,我去厨房做几样家常饭菜。”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走进客厅,把塑料袋放在沙发边上,转身坐下。

    这间房子也是三室两厅,里面早就收拾得窗明几净,茶几上早就摆好了各式水果,俞汉涛进屋后,先给王思宇沏了杯茶,王思宇刚刚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还没送到嘴边,腰里扎着围裙的梁桂芝就先端上来一盘热腾腾的栗子,这夫妻两人大献殷勤,倒让王思宇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梁桂芝现在的表现,热情周到,令人无可挑剔,与办公室里那个精明干练的冷面上司判若两人,很显然,在自己面前,这位梁大主任已经卸去了面具,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梁桂芝。

    当季的板栗个大饱满,入口粉滑甜脆,王思宇吃了几粒,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上衣脱下,挂到角落里的衣架上,他见梁桂芝正在厨房里猫腰摘菜,忙挽起袖子,想过去帮忙,可没走几步,就被俞汉涛笑着拉回来,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几句,俞汉涛不善言辞,怕王思宇发闷,就随手打开电视机,指着屏幕微笑道:“小王主任,来看电视,看电视……”

    电视机里恰巧在重播昨晚的全省新闻联播,新闻里先是播放了省委文书记会见越南北宁省省委书记阮少康一行,常务副省长侯小强作陪;接着就是省委副书记、省长李红军接见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叶汉林一行,这些人在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的陪同下,参观了玉壶山古华寺;稍后的新闻里,则是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在全市反腐倡廉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看到这里,俞汉涛就有些坐不住了,赶忙关掉电视,急慌慌地拉着王思宇下棋。

    棋盘刚刚摆上,梁桂芝已经杀了一条三斤沉的大鲤鱼,倚在厨房门口,探出一张脸来,抬手扶了扶眼镜,冲着客厅里的两人喊道:“小王主任,这鲤鱼是清蒸还是红烧?”

    王思宇其实是最爱吃糖醋鲤鱼的,但他开不了这个口,就忙道:“主任,还是红烧吧。”

    俞汉涛向前跳了一步马,敲打着手里的棋子道:“小王主任,在家里就不必客气了,依我看,你就叫她梁大姐好了。”

    王思宇轻轻向前拱了步卒,语带双关地摇头道:“俞书记,这可不成,规矩可不能坏。”

    俞汉涛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王思宇面上风轻云淡,含而不露,就觉得对面这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了不起,没有因为昨晚的事生出骄纵之气,仍然能够保持住波澜不惊的平和心态,实为不易,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肯定是做不到的。

    联想到他自己,俞汉涛就有些惭愧,他练习书法几十年,最喜欢写的就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几个字,可每次到真正出事的时候,却慌得比正常人还要不如,反倒是梁桂芝比他要镇定许多。

    王思宇的棋艺不是一般的差,好在俞汉涛也是低手中的低手,两人下了五六分钟,居然杀了个旗鼓相当,不过下到中盘的时候,王思宇还是逮到一个机会,拿炮连抽带打,接连干掉俞汉涛的一车一马,俞汉涛心疼得呲牙咧嘴,拿手揉着剃得发青的下颌道:“佩服,佩服,好高明的一步棋。”

    王思宇忙谦虚道:“凑巧,凑巧。”

    谁知俞汉涛此时眼前一亮,忽然发现一招棋,能将对方置于死地,他正眉开眼笑地摸起棋盘上的一枚红炮时,门铃声却突然响起,俞汉涛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对着猫眼向外观望,却见唐婉茹正微笑着站在门前,倒吓了他一跳,忙大声喊道:“请稍等!”

    他是知道青州那件事情的,暗道这两人要是见面,搞不好会生出事端来,这个唐婉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到这个时候来,两人要是在家里闹僵,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直敲鼓,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起来,他神色紧张地转头瞟了王思宇一眼,就急匆匆地奔进厨房,冲着正在炒菜的梁桂芝低声道:“桂芝,要坏事,婉茹来了。”

    梁桂芝听后也是吃惊不小,她虽然不知道那两人是否见过面,但唐婉茹的执拗性子,她这个做小姨的最为了解,这要是当场闹翻,生出事端来,确实不好收场。

    正左右为难时,锅里传来一股轻微的焦糊味,她赶忙手忙脚乱地关上火,将大勺中的溜肉段倒进盘子里,这时门铃又‘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房门外传来唐婉茹清脆的声音:“小姨,是我,快开门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王思宇登时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腾地从沙发上站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视镜瞧去,只见穿着红色风衣的唐婉茹正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她左手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右手的尾指上挑着那副墨镜,指尖轻轻撩拨,墨镜就在她手中荡来荡去。

    唐婉茹的脸上描了淡妆,眉眼清新如画,嘴角依旧带着那抹酷酷的笑意。

    王思宇皱着眉头转身望去,见梁桂芝夫妇二人正站在厨房门口,尴尬地望向自己,王思宇摇头叹了口气,冲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悄悄走进书房,轻轻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后,他就觉得有些头痛,这生活果然比小说还要玄幻,世界那么大,偏偏自己的圈子这么小,三绕两绕,竟然绕到对头家里了,这时再想想刚来督查室时的情景,心中就有了一丝明悟,怪不得当初梁桂芝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看法,原来如此……

    梁桂芝也是叹了口气,从王思宇的表情里,她已经猜到,那两人恐怕早就见过面了,说不定已经有过冲突,今天这饭桌上估计要出事,她皱着眉头,拿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俞汉涛,让他先去开门,而自己则扶了扶眼镜,一边拿清水冲洗餐具,一边暗自琢磨,怎样才能化解这两人之间的恩怨,她此刻和俞汉涛一样的心情,刚刚躲过一场劫难,都是心有余悸,不想节外生枝,再惹出事端来。

    俞汉涛打开房门,把唐婉茹让进屋里,唐婉茹见姨夫的表情有些怪异,也没当回事,喊了声姨夫好,就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轻声道:“小姨夫,这是刚买的一套西服,你拿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俞汉涛‘咳咳’地咳嗽两声,不情不愿地接过塑料袋,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把塑料袋随手丢到一边,皱着眉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着后吸上一口,跷起二郎腿,笑了笑,抬手捋着前额稀疏的头发,打了个哈哈道:“婉茹啊,来之前咋没打个电话啊?”

    唐婉茹换上拖鞋,袅袅娜娜地走进客厅,把玩着手中的墨镜微笑道:“小姨,你看看啊,姨夫不欢迎我哩!”

    梁桂芝把小鸡蘑菇汤炖上后,就洗了手,站在厨房门边微笑道:“你姨夫可不是那意思,只是今天你来得不太巧,一会有位尊贵的客人要来。”

    唐婉茹听后微微一怔,满脸惊讶地道:“什么样的客人啊,那么金贵,连我都不能看,难道是省委书记不成?”

    俞汉涛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摇头道:“那倒不是,但他这次来是谈要紧的事情。”

    “那我坐会就走。”唐婉茹微笑着脱下大红风衣,露出里面的黑色针织衫,她信步走到衣架旁,将红风衣挂好,刚刚转过身子,脚下忽地一顿,微微皱眉,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俞汉涛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表现,心知要糟,忙招手道:“婉茹,快过来尝尝板栗,味道很好的。”

    唐婉茹笑了笑,没有做声,而是缓缓回过头,望着衣架上挂着的那件黑色西服,伸手拉过西服右边的袖口,果然在那里发现一处被烟头烫焦的印记,唐婉茹松开手,冷笑着转过身子,抱着双臂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忽地停下来,冲着书房的方向冷冷地道:“快出来吧,尊贵的客人!”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书房门被缓缓推开,王思宇神态自若地从里面走出来,倚在门边,上下打量了唐婉茹一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胸前那两座峰峦高高隆起,翠绿的抹胸依稀可见,腰间收得窄窄的,曲线极为优美,下身依旧是那件黑色皮裙,渔网状的丝袜仿佛丝线一般缠绕在修长挺直的双腿上,白皙的肤色在网底若隐若现,诱人之极。(-)

    这尤物若不是来找自己报仇的该多好,可惜了!

    王思宇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收起心头那份旖念,被这样性感妖艳的尤物缠上,依照自己一贯坐怀就乱的性子,若是不加倍小心些,恐怕早晚要栽到这女人手里。

    想到这,王思宇摇摇头,抬手摸了摸鼻子,微笑道:“真是好巧啊,唐小姐,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

    唐婉茹微微扬起下颌,挑衅似地盯着王思宇,脸上似笑非笑地点头道:“是啊,真是太巧了,你说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呢,王先生?”

    “唐小姐说笑了。”

    王思宇淡淡地回了一句,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瞥向唐婉茹耳朵下那双摇摆不定的珍珠耳坠,表情庄重地道:“唐小姐,我一向认为,咱们之间,做朋友比做对手要好。”

    “做朋友?”唐婉茹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滑稽的笑话,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停时,扬起脸来,语气冰冷地道:“你觉得可能吗?”

    王思宇冷笑道:“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唐婉茹抬手拂了拂秀发,眼波流转道:“怎么,嫌诚意不够?”

    “是不太够!”

    王思宇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吭声,而是微笑着把目光转向厨房里的梁桂芝,他不想把场面搞得太僵。

    梁桂芝见这两人刚一见面,就是一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模样,不禁心中焦急,赶忙咳嗽一声,笑眯眯地从厨房里走过来解围,“婉茹啊,小姨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青州那件事情,完全是大元自作自受,怪不到人家小王主任身上。”

    俞汉涛此时也坐不住了,讪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声附和道:“是啊,婉茹啊,你小姨说得对,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我敢打包票,小王主任的人品,那真是没的说,没的说……”

    唐婉茹见自己的小姨和姨夫竟都帮着王思宇说话,不禁微微一愣,面色狐疑地转向梁桂芝,却见小姨目光闪烁,不住地向自己使眼色,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讲,只好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卧室。

    梁桂芝赶忙冲王思宇道:“小王主任,你先坐会,我去劝劝她,婉茹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过执拗,容易钻牛角尖,你千万莫要见怪。”

    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怎么会呢,其实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对唐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咱们都向前看。”

    梁桂芝不无感激地点点头,推门走进卧室。

    俞汉涛走过来,拉着王思宇坐回沙发,连声道:“下棋,接着下棋,咱们刚才的棋还没下完呢。”

    王思宇的眼睛虽然在棋盘上,注意力却无法集中起来,心思全在那间卧室里,他非当然希望梁桂芝能够做通唐婉茹的工作,为自己解决掉这个大麻烦,但总觉得希望过于渺茫,唐婉茹这个女人极有主见,恐怕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卧室的房门终于被推开,梁桂芝笑眯眯地从里面走出来,冲着这边微微一笑,低声道:“成了!”

    俞汉涛是相信老婆能力的,听后赶忙伸出一根大拇指,冲着梁桂芝晃动几下。

    王思宇却将信将疑,放下棋子,怔怔地望着卧室门口,却见唐婉茹冷着脸从卧室里走出,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迟疑半晌,终于在梁桂芝的连声催促下,扭动着腰肢款款走来,站在茶几对面,递过一只手,有些言不由衷地道:“小王主任,我们和解吧。”

    王思宇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赶忙笑吟吟地站起来,伸出右手,握住那只绵软滑腻的手掌,轻轻摇晃一下,旋即分开,微笑道:“唐小姐,我知道,你其实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唐婉茹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地回头望了梁桂芝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厨房,梁桂芝扶了扶眼镜,又轻轻地拍了拍胸口,笑眯眯地跟了过去。

    走进厨房,梁桂芝才忽地想起,被唐婉茹刚刚一闹,魂不守舍间,她竟然忘记在汤里放盐,想到这,她赶忙打开锅盖,将半勺精盐撒进去,这时,一股扑鼻的肉香味就从锅里溢出来,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飘过来。

    唐婉茹站在厨房里面,看了那几样做好的热菜,打开水龙头,细细地洗完手,就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香肠,拿刀一片片地切下来,叠放到盘子里,摆成花瓣样的造型。

    十几分钟后,四素四荤八道主菜都已上齐,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俞汉涛到酒柜取了五粮液,打开盖后,将两个酒杯倒满,接着冲梁桂芝和唐婉茹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说?”

    梁桂芝看了唐婉茹一眼,见她兴致不高,不禁微微皱眉,轻声道:“我们喝点红酒。”

    俞汉涛忙又去酒柜,取了一瓶张裕干红,刚为梁桂芝满上,唐婉茹却捂住杯口,拿眼角的余光瞥了斜对面的王思宇一眼,冲着俞汉涛摇头道:“小姨夫,我也喝白酒吧。”

    俞汉涛只好为她也倒上一杯,放下酒瓶后,拿眼睛在餐桌上找了一圈,轻声抱怨道:“怎么没有花生米?”

    他喜欢就着花生米下酒,这已经是多年的习惯了。

    梁桂芝拍拍脑门,轻笑道:“看我这记性,忘在厨房了。”

    她刚要起身,唐婉茹抢先站起来,微笑道:“小姨,我去拿。”

    王思宇在餐桌前正襟危坐,目光却悄悄向厨房里斜去,瞥见唐婉茹猫腰在壁橱上翻动,臀部被皮裙兜得浑圆挺翘,摇摆不定,一时间,看得他心痒难耐。

    唐婉茹端着一碟花生返回,放在俞汉涛身前的桌面上,俞汉涛就来了精神,把头转向王思宇这边,举起杯子道:“小王主任,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都在这酒里呢,以后有用得到我老俞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连声道:“俞书记客气了。”

    两人坐着干了一杯,尝了几样菜,白酒再次满上后,王思宇就又端着杯子站起来,脸上带着恭敬之色,轻声对梁桂芝道:“主任,我敬你一杯,希望以后咱们监察室的工作能够蒸蒸日上,祝主任早日高升。”

    他这句话本来是随意一说,可到梁桂芝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意味,以为王思宇听到了什么风声,也知道省委副秘书长王国峰调动的事情,借机在向自己暗示什么,她赶忙扶了扶眼镜,端着酒杯站起来,笑眯眯地道:“小王主任,借你的吉言,以后督查室的事情,还请你多上心。”

    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我一定配合主任,把分管的工作做好。”

    梁桂芝笑眯眯地道:“等他们几位回来后,咱们开个会,把室里领导分工的事情落实一下。”

    王思宇会意地一笑,两人碰了这杯酒后,就开始闲聊起来。

    梁桂芝始终主导着话题,在轻声说笑间,不时地旁敲侧击,想打探出王思宇和那两位省委常委之间的关系,话题总是围着焦南亭与何仲良这两位秘书打转。

    王思宇当然知道她的心思,但有些事确实不能往出讲,尤其是在唐婉茹面前,更要小心谨慎,他就将口风把得紧紧的,要么含笑不语,要么就把话题扯向别处,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梁桂芝见状,知道套不出什么话来,不禁有些失望,微笑着客套几句后,就转头与唐婉茹低声耳语。

    俞汉涛在喝了两杯酒后,满面通红,话题开始多起来,先是拉着王思宇的手,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悄声讲了关于焦南亭的一个笑话,听得王思宇嘿嘿直笑。

    原来焦南亭最初到省委办公厅的时候,腼腆得很,说话也文邹邹的,每每向人介绍自己,都说:“鄙人姓焦名南亭。”时间久了,众人就喜欢开他的玩笑,就在背后叫他伟哥,因为把中间那个‘名’字去掉,那句话就变成“鄙人姓焦南亭!”

    两人又喝了半杯酒后,俞汉涛就拉着王思宇的胳膊,大谈他在国土局工作时的经历,想必那是他过得最舒心,最风光的日子,借着酒劲,他的口才竟比平时利落很多,变得健谈起来。

    王思宇虽然微笑着频频点头,实际上却有些心不在焉,悄悄地竖起耳朵,偷听梁桂芝和唐婉茹之间的谈话。

    他总觉得唐婉茹今天的表现不太正常,但到底哪里不正常,偏偏又搞不清楚,只是固执地认为,这个女人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两人短信对战中有一句话让王思宇印象最为深刻,“来吧,男人,玩死我,或者,被我玩死。”

    能说出这种狠话的女人,会被人轻易说服?

    绝不可能!

    王思宇再三咀嚼,都觉得这次的和解不太可能实现,或许,唐婉茹只是在敷衍梁桂芝,走出这间屋子后,很可能还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也许是心理作用,每次两人的目光接触,都让王思宇感到,唐婉茹的眼神里暗藏杀机。

    王思宇端起杯子,放在嘴边,眼角的余光瞥去,从唐婉茹那微微扬起的下颌,以及唇边不经意间带出的冷笑,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俞汉涛面前的小碟子里,花生米已经所剩无几,他依稀有了几分醉意,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俞汉涛的酒喝得虽多,但心里并不糊涂,早在昨天夜里,他就琢磨明白了,这场风波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俞汉涛之所以在区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停滞多年,倒不是因为别的,究其根源,还是在于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而此次的麻烦之所以能顺利解决,全靠坐在身旁这位年轻人仗义相助,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搭上市委书记方如镜这条线,那他俞汉涛的政治生命,就有可能焕发第二春。

    实际上,俞汉涛的要求倒也不高,能在退休前提到副厅的位置,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像老婆梁桂芝,在省委办公厅工作,顾虑的事情太多,他老俞是区里的干部,省里的形势再复杂,斗争再激烈,也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市委主要领导的态度,才是决定他俞汉涛前途的关键。

    但要想走通市里的路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也曾尝试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放在以前,那是千难万难,他本来已经放弃了,甚至有了安于现状的想法,但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俞汉涛还是觉得应该争取一下,至于能不能抓住,那就得看他老俞自己的本事了。

    尽管刚才梁桂芝并没有从王思宇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俞汉涛却早已断定,这位小王主任大有来头,起码身后站着市委书记方如镜,昨晚的事情,就是明证,何大秘办不到的事情,他王思宇居然做到了,而且只用了十几分钟的功夫,那意味着什么,俞汉涛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所以尽管王思宇在酒桌上很低调,一直对他们夫妻二人敬重有加,主任书记不离口,但越是这样,俞汉涛就越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值得一交,于是他最先放下身段,频频向王思宇敬酒。

    王思宇本来是不想多喝的,他还惦记着下午陪瑶瑶去逛游乐场,怕万一喝多了,酒后失态,很容易在廖景卿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任他百般推辞,终究架不住俞汉涛的热情相劝,无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陪他喝了几杯。

    没过多久,一心想陪好王思宇的俞汉涛,没能达成目标,反被王思宇给陪好了,在他的眼里,桌子上的盘子碟子到处乱飞,脑袋里嗡嗡作响,一阵阵地眩晕,胃里也是一阵翻腾,俞汉涛怕当场喷出来,在老婆和外甥女的面前丢人,赶忙拿双手扶住桌子,微笑着站起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向洗手间挪去。

    王思宇虽然也有七分醉意,倒勉强还能坚持住良好的坐姿,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前,竖着耳朵倾听梁桂芝和唐婉茹之间的对话,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在唐婉茹的胸前飘来飘去,左手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力地挤压揉搓着,意淫的最高境界,不过如此。

    梁桂芝此刻的心情极好,正微笑着拿筷子夹了些油亮滑腻的茼蒿,放到唐婉茹面前的碟子里,撂下筷子后,轻轻扶了扶眼镜,低声道:“婉茹,你前天打电话过来说又要出国,几时走?”

    唐婉茹吃了几口菜,也放下筷子,拿纸巾在嘴边轻轻擦了擦,悄声回道:“过几天就走,陪史密斯夫妇回美国,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梁桂芝端起酒杯喝上一口,皱眉道:“婉茹啊,你现在的编制还在青州师范吧,出国进修才是正经,不要光想着赚钱。”

    唐婉茹苦笑着摇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姨,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撮合完这笔生意后,我就能有六位数进账,补贴家用已经足够了,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已经没有办法在美国安心读博了,只能放弃这次机会,不过呢,大元的爸爸退下来后,青州师范那边的领导对我态度很差,青州已经不适合我发展了,我想早点调到省城来,也方便照顾公公婆婆。”

    梁桂芝放下筷子,默然半晌,点点头,感慨道:“在哪里都一样,人走茶凉啊,你想进机关还是企业?”

    唐婉茹笑了笑,道:“以前公公倒是劝我从政来着,他说我这性子适合去纪检部门,查些贪官污吏,当时我倒没在意,但公公退下来后,心情一直不好,我想给他个惊喜,小姨,听说这段时间省里多出不少挂职名额,我想上挂到省直机关,最好是纪检委。”

    梁桂芝听后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俞汉涛这次出了麻烦,一方面是运气不好,被卷到东湖的案子里去了,另一方面也是他们夫妻在纪委没有关系,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以至于处处被动,当然了,大凡当官的,都希望在组织部里有熟人,以利于长期进步,只有在出事后,才会想起,纪检委同样重要。

    这次的事情倒给她敲了个警钟,她想得远比俞汉涛要多,总觉得事出蹊跷,以老俞现在的个性,倒不见得会得罪人,但也有可能是有人觉得他挡路了,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老俞搞下去。

    这样一想,要是真能把自己的外甥女运作到纪检委,倒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这上挂的名额竞争非常激烈,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沉吟半晌后,梁桂芝还是点点头,微笑道:“试试看吧,你的性子也确实适合在纪委工作。”

    俞汉涛在洗手间里吐了一会,又洗了把脸后,状态就恢复一些,推门出来后,见梁桂芝只顾着陪唐婉茹说话,把王思宇独自晾在一边,心里就有些不快,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酒柜前,又取了瓶五粮液,打开瓶盖后走到桌边坐下,握着酒瓶道:“来,小王,把酒满上,别管她们,咱们接着喝。”

    王思宇是真不想再喝了,忙捂住杯口,微笑着推辞道:“俞书记,不成了,我的头已经有些晕了,再喝下去恐怕要当场出洋相。”

    这时梁桂芝就笑眯眯地解围道:“老俞啊,别为难小王主任,喝好就成,小王啊,多吃点菜,喝点汤。”

    说罢,她又拿起汤勺,往王思宇面前的碗里添了些靓汤。

    俞汉涛是刻意想和王思宇结交,这喝酒是加深感情的不二法门,机会难得,他是不肯错过的,趁着现在脑子清亮,就想再和王思宇喝上两杯,于是不顾梁桂芝的劝阻,握着酒瓶笑呵呵地道:“小王主任,你们年轻人体力壮,哪里有酒量这么小的,总之,今天要是不喝好,我老俞是坚决不会放你走的。”

    王思宇正拿着杯子躲闪时,一个不小心,竟失手将桌上的筷子碰落在地,他赶忙放下杯子,弯腰去捡,俞汉涛趁着这个机会,就把王思宇的酒杯满上了。

    王思宇拾起筷子时,不知怎么就想起西门庆丢筷子调戏潘金莲那段故事来了,忍不住也向唐婉茹那边偷瞄了一眼,却见唐婉茹的一只手按着皮裙下摆,双腿并拢着缩到椅子后面,显然早有防备,王思宇拿着筷子比划了一下,测量结果显示,要想摸到唐婉茹的脚踝,不钻到桌子底下那是决计不成的。

    他只好悻悻地坐直身子,和俞汉涛又碰了一杯,感觉这酒已经到位了,再喝下去就不好收场了,王思宇正打算起身告辞时,却见唐婉茹笑吟吟地站起来,手里端着那杯一直未动的白酒道:“小王主任,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刚才光顾着说话,忘记给您敬酒了,这杯酒算是小女子的赔罪酒,您可一定要喝啊。”

    王思宇见她说话间,眸子里媚态横生,竟有种说不出的暧昧,那其中挑逗的意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令人怦然心动,忙眉开眼笑地站起来道:“好说,好说,唐小姐敬的酒那是一定要喝的。”

    两人碰了杯子,均是一饮而尽,酒杯刚刚放下,却见唐婉茹又拿过酒瓶,将两只杯子倒满,举着酒杯道:“这第二杯酒,是感谢小王主任热心相助,帮了我姨夫一个大忙,我唐婉茹理应再敬您一杯,小女子先干为敬。”

    说罢,没等王思宇说话,她一仰脖,又把杯中白酒清掉,将空杯转了个方向,笑吟吟地望着王思宇道:“小王主任,我可干到底了,该你了。”

    俞汉涛在旁边看得有趣,不禁拍手大笑,嘴里喷着酒气,大声嚷嚷道:“我这外甥女还真不简单,会后发制人,小王主任啊,这酒你得干了,可别丢了咱们男子汉的脸。”

    梁桂芝刚才还是笑吟吟地,但在唐婉茹敬第二杯酒的时候,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在瞬间凝固了,她知道唐婉茹是在借机发难,想在酒桌上整治王思宇。

    她刚才本想拿手去阻止,却被唐婉茹轻轻巧巧地推开,梁桂芝无奈地摇摇头,暗想要想以后彻底平安无事,也只能让婉茹在酒桌上出口怨气,说不定喝完这顿酒,婉茹的气也就彻底消了,想到这,她转头望向王思宇,微笑道:“小王主任,那你就再喝一杯吧,要是真喝醉了,就在这眯一觉,晚上再回去。”

    说完后,梁桂芝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索性把自己面前的红酒一干而尽,抢过唐婉茹手中的酒瓶,将自己的杯子也满上,站起身来,冲着王思宇微笑道:“小王主任,这杯酒我要作陪。”

    王思宇此时头晕目眩,清楚自己已经到量了,他心里也很明白,唐婉茹这是蓄意报复,但王思宇喝酒一向是不含糊的,那些如狼似虎的汉子他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唐婉茹的挑衅,双手用力握了一会拳后,王思宇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端起手中的杯子,微笑道:“主任,那我就陪您喝下这杯酒。”

    两人碰了杯子,将杯中酒清掉后,王思宇把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冲梁桂芝笑了笑,摆了摆手,转身就往门口走,梁桂芝见他脚下拌蒜,赶忙给俞汉涛使了个眼色,俞汉涛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从后面追过去,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了一会,随后搀着他走进一间卧室。

    王思宇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咬紧牙关,一动都不敢动,胃里面已经翻江倒海,片刻不得消停。

    客厅里,梁桂芝瞪了唐婉茹一眼,伸手向她后背上扭去,唐婉茹嘴里发出‘哎呦’一声,低声笑着闪开,梁桂芝叹了口气,就开始动手清理餐具,两人收拾妥帖后,俞汉涛已经从房间里走出,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根烟,冲厨房方向瞥了一眼,皱皱眉头,便摇头返回主卧。

    梁桂芝站在厨房里,拉着唐婉茹的手,低低地教训了她好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婉茹,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再也不许找小王主任的麻烦。”

    唐婉微笑着点头道:“小姨,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听你的。”

    接着她抬手揉了揉前额,叹气道:“小姨,不成了,刚才的酒喝得太急,我要歇了。”

    梁桂芝低低地啐了一口,悄声道:“你这丫头向来不听话,活该受罪!”

    唐婉茹做出不胜其烦的样子,撒娇般地在后面推着梁桂芝,将她赶回卧室,随后斜躺在沙发上,拨了一个桔子,一瓣瓣地送进嘴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傲之色,她皱着眉头瞥向衣架上的大红风衣,眸光飘忽不定,像是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

    没过多久,只听卧室房门‘吱呀’一声响,王思宇闭着眼睛摸着墙面,迈着太空步,慢吞吞地走过来,行到拐角处,双手在虚空中摸了半天,脸上一片茫然,足足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才找到侧面的墙壁,微笑着迈步向前,缓缓地摸进卫生间。

    几分钟后,卫生间里传来‘哗啦’一声响,王思宇依旧是闭着眼睛,从里面推门出来,扶着墙壁,缓缓地沿原路返回。

    唐婉茹见他那副模样,忽地觉得非常滑稽,忍不住‘咯咯’地轻笑几声,笑完后,又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一瓣桔子丢进垃圾桶里,目光再次投向衣架,脸上阴晴不定。

    十几分钟后,见没人出来,唐婉茹悄悄地从沙发上站起,走到衣架前,伸手从大红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来,打开烟盒,里面竟然只有一颗烟,她神情凝重地摸出这颗烟,在手里把玩半晌,似是下定决心,咬了咬牙,便从风衣另一侧的口袋里翻出打火机,低头脱了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王思宇所在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打开房门,猫腰溜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在洗手间吐过之后,王思宇就觉得胃里舒服不少,只是仍然有些头重脚轻,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摸回卧室的,双腿刚刚触到床沿,王思宇立时颓然扑倒,用身体在床上摆出一个极其不雅的‘大’字型,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王思宇把脑袋一歪,忽悠一下便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时,就觉得有人在拿手轻轻地推自己,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呼唤声:“小王主任……小王主任……你醒醒……醒醒……”

    王思宇不禁皱皱眉头,翻了个身,嘴里轻声嘀咕道:“谁呀!”

    那声音又道:“小王主任,我是唐婉茹。”

    王思宇抬手挠挠头,用力地在脑门上拍了两下,强打精神,撑着双臂坐起来,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记起酒桌上的事情来,心里便有几分不悦,眼睛尚未睁开,却皱着眉头道:“唐小姐,我们之间的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吗,你怎么还追到家里来了?”

    唐婉茹见他醉得厉害,不禁暗自窃喜,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小王主任,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王思宇叹了口气,抬手在面前摆了摆,打着哈欠摇头道:“唐小姐,你不是刚才不对,而是一直都不对,你要不是女人,我怎么可能一直让着你呢?在青羊的时候,你雇了香港的小报记者追踪我,伪造照片,编织罪名,搞我的黑材料,这件事情,我没跟你计较吧?你在酒吧设局,找黑社会的来对付我,这件事情,我也没跟你计较吧?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越说嗓门越高,正打算义愤填膺地呵斥对方一番时,嘴上忽地一紧,一只柔软滑腻的手掌竟贴了过来,随后耳边传来‘嘘’的一声,那声音很低,但极有诱惑力,伴着这个‘嘘’字,一丝淡淡的香气也传到鼻端,那气息如麝如兰,一时间竟熏得他心旷神怡。

    王思宇茫然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空无一人,扭过头来,只见身后的白床单上,竟横陈着两条穿着渔网丝袜的美腿,左耳竟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两片温热的薄唇。

    那薄唇轻轻撑开,向他的耳中吹进一缕香风,王思宇顿时觉得半只耳朵麻酥酥的,那种麻痹的感觉便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遍全身,倒有一半的骨头都变得酥软起来,王思宇顿时爽到极致,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一声。

    唐婉茹微微向前探了探身体,悄声道:“嘘,别出声!”

    感受着身后那绵软的身体,王思宇如同靠在棉花堆上,只觉得舒服到了极点,赶忙连连点头,眉头却微微颤动,心里暗自叫苦。

    这下要糟糕,唐婉茹终于对自己施展美人计了,他不禁有些心虚气短,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盯着渔网中那两条浑圆修长的**,心中登时又是一荡,后背便用力向后靠去,死命地在抵在那两只饱满的**上,左右磨蹭几下,遂抬手抓过嘴上那只滑腻冰凉的小手,轻轻把玩,嘴里却喷着酒气,义正言辞地低声呵斥道:“唐小姐,请你放庄重点,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唐婉茹低低地笑了几声,悄声道:“小王主任,除了道歉之外,我有事情想要求你。”

    “什么事?”王思宇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他手里握着那只滑腻冰冷的小手,用拇指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划动,心里慌慌的,如同长了野草般,王思宇深吸一口气,勉强遏制住胸中疯长的**,轻声道:“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唐婉茹‘扑哧’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在王思宇的前胸上温柔地抚摸着,以悄不可闻的声音道:“还真是爽快的小男人。”

    “到底是什么事情,快说。”王思宇觉得自己已经快到失去理智的边缘了,赶忙低声催促道。

    “不急,先抽根烟,我慢慢跟你说。”

    唐婉茹把那只放在王思宇胸前的手轻轻向上移动,托起他的下巴,随后从他的掌握里抽出另一只手来,变魔术般地拿过一只烟来,轻轻送到王思宇的嘴里,接着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

    王思宇轻轻地吸上一口,感觉这烟味很是醇厚,竟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忍不住低声赞道:“好烟,味道不错。”

    唐婉茹的目光里瞬间闪过一丝歉意之色,她知道,只要把这颗加了海洛因的香烟吸完,眼前这个男人的一辈子就算毁了,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毒品这种东西,是万万碰不得的,只要吸上一点,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思宇哪里会想到,唐婉茹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此刻,他仍沉浸在温柔陷阱里,不能自拔,在轻轻吐出一缕淡淡的烟雾后,王思宇微笑道:“说吧,唐小姐,到底是什么事情。”

    唐婉茹轻轻地笑了笑,用上身贴紧王思宇的后背,把嘴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悄声道:“别急,把烟抽完再说。”

    王思宇笑了笑,又深深地吸上一口烟,转过头来,冲着唐婉茹喷了一口,唐婉茹吸入一口烟气后,不禁有些眩晕,身子竟是微微一晃,忙将双手支在床上,勉强坐住,她不禁微微皱眉,这烟怎么感觉怪怪的,和卖家在电话里所讲的完全不同。

    王思宇又吸上一口,也感觉到了异常,这时不知怎么的,忽地觉得心跳加速,血液循环也加快起来,脑袋里嗡嗡作响,恍恍惚惚间,竟出现许多幻觉。

    他登时醒悟过来,手里这根烟有问题,但这时发觉,已经晚了,他顿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巨大的虚弱感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到四肢百骸,情急之下,王思宇忙将手指一弹,香烟便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落到地板上。

    而下一刻,王思宇张大着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转瞬间便昏迷过去。

    唐婉茹正暗自窃喜间,突然发现王思宇把烟丢了出去,不禁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但见身前的王思宇歪着脑袋,像是睡着一般,她有些不知所措,忙扳过他的脸,轻声呼唤道:“小王主任,小王主任,醒醒,快醒醒……”

    这时王思宇倒没有醒,而她自己的鼻中又吸入丝丝缕缕的烟气,神情恍惚地笑了笑,便抱着王思宇,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而丢在卧室地板上的那只烟,仍在缓缓地燃烧着,伴着微弱的红光,丝丝缕缕的烟雾袅娜地弥散开来。

    十几分钟后,俞汉涛摇摇晃晃地从主卧里走出来,眯着眼睛走到客厅里,接了一杯矿泉水,仰头喝下,接着走进卫生间,过了好一会,才又开门出来,这时刚刚走到沙发附近,忽地从衣架那边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他赶忙走过去,发现铃声是从唐婉茹的大红风衣里传出来的,俞汉涛忙走过去,从风衣里掏出手机来,扯着嗓子喊道:“婉茹,电话……婉茹,来电话了。”

    过了好一会,屋子里也没动静,他被铃声吵得不耐烦,忙接起来道:“喂,哪位?”

    对面的人听到是个男声,不禁一愣,低声道:“我找唐小姐。”

    俞汉涛道:“那你稍等。”

    他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唐婉茹,只有王思宇的屋子里房门是反锁的,他敲了几下房门,里面却毫无动静,俞汉涛也没多想,就握着手机道:“她人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是她姨夫。”

    那人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那请您转告她,我们这边发货的人出了纰漏,把烟的品牌搞错了,晚上会把她要的那种送过去。”

    俞汉涛听得直皱眉,摇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明白,回头你再打给她吧。”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丢到客厅的茶几上,打了个哈欠,又回到主卧,躺在梁桂芝旁边,过了不大一会,就又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王思宇才渐渐苏醒过来,只是身子仍然不听使唤,全身的力气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除了脚趾能稍稍动弹几下外,其余的地方尽皆虚弱无力。

    王思宇心头雪亮,肯定又是唐婉茹在设计对付自己,只是不知她这次在耍什么把戏,迷烟这种东西,只听说抢劫的时候能派上用场,用在自己身上,能有什么用处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脑海里忽然闪过唐婉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禁毛骨悚然,这疯女人该不会是想阉了自己吧?想到这,他不禁大为光火,决心一会好好整治下这匹不识趣的胭脂马。

    又过了半个小时的功夫,王思宇的身上渐渐恢复了些力气,手脚虽然仍不能动作,但脖子已经可以自由转动了,他扭头望去,却为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唐婉茹正安静地斜躺在身边,俏脸上仍带着一丝醉人的酡红,视线中,黑色的针织衫包裹着她惹火的腰身,而黑色的皮裙内,粉红色的底裤依稀可见,双股间的沟壑更是深不见底,两条穿着渔网丝袜的美腿虽是蜷缩着,仍旧尽显优美修长,更有种勾人心魂的美感。

    王思宇看得心旌涤荡,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来,竟然一骨碌爬起,悄悄地摸了过去,将一张笑眯眯的脸凑到唐婉茹的面前,盯了半晌,终究忍不住诱惑,在她的殷红如血的红唇上轻轻亲了一口,随后迅速倒向一边,眯着眼睛装睡。

    过了半晌,仍不见她有动静,王思宇的胆子就渐渐大起来,再次翻过身来,饶有兴致地盯着身前妙人,缓缓伸出右手,那五根手指在大拇指的率领下,在床单上跃动着前行,试探着碰了一下唐婉茹的前胸,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探入针织衫内,隔着胸罩轻轻地捏了几下,却见唐婉茹全无反应,王思宇不禁心中大乐,蹲在唐婉茹身边,上下其手,摸得不亦乐乎。

    玩了五六分钟后,隔着衣裳,始终不得爽快,王思宇索性将她身上的针织衫撂起来,蒙住那张的沉睡中的俏脸,将墨绿色的胸罩缓缓向上推去,一对雪白傲人的**便弹跳出来,望着上面微微颤动的两点殷红,王思宇不禁呆了一呆,在闭着眼睛细细把玩一番后,他又撅着嘴巴凑了过去。

    正含珠弄玉,呼风唤雨之时,忽地耳边传来为不可闻的声音:“不要……停下……不要……住手……”

    王思宇抬头望去,只见黑色的针织衫下,唐婉茹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动,正轻声呢喃,王思宇把脸凑过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嘘,别出声。”

    随后将手缓缓探入那窄窄的皮裙中,轻轻地动了起来,三五分钟后,唐婉茹的身体渐渐动作起来,那诱人的身姿,如蛇般在床上轻轻蠕动着,嘴里不时地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在某个瞬间,她猛地转动着脖子,隔着那层薄薄的针织衫,一口叼起身下雪白的床单,战栗着扬起头来,半晌,才喘息着松开雪白的贝齿,而那修长优雅的脖颈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清亮的露珠,缓缓滴落……

                                第一百四十章

    喘息……挣扎……喘息……推搡……喘息……撩拨……

    伴着剧烈的喘息与**的低吟浅唱……

    在反抗与压制的角逐中,唐婉茹的两条丝袜美腿在剧烈地绞动着,但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将那只魔爪从下面赶出,而她的每一次反抗,都会迎来更加严厉的惩罚,那一波强似一波的快感,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全部感官,令她一次次迷失在**的彼岸,但生性顽强的她,每次都能在惊厥的瞬间苏醒过来,咬紧牙关,继续激烈地反抗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彻底地制服了身下的猎物,王思宇暗自松了口气,这匹胭脂马果然如同想象中一样桀骜不驯,难以驾驭,不过王思宇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最原始的,最粗暴的方式,告诉这个不肯服输的女人,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征服身下这个尤物,能够带来巨大的快乐,为此,王思宇愿意接受一切后果,哪怕是唐婉茹的叫声惊动了对面房间的夫妇,他也毫不在乎。

    望着唐婉茹那充满了不甘的目光,王思宇笑了笑,伸手将她的眼帘抹上,唐婉茹却倔强地睁开眼,盯着王思宇的左手,冷冷地看着那只手不紧不慢地解开皮带,黑色的西裤在瞬间脱落,入眼处,印着灰太狼图案的卡通内裤露在眼前,灰太狼已经伸出了长长的大嘴,正狞笑着盯着唐婉茹,凶相毕露。

    王思宇脱下内裤,缓缓地伏过身子,伸手去拉唐婉茹那件粉红色的底裤,正准备享受这顿丰盛的美餐时,哒哒的敲门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卧室里瞬间安静下来,似乎连空气都已被冻结,除了依然凝重的呼吸外,只有大滴的汗珠缓缓垂落,阴湿了一片雪白的床单。

    王思宇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地将那件底裤从唐婉茹的腰臀间扯了下来,揉成一团,接着手忙脚乱地用单手穿好衣裤,轻轻叹了口气,微笑地盯着脸色潮红,胸前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的唐婉茹,恋恋不舍地从她那褶皱的皮裙中抽出右手,悄声警告道:“以后别再玩火,你玩不起!”

    在那瞬间,唐婉茹眉头微微颤动,撑开双唇,徐徐地吐出一口气,绷紧的双腿终于松弛下来,身体某个隐秘的部位却仍在强烈地抽搐着,让她隐隐有些眩晕,那个家伙在撤退之前,也没忘记用中指给她最后一击,瞥了眼面前五根湿漉漉的手指,以及王思宇嘴角那抹邪恶的笑意,唐婉茹不禁羞愤交加,猛地翻身坐起,抓起身侧的枕头,狠狠地向王思宇砸去。

    王思宇顺势接住质地柔软的绣花枕头,将手指一根根地擦干净,冲着唐婉茹笑了笑,就又把枕头轻轻丢了回去,极有礼貌地轻声道:“谢谢!”

    唐婉茹扬起那张冷傲的俏脸来,挑衅似地掀起皮裙下摆,分开两条**,勾着脚趾,很嚣张地向王思宇招手道:“继续,来啊,来玩我啊,过来强*奸我,我很想被你操啊!”

    “素质!素质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摆摆手,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明显要比刚刚更大了些,看来门外的人是一定要进来的,王思宇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冲门外喊了声,“请稍等!”

    接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向唐婉茹丢了过去,冲她眨眨眼,随后迈步走到门前,把左手的粉红色底裤塞到西裤兜里,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脸上带着人畜无伤的笑意,缓缓打开房门。

    出现在门口的,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她穿着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汁,汤汁在素黄中透着一点绿色,梁桂芝笑容可掬地道:“小王主任,喝碗绿豆汁,解酒的。”

    王思宇赶忙连声道谢,拖延了一会时间,随后接过汤碗,慢吞吞地转身走回屋内,斜眼望去,床上果然已经整理得干净整洁,而唐婉茹正捧着那本书,似乎正看得入神。

    梁桂芝进屋后,发现唐婉茹竟坐在床上,不禁微微一怔,眉头轻微地抖动几下,抬手扶了扶眼镜,嘴巴蠕动几下,却没有做声,皱着眉头坐到王思宇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冲唐婉茹道:“婉茹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唐婉茹笑了笑,合上手中的书,仰脸冲梁桂芝道:“小姨,我是来道歉的,中午不该敬小王主任那么多酒,这年纪轻轻的,要是喝出点什么毛病来,怪可惜的。”

    梁桂芝从这句话里嗅到了一丝敌意,不禁拉下脸来,呵斥道:“婉茹,不许胡说。”

    王思宇笑着摇头道:“梁主任,没事,我们刚才在讨论问题,擦出点火星,唐小姐生气是自然的,不妨事。”

    梁桂芝见王思宇为唐婉茹开脱,才稍稍放下心来,冲着床上的唐婉茹皱皱眉,暗自使了个眼色。

    唐婉茹却视而不见,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秀发,轻声道:“小姨,去给我也拿一碗绿豆汤吧,刚才的辩论太激烈了,生了一肚子闲气,我也想去去火气。”

    梁桂芝轻轻叹息道:“你这馋丫头,真没个正行,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疯,总是不能让人省心。”

    王思宇坐在旁边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看法,伸手摸过汤勺,舀了一勺汤汁,轻轻地吹上一口气,放入口中,咽下去后转头冲梁桂芝道:“主任好手艺,这汤味道鲜美,真是让人食指大动啊。”

    说着,他把右手的五根手指依次打开,如莲花般绽放,在虚空中轻轻地颤动几下,瞬间变化了几个刁钻古怪的手型,唐婉茹的俏脸上霎时浮过一缕怒意,扭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王思宇也没有想到,老李教给他锻炼飞刀的指法,会在刚才制服唐婉茹的过程中用上,飞刀没练成,倒多出一手霸道的指上功夫,只能慨叹世事难料啊……

    梁桂芝看了看唐婉茹,又瞥了瞥王思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微笑着扶了扶眼镜,站起身来,轻声道:“这绿豆汤里面加了些调料,所以显得味道特别些,喜欢喝就多喝些,我煮了好多,一会老俞醒来,也让他尝尝,这个老俞啊,酒量不怎么样,还非爱逞能,这下可好,睡得跟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

    王思宇微笑不语,只是低头专注喝汤,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瞥向床上那丝袜美腿,那渔网状的丝袜,粘牢了他的目光,这汤的滋味,喝起来就更加鲜美起来。

    听到梁桂芝的脚步声走远,唐婉茹没有转头,却把手伸过来,低声道:“拿来!”

    王思宇放下手中的汤勺,砸吧砸吧嘴,不解地道:“什么?”

    “少装糊涂!”唐婉茹扭过脸来,厉声道:“把东西还我!”

    王思宇忙把头摇成波浪鼓,捧起面前的汤碗,稀里哗啦地喝了个底朝天,抹抹嘴道:“那是我缴获的战利品,凭什么还给你?”

    说实话,对眼前这个女人,他现在越来越感兴趣了,虽谈不上迷恋,但他很喜欢那具诱人的身体,以及她的反抗挣扎,那种感觉,很特别,也很刺激。

    唐婉茹怒不可遏地抄起床上那本书,猛地向王思宇砸来,王思宇一伸手,就将书接在手中,跷起二郎腿,将书放在膝盖上,翻到第一页,低声朗诵道:“世界充满谎言,还有粉饰过的风景,生活非常空虚,只有美丽的女人,才能让灵魂得到真实的慰藉,当你占有她的瞬间,将会得到无以伦比的满足,即便是凯撒、苍穹、以及落日的余晖,都无法与之相媲美。”

    唐婉茹听后微微一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王思宇,随后冷哼一声道:“你曲解了爱默生的文字,不过呢,即便你说的是原话,那也是一种亵渎。”

    “亵渎就亵渎,反正我对美国佬也不感冒。”

    唐婉茹白了他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任何文化都有他深厚的底蕴,你以这种调侃的方式来解读,本身就是件非常不严肃的举动。”

    王思宇嘿嘿笑着摸摸鼻子,没有吭声,把书放在大腿上,随意翻了几页,恰巧在这时,梁桂芝又端着汤碗从外面进来,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随后走到沙发上坐好,微笑着冲王思宇道:“呵呵,小王主任,让你见笑了,我家老俞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喜欢看武侠小说。”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中的鹿鼎记放在桌面上,低声道:“主任,金庸的小说,我们都爱看,尤其是这本。”

    梁桂芝微笑着扶了扶眼镜,眼角的余光瞥向唐婉茹,悄声道:“小王主任,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话题啊。”

    王思宇脸上瞬间笼上一层庄严而又神圣的光辉,瞥了眼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唐婉茹,把手放在嘴边,歪过脑袋,冲着梁桂芝悄声道:“人性!”

    “喔!”梁桂芝恍然大悟,点头道:“确实是个很复杂的题目,容易引起争论。”

    王思宇把手放进下衣兜里,慢慢地揉搓着那丝滑的面料,微笑着嘀咕道:“是啊,是啊,很激烈的争论。”

    这时,他的目光忽地落在地板上的烟头上,见那里已经烧出了一处焦糊,忙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拾起烟头,丢到垃圾桶里,冲梁桂芝微笑道:“主任,不好意思,酒后吸烟,把地板弄坏了……”

    梁桂芝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对了,小王主任,过些日子,咱们室里那个关于党建的会议,不知方书记能否参加啊,我已经把邀请函送过去了,可那天何大秘没有给我正面的回复。”

    王思宇有些纳闷,一次平常的会议,请那么多省委常委做什么呢?但他还是侧过脸,微笑道:“主任,那改天我再向何大秘打听打听。”

    梁桂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用手指轻轻敲打几下桌面,低声道:“那太好了,辛苦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俞汉涛笑吟吟地从外面走进来,大声道:“小王主任,怎么样,休息得还好吧?”

    王思宇忙站起来,笑容满面地道:“很好,非常好。”

    他在心里却在抱怨,你们两夫妻要是能再晚两个小时起来,那就更好了,不止是好,简直是完美了。

    俞汉涛哪里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就站在门边,打着哈哈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这时忽地发现唐婉茹正蜷着双腿,跪坐在床边喝绿豆汤,猛然记起了下午的事情,忙大声道:“婉茹啊,下午有人来电话,说是你买的烟型号错了,他们晚上会把你要的型号送过来,这香烟咋还分型号啊,另外,你们女孩子最好不要吸烟……”

    听了俞汉涛的话,王思宇的脑海中忽地划过一道闪电,下午出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他在瞬间醒悟过来,原来唐婉茹是想让自己染上毒瘾,王思宇不禁勃然大怒,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起来,他忽地从沙发上站起,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冷地指着唐婉茹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这种狠毒的计策你都想得出来,唐婉茹,你给我听好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下次再敢算计我,我王思宇一定会让你在玉州没有立足之地!”

    说完后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俞汉涛从惊愕中醒来,顿时慌了手脚,想过去拉他,却被王思宇一把推了个踉跄,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俞汉涛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站在门厅里,过了好半晌,才回过味来,急匆匆地冲进卧室,摊开双手,向神色尴尬的唐婉茹大声问道:“婉茹啊,这是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这时,一直愣愣地盯着地板上那一处焦糊的梁桂芝忽地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对着俞汉涛低声道:“老俞,去厨房把擀面杖拿来。”

    俞汉涛不禁一愣,茫然道:“拿擀面杖干什么?”

    梁桂芝低头吼道:“快去拿!”

    俞汉涛吓得一激灵,这时也反应过来,赶忙一路小跑,取了擀面杖后跑回来,低声道:“桂芝啊,别难为孩子,有话好好说。”

    梁桂芝忽地站起来,摘下眼镜,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踩上一只脚,用力地碾压几下,冲着俞汉涛大声吼道:“滚!”

    俞汉涛赶忙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跑到客厅的沙发上,哆哆嗦嗦地摸出烟来,用火机点着火,皱着眉头猛抽,一根烟抽完,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茶几,指着卧室的方向,嘴唇微动,悄声骂道:“母老虎……更年期综合症……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个烂婆娘……你还副厅级干部呢,狗屁!狗屁!”

    几分钟后,王思宇出了小区,坐进出租车,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刚才还是太冲动了,没有顾忌到梁桂芝夫妇的颜面,想了想,忙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按了开机键,稍后,手机里忽地跳出几个短消息来,只见上面依次写着,“小男人,老地方见。”……“小男人,我很难受,陪我喝一杯。”……“小男人,还是算了,你别来了,以后也别让我再见到你,我们最好永远都不要见面。”

    他刚刚看完短信,忽地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看那号码,正是梁桂芝打来的,王思宇赶忙接通,他‘喂喂’地喊了半天,却没人应答,像是不小心碰到拨出的号码,王思宇仔细听去,只听得对面一片嘈杂,其中还伴着隐隐的哭声,而梁桂芝则不停地喊着:“你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另一个抽噎的女声则是唐婉茹的声音,她连声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思宇仔细听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好笑,梁桂芝这人果然心机了得,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显得既自然又有趣,他听了半晌,才摸着鼻子挂断电话,而电话那端,唐婉茹举着手机道:“小姨,他挂断了,不用再做戏了吧?”

    梁桂芝叹了口气,又拿着擀面杖在床沿上狠狠地打了两下,颓然坐在地板上,捂着面孔道:“婉茹啊,你这是想害死小姨一家人啊!”

    唐婉茹这时才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轻声道:“真有那么严重?”

    梁桂芝无力地点点头,叹息道:“我和你姨夫的政治生命,可都掐在他的手里,而且,惹恼了他,你真的没法在玉州立足啊……”

    唐婉茹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才缓缓下了床,走到外面,拿过手机,迟疑了下,终于飞快地按出一行字,按了发射键。

    王思宇正捏着下巴嘿嘿地笑,手机上忽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他赶忙翻出新接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游戏结束,你赢了,小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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