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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沙溪咀

[文朋诗友] 官道之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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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到电视台家属楼,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虽然感觉时间有些晚,王思宇还是迫不及待地按照廖景卿留下的地址,找到位于小区南门西侧的十二号楼,走进六单元,上了三楼,来到廖景卿的家门口,他不禁微微一愣,抬眼望去,却见房门的正中央贴着一张小纸条,那纸条上正是廖景卿娟秀可人的字迹。(-)

    王思宇站在门口,仔细望去,纸条果然是廖景卿留给自己的,她在纸条上言明,上午临时有急事,要带瑶瑶外出,今天的游乐场之行只能推迟到明天上午,因为王思宇的手机一直关机,无法联系上他,廖景卿这才在房门上留了字条,免得他焦急。

    看完后,王思宇微笑着揭下纸条,随后从夹包里掏出一张纸,掏出签字笔,蹲在地上画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动漫熊的形象,在下面写上‘收到’两字,署好名字后,重新粘在原来的位置,这才转身下楼。

    回到家,王思宇先洗了个热水澡,拿毛巾擦拭好身体后,他忽地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情来,唐婉茹已经彻底认输,同意不再找麻烦,这样调查公司那边可以停下来了,毕竟他们能查到的,王思宇应该都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应该赶快打电话通知那边,免得再花冤枉钱,想到这,他赶忙掏出手机给陈波涛打过去,一分钟后,电话接通,陈波涛得到消息后,也是极为高兴,连声道:“这可真是好消息,省掉三千块了。”

    王思宇不禁乍舌,没想到这种行当收费这么高,要是早知道需要花这么多钱,他是坚决不会让陈波涛去找的,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查呢,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何必去当这种冤大头,再说了,这家调查公司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点,自己都把真相搞出来了,他们那边直到现在搞不到半点消息,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王思宇正暗自庆幸时,几分钟后,陈波涛却把电话打过来,垂头丧气地道:“讲了半天,那边不肯退款,他们公司的老板说了,钱是不能退的,最多下次有事就不必再花钱,他们直接给查了。”

    王思宇听后不禁火冒三丈,皱着眉头问陈波涛要那家调查公司的电话号码,他还真就不信了,玉州竟然会有那么霸道的公司,惹火了他直接打上门去,封了他个黑店,可陈波涛却一个劲地在说好话,连声道:“算了,算了,不要搞大,都是朋友介绍的,闹到翻脸没意思。”

    王思宇听他这说话口气,就觉得情况不对,这事里面肯定有猫腻,他赶忙耐着性子追问一番,陈波涛含糊其辞地躲闪半天后,只好招供,这家调查公司是他正追求的女孩亲属家开的,他巴结人家还来不及,哪里敢去要钱。

    刚才陈波涛只是拐弯抹角地向那女孩提了一嘴,就被人家冷嘲热讽地给顶回来了,他这才故作大量,把这笔钱送了人情,得知内情后,王思宇哭不禁哭笑不得,摇头道:“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值得你做这么大的投资吗?”

    陈波涛支支吾吾地道:“单位的同事,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泼辣了点。”

    “那倒没什么,人无完人嘛,不过你得硬气点,现在就被她拿捏住,以后还得了?”王思宇开始滔滔不绝地向他传授一些经验技巧,听得陈波涛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喘口气,在电话那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禽兽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一会,才摇头道:“男人和女人的事,有时候就是一场战争。”

    两人聊了一会,挂断电话,王思宇就从西裤兜里取出那条粉红色的内裤,倒在床上玩了一会,就将它塞到旅行包的暗格里,和李青梅那条放在一起,战利品这种东西,是很有纪念价值,还是要好好保留的。

    晚上,俞汉涛打来电话,两人闲扯了十多分钟,但都刻意回避了与唐婉茹有关的话题,只是聊了些下棋钓鱼的趣事,俞汉涛约王思宇过段时间去水库钓鱼,王思宇微笑着答应了,说起来,自从离开青羊县后,王思宇已经很久都没有去河边钓鱼,再过两个月,天气渐冷,水库若是上冻,倒是没法过这个瘾了。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早早地来到廖家,敲开门后,廖景卿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热情地把他让到屋子里,随后冲着卧室里轻声喊道:“瑶瑶,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见王思宇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她有些不信地拿手揉揉眼睛,低声地发出‘咦’的一声,接着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张开双臂,欢呼着冲入王思宇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喊着:“舅舅,舅舅,你怎么才来啊,瑶瑶都想死你了。”

    王思宇一把抱起她,在怀里上下悠荡几下,低头笑哈哈地道:“瑶瑶,瑶瑶,舅舅也想你啊,以后舅舅每周都来看你,好不好啊。”

    瑶瑶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道:“舅舅,舅舅,你不许骗人哦!”

    王思宇忙道:“舅舅绝对不骗人。”

    瑶瑶立时拍着小手道:“太好了,妈妈,妈妈我太高兴了。”

    王思宇转头望去,却见廖景卿的眼角竟然湿漉漉的,知道她是触景生情,再次从自己身上看到了廖长青的影子,此时他的心里竟也没来由的一痛,轻声对瑶瑶道:“瑶瑶,舅舅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舅舅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这时廖景卿再也抑制不住,眼角扑簌地掉出一行清亮的泪花,她赶忙转过身去,悄悄擦过泪痕,转身微笑道:“瑶瑶,快下来,小心别累着舅舅。”

    王思宇刚想说廖小姐没事,可话到嘴边,瞥了一眼怀中美滋滋的瑶瑶,忙改口道:“姐,没事,没事。”

    廖景卿听着他喊了声姐,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会意,微笑着点点头,走进厨房,煮了杯香喷喷的热咖啡端出来,放到茶几上,笑吟吟地看着王思宇和他怀里的瑶瑶。

    王思宇抱着瑶瑶在屋子里跑了半天,才把她放下,瑶瑶蹦蹦跳跳地跑到廖景卿身边,牵着她的衣角仰头道:“妈妈,妈妈,舅舅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是吗?”

    廖景卿微笑着点头,走过去,拿手抚摩着她可爱的小脑袋,蹲下身子,把嘴凑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两句,瑶瑶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拉着廖景卿的袖子向卧室里奔去。

    王思宇坐到沙发上,环顾房间,屋子里各处收都拾得非常干净,暗红色的地板更是被拖得一尘不染,油光可鉴,客厅内的镜子上也被擦得亮晶晶的,目光所及之处,各式物品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廖景卿是极为整洁的人,持家有道。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廖景卿家的装修风格很是独特,颇有些古色古香的韵味,客厅里左右两角各摆着一个高大的侍女花瓶,而客厅通往书房的过道里,竟打了扇月亮门,月亮门上雕龙刻凤,极有艺术气息,王思宇的目光为挂在墙上的一幅国画卷轴所吸引,他端着咖啡从沙发上站起,缓缓地走到画轴前,静静地望着画中的人物,一时竟看得痴了。

    这幅画是《虢国夫人游春图》,他早年曾经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真品的照片,知道这幅画是以盛唐妇女生活为创作题材的作品,画的是杨贵妃姐妹三月三日游春时的场景,画面上骏马的步伐轻快,人的形态从容,不依靠背景,仅仅以一组人物的配置,马的跑动姿势和色彩的运用,即能体会出春天的气息,王思宇盯着这幅临摹作品的左下角处,盖着细朱文印章,上面分明写着‘芜菁夫人’四字,想必这是那位女画家的字号。

    这样静静站了六七分钟,瑶瑶穿着一身漂亮的童装奔了出来,跑过来拉着王思宇的手,拼命摇晃道:“舅舅,舅舅,走啊,带瑶瑶去游乐场玩。”

    王思宇笑了笑,抬手将咖啡喝下,把杯子放好,领着瑶瑶走到门口,帮她穿上红色的小皮鞋,这时,廖景卿也走了过来,她穿着一套休闲装束,上身是白色短款风衣,风衣的下摆恰好到腰线位置,于是,那本已束手可掬的腰部,看上去更加柔弱轻盈,风情无限,她下身穿着件紧身牛仔裤,行走间摇曳生姿,纤腿翘臀一览无余,王思宇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便深吸一口气,赶忙推开房门,拉着瑶瑶奔了出去。

    三人下楼坐上车,廖景卿发动车子,直接将车开出小区,到了鼓楼公园,下车后,廖景卿就带上了大墨镜,掩盖住大半张脸,但路上仍有许多人把**辣的眼神投向她,王思宇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异样的气息,于是很自觉地护卫在她身边,不时地以凌厉的目光进行回击。

    三人买票进了游乐场,瑶瑶便如刚刚飞出牢笼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在两人身前跑来跑去,开心得又蹦又跳,接下来的时间,旋转木马、碰碰车、气垫船……几乎她看到什么都想上去试一试,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不停地眨巴着水灵灵地大眼睛,拿小手向周围指来指去,奶声奶气地比划道:“舅舅我要玩这个,妈妈我要玩那个……”

    一个小时后,小瑶瑶终于在‘激流勇进’中败下阵来,当船从最高处向下俯冲的瞬间,她便吓得挥着小手哇哇大哭,在水花四溅时,她的哭声愈发响亮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下船后,廖景卿劝了她半晌,还是没有哄好,瑶瑶一直蹲在地上抹眼泪,哭得没完没了,最后,还是王思宇想到办法,他飞快地跑到附近的冷饮店,买来几根草莓冰激凌。

    还别说,草莓冰激凌还真发挥了作用,瑶瑶手里拿着冰激凌,哭一声吃一口,哭一声吃一口,待到整根冰激凌吃完,哭声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开始撒起欢来,拿小手牵着王思宇的西服下摆,摇着小脑袋乐颠颠地往前跑,王思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一处台阶旁,正站着五六个人,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充气气球。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笑眯眯地站在一处拉网围栏旁,双手扶着颤悠悠的防护网,怔怔地望着蹦蹦床上玩得忘情的那对母女,一种缺失已久的情绪不禁油然而生,在心头涌动不休,那是脉脉的亲情,在瑶瑶的亲切呼唤声中,他似乎化身成了另外一个人,那种感觉很特别,也很美妙。

    然而,望着廖景卿足下那晶莹秀美的脚趾,柔美的身段,绝美的笑脸,那种纯粹的亲情就开始慢慢变质,王思宇叹了口气,缓缓地蹲了下去,坐在阴凉的石阶上,转过头来,叼起一根烟,点上火,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几个大大的烟圈,不经意间,却瞥见前方几百米外的鼓楼,目光一路向上,望着那直刺苍穹的塔尖,王思宇若有所思,仿佛雕塑般地一动不动,身后,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忽隐忽现,时高时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周一的上午,王思宇如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做完卫生后,坐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端着茶水看了一会华西晨报,见上面并没有什么最新的动态,也没有很吸引人的热点新闻,就把报纸放在一边,低头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先到各大门户网站浏览了一会新闻,随后登入,玩起斗地主来。(-)

    半个小时后,他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恰巧在楼道里遇到梁桂芝,两人的神态举止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梁桂芝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王思宇的表现则比以往更加矜持守礼,只是跟在梁桂芝身后的那位秘书李秀丽,还是能从两人交汇的目光中,读出一种默契,这不禁让她暗自大吃一惊,于是,在跟着梁桂芝向前走出几步后,她忽地停下脚步,转头对王思宇报以灿烂的微笑。

    九点多钟的时候,李秀丽敲门进来,在嘘寒问暖地攀谈一番后,就将怀中的一叠文件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王思宇打开后看了看,都是一些例行跟进督查的琐碎工作,就从夹包里摸出签字笔,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在文件上面做出编号,他拿着文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下脚步,摸着冰冷的门把手犹豫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摇摇头,转身重新返回座位。

    坐好后轻轻咳嗽一声,王思宇微笑着摸起桌上的座机,拨了督查二科的电话号码,他把督查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叫进屋来,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王思宇就拿着签字笔敲敲桌子,将那叠文件信手拨了过去,朱良玉会意,恭恭敬敬地抱着文件走了出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王思宇端起茶杯品上一口,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味道不错。”

    接下来两天,督查室副朱健昌、肖冠雄等人陆陆续续地带队返回,办公厅五楼的左侧又开始热闹起来,各个办公室都坐满了人,楼道里也比以前嘈杂许多,匆匆的脚步声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不过王思宇这间办公室门口依然是门可罗雀,除了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外,只有贺焰飞趁着没人的时候,溜进他的办公室,给他送来一些从外地带回的土特产,这些下去督查的人,都会得到当地的热情招待,好吃好喝地小心伺候着,临走时还会送上一些礼品。

    贺焰飞的表现并没有让王思宇感到吃惊,因为这位年轻人对自己还抱着一线希望,真正令王思宇感到惊讶的是,一直对他敬而远之的二科科员邱兆官从外地回来后,竟然第一个进了他的办公室,还特地为他送来两条中华烟,这倒让王思宇觉得有些不可理解,不过他没想太多,毕竟这阵子穷得都快掉渣了,一直在抽红河,见到中华烟后,嘴角都在微微抽搐,等他热情地把邱兆官送出门后,王思宇赶忙撕开烟盒,从里面掏出一包,闷着头狠狠地过了一回烟瘾。

    廖景卿给他的六千块钱,王思宇没舍得动,准备把这些钱一分不差地花在瑶瑶身上,毕竟拿女人的钱,太不仗义了,这种事情他干不出来,当然,被张倩影包养那是特殊情况,不在此列。

    周三下午,朱良玉神秘兮兮地溜进王思宇的办公室,带来了一个极为意外的消息,督查一科的科长范有兵出事了,他昨晚在北城区的一家酒店里嫖娼,被公安机关当场抓了现行,结果他趁醉大闹公安局,打伤了两个干警,事情闹得很大,听说已经被捅到省委办公厅了,估计这次要被从重处理,他的科长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搞不好还得承担法律责任。

    王思宇听后微微皱眉,摇头叹息道:“老范这个人平时表现还是不错的嘛,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真是太可惜了。”

    朱良玉随声附和道:“是啊,我就纳闷了,范科长这人平时做事很稳当的,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这下可好,把自己的前途全毁了,真是令人惋惜啊。”

    王思宇从朱良玉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惋惜的意味,反而是有某种期待,猜想他是惦记起科长的位置了,就笑了笑,端起杯子喝口茶,轻声道:“好好干!”

    朱良玉忙笑着道:“一定,一定。”

    接下来,朱良玉汇报了这两天工作上的事情,王思宇微笑着听了一会,就又端起茶杯,皱皱眉,朱良玉赶忙找了个由头起身告辞,回到对门的督查二科。

    其实朱良玉对提科长倒是并没有报太大希望,督查室空出这个科长的位置,十有**会落到一科副科长严富民的头上,毕竟人家就在一科,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严富民和上面几个领导的关系处得也非常融洽,和他相比,自己并不具备任何优势。

    而这位王主任和梁主任关系搞得那样僵,在督查室里肯定是说不上话的,只不过,朱良玉在无意中撞见王思宇和市委书记间对话的那一幕后,就在心里打起了别的小算盘。

    事实上,他盘算的是能尽量和王思宇处好关系,以后找机会去市里发展,毕竟省委办公厅里太压人了,十几个处室里,那些没有实权的正处级调研员就排成了一长溜,让人看得绝望,反而是到下面好发展一些,虽然看起来没有现在风光,但很容易得到实惠。

    朱良玉离开后,王思宇就眯起眼睛靠在椅子上,暗自谋划着,是该借助这次机会发展自己的力量了,要想办法把朱良玉推到科长的位置上,再把贺焰飞提起来,在一科和二科打下两枚棋子,那以后的工作就会顺畅许多,正想得入神,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王思宇喊了声“请进!”

    只见梁桂芝的秘书李秀丽微笑着推门进来,悄声道:“王主任,梁主任请您过去一趟。”

    王思宇摸了摸鼻子,微笑着站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在梁桂芝的办公室里,督查室的三位副主任表情各异地坐在沙发上,朱健昌神情肃穆,那张国字脸上充满威严,肖冠雄脸色阴晴不定,表情里透着一丝局促不安,不时地将目光暗暗瞥向梁桂芝,而王思宇是这三人中表现最为放松的,毕竟昨天下午已经和梁桂芝通了气,对今天的会议走向,他早已了然在胸。

    梁桂芝先是对督查室下面各科室近期的工作做出总结,有褒赞有批评,对于取得的成绩和暴露出来的问题,都很细致地进行了剖析,接着又对副主任的分工提出调整建议,副主任朱健昌继续负责督查室常务、党务工作及涉及各县市区的督办检查工作,分管督察一科;副主任王思宇负责重点工作的督办检查工作以及省直各部门的督办检查工作,分管督察二科;副主任肖冠雄改负责综合科。

    三位副主任对这样的分工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肖冠雄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他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督察一科的科长范有兵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作为前分管领导,肯定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

    散会后,朱健昌和王思宇微笑着走出办公室,而肖冠雄则被梁桂芝留到了办公室,梁桂芝先是给他泡了杯茶,随后又笑容可掬地做起他的思想工作来,让他不要有压力,更加不要有别的想法,范有兵出事,那是私人的事情,并不能抹杀督察一科所取得的成绩,肖冠雄听得心里暖烘烘的,忙诚心诚意地表态,对于这次分工,他并没有任何意见,一定会继续努力抓好分管工作。

    直到肖冠雄离开,梁桂芝那张脸才阴沉起来,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险些上了《办公厅通报》,就是因为背后有人在捣鬼,一科的科长范有兵若不是被逼急了,哪里会糊涂到那种地步,竟敢在公安局里殴打警察,这件事情里肯定别有隐情。

    联想到是在北城区出的事,梁桂芝的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冷笑,看起来,自己为了争取这个副秘书长的位置在努力活动,别人也没闲着,这不正在想方设法拖后腿么。

    但事情既然已经闹到这份上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将下一步的工作干好,尽量补救,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就伏案写了一篇材料,修改一番后,交给秘书李秀丽打印出来,随后带着李秀丽离开五楼,直接去了副秘书长韩向东的办公室。

    王思宇回到办公室不久,督查室副主任朱健昌就笑吟吟地敲门进来,王思宇赶忙从椅子上站起,热情地走过去招呼他,这还是他来到督查室后,朱健昌首次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当然是不能怠慢的,两人泡上茶,坐在沙发上边喝边聊,除了对督查室下一步的工作交换意见外,还聊了些生活上的话题。

    两人足足谈了半个多小时,朱健昌才微笑着起身离去,从他的话里话外表达出的善意,王思宇很清楚,这位朱副主任已经得到了梁桂芝的某种暗示,想必不会在以后的工作中,为自己制造障碍。

    闲坐了一会,王思宇就端着茶杯敲开了肖冠雄的办公室,人在落魄的时候最好结交,这时候的一句暖心话,要比平时奉承对方一万句还能交心,这个机会,王思宇当然不想错过,进屋后,肖冠雄果然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很热情地招呼王思宇坐下,两人足足聊了二十几分钟,王思宇一再表示,自己年轻,经验不足,以后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向肖主任请教,还请肖主任多加指点。

    肖冠雄听了这些话,心里就有些愧疚,人家小王主任来到督查室的时候,自己可从没到对方的屋子里走动过,还在暗地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现在自己走了背运,小王主任没有记着以前的嫌隙,反而自降身价,说出这样的话来,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单看这份胸襟,就比自己要宽广许多,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能坐到这样的位置,的确是有过人之处啊。

    督查室领导工作分工调整的正式通知还没有发下去,督查室的各科室就已经提前得到了风声,刚刚吃过午饭后不久,王思宇那冷落很久的办公室突然间就开始热闹起来,这时候来的,就不光是一科二科的年轻人了,连那三位副处级调研员和几位科长副科长也都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拜码头,无论是谁过来,王思宇都笑脸相迎,很热情地和对方攀谈,没有摆半分的领导架子,这更让众人觉得这位年轻的小王主任荣辱不惊,不同凡响。

    而与此同时,肖冠雄那间办公室已经变得冷落起来,一下午也没有谁进去过,因为,他已经取代了王思宇之前的位置,被评为本年度在五楼办公的人中,最没有前景的两位副处级领导之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周六上午十点半,方如海家的客厅里,在连输了六盘棋后,王思宇无奈地从沙发上站起,转身进了卫生间,方如海则拖着肥胖的身子站起来,面带微笑,缓缓走到宽大明亮的落地窗户前,点燃一根烟,眺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走进卫生间,打开壁灯,关上房门,王思宇靠在墙上吸了一颗烟,匆匆地洗了把脸,拿毛巾擦干净,抬起头来,却见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还是红红的,就叹了口气,深吸一口气,试图去平复自己紊乱的情绪,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觉得心头乱糟糟的,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方如海很快就要调走了,去江南省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广播电视局局长,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王思宇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后,他觉得有些眩晕,就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对于他来讲,方如海和周松林两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都要超过京城里那些人,尤其是方如海,可以说,没有方如海作为他的坚实后盾,就不会有王思宇的今天,方如海即将离开,让王思宇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内心之中,充满了不舍之情。

    王思宇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周在市委大院里,方如镜会邀请他去家里坐坐,很显然,这是方如海在其中做了工作,方如海这是打算在离开华西省前,将自己托付给市委书记方如镜,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方如镜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回国探亲,方如海是想借着这次家庭聚会的机会,让自己尽快融入方家。

    对此,王思宇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师恩如海,不过如斯!”

    从卫生间出来时,方如海也已抽完一根烟,他抬手看看表,就冲着王思宇微笑道:“咱们走吧,时间快到了,去晚了,淼淼会发疯的,那孩子,比小晶的脾气还要大些。”

    王思宇点点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迈进电梯,下楼后,司机忙从驾驶室里走出来,拉开车门,两人坐上车,小车缓缓驶出欧曼经典花园,拐上文化路,汇入北二马路的车流中,缓缓向西郊机场方向开去。

    经过方如海的一番介绍,王思宇也对方如镜家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方如镜的夫人名叫江美琴,膝下有一子一女,大儿子名叫方城,小女儿名叫方淼,早在两年前,省城各方势力相互倾轧逐渐升级,多方角力使局势变得扑朔迷离之时,方如镜就将家眷移民到加拿大,以免去后顾之忧。

    如今江美琴在加拿大魁北克省定居,经营着一家不大的农庄,儿子方城现在是律师,除了正常的工作外,他还经常帮语言不通的出国务工人员打些官司,在魁北克的底层华人圈里有一定的名气,经常有人登门求助,方城总是很热心地去帮忙;女儿方淼和方晶同龄,只是生日小了些,生性顽劣,现在就读于麦吉尔大学的宗教学院。

    奥迪车到了机场,两人下车,来到候机厅,在过道里,恰巧遇到方如镜的秘书何仲良,三个人就站在玻璃窗前闲聊起来,十几分钟后,一架巨型波音宽体客机雷鸣般呼啸着轰然落地,沿着平坦的跑道缓缓滑行,何仲良忙微笑道:“来了。”三人就缓缓向出口处走去。

    过了许久,方如海正抬着胳膊不住地擦汗时,忽地从前方的人堆里钻出一个打扮出位的红发少女,那女孩猫腰跑过来,趁着方如海没注意,猛地冲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腻声叫道:“大伯,可想死我了!”

    方如海倒吓了一跳,仔细瞧去,这打扮得怪里怪气的少女,可不正是小侄女方淼嘛,他赶忙笑着拍拍方淼的肩膀,抱起她甩了小半圈,才让她的双脚落地。

    此时江美琴和方城也已经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江美琴在和方如海打过招呼后,就皱着眉头对方淼呵斥道:“淼淼,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庄重些,不许和大伯胡闹。”

    方淼拿手翻着眼皮,冲母亲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才安静下来,倚在江美琴旁边,冲何仲良眨眨眼,随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王思宇。

    王思宇见她长得和方晶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个子要高些,但打扮得实在是不敢恭维,不但穿得花里胡哨的,脸上还涂了几处亮彩,倒像西游记里那些小妖一般,单从外表就能瞧出,这位小公主绝不是位安分的主。

    这时,方如海把方淼拉到身前,拿手比量一下,就笑呵呵地道:“美琴啊,淼淼比过年的时候又长高了一大截,也变漂亮了。”

    江美琴忙摇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手道:“大哥,回头你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这孩子现在是真不听话,我是真管不了。”

    方如海连连摇头,他连方晶都管不了,哪里还能管得了方淼,这对小姐妹打小就是一般的淘气,经常让大人头疼的主,这长大以后更是不见省心,听说方淼前一阵子,在学校里惹出不少麻烦,很是让江美琴头疼。

    这时江美琴把目光转向何仲良,皱眉道:“仲良啊,如镜怎么没来,是不欢迎我们娘三,还是在摆他市委书记的臭架子?”

    何仲良听后吓得一咧嘴,赶忙解释道:“书记在省委二号楼,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他特地交代我跟您请假。”

    江美琴微微皱眉,鼻子里轻轻地发出‘哼’地一声,就不再接茬,只是走到方如海身边,轻声道:“大哥,你现在的身子骨还好吧?”

    方如海微笑道:“比年前好多了。”

    江美琴点头道:“这都是雪滢小嫂子的功劳啊。”

    方如海点头称是,随即微笑着将王思宇拉过来,把他介绍给江美琴,“美琴啊,这是我的学生王思宇。”

    江美琴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微笑着伸出手道:“早就听说你了,小伙子长得不错,挺精神的。”

    王思宇微笑着和她握了手,这时方淼走过来道:“大伯,他就是小晶姐说的男朋友吧?”

    方如海微微点头,王思宇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尴尬,看来,方晶这小丫头早就将舆论造出来了,这下可好,自己想要低调都不成了。

    几个人寒暄了一会,王思宇就和何仲良一起把他们的行李拿到车上,众人上了小车,驶出机场,直奔东湖区行去。

    半个小时后,小车来到玉州市郊区的俪景山庄,这里距离雾隐湖风景区只有十里之遥,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远离市区,空气也新鲜许多。

    小车缓缓开进五十八号别墅,透过车窗,王思宇向外望去,这栋别墅从外型上看,非常像一栋充满西式风格的独立建筑,楼宇依山面水,建造的富丽堂皇,进入院内,入眼处,是一个宽阔细长的前院,照壁前、小溪旁的护墙与地板都用河石砌筑,构建精细,造型独特,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显得异常的和谐。

    前楼是两层楼房,与两侧三层的横屋相连;后楼五层与两横相接,构成四周高楼合围的极具防卫性的布局,实际上是府第式土楼发展到方楼的过渡类型。中堂为砖木结构楼阁,雕梁画栋、精致华丽,中堂与两侧的接廊及前后厢房,将楼内分隔成大小六个天井,使空间层次更加丰富。

    小车停在院内,众人说笑着走进正屋,坐在布艺沙发上攀谈起来,方城口才极好,滔滔不绝地讲着国外的见闻轶事,方如海不时地插上几句话,王思宇和何仲良则在旁边微笑着倾听,十几分钟后,何仲良接了个电话,就微笑道:“书记已经在路上了,我这就去安排饭菜。”

    中午,在宽敞明净的餐厅内,众人享用了一餐丰盛的午餐,席间方如镜心情极好,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在饭桌上侃侃而谈,妙语连珠,而方淼更是笑盈盈地腻在他身边,不时地在他耳边悄悄低语,而方如镜把目光投向大儿子方城,方城这时倒显得有些不自在,只坐在一边讪讪地笑,江美琴则摇头笑道:“这孩子,一回来就打小报告,你哥真是白疼你了。”

    方淼则摇头道:“什么呀,我说的是别的事,我哥他……”

    这时方城赶忙冲妹妹使了个眼色,咳咳地咳嗽两声,方淼才停住话头,笑嘻嘻地端起碗来吃饭。

    江美琴转过头来,冲着何仲良笑了笑,随后拿筷子往王思宇面前的小碟里夹了几样菜,轻声道:“小宇啊,多吃点,就当自己家一样。”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却见方如镜叹息道:“哎,加拿大的儿媳妇……”

    午餐过后,方家兄弟先去了二楼的书房,何仲良站在楼梯口候着,王思宇被江美琴喊到一旁闲聊,方淼从行李里面翻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十字架丢给王思宇,笑着道:“小姐夫,这是见面礼。”

    王思宇顿时一窘,咳咳地咳嗽起来。

    江美琴忙瞪了方淼一眼,低声呵斥道:“不许胡说。”

    方淼却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道:“我哪有胡说,小晶姐姐前段时间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都那个那个了。”

    王思宇再也坐不住了,赶忙找了个借口,跑到院子里,蹲在墙角一把把地抓头发,这个方晶啊……

    过了好久,他才微笑着返回去,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好在这时方淼已经跑到她哥哥那边,两人跟斗鸡似的,都掐着腰在站在窗子边上,用法语争辩不休。

    过了二十几分钟,何仲良扶着二楼的雕花栏杆,低头向楼下喊声道:“王兄,方书记有请。”

    王思宇忙冲江美琴笑了笑,起身上楼,敲门走进书房,见方家兄弟仍坐在摇椅上低声交谈,他就微笑着站在方如海的旁边,目光在书房四处打量着。

    书房很大,约莫三十平方,靠着侧墙处,摆着一个宽大的暗红色写字台,上面放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笔筒里插着一簇削好的红蓝铅笔以及几支粗重的签字笔,靠着侧壁处,是一排高大的梨花木雕的书柜,书柜很高,最上面已经将要触碰到房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马列全集、领袖传略、《资治通鉴》、《二十四史》及各式中外名著,书房里的布置简洁大气,彰显着一个市委书记的非凡气度。

    王思宇瞥见书房里有一张单人床,上面被褥齐全,联系到方如镜曾经为方晶写过的那幅字,就知道这位市委书记是极喜欢读书之人。

    方如镜虽然笑眯眯地在和大哥聊天,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王思宇,见他的表情淡定从容,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而且,比从前更多出一份沉稳,他不禁微微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份赞许之色。

    他与方如海悄声低语几句,方如海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点点头,微笑着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方如镜收起脸上的笑容,将身子坐直,瞬间恢复了市委书记职业的表情,肃穆中透着一股威严,皱着眉头冲王思宇招招手,王思宇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微笑着坐在方如镜的对面。

    方如镜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两根烟,丢给王思宇一根,点上后深吸一口,沉声道:“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难处?”

    王思宇轻声道:“一切都好,谢谢方书记关心。”

    方如镜点点头,目光锐利地盯着王思宇的眼睛道:“猪圈里养不出千里马,花盆里栽不出万年松,要想在官场上走得更远一些,还是要靠自己努力,当然,以后如果感觉实在有困难,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王思宇微微皱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方如镜察觉到王思宇神色中的一丝不悦,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泛起的茶叶,喝上一口后,尽量把语气放得舒缓些,缓缓道:“小宇啊,你觉得当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很宽泛,不太好回答。

    王思宇知道这是书记大人在考校自己,便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方如镜微微点头,拿手轻轻拍打着膝盖,继续追问道:“就你的切身体会,谈谈该怎么做领导?”

    王思宇伸手摸起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后,斟酌着回道:“做小领导要会谋事,做大领导要会用人。”

    方如镜微微笑了笑,对王思宇这个回答,他倒觉得有些新鲜,便忍不住刨根问底道:“那你讲讲大领导应该怎么用人?”

    王思宇摸着下巴,把目光投向写字台上的那盏台灯,轻声道:“要任人为贤,不要任人为亲;要多看下属的优点,不要对缺点无限放大;要坚持民主,多倾听下面的意见,不要养成一言堂的霸气;要会放权,不要把所有的权利都抓在手里;要融入大圈子,不要搞小圈子……”

    方如镜笑眯眯地听着王思宇讲完,低头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眼神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接着道:“假如上级领导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你该怎么办?”

    王思宇登时愣住了,有些不解地望着方如镜,但从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他只好摸着下巴实话实说道:“那只好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

    方如镜哈哈大笑之后,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摆手道:“臭小子,竟胡说八道,快滚蛋。”

    王思宇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坦然地推门而出,走到门外时,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时,后背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方如镜仰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半晌后才轻声道:“王思宇孟超孟超王思宇,真是奇怪,他们两人怎么会联系上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楼后,不见方如海的人影,而其他几人围在茶几边打牌,王思宇就站在众人的身后看了一会,发现这四人打牌的风格迥异,各具特色。(-)

    何仲良是以让牌为主,有时明明抓到一手好牌,却故意打烂,为的只是讨方家人的开心;而方淼则是不动脑子乱出牌,毫无章法可循;方城的思维非常敏捷,在打牌时常有神来之笔,在这四人里,他的牌技最高;而江美琴则是‘胜固欣然败亦喜’,四人当中,以她的心态最好。

    十几分钟后,江美琴打了个哈欠,把手中的牌放下,端起身前的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放下杯子后,轻轻转动一下身体,何仲良马上留意到她脸上的一丝倦意,也赶紧把手里的牌合上,轻轻放在茶几上,微笑道:“江姨,你们旅途劳顿,先上楼休息一会吧。”

    江美琴微笑着点点头,领着方城和方淼两人上楼,径直去楼上的卧室休息,而何仲良则拉着王思宇走到院子里,两人坐在厢房的台阶上,点着烟后轻声攀谈起来。

    从何仲良的口中,王思宇了解到,市委书记方如镜因深知官路艰辛,仕途险恶,故而立下规矩,禁止自己的子女从政,并把他们安排到国外发展,所以,方家在华西本地政治利益的保障,多半要靠方晶未来的老公来维系。

    王思宇很清楚何仲良讲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但他觉得何仲良想多了,当然,他也很清楚,方如海带自己来参加这个家庭宴会,本身就带有一种推荐的性质,再加上方如镜刚才的一番考校,似乎也在暗示着,自己已经成为方家重点考察的对象之一。

    但王思宇并不太关注这些,倒不是他清高,而是方晶现在的年龄还太小,在感情方面并不成熟,即便是张倩影铁了心思不想和自己结婚,也难保方晶不会在学校里遇到令她心动的白马王子,毕竟四年的时间足够漫长,漫长到可以发生太多的变故,总之,他与方晶之间,还充满了未知数。

    况且,何仲良的言论也仅仅是一种揣测,并不能代表市委书记方如镜的真实想法,现在国内许多身居高位的领导都很开明,极富远见,他们并不把血缘关系作为保障家族利益的唯一选项,而是将利益投资放在一些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的政治新星上,那样似乎更加稳妥。而且,这种做法更隐秘,不容易为世人所诟病,从方如镜禁止子女从政的举动上来看,方家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当然,和何仲良的想法一样,这也只是王思宇自己的推测。

    王思宇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其实是方侯之争的最新进展,虽然他也很清楚,这种斗争往往是漫长而艰巨的,有时候要打倒一个对手,甚至需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有的则更长,几乎是缠斗一生,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他曾经听人提起过侯小强,侯副省长此人虽谈不上睚眦必报,但绝对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此次在东湖区被方如镜搞得灰头土脸的,若不想办法还击,那是不太可能的。

    何仲良对王思宇也没有隐瞒,把目前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上次东湖区的案子虽然在侯副省长的屁股下面烧了一把火,但还是没有奈何得了他,因为侯兵成功地与大富豪之间做了切割,再加上大富豪娱乐城的老板铁了心顶罪,使得这次的行动威力大减。

    而省委文书记的立场极为鲜明,他是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的,就是要维护稳定,将地方派系间的争斗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上,文书记上次之所以会在常委会上摔杯子,表面上看,是因为东湖区的干部不争气,险些烂掉了大半个班子,而实际上,这是在向方侯两家表明态度,此事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容忍的范围。

    这就使得方侯之争暂时降温,无法在短期内形成短兵相接的局面,因为无论哪一家胆敢不听招呼,擅自将战火升级,都会遭到文书记的强力弹压,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争斗的结束,而只是令双方更加谨慎些,出牌的手段也更艺术些,比如,这次方如海的调离,就是一个例子,只用一纸调令,便消减了方如镜的一大助力,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况且,这一拳打得堂堂正正,让人无话可说,毕竟,兄弟同城为官,又都身居高位,本身就是官场大忌。

    得知方侯之争在短期内不会激化后,王思宇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他也知道,这种层面的争斗,还不是他所能看透的,但王思宇还是希望能够在必要的时候参与进去,毕竟按照他的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够掌控督查室的一部分力量,这部分力量其实可以当做方家隐藏在暗处的伏兵,只要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出奇制胜,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尽管身为市委书记的方如镜城府极深,没有将话直接挑明,但经过一段时间历练的王思宇,也早非吴下阿蒙,他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两人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记起梁桂芝上次提及的事情,赶忙微笑着问道:“何大秘,过些日子督查室那个党建工作的座谈会,不知方书记能否参加?”

    何仲良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圈后,把烟头丢出去,轻声道:“方书记是决定要去的,梁桂芝这个人很有用,在某些时候,我们要含蓄地支持她。”

    王思宇点点头,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还是正确的,方如镜并没有忽视督查室的力量,只是把这张牌藏在暗处,以免被对手警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梁桂芝现在已经被打上了方系的烙印,除了与方家休戚与共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两人正聊得兴起时,王思宇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竟是廖景卿家的电话,接通后,电话里面传来瑶瑶悦耳的声音,“舅舅,舅舅,你什么时候来啊?人家都想死你啦……”

    王思宇的嘴角立时勾出一抹笑意,他赶忙抬手看看表,见时间还早,就站起身子,向前踱了几步,微笑着悄声道:“瑶瑶乖,舅舅要晚点过去,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

    瑶瑶听后,竟然学着大人的样子,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在‘哎!’的一声中挂断电话,王思宇忍俊不禁,抬手摸着鼻子笑了起来,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了。

    一点多钟后,方如海终于从楼上下来,王思宇忙走过去和他聊了几句,说有事要先走一步,方如海点点头,就让王思宇坐自己的车先走,他今晚要在这里留宿,周一再返回市里。

    王思宇又上了二楼,向方如镜请辞,之后便匆匆下楼,坐进方如海的奥迪车里,司机开车拉着他返回市区,小车路过一家商场的时候,王思宇令司机把车停到道边,他到商场里的儿童玩具区转了一会,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个芭比娃娃身上,这个芭比娃娃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字下摆上镶着粉红色的蕾丝小花边,看起来非常漂亮,王思宇忙付款将它买下来。

    出来的时候,见商场门口的彩票点围了一圈人,王思宇忙挤进去,也掏出十元钱打上几注,号码是用他和张倩影的生日凑成的,王思宇当然不会觉得他运气好到能中五百万,但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要说一夜暴富了,即便能中伍佰元也是好的。

    自从给张倩影买了那件貂皮大衣后,王大主任就变得一贫如洗,蛤蟆腿丢到嘴里都能嚼出牛排味来,有时候他都想打了电话,从大舅哥张书明那搞点银子来潇洒潇洒,可他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头,自己就离监狱不远了,王思宇就只好断了这个念头。

    二十分钟后,来到廖景卿家,按响门铃后,小瑶瑶乐颠颠地跑来开了门,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王思宇怀里抱的盒子嘻嘻地笑,把小手放到嘴里吧嗒半天,然后拿出湿漉漉的手指,指着那盒子道:“舅舅,舅舅,这是送给妈妈的吗?”

    王思宇见她问的含蓄,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抬手捏捏她的小鼻子,低头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当然是送给瑶瑶的啦。”

    瑶瑶立时发出一声欢呼,便钻进王思宇的怀里,王思宇抱着她走进门,换了拖鞋,随手把门关上,这时廖景卿笑吟吟地从里屋走出来,摆手道:“王……长青,不要破费了呢,瑶瑶什么玩具都有的。”

    王思宇笑道:“姐,没事,不值几个钱。”

    廖景卿只好微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下不为例。”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走到沙发上坐好,笑眯眯地看着瑶瑶把盒子打开,将里面的芭比娃娃取出来。

    小瑶瑶果然很喜欢这个玩具,抱着芭比娃娃又蹦又跳,随后一溜烟似地跑过来,在王思宇的脸上亲来亲去,奶声奶气地道:“舅舅,舅舅,她真漂亮,我好喜欢她啊!”

    王思宇笑了笑,捏着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道:“瑶瑶喜欢就好。”

    这时廖景卿从厨房出来,端了新鲜的水果,王思宇剥了葡萄,一粒粒地丢到瑶瑶粉嘟嘟的小嘴里,见她吃得香甜,王思宇的心里也是格外的高兴,瑶瑶这孩子,倒是天生的讨人喜欢,很会撒娇,如同小猫咪一般,赖在王思宇的怀里就不肯下来,总是缠着他问东问西,之后还‘噢’的一声,点点头,做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陪着瑶瑶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孩子就有些犯困,抱着芭比娃娃摇摇晃晃地跑到卧室里,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廖景卿赶忙走过去为瑶瑶拉上被子,在旁边坐了一会,才缓缓走出来,却见王思宇正端着茶杯站在那幅《虢国夫人游春图》前,廖景卿没有打扰他,而是默默地站在王思宇身后几步之遥,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


                      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思宇这时正看得入迷,完全没有留意到廖景卿站在身后,画上虽然有六人之多,但在他的眼里,却只有虢国夫人,这位虢国夫人身着淡青色窄袖上衣,披白色花巾,下身穿着描金团花的胭脂色大裙,裙下微露绣鞋,轻点在金镫上,神态举止栩栩如生。(-)

    王思宇怔怔地盯着画上那张绝美的脸庞愣了好久,他上次并没有留意到画中的异常之处,这次再仔细看时,猛然发现,这虢国夫人的面相竟和廖景卿有几分神似,看起来,那位作画的‘芜菁夫人’很可能就是廖景卿本人,他站在画前啧啧赞叹良久,才又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悄声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廖景卿听到他这样赞叹,表情上便有几分不自在,她当初临摹这幅画时,一时兴起,就将虢国夫人的面庞换成了自己的容貌,这时生怕被王思宇识破,就稍稍有几分尴尬,赶忙轻轻地咳嗽一声,那声音并不大,只是王思宇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倒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时,却见廖景卿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廖景卿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套裙,不但显得高雅端庄,更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为她增添了一份神秘幽静的气质。

    这衣裙极为合身,将廖景卿那曲美的身段衬得愈发柔媚,她是那种极有内涵的白领丽人,无论是静是动,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总能让王思宇生出一种惊艳之感,越是相处久了,就越能体会到她的不凡之处。

    最让王思宇迷醉的是,无论是她那漆黑如点墨的眸子,还是凝白如脂的肌肤,似乎都能生出淡淡的烟雾,总是让王思宇觉得她近在眼前,却远在水云之间的幻觉。

    目光只在那张艳光四射的俏脸上稍作停留,王思宇顿时心生恍惚,忙抬手揉揉有些发酸的眼角,不好意思地道:“真抱歉,廖小姐,看入迷了。”

    廖景卿的脸上一红,抬手理了理云鬓,悄声道:“小王先生,到沙发上坐休息一会吧,瑶瑶太淘气了,你一定很累了。”

    王思宇定了定心神,脸上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沉着镇定,微笑着扭头向卧室那边瞥了一眼,见瑶瑶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就笑了笑,低声道:“没事,一点都不累,廖小姐,我非常喜欢瑶瑶。”

    廖景卿微微点头,脸上浮过一丝笑意,轻声道:“我看的出来,真是太谢谢你了,瑶瑶这些天比以前开朗多了。”

    王思宇摆摆手,摇头道:“廖小姐,应该我谢你才对,这点我很清楚。”

    廖景卿灿然一笑,那一刻,宛如春花绽放,娇艳不可方物,见王思宇愣愣地站在那里,她顿时醒悟,忙低下头来,咳嗽一声,微微皱眉道:“小王先生,最近工作还好吧。”

    王思宇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还好,最近公司里的事情不太多,有些清闲。”

    说完,王思宇转过身子,拿手指着墙上的国画,微笑道:“廖小姐,冒昧问一句,那位芜菁夫人是哪里人啊,她画的真好。”

    廖景卿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悄声道:“是位华西本地的画师,怎么,小王先生想见她?”

    王思宇听后脸上稍微带出一丝失望之色,摇头道:“不必了,一般的画师都不喜欢人打扰,他们大都习惯于安静作画。”

    廖景卿抿嘴笑道:“是啊,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交往的,而且,她近几年俗事缠身,也不怎么绘画了。”

    王思宇听后就道了声可惜,把目光悄悄瞥向旁边的一面镜子里,忍不住偷偷打量着站在身后的廖景卿,越看越是喜欢。

    两人闲聊了几句,王思宇便转身告辞,在推开房门的刹那间,他忽地想起什么来,忙从衣兜里掏出那个做工精美的十字架来,轻轻向廖景卿丢去,微笑道:“廖小姐,这是送给瑶瑶的。”

    廖景卿点点头,直到王思宇走出门外好久,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十字架戴在胸前,走到镜子前……

    回到家里,王思宇刚刚洗过澡,就接到陈波涛的电话,挂断电话后,王思宇赶忙穿好衣服,匆匆下楼,打车直奔两人约好的茶楼,赶到茶楼后,在包间里做了不到五分钟,就见陈波涛眼睛上戴着一副大墨镜,脸上也戴着厚厚的白口罩走了进来,王思宇吓了一跳,端着茶杯摇头道:“搞什么鬼,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想吓死谁啊!”

    陈波涛慢吞吞地坐到王思宇对面,把墨镜和口罩都从脸上摘下来,顿时露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来,那副样子惨不忍睹,王思宇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目光开始锐利起来,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几下,缓缓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沉声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上午,陈波涛去家住北城区的女朋友家,路过长途客运站的时候,一个身材不错的长发女孩在他前面忽然晕倒了,陈波涛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那女孩就说自己得了病,走不动路,哀求陈波涛行行好,帮忙把她送回附近的家。

    陈波涛当时也没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扶着她走到客运站后面的一条巷子里,进了一栋破旧的楼房,上了三楼后,那女孩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就邀请他进去坐一坐,喝口水。

    陈波涛也是鬼迷心窍,就跟着她进屋了,可刚刚走进屋子,他就傻了眼,见那间单间里泛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就只有一张简易床,床尾的地上还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里面竟丢了好多卫生纸和避孕套。

    那女孩当时转身把门关上,站在原地就开始脱衣服,陈波涛顿时愣住了,却见女孩脱得赤身**的,直接走过来解他的腰带。

    陈波涛大吃一惊,知道情况不对,赶忙一把推开她,转身就往门口跑,没想到这时大门被一脚踹开,从外面立时冲进来五六个警察模样的中年男子,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在床上,直接给他戴上手铐,用警车把他押到北宁派出所。

    一到北宁派出所,他们就将陈波涛绑在留置室的铁板凳上,用手猛扇他耳光,还多次使用电棍,非让他承认和那女的发生了性关系。

    陈波涛当然不肯承认,还警告对方,说自己是省电视台的记者,要是不赶紧放人道歉,他就要把这件事情曝光,结果对方向他要记者证,陈波涛就说没带在身上,那其中一个人就喝道:“再给他加上一条罪状,冒充记者!”

    陈波涛待要解释,却没等他张嘴,就被对方劈头盖脸地一通暴打,在几番拳打脚踢之后,陈波涛实在挺不住了,只好承认了嫖娼。那几个警察就让他给家属打电话送罚金,陈波涛赶忙给姐夫去了电话,让姐夫带钱过来赎他。

    姐夫得知情况后,赶忙带上钱来到北宁派出所,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后交纳5000元罚金了事。北宁派出所里的人强拉他的手指,在审讯笔录上按了手印,然而没有给他出裁决书,也没给出任何收据,还一再警告他不许上告,否则后果自负。

    陈波涛把事情的经过讲完后,就咕咚咕咚地喝上一杯茶,随后瞪着王思宇道:“小宇,你是在体制里混的,看看能不能找人帮我出了这口气,饭不吃能饿死,觉不睡能困死,这口恶气不出,我能憋屈死!”

    王思宇皱眉道:“他们没仔细核查你是不是记者?”

    陈波涛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别说他们不信我是记者,就算是相信,恐怕也不会罢手,北城区那边的公安系统跟台里一直不对付,以前曝光过他们几件事,那边的人一直都挺仇视媒体的。”

    王思宇脸色铁青,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就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站到窗边给刘天成拨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刘天成便风风火火地开着警车赶来,进了包间后,当着王思宇的面,陈波涛又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刘天成听完后皱皱眉头,摇头道:“那几个肯定不是警察,应该是治安员在放鹰。”

    王思宇奇道:“什么是放鹰?”

    刘天成笑了笑,把警帽摘下来,放到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缓缓道:“一般所里敛财之道有很多,靠扫黄吃饭是最常见的,大都是治安员去搞,然后给领导提成,他们常见的手法就是‘干拍’和‘放鹰’两种,你这位朋友就是被人放鹰了。”

    王思宇皱皱眉头,不耐烦地摆手道:“正火着呢,别卖关子,赶紧把话说明白了。”

    刘天成赶忙解释了下,原来所谓的干拍,就是治安员到各个涉黄点去转悠,在发现有嫖娼的行为后,就在事了之后把人抓到派出所,威逼恐吓,让对方承认,然后罚款,一般所里都有任务,完成了给提成,有些胆子大点的,就直接以发票用光为名,不给出具收据,直接把钱刮分掉。

    另一种就是放鹰,就是利用他们自己掌握的卖淫女,主动设套去算计人,手法花样翻新,很多人防不胜防,很容易上当。

    王思宇听后愣了愣,不解地道:“怎么会这么黑?”

    刘天成叹气道:“其实这套把戏在十年前是最盛行的,那时候流传一句话,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吃,底下的所里很多人都靠这个吃饭捞钱,但后来公安部搞过几次大规模的彻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干的了,没想到北宁那还有人敢玩这套把戏,这要是被捅出来,所长指导员全都得被撸!”

    王思宇点着一根烟,缓缓地吸上一口,摆弄着手里的手机,把目光瞥向一言不发的陈波涛,冷笑道:“波涛,你放心,他们惹到你算是倒大霉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去放鹰!”
    ——————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5: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下午三点多钟,王思宇坐在茶楼里,皱着眉头发呆,他虽然手里端着茶杯,却无心品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面前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那只小巧精致的手机,王思宇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来自前方的最新消息,本来他是想亲自过去的,可硬是被朱良玉和贺焰飞给劝住了,如今他在督查室里的身份吃重,也确实不适合去冲在前面,王思宇只好从谏如流,尝试着躲在幕后运筹帷幄,决胜五里之外。(-)

    过了一会,刘天成打来电话,说鱼儿已经上钩了,如今贺焰飞正扶着那女孩往长途客运站后面的旧楼里走,而根据之前的观察,那几个治安员正躲在旁边的房间里打牌,只有一个人在外面放风,他们倒是挺省事,全靠那女孩出去勾人,守株待兔,以逸待劳,想必这办法百试百灵,以至于他们连招数都懒得换了。

    王思宇叮嘱刘天成,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贺焰飞的人身安全,毕竟那些治安员和民警不同,他们中的人良莠不齐,有些本来就是社会上的混混出身,倘若这些家伙发现中了圈套,恼羞成怒之下,没准会干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说实话,王思宇不在现场,心里还真是放心不下,总怕哪个环节出了疏漏,不过刘天成倒是信心十足,直接拍了胸脯打包票,承诺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思宇又给朱良玉打了电话,问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朱良玉说已经领着那两位省电视台的记者将全过程都偷偷*拍了下来,目前正跟着他们向后院走,说完忙挂了电话,王思宇怕惊动那个卖淫女,就只能静静地等待消息,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他捏着下巴回忆半晌,觉得几个人商议的计划并没有明显的漏洞,如果这样都搞不定他们,只能说那些家伙的运气太好了些。

    十几分钟后,那个身材姣好的卖淫女领着文质彬彬的贺焰飞走进了那间破破烂烂的房间,之后伸手打算去脱衣服,结果却被贺焰飞反手捉住,那女人倒也不惊慌,只是扯着嗓子喊道:“强*奸了,强*奸了。”

    随后用怜悯的目光盯着贺焰飞的脸,就像看着一头马上就要被宰杀的肥羊,说实话,这种事情干多了,她早就麻木了,那目光中的怜悯,其实只是一种嘲弄,在她看来,没有人能逃出这种圈套,贺焰飞必将与其他人一样,象征性的反抗几下后,乖乖就范,交钱了事,她已经在为这种无聊的游戏读秒了,“十、九、八、七”

    事情和她预料的差不多,那六七个如狼似虎的治安员破门而入,将贺焰飞直接按在床头上,戴上了铐子,贺焰飞大声地喊着,挣扎着,脸上的恐惧之色显而易见,妓女开始穿衣服,准备继续出去开工,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三个人来,其中两个拿着摄像机和照相机,对着这些人一通猛拍,这时站在最前面的治安员有些惊慌失措,赶忙抬手挡住面孔,大声吼道:“干什么的,你们***想找死啊,不许拍,听到没有!”

    而另一个胖胖的治安员见那两个人并不听话,顿时恼羞成怒,大声道:“别跟他们废话,一起抓了。”

    这时前面那三四个治安员就一起冲过来抢拍摄器材,就在他们将要得手时,七八个着装民警却突然冲进来,大声喊道:“不许动,一个都不许动,全都双手抱头蹲下!”

    那几个治安员就有些傻眼,其中一个忙皱眉道:“兄弟,你们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膝盖后面就被狠狠地踹上一脚,直接跪到地上,这家伙顿时火了,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跑到我们的地头上撒野,踩过线了,知道嘛!”

    刘天成这时走出来,大声道:“这些人用暴力手段对付前来暗访的省委督查室的同志,企图抢夺电视台记者的摄像器材,销毁证据,大伙都看到了吧?”

    众民警都说看到了,这些治安员这才听出滋味来,赶忙拿眼睛去找贺焰飞,却见他对着记者的镜头,大呼小叫道:“他们把我的胳膊搞脱臼了”

    这家伙居然很有表演天赋,这句话说完,硬是从脑门子上挤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出来,任谁去看,都会觉得他吃了大亏。

    刘天成叫众警员把卖淫女和这些治安员一道押上面包车,那些治安员就不服气,挣扎道:“我们要看证件!”

    刘天成笑眯眯地把证件拿出来,在那几人眼前晃了几下,那些治安员中就有人不服道:“姓刘的,你是东湖区的人,凭什么到北城区来抓人,再说了,我们是所里的治安员,要抓我们,你们要通知我们的所长。”

    刘天成没有和他们说太多话,直接摆摆手,那些治安员连通卖淫女便被拉上车,直接带回去突击审问,而刘天成则和朱良玉留下来接受采访。

    刘天成面对记者的提问笑眯眯地道:“上午有几个小偷从我们辖区跑到北城区来作案,我们找了半下午都没找到,没想到小偷没抓到,竟撞到这些治安员陷害省委督查室的调查人员”

    而朱良玉则在镜头前侃侃而谈道:“经过这几天的暗访,我们发现北城区的绝大部分民警们的表现都是很好的,没有出现举报材料中那些滥用暴力、参与赌博、与小姐勾结诈取钱财的现象,只是治安员中出现了一些害群之马,玷污了警队的声誉,败坏了北城区广大公安干警的形象,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一定要形成详实的材料,上报给办公厅领导,督促相关部门抓紧整顿”

    周日的上午,王思宇收到了刘天成发来的好消息,那个卖淫女把事情撂了,接下来,没过多久,这些治安员便纷纷招供,由于大伙都想靠揭发对方立功,争取坦白从宽,所以涉案资金便如滚雪球般增大,累计下来,没来得及核查的数额竟有七十万之多。

    下午,王思宇跷着二郎腿,坐在客厅里的布艺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电视新闻,而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五六瓶啤酒,外加几碟小菜,陈波涛正坐在他的旁边,脸上还没有完全消肿,眉弓和颧骨都高出许多,上面青红相间,但他看过新闻后,见城北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在接受记者的电话采访时表示,他正在局里召开紧急会议,打算对这几个害群之马从重处罚,绝不姑息。

    陈波涛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情极好,忍不住哼着沂蒙山小调给王思宇倒上啤酒,两人轻轻撞了一下杯子,又干了一杯。

    见新闻已经播完,陈波涛抹了抹嘴边泛起的白沫,将酒杯放下,摇头感慨道:“爽!这啤酒喝得带劲!”

    兴奋劲过去后,陈波涛却有些纳闷起来,不禁盯着王思宇皱眉道:“小宇,你不是说在督查室混得不好吗?怎么那个挺神气的朱科长看起来对你好像挺客气的?”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朱科长人挺好的。”

    陈波涛喔了一声,点点头,又叹气道:“诶,还是当官有用啊,那两个电视台的记者,我昨天上午给他们打过电话,可他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敢去调查,那姓朱的科长就能请的动,真是见鬼了。”

    王思宇巴不得这家伙误会,也就懒得解释,只是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摸着脚丫子,到现在还在为没有亲临现场而耿耿于怀,在他看来,躲在幕后非常不爽。

    王思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在周一上午便在督查室里传开了,然而事情的版本却变了样,督查室刚刚被北城公安分局的人摆了一道,搞得范有兵范科长黯然辞职,年轻的王副主任竟在几天之内就给了对方以猛烈的回击,更绝的是,他居然也是从卖淫嫖娼上打开的缺口,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报复来得更狠

    本来范有兵的事情,搞得督查室人人面上无光,王思宇这种以牙还牙的做法,让众人大喊解气,督查室里唯二知道内情的,只有朱良玉和贺焰飞两人,但是,他们更加清楚,王思宇让他们做这件事情,博得了满堂喝彩,又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采访,对他们两人下一步竞争科长、副科长的位子都极有帮助,因此他们才不会去讲明原因,反而在底下添油加醋,加倍地夸大了事实,将王思宇的行为和督查室的荣誉挂钩,无限地拔高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午十点多钟,王思宇正坐在办公室里查阅卷宗,督查室的副主任肖冠雄笑眯眯地敲门走了进来,王思宇赶忙微笑着站起,热情地将肖冠雄让到沙发上,亲自为他泡了一杯茶,随后坐在沙发的下首,从兜里摸出烟来递过去,待要帮肖冠雄点上时,肖冠雄却慌忙躲开,涨红了脸连声道:“小王主任,你太客气了,我来,我来……”

    两人手里都握着一个打火机,互不相让,坐在沙发上练起了太极推手,正推搡间,却听到走廊里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紧接着,门口响起了一阵放肆的笑声,肖冠雄登时一惊,手里的打火机险些掉落,他在督查室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梁桂芝笑得这样开心,这位梁主任向来重视仪容举止,极少有像今天这样失态的时候,看来,梁桂芝此刻的心情已经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待到脚步声走远,肖冠雄才回过神来,赶忙帮王思宇点上火,大有深意地瞥了面前这位清秀的年轻人一眼,把脑袋凑过去,悄声道:“小王主任,干得漂亮,大快人心啊。”

    王思宇忙摇头道:“那个……其实只是正常工作而已。”

    肖冠雄见王思宇不肯认账,就在心里对这位年轻人更加高看一眼,他忙心领神会地嘿嘿一笑,递过去一个暧昧地眼神,微笑着抬手在前额上抹了几下,点头道:“是啊,当然是正常工作,明白,明白……”

    王思宇见他的表情,就知道再解释也没有用,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帮着陈波涛出头,倒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自打他走上五楼后,督查室的科员们一个个都用异常钦佩的目光望着他,这让王思宇有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到头脑,直到给二科的副科长朱良玉挂了电话,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轻声地嘀咕半天,王思宇才搞清楚缘由,感情搞了半天,居然是大伙误会了,众人都以为自己去搞北宁派出所,是去打北城公安分局的脸,为的是给督查室出气,这事闹的……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肖冠雄把烟头掐灭,丢在烟灰缸里,转头冲王思宇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小王主任,听说省委王副秘书长要动一动,咱们的梁主任机会很大啊……”

    王思宇信手弹了弹烟灰,沉吟道:“消息可靠吗?”

    肖冠雄转动一下身体,把脑袋凑到王思宇一侧,悄声道:“我的一位老同学在省委组织部任职,消息肯定可靠。”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那样最好,老肖啊,这是好事啊。”

    肖冠雄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思宇,悄声道:“是啊,以后还要请老弟多帮帮忙啊。”

    王思宇微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飘起的茶叶,嘬上一口,点头道:“好说,好说……”

    肖冠雄离开后,王思宇端着茶杯返回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笑了笑,对肖冠雄透漏出来的消息,他还是觉得可信度极高的,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机关里的小道消息向来都是很准的,联想到梁桂芝急着邀请省委常委来督查室参加座谈会,王思宇的心里就有了一丝明悟,梁桂芝这是急着进步了,想从上面借势,从副厅到正厅那可是一道重要的门槛,有些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按照华西官场的惯例,以梁桂芝的年龄,只要能在省委副秘书长的位置干上几年,多半会放出去做市委书记,面对这种诱惑,没有哪个人会不动心。

    当然,王思宇也很清楚肖冠雄为什么会关心这件事情,假如梁桂芝真能当上省委副秘书长,她多半还会兼任办公厅副主任,而督查室主任的位置,很可能会由朱健昌担任,而这个结果,对肖冠雄最为有利,朱健昌改抓全面后,督查一科估计还会重新分到肖冠雄的手里,这倒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王思宇忽地接到张书明的电话,这位便宜大舅哥在手机那边连声道:“小宇,出事了,公司的高层集体提出辞职了……”

    王思宇顿时大吃一惊,低声道:“别急,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书明稳定住情绪,轻声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他和黄雅莉两人经过商讨,在没有开会的情况下,便从尹利乳业高薪聘请两位营销副总过来,这引起了销售部中高层的不满,纷纷要求涨工资,在协商无果的情况下,天鹏纵横原有的六位副总外加十几位中层同时提交了辞职申请,现在公司内部的管理一片混乱。

    王思宇在仔细问了薪金情况后,不禁低声喝道:“你们两个真是糊涂,引进人才当然是重要的,但前期工作一定要做到位……”

    还没等王思宇把话说完,张书明赶忙争辩道:“我和雅莉都已经和他们解释了,只要他们真心跟着公司干三五年,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人就是短视,只争眼前利益。”

    王思宇皱皱眉头,打断他的话道:“屁话!这话你去跟尹利公司的人说,看他们还会不会来,能靠嘴巴把人才忽悠过来,也算你们有真本事。”

    张书明讪讪道:“人家是大公司出来的,当初的业绩在那摆着的,就说顾总分管的华西市场吧,去年的年销售额就达到了18K亿,公司这些人哪里有那种本事,天鹏乳业要想发展,还是要引进高端人才。”

    王思宇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离开尹利的平台,他们也许发挥不了原来的作用,当然,如果公司财力允许的话,还是可以尝试着引进人才的,但是,大公司最强的地方,不是在于引进人才,而是在于培养人才,他们有着良好的机制,可以不断地培养出人才来,你们要想在市场竞争中取胜,还是应该在培养人才上多花些心思,否则就会得不偿失。”

    张书明讷讷道:“事情已经出了,你说该怎么办吧,雅莉在那边已经忙得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王思宇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沉吟半晌,低声问道:“你现在在青羊还是玉州?”

    张书明低声道:“青羊,自从上次和雅莉闹得不愉快后,我就没去过玉州。”

    王思宇不禁被他气乐了,笑了半晌才轻声道:“这样,你马上赶到玉州来,和雅莉一起约上销售部的中高层,晚上会餐,到时候我过去解决,就这样。”

    说完未待张书明答复,就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丢到桌面上,点着一根烟,轻轻吸上一口,跷起二郎腿摇头叹息道:“马勒戈壁的,天鹏乳业要是没了老子,还真玩不转。”

    下午一点半,督查室的小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这次会议主要是针对前督查一科科长范有兵酒后嫖娼,并在北城公安分局打伤干警的恶**件进行的整风专项会议,由于梁桂芝和朱健昌刻意回避,都找了由头外出,所以,这项会议由王思宇主持,当他迈步走进会议室时,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在肖冠雄的带领下,会议室里的众人竟然全体起立,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王思宇在会上慷慨陈词,强调了加强督查室内党员干部生活作风建设的重要性,他指出,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一些党员干部出现了“饱暖思淫欲”的现象,他希望大家能够控制**,节制**,防止私欲膨胀。要培养健康的生活情趣,保持高尚的精神追求,不断增强自身免疫力,防微杜渐,常修为政之德,常思贪欲之祸,常怀律己之心,要做到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挡得住诱惑,他勉励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要坚决抵制腐朽没落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的侵蚀,要做到自重、自省、自警、自励。筑就坚强的道德防线,时刻检点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要做到台上和台下一个样,工作时间和业余时间一个样,有监督和没有监督一个样,始终保持**员的政治本色……

    “啊!同志们!”王思宇正拿着枪稿念得起劲时,衣兜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皱着眉头将手里的麦克风放下,向前推了推,随后慢吞吞地掏出手机来,飞速地扫了一眼上面的电话号码,赶忙转头冲旁边的肖冠雄轻声道:“老肖啊,我有急事,接下来的会议由你主持。”

    肖冠雄见他面容严峻,知道是有要紧事,赶忙点头道:“王主任,你先去忙,这边交给我。”

    王思宇微笑着转过头来,冲着台下众人摆摆手,起身离开,这时台下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掌声停时,会议室里响起了肖冠雄略带沙哑的嗓音:“刚才王主任讲的好啊,很深刻,每一位同志都必须坚决服从和执行,大家一定要吸取范有兵同志的教训,在这里,我再强调几句……”

    王思宇在走出会议室后,赶忙一路小跑,奔回办公室,关上门后,立时接通电话,柔声道:“老婆,怎么今天下午这么有空啊?”

    手机那边的张倩影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抱怨道:“死小宇,臭小宇,怎么才接电话啊,是不是有小情人在,不方便接啊?”

    王思宇赶忙赌誓发愿道:“没有,绝对没有,刚才是在开会……”

    张倩影轻轻地哼了一声,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去,悄声道:“我又没有千里眼,有没有我哪里知道。”

    王思宇嘿嘿笑道:“不相信你可以过来看看嘛,欢迎领导突击检查。”

    张倩影摇头道:“我才不过去哩,我在京城里好开心呢……”

    王思宇悄声勾引道:“来嘛,我想和你了。”

    张倩影嘻嘻地笑道:“讨厌,一边去。”

    王思宇哪肯罢休,坐在沙发上摇来摇去,对着手机大耍流氓,直把张倩影羞得满面绯红,在手机那边呸呸地啐个不停……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晚上八点半,王思宇从电视台家属楼赶到福康大酒店,下了出租车后,发现穿着青灰色职业套装的黄雅莉正站在门口等候,她不时地东张西望,而杨洁披着一件米黄色风衣,笑吟吟地站在黄雅莉的背后,杨洁最先发现王思宇,脸上立时绽开灿烂的笑容,伸出右臂轻轻挥动。(-)

    黄雅莉见王思宇走了过来,赶忙微笑着走向前几步,却愕然地发现,王思宇并没有和她打招呼,而是从鼻端轻轻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冷着面孔从她身旁绕了过去,黄雅莉皱皱眉头,想要说话,却又咽了回去,她是知道王思宇的脾气的,这家伙要是真生气,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杨洁这时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固,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轻轻地瞥了黄雅莉一眼,见她冲自己努努嘴,杨洁忙快步走在王思宇的前面,为他带路。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杨洁按了呼梯盒上的按键,转过头来冲王思宇婉言一笑,轻声道:“王科长,你板着面孔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王思宇见电梯门打开,就抬腿走了进去,看到杨洁还守在电梯口,转头向后张望,就知道她在等黄雅莉,王思宇瞪了她一眼,皱眉道:“进来,问你点事情!”

    杨洁吓得一吐舌头,忙哦了一声,乖乖地走进电梯,跟着他乘着电梯上了五楼。

    黄雅莉看到王思宇面色不善,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也是直敲鼓,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提前跟王思宇沟通,她在这点上还是理亏的,于是也收起了以往的泼辣劲,慢腾腾地走到另一台电梯门口,按了电梯键,摸着下巴低头沉思,对于王思宇即将进行调解,她并不看好,毕竟那位罗副总就极为精明,自己几次想方设法算计他,都没有成功,她绝对不相信王思宇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走出电梯,王思宇站在五楼的走廊边,轻轻推开一扇窗户,他站在窗口,向外眺望了一会,才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静静地抽了几口,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扭头瞥了杨洁一眼,轻声责备道:“杨洁啊,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杨洁垂下头来,拿脚尖在地板上划动几下,摆弄着衣角扭捏地叹气道:“王科长,我错了。”

    王思宇盯了她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记住,下不为例。”

    杨洁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知道了。”

    王思宇吸上一口烟,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见杨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禁突地一跳,竟不由自主地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随后皱着眉头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雅莉以前不是和销售部的人关系很好吗?怎么现在搞得这么僵。”

    杨洁笑了笑,摇头道:“关系好有什么用,闹来闹去,还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王思宇点点头,展颜笑道:“你说得不错,但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什么好指责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僵,怎么会搞到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杨洁转头向电梯处望去,却见黄雅莉正低头从里面走出来,她赶忙咬着手指不肯出声。

    黄雅莉抬起头来,只朝这边望了一眼,就在鼻端里发出哼的一声,接着抬手抚了抚前额,扭头走进包房。

    杨洁见她进了包房,犹豫了一会,就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主要是黄总太强势了,容不得底下人说话,不过也不能全怪黄总,那些人也很过分的,黄总这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王思宇点点头,把半截烟掐灭,丢到地上,轻声道:“带头闹事的是哪个,查出来没有?”

    杨洁点头道:“是罗副总。”

    王思宇歪着脑袋想了想,沉吟道:“是不是个子不高,脸膛发黑,塌鼻梁那个?”

    杨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掩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科长,你的记性真好。”

    王思宇见她笑得可爱,心中也不禁一荡,拿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她露在风衣外面的那双纤细的长腿,微微笑了笑,就不再说话,把这根烟抽完后,他就在杨洁的陪伴下,大步流星地走进包房。

    房间里众人都已经坐好,十几个人脸色都极为难看,桌子上的热菜虽然在冒着升腾的热气,但饭桌上的气氛显然已经达到了冰点,王思宇站在桌边,先是冲张书明点点头,抬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阻止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紧接着,王思宇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冲桌边众人点头示意,然后解开西服的纽扣,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挽起袖口,面色沉稳地坐到张书明旁边,低声道:“都带来了吗”

    张书明点点头,弯下腰来,从地下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叠叠的现金,轻轻地丢在桌面上,一共摞起几堆,包括黄雅莉在内,众人都讶然地望向这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张书明将钱放好后,就眯着眼睛不再说话。

    王思宇抱着双肩,身子向后仰去,冲着众人微笑道:“大家都还记得我吗?”

    众人中绝大部分都纷纷点头道:“认识,认识,您是王县长……”

    只有两个人脸上一片茫然,旁边自然有人低头悄悄地解释了几句,那两人忙坐直身子,面带微笑地望着王思宇。

    王思宇等饭桌上再次安静下来,才点点头,抬手指着摆在餐桌中央的那几瓶泸州老窖,笑容可掬地道:“这顿是分手饭,大家吃饱喝足了,把这些钱分了走人,以后再见面还是朋友,高层十万,中层五万,钱虽然不多,但就是这点心意,感谢众位为天鹏乳业做出的贡献,等以后公司发展壮大了,张总和黄总会随时都欢迎各位回来。”

    说完后,王思宇转头瞥了张书明一眼,轻声道:“张总,我说这话算数不?”

    张书明忙点头道:“算数,算数,就按你说的办。”

    这时杨洁已经把泸州老窖打开,握着酒瓶道:“王……县长,都满上吗?”

    王思宇摇摇头,微笑着冲桌上三位销售部的女士道:“喝点啤酒怎么样?”

    其中两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只有一位胖墩墩的中年女人摇头道:“小王县长,我喝白的。”

    她说完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起来,从杨洁手里抢过白酒瓶,按着顺序哗哗地把酒满上,随后缓缓地坐回座位上,面带微笑地看着王思宇,一言不发。

    几分钟后,杨洁也从外面取来啤酒,麻利地将酒倒上,接着轻盈地走到黄雅莉的下首位,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此时,桌上众人的目光都望向王思宇,大家都很清楚,今天酒桌上的主人就是这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只有黄雅莉低着头,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两只筷子,一阵阵地犯困,每次困到要昏睡过去时,她都会用筷子狠狠地戳一下自己的大腿,她便立时精神起来。

    王思宇瞥了她一眼,便轻轻地咳嗽两声,端着杯子缓缓站起,拿左手抄起一叠钞票,掂了掂,又轻轻巧巧地丢在桌上,微笑道:“说别的没用,来,各位,咱们先为这人民币干杯。”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纷纷举着杯子站起来,十几个酒杯撞在一起,王思宇仰脖干掉,然后笑吟吟地掉转杯子,拿目光一一扫去,目光到处,众人都把杯中酒干了进去。

    在夹了几口菜后,王思宇又端着杯子站起来,冲着饭桌上的众人道:“这第二杯酒,是为了答谢大家为公司做的贡献,答谢的方式有很多种,光用金钱太俗了,咱们用这第二杯酒冲冲俗气。”

    这时众人中就有人开始犹豫,都拿目光去找那位罗副总,罗副总笑眯眯地坐在王思宇的斜对面,眼睛只盯着面前的杯子,一动不动。

    而刚才那位倒酒的女士第一个站起来,端着酒杯道:“小王县长,你敬的这酒别人不喝,我得喝。”

    王思宇愣了一下,端着酒杯笑眯眯地问道:“那是为什么啊?”

    那胖墩墩的女士涨红了脸道:“我家以前就是青羊乳品厂的,后来厂子干不下去了,我们两口子搬家到外地,直到乳品厂转制成功,我妹妹把补偿款打给我,我这才知道,青羊出了个好县长,就为这,我郑月就该喝。”

    说罢不待王思宇阻止,郑月接连干掉两杯酒,随后捂着嘴就冲了出去,王思宇忙冲杨洁使了个眼色,杨洁会意,立时从座位上站起,急匆匆地从后面追了过去。

    王思宇笑吟吟地把杯子举起,这时众人就纷纷站起,也端着酒杯和王思宇喝了一杯。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王思宇亲自拿着酒瓶,按顺序给众人倒上酒,随后端着酒杯道:“这第三杯酒,我祝各位以后工作顺利,大家都能发大财,这杯酒大伙就不要干了,量力而行。”

    说完他把杯中酒仰头喝掉,罗副总轻轻地鼓掌道:“小王县长好酒量。”

    王思宇摇摇头,摆手道:“过奖了,罗总,我的酒量其实不怎么样,不过勉强还算得上是性情中人。”

    接着王思宇把目光转向一直坐在桌边默不作声的黄雅莉和张书明,微笑道:“接下来,我要敬你们二位了。”

    张书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挠头道:“那个……我们就不用喝了吧?”

    王思宇笑了笑,伸手接过对面递过来的酒瓶,缓缓地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酒液,端着杯子道:“这酒咱们是一定要喝的,张哥啊,虽然说我不赞成你们的做法,但是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坚决支持你们,你们两个放心,天鹏乳业最多会度过一段艰难的时期,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三个月,或者半年,但是,我坚信它一定会好转,别的不敢说,如果资金上有困难,随时来找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他这番话说完,张书明和黄雅莉不禁微微动容,尤其是黄雅莉,端着杯子低声道:“小宇,抱歉,是我的工作没干好。”

    王思宇先摆摆手,和他们两个撞了一杯,随后借着酒劲拿手指着黄雅莉道:“雅莉,你们两个既然定了,就要负责到底,假如从尹利乳业挖过来的人徒有虚名,要是在一年后的报表上要是体现不出成绩来,抱歉,雅莉你必须引咎辞职。”

    黄雅莉皱皱眉头,盯了王思宇一眼,但见他目光凌厉,就摇摇头,叹了口气,幽幽道:“好,希望我没看错人。”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我也希望你没有看错人。”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张书明,也拿手指着他道:“张哥,你不用辞职,但是我罚你四十万,这四十万全部作为奖励,下发给公司的管理层,你服气吗?”

    张书明苦着脸道:“我服气,只是钱都投在公司上了,我真没那么多钱。”

    王思宇盯着他笑了笑,张书明被他看得直发毛,但仍然咬紧牙关摊开手,讷讷道:“真的,真没那么多钱。”

    王思宇摇摇头,扳过他的肩膀道:“没钱卖房子也要拿出来,如果因为你们的过失,给公司造成了损失,你们就要勇于承担这个责任,明白吗?”

    张书明正懊恼间,忽地瞥见王思宇眼中闪过一丝毫光,他猛然醒悟过来,赶忙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连声道:“明白,明白,我都听你的。”

    王思宇笑了笑,重新坐在座位上,点头道:“现在呢,咱们开始谈正事,想走人的过来拿钱,咱们握手告别,想留下的,陪我坐在这喝酒吃饭聊天,我不想做太多的承诺,就一句话,凡是今天拿钱走人的,他总归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这时众人均是面面相觑,只有王思宇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位默不作声的罗副总,点头道:“罗总,就从你开始吧。”

    罗副总笑了笑,扶着桌子站起来,沉声道:“小王县长,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天鹏的老员工了,你办的几件事我都挺佩服的,这样吧,你为人仗义,我也不含糊,虽然我是一定要走的,但可以迟些日子,等公司的人事关系顺利交接后,我再离开,怎么样?”

    王思宇听后微微一笑,端着酒杯站起来,点头道:“罗总,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来,咱们走一个。”

    罗副总和王思宇碰了一杯,接着挑起一根大拇指道:“一个字,服!”

    王思宇皱着眉头放下杯子,扳着手指数了数,笑着打趣道:“那可是四个字啊,罗总。”

    众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接下来,大家一一表态,竟然有七个表示愿意留下来,另外三个也和罗副总一样,都说可以缓些时间再走,王思宇笑着点头道:“那大家都可以留下来喝酒,来,把酒都满上,咱们大家今天不醉不归!”

    这时酒桌上的气氛就起来了,张书明和黄雅莉也不是酒囊饭袋,两人本来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只是先前与众人闹得太僵,没了回旋空间,这才搞得狼狈不堪,而此刻有王思宇从中斡旋,帮他们打开了局面,这两人便开始殷勤地敬酒,过了不一会,酒桌上的气氛就掀起了一****。

    半个小时后,当杨洁将那位胖墩墩的女士送回家,重新赶到包房时,发现酒桌上的场面异常热闹,不禁愣住了,她皱着眉头站在门口呆立半晌,才见王思宇端着酒杯歪歪斜斜地走过来。

    杨洁见他脚下拌蒜,怕王思宇一时不慎跌倒,赶忙抢上几步,扶着他站在原地,轻声道:“小王县长,你喝多了。”

    王思宇晃着手指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才喝多了,要是我,早拿钱跑路了,马勒戈壁的,那可是十万块啊…”

    杨洁听后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轻声道:“嘘!”

    王思宇掰开她的小手,眯着惺忪睡眼在杨洁的脸上瞧了瞧,嘴里啧啧地赞叹几声,便含混不清地道:“来……这位漂亮的女士……咱们今天能够见面……就是缘分,我王思宇敬你一杯,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郑大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深红色的地板上,王思宇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颠了颠,大床颤微微地抖动了几下,十几分钟以后,他终于懒洋洋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宾馆的房间里,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恍惚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但梦中的情景,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王思宇只记得,他正端着酒杯趁醉偷吃杨洁的豆腐时,被张书明拉走,帮他去搞定罗副总,结果王思宇在一怒之下,在把罗副总灌倒后,也把张书明当场喝趴下了,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太清楚了,恍惚间记得,好像自己是被杨洁给喝倒的,但王思宇从潜意识里还是不太想承认,被女人喝倒,那个……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抬眼望去,已经是七点多钟,他赶忙跳下床去,走到浴室里冲了个澡,洗漱完毕后,走回床边,掀开被子,打算找到内裤,可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只是雪白的床单上,竟然出现一片梅花状的红色印记,王思宇的脑子顿时嗡地一声,愣愣地看着那印记,心里乱糟糟的,他托着下巴仔细追忆,但就是想不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情,他足足在床前呆立了十几分钟,才胡乱穿上衣服,有些神不守舍地离开房间。

    下楼后,走到服务台,王思宇向前台服务小姐打听了一下,得知昨晚是一位穿着米黄色风衣的女孩送自己回来的,他的心里更是慌乱起来,虽说早在很久以前,杨洁就曾经给自己留过字条,上面写着身子会永远给自己留着,但王思宇还是没有想过占有她,事实上,他对处*女还是有一定心理障碍的,毕竟,那意味着一种责任,而王思宇并不想承担责任,所以,这件事让他很伤脑筋。

    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摆弄着卷宗,王思宇显得心事重重,过了好一会,他才翻开最新转过来的卷宗,仔细看去,不禁皱紧眉头,原来是一位日报记者的文章引起省委文书记的极度不满,文书记在上面做出批示,要求督查室会同相关部门,对日报内部进行督查整改。

    那篇文章出自一位年轻记者之手,他在文章中不无辛辣地指出,假如华西省发生大地震,最先倒掉的一定是小学校舍,而最后倒下的,一定是政府办公大楼,这种讽刺意味十足的论调,显然已经违背了华西日报作为省党报的立场和舆论导向,难怪会引得华书记龙颜大怒,看起来,这次又要有人站出来负责了。

    王思宇抄起座机上的电话,给二科副科长朱良玉打过去,一分钟后,朱良玉便精神饱满地出现在王思宇面前,王思宇微笑着把这份卷宗递过去,朱良玉认真地翻阅一遍后,便摇头叹息道:“我就知道这个安大奎肯定还得找麻烦,这个家伙,真不该做记者,这不是害人吗?估计值班编辑也要被他害死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摸起桌面上的茶杯,轻轻喝上一口,沉声道:“怎么,有前科?”

    朱良玉笑了笑,点头道:“去年他就搞过一回事,就是前段时间在食品安全问题下马的那位高官,不到半年就高调复出那位,他当上国家某部委高官,到华西视察,上了日报的头版头条,结果在第三版的最下面,就是那位安记者写的稿件,上面画着一个大鸟的漫画,底下众人围观,标题是‘请大家猜一猜,这是一只什么鸟。’”

    王思宇刚刚喝完一口茶水,尚未咽下去,这时猛地喷了出去,哈哈地笑了半天,才摇头道:“这位安记者倒也有趣。”

    朱良玉微笑道:“是啊,上次算他幸运,没被追究,估计这次是躲不过去了,主任,你放心,我亲自去办,最晚下周三前就能出报告。”

    王思宇点点头,拿手轻轻地敲打着桌子,沉吟半晌,叹了口气,轻声道:“尽量化解,以批评教育为主,不要无原则地上纲上线,嗯,报告不要出得太早,尽量拖一拖,也许过一段时间,文书记就忘记了,但是呢,这位安记者,最好不要再在报社呆下去了,按你说的,会害人的。”

    朱良玉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轻声道:“主任,请放心。”

    王思宇叹了口气,摆摆手,朱良玉便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再强大的喉舌也有扁桃体发炎的时候。”

    朱良玉吓了一跳,赶忙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一直回到办公室里,他才安稳下来,回味着王思宇的那句话,摇头笑了笑,从办公桌上抽出签字笔来,仔细地做起督查方案来。

    王思宇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静地抽了一根烟,脑海里仍在苦苦思索昨晚发生过的事情,总想找到些端倪,但始终不得要领。

    不过,似乎自己每次醉酒后,都容易搞出些乱子,这次估计也不会例外,想到这,王思宇的心里突突直跳,不敢再想下去,不过他的脑海里还是隐隐约约浮现出许多香艳的场面,但都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也说不好是梦境还是现实中发生过的,昨晚他的确是醉得厉害,直到现在脑袋还隐隐作痛,王思宇甚至怀疑,那几瓶泸州老窖是假酒。

    十点多钟的时候,王思宇终于鼓足勇气,给黄雅莉挂了个电话,先是勉励她振作精神,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打击,做企业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很少有一番风顺的,要学会逆流而上,天鹏公司现在遇到的问题,并不少见,很多公司都曾经发生过,毕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无论是正常的人才流动还是非正常的,其实都是有利有弊,只是希望黄雅莉能够吸取教训,多在人才储备上下些功夫。

    黄雅莉在电话那边简单地将公司最近的状况讲了下,目前天鹏乳业的运营状况良好,因为产品线组合合理,原物料管理也很到位,所以产销两旺,虽然主打的品种毛利率并不高,但现金流的周转一直都很顺畅,液态奶的市场占有率也在稳步提升,黄雅莉已经和张书明商量过了,打算在明年年初上几条果汁生产线和冷饮生产线,争取在饮料市场和冷饮市场上抢占一定的份额。

    王思宇略一思索,便极为赞成地点头道:“你们这个思路非常好,而且我非常看好果汁生产线,那样除了可以丰富公司的产品线外,还可以拉动青羊县农业的发展,带动周边的果农发家致富,这项投入的社会效益甚至还在经济效益之上,值得肯定,如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做得大一些。”

    黄雅莉笑着摇摇头,拉长声音道:“王大县长,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青羊县的挂职副县长了,还是少打官腔为好。”

    王思宇笑了笑,摇头道:“雅莉啊雅莉,你又来了。”

    黄雅莉把着手机转了半边身子,淡淡地道:“哼,怎么,还是看不惯我?没关系,假如尹利乳业来的人干不好,我会主动辞职的。”

    王思宇知道她对自己昨天的话依然心有芥蒂,不禁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几声,轻声道:“那不过是安抚人心之举,雅莉啊,你其实是很精明的人,只是有时候太强势了,那不好,女人嘛,最好是走柔能克刚的路子,以利降人也好,以势压人也好,都不如以德服人。”

    黄雅莉皱皱眉头,还是点头道:“你说的对,我早晨又找了几个人沟通了一下,确实有家里特别困难的,我已经安排了,让财务给他们提了点钱,以后从工资上慢慢扣除,当然,前提是补签了一份五年的工作合同。”

    王思宇不禁摸着鼻子苦笑道:“雅莉,你还是太黑了,不能趁人之危,依我看,那合同不签也罢,留人不如留心。”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岔开话题,压低声音道:“雅莉啊,我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醉得一塌糊涂,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黄雅莉莞尔一笑,把着手机道:“你现在知道喝得太多啦?昨天晚上你可威风着呢,把两三个人都喝到桌子底下了。”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不动声色地道:“哈哈,不记得了,是杨洁送我来宾馆的吧?”

    黄雅莉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杨洁昨晚够倒霉的,在送你到宾馆房间后,在卫生间被门把手上的尖刺划破了手掌,到现在还疼得呲牙咧嘴。”

    王思宇微微皱眉,茫然道:“哦,原来是这样……嗯,真过意不去……她现在还好吗?”

    黄雅莉笑了笑,悄声道:“怎么会好,都哭了一上午了。”

    王思宇赶忙从黄雅莉那里要了电话号码,匆匆地给杨洁打过去,杨洁倒是很镇定,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擦破了手掌,王思宇小心翼翼地问道:“杨洁啊,昨天是我自己脱的衣服吗?”

    杨洁听后竟嘿嘿地笑了起来,悄声道:“王县长,你不会以为是我吧?人家可还是姑娘家呢,怎么好帮你脱衣服。”

    王思宇听到她语气怪异,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咳嗽了两声后,便又讷讷道:“那个……我床上有血……”

    杨洁忙不好意思地道:“王县长,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划破手掌后,没注意,把您的床单弄脏了,实在是太抱歉了,我做事一直都是毛手毛脚的,黄总都教训我好多次了,就是不长记性呢。”

    王思宇见她这样说,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了,毕竟杨洁还是小姑娘,说多了反而容易让她误会,于是勉励几句后,就轻轻挂断电话。

    电话两边的人都是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杨洁摸着缠在手上的厚厚一层纱绢,笑了笑,拾起桌上的一沓报表,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房间,楼道里响起清脆的高跟鞋声……

                        第一百五十章

    经过几天的精心准备,督查室内部举办的党建工作会议终于在周三上午召开了,除了几位重量级的省委常委外,梁桂芝还邀请到了省党建研究会的会长及几位特邀研究员出席,主席台上的领导们都做了重要讲话,会议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会场内的气氛很是热烈,掌声不绝于耳。(-)

    梁桂芝的心情极好,脸上始终挂着生动的微笑,但会议结束时,她送诸位领导下楼,省委常务副书记孟超停下脚步,转身和她低声攀谈了几句,梁桂芝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僵硬,在不自然地扶了扶眼镜后,才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微笑着连连点头,孟超走远后,梁桂芝才黯然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室,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出来。

    王思宇在回到办公室后,赶忙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狠狠地吸了几口,接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来,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戒烟、戒酒、戒色’六个字,然后端着茶杯凝视半天,摇摇头,把这张纸团成小纸袋,丢进垃圾篓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三样东西,王思宇没有把握戒掉任何一项,尤其是戒色,那种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他肯戒,底下那位都不会答应。

    下午是厅机关的篮球比赛,王思宇在预赛中替补登场,他今天的手感热得发烫,三分线外频频发炮,九投六中,外加两次低手上篮得手,独得二十二分,引得围观的人群赞不绝口,王思宇美得合不拢嘴,比赛结束后还迟迟不肯离场,抱着篮球站在球场边拍了十几张照片,贺焰飞那马屁精更是捧着一个黑皮本子让他签名,王思宇心情舒畅到了极点,一路哼着歌回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后,王思宇兴致很高,不时地抬起手腕抖动几下,在喝了一杯茶后情绪才平静下来,闲来无事,打开电脑,连上网络后,他挂上代理p,找到了一个前些日子搜到的网站,把盘插上,下载了几集最近比较火爆动漫,今天的网络不是很好,卡得要命,等完成下载任务,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王思宇拔下盘后,也不忘在帖子上面很客气地留言道:“顶一下,楼主辛苦了,感谢分享。”

    关上电脑,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拾妥帖,王思宇夹上包走出办公室,站在门边,和一众正往外走的科员们打着招呼,这时综合二科的科长陆洪杰手里拿着一份卷宗,满脸堆笑地走过来,他轻轻咳嗽几声,众科员赶忙从王思宇的身边走开,快步向楼道口走去,王思宇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卷宗,见上面标着53号的字样,心里就有了一丝明悟,眯着眼睛微笑道:“老陆啊,有事?”

    陆洪杰干笑两声,轻声道:“主任,晚上有安排吗?有人想请你吃顿便饭。”

    “是哪位啊?”王思宇似笑非笑地盯着陆洪杰的眼睛,目光里透着一丝冷意。

    陆洪杰被王思宇看得有些发毛,但受人之托,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讷讷道:“是招商局的张副局长。”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饭我就不去吃了,不过你替我捎几句话给他,老外过来投资是赚钱来了,有利润他才会干,要是没有利润,你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会在华西建厂,我们的某些领导干部和外商打交道的时候,还是要有一些底线的,不要总是一副奴才相,那个法国佬在餐厅殴打服务员,招商局的某些同志非但不制止,还出手帮忙,我不知道他们的立场到底在哪里,请你转告张副局长,招商局的某些同志该补钙了。”

    陆洪杰见王思宇的口气不善,话锋凌厉,不禁额头冒汗,连声道:“好好……”

    王思宇把话说完,皱皱眉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陆洪杰赶忙道:“没有了,主任。”

    王思宇点点头,迈步向前走去,只走了几步,就停下来,转头冲站在原地的陆洪杰道:“老陆,这个案子交给老朱办吧,你既然和张局熟,就回避一下,好吧?”

    陆洪杰呆了一呆,赶忙哦了一声,轻声道:“好的,好的……”

    走出省委大院,王思宇来到路边,贺焰飞把车子开过来,王思宇坐进去,小车汇入主道,向省电视台家属楼开去。

    在车里,贺焰飞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打火机,为王思宇点上烟,眼睛看着前方的路面,轻声道:“主任,要驾照吗?我一朋友在交警队,需要的话我给你弄一个来。”

    王思宇点点头,摇开车窗,一阵凉风从窗外涌入,他不禁拉了拉衣领,轻声道:“好吧,过阵子就用你这车练练手。”

    贺焰飞忙点头道:“没问题,您什么时候想练车,给我打个电话就成。”

    王思宇笑了笑,没说话,这时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廖景卿的手机号,王思宇赶忙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瑶瑶奶声奶气的嗓音:“舅舅,舅舅,过来吃饭啦,妈妈为你做的糖醋鲤鱼,还有好大好大的牛扒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忙轻声道:“瑶瑶乖啊,舅舅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瞥见前方有一家大超市,忙叫贺焰飞把车子停到路边,他开门下去,到超市里选购了一些薯片虾条之类的休闲食品,又买了些瑶瑶喜欢喝的果汁饮料,装了满满两个塑料袋,这才笑眯眯地跑回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桑塔纳进了小区南门,王思宇下车后挥挥手,看着贺焰飞将小车开走,随后腾腾上了楼,瑶瑶从楼上的窗子早已看到他下车,等王思宇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开着门守候多时了,看到王思宇后嘻嘻地笑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个装满食品的塑料袋,不停地吧嗒着小嘴,王思宇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馋猫,想舅舅了吗?”

    瑶瑶忽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拉着长音道:“想了!”

    王思宇走进屋子,换了拖鞋,将西服脱下来挂好,抱着瑶瑶坐到沙发上,撕开一个包装精美的口袋,从里面拿出薯片,塞到她的小嘴里,继续逗她道:“说说吧,哪里想舅舅啦?”

    瑶瑶一边嘎巴嘎巴地嚼着薯片,一边夹杂不清地道:“哪都想了!”

    王思宇捏着她的小鼻子轻轻扭了扭,微笑道:“哪里最想?”

    瑶瑶忙拿小手指指心房的位置,又指指小嘴,嘻嘻地笑了笑,王思宇松开手,‘吧嗒’一声,在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瑶瑶腻在王思宇的怀里,不时踢着双腿,摇头晃脑地撒娇道:“舅舅,舅舅,下次多买点烧烤味的。”

    王思宇点点头,这时廖景卿从厨房探出头来,俏声道:“长青,瑶瑶,过来洗手吃饭。”

    晚饭十分丰盛,廖景卿还给王思宇准备了一瓶啤酒,三个人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王思宇扒了一个大虾,轻轻地丢到瑶瑶嘴里,低头问道:“瑶瑶啊,告诉舅舅,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瑶瑶把虾仁嚼完,咽进去,又端着碗喝了口汤,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奶声奶气地道:“我想要做淑女。”

    她这句话把王思宇逗得哈哈大笑,廖景卿也忍俊不禁,微笑着拿起餐巾纸,在瑶瑶油渍麻花的小嘴上擦了擦,轻声道:“瑶瑶,告诉妈妈,淑女是什么样子的呢?”

    瑶瑶忽闪着大眼睛,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回答不出,王思宇赶忙在旁边提醒道:“瑶瑶,淑女说话是什么样子呢?”

    瑶瑶这回似是想起来了,轻声道:“小小声的。”

    王思宇与廖景卿相视一笑,继续问道:“那淑女怎么走路呢?”

    瑶瑶这回没有半点迟疑,咬着手指道:“慢慢的。”

    廖景卿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旁边凑趣道:“那淑女是怎么吃饭的呀?”

    瑶瑶眨巴着眼睛,轻声道:“当然也是慢慢的啦。”

    王思宇摸着鼻梁道:“那淑女做事情是什么样子呢?”

    瑶瑶这回不满意了,瘪着小嘴把头摇成拨浪鼓,奶声奶气地道:“人家都是淑女了,还用做事情吗?”

    王思宇听了不禁捧腹大笑,险些笑得跌到椅子下面,廖景卿也不禁莞尔,把瑶瑶抱在怀中,为她夹了青菜,悄声道:“我的傻丫头,淑女也要做事的,知道吗?”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在面前的果盘里,抓过一粒葡萄,塞到廖景卿的嘴里,又摘过另一粒,递到王思宇面前,王思宇笑吟吟地含过葡萄,轻轻咀嚼起来。

    饭毕,廖景卿收拾完厨房,就接到一位同事打来的电话,两人轻声交流着,不时发出会心的轻笑。

    王思宇陪瑶瑶玩了一会,就信步走进月亮门,来到书房里,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面而来,他坐到椅子上,见书桌上的生宣纸上写着一幅字:“陌上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

    王思宇记得这是《小窗幽记》中的名句,便来了兴致,提起毛笔,饱蘸墨汁,取了一幅空白的生宣纸,在上面写出下句,“闺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

    放下毛笔,王思宇把两幅字凑在一起,静静地欣赏了一番,蓦然间,忽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慌忙把自己写的那幅字揉成纸团,偷偷地丢到书桌下面的纸篓里,站起身来,抱着膀子向四周望去,假装欣赏屋内的陈设,这时廖景卿已经袅娜地站在门边,冲着他盈盈笑道:“长青,瑶瑶要给你读她写的作文。”

    王思宇点点头,静静着跟在廖景卿的身后,随着她走书房,两人坐在沙发上,却见瑶瑶满脸自豪地捧着作文本,站在茶几边,奶声奶气地朗诵道:“我的舅舅,我有一个好舅舅,他的名字叫做廖长青,他个子高高的,眉毛弯弯的,鼻子尖尖的……”

    王思宇笑眯眯地注视着面前粉雕玉琢,充满稚气的小脸蛋,内心之中充满了脉脉的温情,那是一种淡淡的欢喜,虽然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身心愉悦,如沐清风。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6: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五十一章

    周六的下午,王思宇和方如海一道去了机场,将江美琴、方城、方淼三人送上飞机,回到方如海家后,两人又下了一会象棋,可能是要离开的原因,方如海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王思宇忙开导他,笑道:“老师,江南省可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我看来,去那里做官,比呆在华西强多了。(-)”

    方如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手把领口的扣子解开几粒,接着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从旁边的案子上取过一条干净的白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渍,又走到落地玻璃前,向小区里张望了一会,这才拖着肥胖的身子走回来,坐下后,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神色黯然地道:“他乡虽好,非是吾家。”

    这句话颇值得玩味,王思宇摸着下颌反复咀嚼,也在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抬眼望去,方如海的眼神中竟露出无限萧索之意,王思宇忙低低地咳嗽几声,伸手摸起一枚棋子,沉吟半晌后,轻声道:“老师,我倒是觉得,心所安处是吾家。”

    方如海微微一愣,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抬头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脸上浮过一丝笑意,点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只是人这年纪一大,就不喜欢挪地方,不过好在过几年就要退下来了,那时候就能一身轻松,回华西颐养天年了。”

    这时,李婶打开房门,从书房里走出,手里拿着废纸篓,来到两人近前,低头问道:“方台长,今天中午还做斋饭吗?”

    方如海‘嗯’了一声,轻声道:“别忘记加个炒蟹粉。”

    李婶忙点头笑道:“蟹粉冰箱里有,一会我再出去买几样青菜就好。”

    方如海点点头,李婶便转身离开,系上围裙,一声不吭地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此时王思宇已经输了一盘,两人重新摆上棋子,方如海抬手在棋盘上跳了一步马,笑呵呵地摇头道:“小宇啊,怎么你的棋艺一直没有进步啊。”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有些尴尬地摇头道:“我在这方面是真没有天分,让老师见笑了。”

    方如海微笑着点点头,用炮打下王思宇的一个相,拿在手里摆弄了几下,便端起茶杯细细品上一口,和颜悦色地道:“一会留下来吃中饭。”

    王思宇点点头,眼睛盯着棋盘,有些不解地问道:“老师,怎么开始吃斋饭了?”

    方如海微笑道:“这些日子在听古华寺的静斋大师讲课,中午要留大师在家里吃斋。”

    王思宇微微一愣,便点点头,不再吭声,而是开始专心致志地下棋,两人接连下了六七盘,王思宇仍是一局未赢,每次都输得极为彻底,方如海却已经看出,对面这个家伙棋艺本来就臭得一塌糊涂,居然还在刻意让自己,这棋下得就有些了然无趣,他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拂乱棋子,站起身来,摇头道:“世事如棋局,让不得啊。”

    王思宇正欲辩解,忽地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方如海脸上一喜,抬手看看表,冲着厨房方向喊道:“估计是静斋大师来了,李婶快去开门。”

    李婶忙放下拖布,从厨房里一路小跑,笑呵呵地把门打开,王思宇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年近五旬左右的和尚站在门口,他的后背上还背着一个长长的红木盒子。

    方如海笑吟吟地迎到门口,将静斋大师请进屋来,王思宇立在门边,见这位僧人穿着简朴,衣袖上还打了补丁,但衣裳异常干净整洁,长得慈眉善目,五官中透出一股脱尘之色,不禁也有些恭敬起来,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上前几步,站到方如海旁边。

    方如海和静斋大师寒暄几句后,便将王思宇介绍给他,静斋大师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了王思宇一眼,微微皱起眉头,点点头,轻声道:“王施主,你好。”

    王思宇微笑着回道:“静斋大师,你好。”

    三人在门口攀谈一会,便走到沙发边,席地而坐,静斋大师将红木盒子从背上解下,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方如海冲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小宇,静斋大师的琴技了得,极有古韵,一会你也静心听上一曲。”

    王思宇微微点头,静斋大师却轻轻一笑,摆手道:“方台长过誉了。”

    三人端着茶水闲聊了一会,李婶泡了新茶,便脱下围裙,拎着篮子到外面买菜,开始准备午餐。

    静斋大师净手之后,将茶几上的红木盒子解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古色古香的瑶琴来,左右各伸出两根手指,扶在琴弦上调了调音,随后便全神贯注地弹奏一曲,王思宇斜眼望去,却见方如海正襟危坐,闭着双眼,表情上竟带着些许虔诚之意,似乎听得入迷,不禁有些暗自吃惊,但也不方便在此时说些什么,只好学着他的样子,静静地听上一曲。

    那琴声舒缓,听起来倒也悠扬灵动,一曲完毕,静斋大师笑眯眯地盯着方如海道:“方台长,你从琴声里听到了什么?”

    方如海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轻声道:“清风拂落树叶,小河潺潺向前,空中有白鸟飞过……”

    王思宇怔怔地望着身边的两人,微微皱眉,在他看来,方如海近期的情绪有些颓废,说不定与结识这位静斋大师有关,但仔细想来,方如海因为怀念前妻,心中无所寄托,所以常上古华寺,时间久了,或许心里生出了向佛之念,忆起方如海上次酒后的失态,王思宇也不禁心中恻然,便觉得一个人要是在精神上有了寄托,或许并不是坏事。

    等方如海讲完,静斋大师便微笑着点点头,缓缓地道:“方台长,你说得很对,看来上节课讲的,你都已经领会了,那今天我们就讲色界。”

    方如海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何为色界?”

    静斋大师微笑道:“谓有诸法,色贪随增,是名色界。”

    见方如海脸上露出迷惑之色,静斋大师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便仔细解释道:“色界,意为色所属之界。三界之一。又作色天、色行天。乃有净妙之色质的器世界及其众生之总称,位于‘欲界’上方,乃天人之住处。此界之众生虽离淫欲,不着秽恶之色法,然尚为清净微细之色法所系缚,故为别于其下之欲界及其上之无色界,而称色界。此界之天众无男女之别,其衣系自然而至,而以光明为食物及语言。此界又依所入定之浅深次第而分四地即四禅天、四静虑处。初禅诸天总称为离生喜乐地,二禅诸天总称为定生喜乐地,三禅诸天总称为离喜妙乐地,四禅诸天总称为舍念清净地……”

    王思宇在旁边听得无趣,又不便打扰两人,便悄悄起身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目十行地看了一会,总觉得心里静不下来,便拿起毛笔,蘸了墨汁,在砚台上轻轻抹了几下,在宣纸上写下‘色界’二字,之后歪着脖子想了半晌,便把‘界’字划去,改成一个‘戒’字。

    此时,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静斋大师的声音,“依据《华严经》中所述,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正因你过去的执念,才导致了今天的结局,要想消减你内心的痛苦,除去恶业,得证善果,必须戒掉贪、嗔、痴三毒……”

    中午在吃斋饭的时候,饭桌上谈笑风生,席间,王思宇接到俞汉涛打来的电话,约他到西郊的罗敷山水库钓鱼,王思宇拿着手机走到落地窗户前,见外面日照很足,风也不大,便动了心思,只是觉得下午出门有些晚,来回的时间都耽误到路上了,有些得不偿失,俞汉涛却笑道:“那边有住宿的地方,咱们可以在那住上一晚,周日晚上再回来。”

    王思宇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便轻声道:“俞书记,稍等,我十分钟后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他忙给廖景卿打过去,把事情讲了下,说下午想带瑶瑶去罗敷山水库玩,在那里逗留一天,明天晚上再返回城里,廖景卿听后也很高兴,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王思宇这才轻轻吁了口气,重新给俞汉涛打过去,两人约好时间,王思宇特意嘱咐他,一定不要暴露身份,俞汉涛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王思宇回到饭桌上,简单地吃了点饭,便起身告辞,方如海和静斋大师聊得正投机,便没有挽留他,而是微笑着目送他出门,继续笑吟吟地问道:“静斋大师,何为真心?何为妄念?”

    静斋大师微笑道:“真心用而不著,念而无住;妄念处处粘滞,事事挂碍……”

    王思宇返回家中,穿了一身运动服下了楼,直奔小区南门附近的廖景卿家走去,刚刚走到拐角处,便见廖景卿笑盈盈地牵着瑶瑶的小手走出防盗门,两人也同时发现了王思宇,一齐向他挥手致意。

    外面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廖景卿已经在风衣里面套了件白毛衣,但她天生丽质,身材极好,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苗条可人,亭亭玉立,远观淡若烟柳,近看明艳绝俗,看得王思宇怦然心动,想起色戒二字,摇头苦笑道:“面对如此佳人,不戒也罢。”

    而瑶瑶则被裹成了一个大粽子,身上穿着厚厚的花格子衣裳,手上戴了毛茸茸的手套,脸上也缠了一道围巾,只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冲着王思宇眨个不停。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抱着瑶瑶上了银白色的锐志车,廖景卿坐在前头发动车子,小车在院子里挑过头,缓缓驶出小区,停在南门的道边,不到十几分钟的功夫,俞汉涛便驾车赶到,王思宇下车和他寒暄了几句,俞汉涛在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瞥向廖景卿,有些神不守舍,待到王思宇上了车,俞汉涛往前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从包里掏出本子,笑呵呵地走回来,冲着驾驶室里的廖景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声道:“廖小姐,您先给签个名吧,以前我老俞最喜欢看的就是您主持的节目……”

    廖景卿微笑着拿笔在本子上签上名字,随后将签字笔还给俞汉涛,在他脸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蹙着眉头讶然道:“俞经理,怎么看你有些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

    王思宇赶忙咳嗽一声,飞快地给俞汉涛递过一个眼神,俞汉涛会意,赶忙笑着解释道:“我这人的相貌太大众了,五官上没有出奇之处,所以廖小姐才会觉得面熟,哈哈……”

    说完之后,赶忙一路小跑,上了奥迪车,在前面领路,廖景卿开着锐志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王思宇则悠闲地坐在小车的后座,跟瑶瑶玩起了小游戏,两人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罗敷山位于玉州市紫萝县苏家河上游三公里处,因山形酷似睡美人,故以罗敷为名,取其美女之意,水库依山而建,水域广阔,风景秀丽怡人,即便是初冬时节,也常有人到那边游玩,市里已有意仿效其他省会城市,准备撤县置区,优化资源配置,集中开发紫萝县的旅游资源。(-)

    两辆小车先后下了高速,行驶在山间小路上,足足颠簸了二十几分钟,终于驶上了水泥路面,前方的道路也逐渐开阔起来,放眼望去,初冬的萧瑟给山林带来别样的风情,道路两旁的松柏之间,零星耸立着几株枫树,火红的枫叶还没有落尽,在丽日中熠熠生辉,显得格外美丽。

    瑶瑶刚刚有些晕车,一直把小脑袋瓜子藏在王思宇的胸口上,双手紧紧勾着王思宇的脖子,现在车子开得平稳了,她才松开手,转过身子,扒在车窗上好奇地向外张望,几分钟后,瑶瑶忽地惊喜地叫了起来,王思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两只喜鹊正在旁边的树杈上飞起,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便消失在附近的林子里。

    十几分钟后,小车在一栋三层高的小白楼前停下,这是水库管理局的招待所,王思宇抱着瑶瑶下了车,与廖景卿一起,各自拉着她的一只小手,跟在俞汉涛的后面,缓缓走进招待所,招待所里面的装潢还算漂亮,虽比不上有档次的宾馆,但在这山间野外,已经实属难得了。

    从服务员那里取了钥匙,一行人便上了三楼,打开房间,发现里面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沙发茶几电视一应俱全,屋子里面的装修风格极为素淡,以浅色为主,王思宇信步走到窗边,拉开素白的纱幔,站在窗边就能欣赏到前方的碧水蓝天,心胸立时变得开阔起来。

    这几天恰巧紫罗县的老干部活动中心在这里举办垂钓比赛,所以招待所的房间有些紧张,好在俞汉涛提前订了两个房间,他和王思宇住在一起,廖景卿和瑶瑶则住在隔壁的房间,在休息了二十分钟后,三人便带着瑶瑶,说说笑笑地下了楼,俞汉涛从奥迪车里取了渔具,大家便向大坝走去。

    俞汉涛站在大坝边上,摸出手机挂了一个电话,几分钟以后,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便跑过来,在十几米外就笑呵呵地喊道:“俞老板,昨天晚上已经给你喂好地方了,今天包你钓到大鱼。”

    俞汉涛笑了笑,迎上前去几步,打个哈哈道:“老刘啊,最近生意怎么样,发大财了吧?”

    那汉子摇头道:“入冬了,来玩的客人越来越少了,再过个二十多天,我就该撤退了,回山里打猎去。”

    俞汉涛扭过头来,冲着王思宇介绍道:“这是老刘,水库边上的船夫。”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弯腰抱起瑶瑶,随着老刘向前走了二十几米远,便在岸边找到一条小船,几个人上了船,老刘便解开绳索,摇着橹将小船摇开,这里水平如镜,清澈见底,瑶瑶坐在船上玩得异常开心,不时拿小皮鞋敲打着船底,仿佛在打架子鼓般,引得王思宇等人纵声大笑。

    小船划了十几分钟,便向管理局规划好的钓鱼区摇去,找到一处安静的所在,王思宇下船后才发现,那里已经放好了折叠椅和鱼篓,甚至还有几瓶干净的矿泉水,想必俞汉涛已经提前做了周密的安排。

    此时,廖景卿正欲抱瑶瑶上岸,瑶瑶却扳着船梆,说什么都不肯下船,哭唧唧地央着廖景卿继续在船上玩,廖景卿没有办法,便请老刘继续将小船划出,向远处摇去。

    王思宇坐在这叠板凳上,从兜里摸出烟,递给俞汉涛一支,两人点上烟,轻声地聊了起来,王思宇轻轻地吸上一口烟,喷着淡淡的烟雾道:“俞书记,梁主任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俞汉涛笑了笑,摇头道:“她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好,回家后就把自己闷在书房里,不肯出来。”

    王思宇微微皱眉,迷惑不解地道:“吵架了?”

    “不是。”俞汉涛上好鱼饵,将鱼线轻轻甩出去,弯腰洗了把手,才轻声解释道:“上次孟书记和她讲,督查室现在的工作开展得很好,希望她再接再厉,争取明年再上一个台阶。”

    王思宇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两天梁桂芝的情绪不高,极少走出办公室,孟超这句话实际是在暗示,梁桂芝在省委副秘书长的竞争当中,出线的机会不大,估计上面另有属意的人选。

    思谋良久,王思宇轻声道:“谁最有可能接王副秘书长的位子?”

    俞汉涛不假思索地道:“要是从省委办公厅里提拔,老梁落选,就只有荆维民上去的可能性最大。”

    王思宇点点头,表示赞同,办公厅的荆副主任他也曾见过几面,觉得此人的确谈吐不凡,极有办事能力,荆副主任今年不到五十,他在接任待物上能力突出,是省委办公厅里当仁不让的首席接待官,在私底下,众人都称其为华西省第一红白喜事专家,官方举办的大白事和大红事,在场的总指挥多半是荆维民,无论场面多大,经他调度起来,都会变得井然有序,纹丝不乱。

    皱着眉头想了想,王思宇便轻声安慰道:“俞书记,不要急,我觉得以梁主任的工作能力,升迁是早晚的事情,一时之得失,倒不必看得太重。”

    俞汉涛嘿嘿地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摇头道:“小王主任,跟你说句实在话,其实我是一点都不急,反倒觉得这是好事,我还真不希望她走得太高。”

    王思宇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俞汉涛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俞汉涛摸起鱼竿,收起鱼线,慢吞吞地放上饵,重新将鱼线甩出去,随后大有深意地望了王思宇一眼,叹息道:“女人太能干了,男人就悲剧了,我老俞这辈子都活在她的阴影里,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啊。”

    王思宇见他满脸苦瓜相,不禁觉得有趣,就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俞书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依我看,你以后的仕途之路错不了。”

    俞汉涛听了这话,不禁高兴起来,连声道:“小王主任啊,借你吉言,以后还要靠你多多美言了。”

    王思宇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语气含混地道:“好说。”

    这只是场面话,其实在王思宇看来,俞汉涛此人办事能力有限,非但头脑不太灵活,魄力也明显不足,说实话,他现在能够坐在区委副书记的位置,已经有些高了,若是再往上走,恐怕是祸非福。

    瞥了眼水面,见夜光浮标一动不动,王思宇便站起身子,向远方望去,却见廖景卿和瑶瑶乘坐的小船已经驶远,如同飘荡在蓝天碧水间的一片树叶,正看得入神时,忽听俞汉涛急声叫道:“小王主任,鱼咬钩了,快……快……”

    王思宇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握住鱼竿,做出收竿动作,不料手下陡然一沉,鱼线在刹那间绷紧,钓竿竟在瞬间拉成了弓形。

    王思宇立时紧张起来,知道这条鱼个头不小,赶忙手中发力,一边后退,一边收竿,在一片水花翻腾中,一条尺许长的草鱼便被提出水面,草鱼落到实地上,依旧不肯服输,甩着尾巴奋力地扑打着。

    俞汉涛在旁边看得眼馋,不禁摇头叹息道:“好家伙,第一条就这么大,看来今天一定会收获不小。”

    王思宇抬脚轻轻踩住鱼身,将钩子取下,笑呵呵地捏着活蹦乱跳的草鱼道:“刚才在路上遇到喜鹊,我就知道能钓到大鱼,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俞汉涛也兴奋地点点头道:“现在的鱼肥,只怕一会还能钓到更大的。”

    说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标,神情极为专注。

    王思宇笑了笑,把鱼丢到旁边的篓子里,当他洗过手,站起身子时,不经意间,竟发现两辆自行车飞快地从山路上驶过,他盯着那两人的背影暗暗发呆,那个在初冬仍穿着红色上衣,黑色短裙的女孩,分明是美少女李青璇。

    王思宇本想追过去打个招呼,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方看起来是在和男朋友出来游玩,冒然打扰,似乎不太适合,迟疑中,两辆自行车已在前面路口转弯,消失在视野之外。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想,上次遇到李青璇的时候,应该是在十月份,王思宇记得她曾经讲过,要在省城集训三个月,才能参加玉州赛区的比赛,他算算日子,估计比赛要一月份才能举行,就不禁为李青璇暗叫可惜。

    那时候方如海估计已经离开玉州了,不然自己想办法让他打个招呼,央视请来的评委们估计还是会给方台长些面子的,那样李青璇出线的机会将会大增,而现在嘛,即便是想帮,估计也没那个能力了,不知不觉间,王思宇忽地又想起远在青羊的李青梅来,已经好久没和她联系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俞汉涛连起了几次钓竿,都不见鱼上钩,不禁有些焦急,但见王思宇魂不守舍地坐在折叠椅上,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忙轻声问道:“小王主任,在想什么?”

    王思宇这时才回过神来,微笑着将运动服的衣领向上提了提,轻声道:“没想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冷,出来的时候忘记穿毛衣了。”

    俞汉涛忙微笑道:“老刘的窝棚就在附近,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找件棉大衣来。”

    王思宇忙推辞道:“俞书记,不必麻烦了。”

    俞汉涛却不听劝告,转身上了山路,向前方奔去,王思宇见远处隐约有两间土坯房,看起来很是破旧,十几分钟后,只见俞汉涛钻进右边那间小房子里,不大一会,便抱着军大衣走了出来,王思宇笑了笑,向他挥挥手,转过头来,却见俞汉涛那根鱼竿竟缓缓地向水中滑去,他赶紧走过去,握着鱼竿向后退去……

    当俞汉涛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时,见王思宇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折叠椅上,将他的鱼竿抛向水面,而鱼篓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俞汉涛好奇地走过去,捞起鱼篓一看,只见一条两斤多重的鲶鱼正在里面直扑通,他不禁气得翻起白眼,苦笑着把军大衣丢给王思宇,摊开双手道:“这的鱼也太欺负人了,认人不认竿。”

    王思宇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只笑了几声,就忽地停下,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侧耳听去,远处的水面上,竟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婉转动听的歌声,王思宇顺着歌声来处望去,却见夕阳映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一叶扁舟正从极远处缓缓飘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下午五点多,天还没有阴下来,风却渐渐大了起来,水边的湿气很大,寒意渐渐弥漫起来,这次的收获颇丰,两人一共钓上来二十几条鱼,大都是草鱼,但在返回的时候,王思宇特地让瑶瑶放生了一条,瑶瑶开始不敢去摸鱼,在王思宇的鼓励下,终于壮着胆子,捧着草鱼走到岩石上,轻轻地丢了进去,那尾草鱼便翻动着水花游走了。(-)

    剩下的鱼,全都送给了船夫老刘,老刘热情地邀请大伙到他那间简陋的土坯房里坐了会,这间屋子是老刘白天休息用的,他晚上要回村里住,并不在这里过夜,屋子里面陈列很简单,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上面的被褥外,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破旧不堪的椅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破旧的收音机。

    几个人在屋子里坐着闲聊了一会,老刘给瑶瑶拿了一袋子山核桃和松籽,众人便回到招待所,吃过晚饭后,瑶瑶有些犯困,廖景卿便领了她回房间休息,而王思宇和俞汉涛则坐在餐厅里闲聊,聊着聊着,俞汉涛便咳嗽一声,笑着道:“小王主任,我最近写了一篇《东湖区经济社会发展情况报告》,不知老弟能否帮我递上去。”

    王思宇当然清楚俞汉涛的真实想法,但他不好直接回绝,沉吟半晌,便拿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转移话题道:“俞书记啊,今天下午钓鱼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感觉很受启发。”

    俞汉涛见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忙低头喝了口茶水,笑眯眯地道:“什么故事啊,小王主任,说说看……”

    王思宇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递给俞汉涛,帮他点上后,便把目光投向窗外,轻轻地讲了起来。

    故事说的是几个人在岸边垂钓,旁边游客在欣赏海景。只见一位老者鱼竿一扬,钓上了一条大鱼,足有3尺长,落在岸上后,仍腾越不止。只见老人用脚踩着大鱼,解下鱼嘴上的钓钩,顺手将鱼丢进海里。

    围观的人响起一阵惊呼,这么大的鱼还不能令他满意,可见垂钓者雄心之大。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之际,老者鱼竿又是一扬,这次钓上的是一条2尺长的鱼,老人仍是不看一眼,顺手扔进海里。

    第三次,钓者的钓竿再次扬起,只见钓线末端钩着一条1尺长的鱼。围观众人以为这条鱼也肯定会被放回,不料老人却将鱼解下,小心地放到自己的鱼篓中。观者百思不得其解,问老人为何舍大而取小。想不到老者的回答是:“1尺长的鱼已经够了,太大的鱼钓回去,我家吃不了。”

    俞汉涛听后默然半晌,知道这是王思宇在变相拒绝自己,但他理解错了,以为是两人交往的时间太短,而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引起对方的不快,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知足,知止,这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世上的诱惑太多了,人的**有时也太多了,小王主任,你这是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啊。”

    王思宇倒没想到这位老实人居然也这么会说话,不禁讶然,但他注意到了俞汉涛刚才的不自然,不想让他难堪,赶忙摆手道:“俞书记,你言重了,要说上课,我可不够格,不过今天上午倒是听古华寺的僧人讲了一节色界,听得我头晕脑胀的。”

    俞汉涛此时也正想转移话题,掩饰尴尬,便强打精神,顺着王思宇的话题追问下去。

    王思宇便把遇到静斋大师的事情讲了一遍,俞汉涛听后微微一笑,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道:“说起古华寺的僧人,我倒也认识一位,法号静观,那位静观大师的名气比静斋还要大些,前年某次在风月场所的走廊里,遇到那位高僧抱着一个少女**,我见他带着假发,就想调侃他几句,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静观大师好巧啊,小王主任,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王思宇饶有兴致地望着他,轻轻摇头,俞汉涛嘿嘿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见王思宇做出聚精会神地样子,才继续道:“那位静观大师居然转头说,阿弥陀佛,施主,你认错人了。”

    他话音刚落,两人便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刚才的那几分尴尬,便在笑声中一扫而光。

    回到房间,洗过澡,两人轻声聊了一会,俞汉涛意兴阑珊,便先躺下睡了,王思宇看了一会电视,就也躺在床上,但耳边听得俞汉涛鼾声如雷,他始终无法入睡,尽管耳朵里塞满了餐巾纸,又拿被子捂住脑袋,但俞汉涛那闷雷般的鼾声还是钻了进来,王思宇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心里暗自叹息道:“报复啊,这是**裸地报复……”

    既然睡不着觉,王思宇索性打开电视看了一会,见没有吸引人的节目,就悄悄起身下了地,站在窗前,向外望去,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在前方的水面上时隐时现,极为好看。

    他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半,而俞汉涛的呼噜也打得渐入佳境,愈发响亮起来,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忽地想起船夫老刘那个简陋的土坯房,就穿了衣服,外面套上那件破旧的军大衣,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打算到那个窝棚里去眯上一晚。

    借着月光,王思宇行走在堤坝上,一路向白天钓鱼的方向行去,在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后,终于来到离小屋不足百米远的地方。

    他正高兴时,忽地一愣,驻足望去,却见前方隐约有火光晃动,王思宇登时大吃一惊,以为出了状况,赶忙快速向前奔去,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附近时,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在河边的堤坝上,正燃着一堆篝火,而一对青年男女,正背靠着背,仰头望着头顶的圆月,情景非常浪漫。

    王思宇长吁一口气,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而此时一身是汗,困意全无,好奇心也被这两人勾起,他见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就悄悄地隐身在灌木丛的暗影里,缓缓向两人接近。

    夜里的风有些大,吹得火光明明灭灭,而风过树梢的声音,也掩盖了王思宇的脚步声,只三五分钟的功夫,他便潜到了离两人十几米远的地方,怕被发现,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王思宇便蹲在一棵槐树下,偷偷向火堆边张望。

    篝火旁的两人他并不陌生,一个自然是美少女李青璇,她此时身上裹了一条暗红色的毛毯,正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瞧得入神,而她身后的那个男生,王思宇也恍然忆起,曾在去年的平安夜里见过,正是在饭店里弹着吉他,求婚被拒的那位小帅哥。

    王思宇依稀还记得,当时是魏明理和张振武把李青璇带走,而眼前这位帅气的大男孩并没有收魏明理给的分手费,而是发疯一样地跑了出去,他当时那副样子很值得人同情,所以给王思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青羊的时候,王思宇也曾听到过传闻,知道李青璇在和魏明理家的小子处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他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还和前男友藕断丝连,如今竟在罗敷山水库偷偷幽会,被自己无意间撞见……

    见两人亲密的样子,王思宇非但没有生出回避的念头,反而想到了偷窥一番,由于大脑高度兴奋,一个不小心,他竟在无意中折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响声显然惊动了篝火旁的那位大男孩,他忽地转头向这边望了望,随后从火堆旁摸起一根木棒,神情戒备地站起来,慢慢地向王思宇这边走来。

    王思宇的心里不禁怦怦直跳,暗自懊恼,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他赶忙伏下身子,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那大男孩走到王思宇身前三五米处,探头向暗影里观望了一番,却见月光之下,树影斑驳,并没有什么异状,男孩便以为是枯枝断裂,他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站在原地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返回篝火旁,抬手向里面丢了些干柴,篝火里传来一阵‘哔哔**’的声响,火势更旺了些,火光将两张年轻的面孔映得红彤彤的。

    王思宇刚刚惊出一身冷汗,他倒不怕别的,自从学会了老邓的英雄三招后,他觉得打架底气很足,眼前这位男孩虽然手里拿着木棒,但王思宇还是有把握三五下就把他搞定,但毕竟是师出无名,被李青璇发现自己在暗中偷窥,这事情就很难解释清楚,那样太影响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在大树后面等了足足十分钟,也不见两人说话,更没有拉拉手啊亲亲嘴的亲密动作,两人老实得跟木头人似的,毫无看点,王思宇不禁觉得大为扫兴,百无聊赖间,便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悄悄从地上站起,弓着腰向回走去,刚刚走了几步,就听那男孩子低声道:“璇,其实,我是知道的,你那些话都是借口。”

    王思宇忙又停下脚步,缓缓地蹲了下去,一步步挪回树后,手里扒拉开几根灌木藤条,将脑袋探出来,抻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望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李青璇微微转动下身子,轻声道:“什么?”

    那男孩站起来,似是有些躁动不安地绕着篝火走了两圈,便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对着篝火点着,只皱着眉头吸上几口,便咳咳地咳嗽几声,把烟丢到火堆里,摇头道:“算了,没什么!”

    李青璇似乎是感觉有些冷,蜷缩着身子向火堆前移动了半尺距离,接着将毛毯蒙住全身,垂下头来,以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涛,求求你,我们不要再吵了,好吗,我好累……”

    那个叫涛的大男孩脸上浮现出一丝痛楚的表情,微微点头,抱着头蹲在地上,沉思良久,忽地握着拳头狠狠地向地上砸去,随后站起身子,迈步走到李青璇身边,蹲下来,轻轻拉开毛毯,望着那张娇美的面颊,语气轻柔地道:“璇,跟我走,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咱们就走,每次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的心里都像刀割一样……”

    李青璇抬起修长挺直的脖颈,失神地望向夜空,摇摇头,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窝棚方向走去。(-)

    她刚刚走出几步远,那大男孩忽地大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李青璇的身子微微一震,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却见大男孩已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呻吟道:“你那些话都是借口,现在那姓魏的已经在青州当区长了,你姐夫也调到青山县了,他们姓魏的并不能再帮助你姐夫了,你还是不肯和那小子分手,其实就是想嫁到有钱人家,图个终生富贵,对不对?”

    李青璇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她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冰冷地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以后别再找我了,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这样对你不公平,涛,原谅我。”

    那大男孩见她竟一口承认下来,不禁愣了一下,他有些惊愕地盯着李青璇,缓缓地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到她面前,伸出双手,扳着李青璇瑟瑟发抖的双肩,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我不管,璇,你是我的,放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走。”

    李青璇咬着有些发紫的嘴唇,一言不发,但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痛苦,内心中也充满挣扎。

    大男孩稳定一下情绪,从兜里摸出一张车票,轻轻递过了过去,“明天去上海的车票,跟我走,璇,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李青璇接过车票,看了一眼,只是稍稍犹豫了下,便递了回去,摇头道:“不行,涛,我不能跟你走,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只这件事情不成。”

    那大男孩用力地晃动着她的双肩,愤怒地咆哮道:“为什么?”

    李青璇猛然挣脱他的手掌,掩面向前跑去,一直跑到左面那个土坯房前,才停下脚步,回头向大男孩瞥了一眼,便开门走了进去。

    而这时大男孩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把手中的车票撕得粉碎,扬在空中,随后转过身子,冲向那团篝火,发疯似地踢来踢去,接着弯腰从地上拾起半截火把,挥动一番后,猛地抛向前方的水面。

    火星乱溅间,四周那些燃烧的火苗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地狼藉。

    那大男孩蹲在地上好久,才又追到到土坯房门口,大声地喊了几句,接着掏出手机,狠狠地摔在门板上,扭头向前方跑去。

    王思宇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他本想看看这对恋人亲密接触,没想到会看到这样激烈的一幕,这种场面他以前倒从没见到过,看着跟拍琼瑶的言情剧似得,王思宇不禁扭头向四周望了望,试图从某个角落找到闪烁的红光,或是从暗影里钻出个扛着摄像机的家伙来,大喊一声“咔!”

    但足足等了三五分钟,除了远处大男孩的呜咽声外,四野寂静无声,就连夜风也变得小了些,月亮躲入厚厚的云层中,大地顿时便得一片黑暗,过了好一会,月亮才重新钻出,将清冷的月华洒落在苍茫的大地上。

    王思宇终于站直身子,拍拍有些发僵的双腿,抖动一下身上的军大衣,‘哗啦’一声,从斑驳的树影里走出来,先走到熄灭的篝火边转了一圈,随后向前奔出十几米,努力向河坝下望去,他此刻在心里隐隐有些担心,生怕那个大男孩一时想不开,干出傻事来。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那大男孩没有寻短见跳河,而是在失魂落魄地走了一段路后,便在堤坝边上的台阶上找到一辆自行车,他扛着自行车走到河坝上后,便骑上去,一声不响地蹬着自行车上了山路,头也不回地向前骑去,只几分钟的功夫,就脱离了王思宇的视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他竟然先走了?!”

    王思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家伙,居然赌气把恋人丢在荒郊野外,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怎么办?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做啊,王思宇无奈地摇摇头,不管怎么说,李青璇算自己半个小姨子,屁股决定脑袋,他还是觉得这个男孩做得有些不对,有什么话天亮了慢慢商量嘛,跑个什么劲!

    王思宇站在原地抽了根烟,回想着刚才这两人的对话,大概也猜出一些原委来,在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起这对恋人来,刚才李青璇应该是故意把那个大男孩气跑的这里面肯定还有些别的什么事情,他打算明天给李青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看看是否需要自己帮忙,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自己似乎不太好掺和。

    一根烟抽完,王思宇站起身来,转身回到老刘的土屋前,朝几米远外李青璇的那间窝棚瞄了一眼,便开门走了进去,随手关上门,屋子里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凭着白天的印象摸到床边,把大衣脱下来,丢在床上,和衣钻进被子里,从兜里掏出手机,将手机闹钟设在五点半,接着抱头躺在床上,拉过被子,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这样辗转反侧了许久,王思宇没有一丝睡意,就又翻身坐起,静静地抽了根烟,随后把外衣统统脱掉,卷成一团,丢到脚边,这才躺下,不知过了多久,脑子终于混沌起来,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响,一条黑影开门走了进来,王思宇登时一惊,翻身从床上坐起,眯着眼睛看去,却看不太真切,他刚想开口发问,却听那人轻声道:“涛,我害怕!”

    “是李青璇!”王思宇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索性不吭声,重新躺下,掉转身子,将头贴向墙面,拉起被子,将头蒙住,耳朵却竖起老高,只听得那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青璇似乎已经摸到床边,王思宇的心怦怦直跳,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时李青璇已经脱下皮鞋,坐在王思宇的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王思宇摇摇头,在心里默念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认错人了。”

    李青璇没有感觉到异样,抱着双肩呆坐了一会后,便掀开盖在王思宇身上的被子,温柔地钻了进去,又向床里轻轻地挤了挤,王思宇赶忙把身子向墙根挪了挪,再让出一小块空间出来,接着就感觉那个柔软的身子贴了过来,鼻孔里钻进丝丝缕缕的香气,那分明就是少女诱人的体香,王思宇拉着被子一角,一动不敢动,脑子里面晕乎乎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沓而来。

    李青璇静静地躺了一小会,就也侧过身子,抬手推了推王思宇,轻声道:“涛,我睡不着。”

    王思宇知道,既然刚才自己没有说话,那现在就更加不能开口,只能继续装聋作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在脑子里拼命地去想李青梅,借以忘掉躺在身边的美少女,以免情况继续恶化,这种孤男寡女大被同眠的考验,对他来说实在是高难了点。

    李青璇见王思宇一动不动,以为江涛的气还没有消,就叹了口气,把脸贴在王思宇的后背上,轻轻地摩擦起来。

    王思宇的心跳愈发的剧烈起来,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实际是危险到了极点,李青璇随时都有可能会发觉,躺在床上的不是自己的恋人,那时候该怎么办?又或者,一会那个大男孩反悔了,骑着自行车返回来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以前从没经历过,王思宇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他只盼着李青璇能早点睡着,自己好趁机溜之大吉,免得节外生枝,万一自己一时把持不住,把躺在身边的这位小美女给了,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弄不好,很容易搞出人命。

    但这只是王思宇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身后的李青璇却没有马上入睡的意思,而是轻声地呢喃着:“涛,你知道吗,我很矛盾……”

    王思宇微微点头,心道我也很矛盾,大家彼此彼此。

    接下来,只听李青璇继续幽幽地道:“他爸爸已经答应了……结婚之后,就去找他大伯谈谈,帮我姐夫打点关系,我姐夫不敢得罪他们老魏家的,涛,我们做不了夫妻就做情人吧,做一辈子的情人,好吗……”

    王思宇虽然一动不动,也没法发出声音,却在心里腹诽道:“你介意再多一个情人吗?”

    过了一会,李青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如梦呓一般,王思宇稍稍松了口气,但却觉得后背上那张脸却贴得更紧了些,而内衣上已经湿了老大一片,黑暗中,传来女孩轻轻的抽泣声,王思宇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继续保持沉默,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慰。

    夜渐渐深了起来,漆黑如墨的房间里终于寂静下来,身后的李青璇似乎已经睡着了,那均匀的呼吸一直在王思宇的脊背上往复不休,让他感觉麻麻的,痒痒的,却不忍离开。

    又等了二十几分钟,王思宇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便翻动一下身体,平躺在床上,而此时睡梦中的李青璇竟伸出一只胳膊来,轻柔地搭在王思宇的胸前,抓挠几下,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嘟一声,之后,那条光滑的小腿也提了上来,压住了王思宇的下半身。

    王思宇不敢再做出动作,怕惊醒她,就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盯着漆黑的上空,在心里默念道:“等会再走,等会再走,千万别睡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晨曦如水,在天际里微微流淌着,驱赶着漫天的阴霾,山林中,水面上,都浮起了淡淡的雾气,雾气如轻纱般飘渺,在晨风的轻拂下,时聚时散,渐渐弥漫开来,包裹着这个寂静清冷的黎明。(-)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终于消散,一丝温暖的阳光从门外渗透进来,床上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动了动,迷迷糊糊中,王思宇最先睁开眼睛,在头脑恢复清醒之后,他顿时生出一种要吐血的感觉。

    他与李青璇正紧紧相拥,交颈而眠,此刻虽然香酥满怀,王思宇却没有半分的喜悦,全身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这种艳遇,他自讨无福消受,现在要做的,当然不是胡思乱想或者借机揩油,而是抓紧时间脱离险境,他仿佛有种错觉,怀中抱的并非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少女,而是一枚随时都会引爆的炸药包。

    想逃跑也没那么容易,两人的身体几乎是严丝合缝地纠缠在一起,王思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动作着,这种感觉,就像在拆卸一个定时炸弹,他必须在李青璇醒来前,将全部引线精准地剪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盯着李青璇那张娇美的俏脸,先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面颊向后撤去,再把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从那充满弹性的翘臀上移开,接下来,王思宇战战兢兢地拿手轻轻握住那只温软滑腻的皓腕,缓缓地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腰上挪开,接下去是四条交叉着的大腿,一切动作都必须是轻柔舒缓的,假如有半点的闪失……

    王思宇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了,尤其是当他把李青璇的纤纤**从自己的腰胯间挪下去后,那条大腿竟又重新搭上来时,王思宇觉得自己都快疯掉了,那一刻,他竟生出一种想撞墙的冲动,但幸运的是,李青璇的那个动作只是下意识的,她并没有立刻醒来。

    沉寂了两三分钟后,王思宇再次动作起来,毕竟时间不等人,谁知道这位美少女会在什么时候醒来,虽说自己奇迹般地做到了抱怀不乱,但他昨晚没有亮明身份,这就会成为难以解释的污点,此事要是传到李青梅的耳朵里,她不知要有多伤心。

    王思宇的额头布满了细碎的汗珠,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他成功地把垫在李青璇颈下的胳膊也抽了出来,将两人的身体成功地做了割裂,下一刻要做的,只是抓紧时间逃跑。

    抬手擦了擦汗,王思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青璇的几根秀发随着刚才的吸气动作飘起,钻进自己的鼻孔里,在憋了不到五秒钟后,王思宇终于打出了有生以来最响亮的一个喷嚏。

    “阿欠!”

    老天……功亏一篑……

    王思宇抬起右手,痛苦地捂住脸,等待着预料中的一声尖叫,所有的努力,都将随着这一声喷嚏化为乌有,王思宇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象该如何应对了,比如说,应该在她发出惊叫之前捂住她的嘴,告诉她,是你主动摸到我床上来的,并且,我们什么都没做,又或者,自己抢在她前面大叫起来,来个贼喊捉贼……

    屋子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王思宇的目光透过指缝溜了出去,盯着美少女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他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道:“不要醒…不要醒…继续睡…你现在的眼皮很沉……”

    或许是催眠术真的起了作用,奇迹出现了,小美女的睫毛在颤动了无数下后,终于没有睁开,而是轻轻地翻了个身,让出了一小块空间,她的睡姿顷刻间变得优雅闲适,表情恬静而秀美。

    王思宇却无心欣赏,赶忙悄悄拉起被角,顺着床根溜下去,从地上抱起那叠外衣,来不及穿上,就披上军大衣,趿着旅游鞋,蹑手蹑脚地向外摸去……

    在成功地从窝棚里走出的那一刻,他简直生出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王思宇回头望了一眼,兴奋地握着拳头挥动几下,便飞快地向前方蹿了出去。

    十几分钟后,李青璇才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拉着被角倚在墙边,呆呆地坐了半晌后,猛地将被子罩在头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

    早饭的时候,王思宇的胃口极佳,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两大碗鸡蛋汤,瑶瑶在他的带动下,也破天荒地吃下了一整个馒头,不停地拍着小肚子道:“妈妈,妈妈,撑死了……”

    廖景卿笑吟吟地把她抱在怀里,瞥见王思宇的眼里布满血丝,不禁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王思宇把汤碗放下,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点头笑道:“姐,挺好的。”

    俞汉涛是知道自己呼噜威力强大的,不禁歉然地冲王思宇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递过去,帮王思宇点上,微笑道:“今天咱们上午钓鱼,下午到罗敷山上转转。”

    而正当四个人欲起身离开的时候,忽地迎头赶来一个人,大声喊着:“谁有车,昨晚有个小年轻骑自行车赶夜路,被人撞坏了,需要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王思宇心里‘咯噔’一下,忽地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忙快步向前走去,大声道:“人在哪?我们过去。”

    那人便喊道:“已经被老乡抬到大门口了,你们快点,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马勒戈壁的,又是肇事逃逸……”

    王思宇匆匆地向前跑了几步,又记起应该通知李青璇,但他的手机里没有存李青璇的电话,此时事出紧急,他来不及到窝棚那边去叫,就只好先跑回廖景卿身旁,低声地叮嘱几句,廖景卿微微点头,便抱着瑶瑶快步上了楼,而王思宇则跟着报信的人向外跑去。

    俞汉涛急慌慌地奔出去,先发动了停在楼下的奥迪车,等他把车开到大门口时,王思宇已经和保安一起,七手八脚地将那个满脸血污的大男孩从门卫室里架出来,打开车门,将他放到车后座上,王思宇赶忙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大男孩的伤势似乎很重,脑袋上缠了一圈白布,上面的血污已经凝固了,他的身体外面虽然被裹上一层棉被,但仍在不停地发抖,打着寒战,大男孩嘴里不住地低声呻吟着,侧耳听去,似乎是在叫着李青璇的名字,王思宇忙将他抱在怀里,伸手试了下他的额头,赶忙大声道:“烧得厉害,俞书记,快开车。”

    小车便飞快地向玉州方向驶去,过了二十几分钟,廖景卿便把电话打来,说那女孩已经接到了,她们也已经开始出发,王思宇便放下心来,道了一声路上小心,便催促着老俞加快速度往城里赶。

    俞汉涛点点头,踩了脚油门,小车在山路上剧烈地颠簸起来,王思宇抱着那个呻吟不已的大男孩,从兜里掏出餐巾纸,帮他把脸上的血污擦干净,随后把目光投向车窗外,见无数树木飞快地向后倒去,叹了口气,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但他还是坚持着每隔几分钟就向这位大男孩说上几句话,可半个小时后,这大男孩还是昏迷了过去。

    俞汉涛提前打了电话,车子刚刚开到城郊的一个加油站,便看到一辆救护车闪着警示灯停在那里,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站在车边翘首以待。

    俞汉涛按了几声喇叭,小车在救护车旁嘎然停下,王思宇刚刚从车上跳下,众医护人员便围了过来,极小心地将伤者转移到救护车上,下一刻,救护车拉起警铃,在尖啸声中开走,俞汉涛开着小车跟在急救车后面,一同向东湖区中心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王思宇帮这位大男孩办了相关手续,而有俞汉涛陪同,医院方面不敢怠慢,院长副院长等人都全程陪同,大男孩的情况很糟糕,被送到重症监护室进行紧急救治。

    三十分钟后,廖景卿也开车赶到医院,王思宇已经在院子里守候多时,见车子停稳,赶忙走过去,拉开车门,而此时的李青璇早已泣不成声,哭得有如泪人一般,王思宇赶忙轻声安慰她几句,便扶着她急匆匆地上了楼。

    瑶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被吓到了,坐在车里呜呜直哭,说什么都不肯下车,廖景卿无奈,只好留在车里哄她。

    来到重症室的门口,李青璇已经脱了力,软绵绵地跌坐在长椅上,嘴里不停地喃喃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这时院方的郑副院长带着几位医生走来,向几个人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大男孩的头部受到强烈的撞击,导致颅腔受损严重,必须马上进行手术,手术大概要持续四个小时左右,李青璇赶忙以未婚妻的身份签订了手术通知书,并且给江涛的父母挂了电话,请他们赶快到玉州来。

    王思宇在安慰好李青璇后,便下了楼,到廖景卿的车前,让她先带瑶瑶回家,自己在这边守着,廖景卿点点头,开着车子先行返回。

    经过长达六个小时的抢救,大男孩终于脱离了极度昏迷状态,恢复了神志,但还要等两周的观察期后,才能确定是否完全度过危险期,恐怕他要在医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了,不过众人那颗紧绷的心总算松弛下来。

    一番忙碌之后,直到夜里七八点钟,王思宇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返回家中,脱了衣服,躺进浴盆里,只三五分钟的功夫,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天,王思宇在办公室里忙了一上午,他翻箱倒柜地在屋子里面翻了五六遍,还是没有找到那个遗失的盘,其实盘本身的价值并不高,里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资料,都是些动漫和长腿光屁股女人的照片而已,但是,王思宇还是怕它落到某些人手里。(-)

    昨天晚上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王思宇就把家里面掀了个底朝天,但是根本没有找到,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心,因为盘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应该有两处,一处是廖景卿家,另一处是罗敷山水库的窝棚里,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会落到小美女李青璇手里。

    盘事小,名节事大!

    那短小精悍的玩意无论是被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拾到,王思宇都会觉得异常郁闷,那将意味着他苦心经营的形象会在瞬间崩塌,并且,可以预料的到,假如那玩意落到廖景卿手里,自己这个冒牌舅舅也就当到头了,这对于一心想……有所作为的王思宇来讲,那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站在窗前,王思宇有些心不在焉地抽了一根烟后,就又开始忙碌起来,拎着一个个文件夹抖啊抖的,正忙得不亦乐乎,桌上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王思宇皱着眉头拿过来一看,却是李青梅打来的电话,王思宇赶忙接通,手机那边的呼吸有些局促,在沉默了半晌后,两人几乎用同样的语气道:“你还好吧?”

    “还好!”

    不知是默契还是巧合,这次居然又是同时回答。

    王思宇轻轻地笑了笑,拿着手机站到窗边,和李青梅低声聊了起来,二十分钟后,在一阵“嗯嗯,一定一定…”之后,王思宇拿笔记下了一个手机号码,随后叹了口气,轻轻地挂断了手机。

    李青梅打来这个电话,主要是和李青璇有关,昨天夜里,李青璇哭哭啼啼地给姐姐打了电话,对她讲了江涛的情况,并说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发现他的脑子里面出现了脑疝,那是最严重的脑损伤,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并且,即便是能够抢救过来,也有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李青璇一方面表示要和魏家退婚,另一方面,她打算辞职,专心到医院里陪护江涛,对于前者,李青梅并没有什么意见,一口答应下来,自从和王思宇之间发生了那些事情后,她早已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丈夫,两地分居,对于现在的李青梅而言,其实是一种最好的解脱,所以,她更加不会为了张振武的仕途,去牺牲自己妹妹的幸福。

    但是,李青梅是绝对不能容忍妹妹辞职的,因为她很清楚,李青璇面临着一个极好的机会,假如能够把握的住,她就将成为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央视主持人,会成为李家的骄傲,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那无论是对李青璇,还是对她这个姐姐来说,都太过残酷了,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姐妹两人在电话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最后李青璇挂断了电话,李青梅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终于做出了求助于王思宇的决定,事实上,她在省城也只认识王思宇一人,不找他,又能找谁呢。

    在第一次来省城的时候,李青梅其实就对妹妹有些不放心,有了请王思宇多多关照的想法,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毕竟,她对王思宇实在是太了解了,请他来照顾妹妹,李青梅实在是放心不下,因为,他极可能会把妹妹给照顾到床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李青梅都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所以,李青璇只好请王思宇帮她解决这个难题,想办法安抚李青璇,让她能够静下心来准备即将开始的比赛,当然,在电话里,她一再提醒王思宇,千万不要监守自盗,否则她一定会如何如何。

    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听着王思宇全无底气的承诺,李青梅不禁摇头苦笑,挂断电话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只不过,除此之外,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其实,王思宇同样的不自信,李青梅让他代为照顾妹妹,这个任务对于王大主任来讲,实在是太艰巨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大丈夫本色,凡是漂亮女人,王思宇都有种一亲芳泽,尝尝味道的冲动,这种冲动极为强大,即便是伦理道德、党纪国法,都难以阻挡。

    然而,李青梅的请求,他当然是无法拒绝的,哪怕是她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王思宇都会尽量满足。

    把李青璇的手机号码存好,王思宇微微皱眉,静静地想了一会,便将号码拨了过去,接连打了三遍,李青璇才接了电话,“抱歉啊,王县长,我在火车站,江涛的家人一会就到。”

    王思宇忙道:“没事,我下午想过去看看江涛,顺便想和你聊些事情。”

    李青璇愣了一下,不知道王思宇想聊什么事情,莫非是……她有些惊慌失措地道:“那好,王县长,下午见面再聊,火车马上就到了。”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便敲开了督查室副主任肖冠雄的房间,肖冠雄正仰在皮椅上看报纸,见王思宇进来,赶忙笑吟吟地站起来打招呼,并热情地为他倒上茶水,两人坐在沙发上点着烟,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

    自从接了综合科之后,肖冠雄是彻底地体验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人走茶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茶凉了,人还没走,这种心理落差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肖冠雄虽然早就不是一般人了,但他依旧承受不了。

    现在他的办公室是很少有人来,而且,不要说别人了,即便是他自己,和以前那些下属说话时,口气都有了变化,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肖冠雄本来在前些天看到了些曙光,他就指望着梁桂芝提拔,空出位置后,自己能够重新获得重用,可见这两天梁桂芝的表现,肖冠雄便知道,这事恐怕不太靠谱,所以他刚刚抖擞两天的精神,便又颓废下来,梁桂芝闭门不出之后,他也就开始闭关了。

    两人聊了会天,王思宇便说中午要出去下,可能晚点才能回来,二科的事情,还请肖主任帮忙照看下,另外,过些日子,他打算到梁主任那里请示一下,让肖主任帮忙协管二科的事情,说完后,王思宇笑眯眯地看着肖冠雄,不再说话。

    王思宇这个态度让肖冠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在皱着眉头抽了一根闷烟后,肖冠雄抬手抹了抹前额,便摇头道:“小王主任,偶尔帮忙照看下是没问题的,但协管就大可不必了吧。”

    肖冠雄的意思很明显,我可没有什么野心,你小王主任就不要再试探我了。

    肖冠雄并不傻,他当然知道,这位小王主任能够这么快上位,背后肯定是站着大人物呢,若是想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乱伸手,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以现在自己如今的状况,自顾不暇,哪里会斗得了人家。

    其实他还真想多了,王思宇还是真心希望他能过来帮忙的,倒不是王思宇能力不行,顶不起这片天,而是王大主任最近很想低调下来,在督查室里安静地蛰伏一段时间。

    王思宇做出这番决定,绝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最近网络上曝光了很多青年干部,都是二十几岁就提到了副厅级以上的各部门领导,虽说最后都不了了之,但无形中还是为这些人今后的晋升制造了障碍,即便有再大的后台,在舆论沸腾之时,都要按规矩办事。

    王思宇虽然只是一个副处级干部,但省委办公厅督查室副主任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惹眼了,经常要和省直机关的头头脑脑打交道,是很出风头的一个角色,保不齐会有什么人盯上自己,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上,该低调的时候还是应该低调一些,即便是他不怕,但王思宇总怕连累到别人,比如说周松林,于是他下定决心躲在幕后韬光养晦,台面上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比较好。

    肖冠雄无疑就是一个极佳的人选,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王思宇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把握控制得住他的,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握着梁桂芝的短处,二科还有即将提为科长副科长的朱良玉、贺焰飞,王思宇如果再狠一点,恐怕连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都能做得到,哪里会在乎别人过来伸手?

    在喝了一口茶后,王思宇微笑着向肖冠雄做了一番解释,并一再表白心迹,自己的确是真心需要肖主任的帮助,这才打消了肖冠雄的顾虑,能够干些出头露面的活计,肖冠雄当然是求之不得,越是走背字的人,就越是想在人前风光,争得一些面子,肖冠雄在几番推让后,终于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王思宇见事情办妥,便起身告辞,肖冠雄一直送他到门口,在关上门后,才坐回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黑皮本子,翻到第五十二页,提笔在王思宇的名字下面注上:“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出了肖冠雄的办公室,王思宇推开了督察二科的办公室,众科员赶忙从座位上站起,纷纷道:“主任好!”

    王主任虽然一向平易近人,但规矩是不能坏的,他越是不想摆架子,众人就越是尊敬他,尤其是他偶露峥嵘时,即便是一些科里的老油条,也会被那凌厉的目光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在心里对他有半点的小觑。

    其实,对于御下之道,王思宇尚在摸索阶段,很多事情都是知易行难,他也在有意识地进行实践,对于绝大部分科员,给予足够的尊重即可,而对于另外一些人,则必须时不时地来个虎躯一震,释放点王霸之气,否则还真镇不住那些自负有些背景,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家伙。

    在和众科员开了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后,王思宇把朱良玉、贺焰飞单独叫到办公室交代了一番,这才转身下楼,出了省委大院,走出二十几米远,站在公交车站台上,点着一根烟,抱着膀子向四处观望。

    等了许久,一辆开往东湖区中心医院的公交车才停了下来,附近的人群顿时蜂拥而至,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敏捷地杀入人群之中,贴在一位身材姣好的妙龄少女身后,硬生生地挤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烦心事一大堆,始终静不下心,想歇几天,不过请假条没通过,被编辑老大给干了,嗯嗯,另向高威同学道歉,你不发火,俺还真不知道你在投票,俺以为就俺在孤军奋战呢,握个手,回头咱哥俩多养几个小号,约个时间段爆发下,在红票榜上得瑟得瑟。(-)

    王思宇赶到东湖区中心医院,直接乘电梯上了五楼的重症监护病房,这时快到午睡的探视时间了,楼道里已经站了十几个神情焦虑的病人家属,王思宇透过透明玻璃窗向里望去,只见宽敞的病房里,放了六张病床,每个病床边都摆满了各式药品和医疗器械,而四五个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正紧张地在各自的中心监护台边忙碌着。

    江涛的病床在左数第四张,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身体一动不动,从外表上看,根本分不清是在沉睡还是处于昏迷状态,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在填写完表格后,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正瞧见王思宇站在玻璃墙幕外向这边观望,这位医生昨天见到过王思宇,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既然那位地位超然的区委副书记都对他礼敬有加,所有人就都可以猜出,这位年轻人的身份必然非比寻常。

    她赶忙走出重症室,快步走到旁边的房间,往院长办公室拨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东湖区中心医院的吕院长便带着四五位资深医师赶了过来,在一番寒暄后,吕院长便指着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医生道:“王先生,请林医师给您介绍下患者的情况吧。”

    王思宇点点头,那位林医师便拿出一叠脑照片,低声道:患者右侧大脑大面积缺血、缺氧,造成右侧大脑水肿,颅内压升高引发脑疝,我们已经在凌晨进行了静脉推注甘露醇,下一步就是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进行去骨瓣减压术,然后选择血肿清除坏死细胞组织或额极切除等减压性手术……

    王思宇对医学方面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根本听不懂他的那些专业术语,但他心里很清楚,院方正在尽最大的努力对江涛进行抢救,于是抱拳微笑道:“感谢感谢,诸位辛苦了。”众人忙回道:“应该的。”

    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停下,从里面涌出七八人来,王思宇从这些人中发现了美少女李青璇,她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恍惚地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王思宇微笑着冲她招招手,李青璇刚刚向前走出两步,却被一个穿着很体面的中年妇女猛地推了个踉跄,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身子倒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这时前面的一个五旬老者忙回过头来,拉着中年妇女向这边走来。

    李青璇站稳后,迟疑了一下,还是从电梯里慢慢走了出来,有些无助地站在电梯旁边,茫然地向这边望过来。

    王思宇微微一愣,便皱起眉头,向这些人望去,却见他们喊着江涛的名字奔了过来,从玻璃窗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江涛后,有几位女眷的情绪竟立时失控,开始放声大哭起来,王思宇身侧的一位医师赶忙走过去,低声呵斥了她们一番,而旁边其他准备探视的家属们也用责备的目光望去,众人才强忍着悲痛,焦急地向里面观望着,王思宇皱着眉头向吕院长轻声说了几句,吕院长赶忙走过去,冲众人道:“是江涛的家属吧?你们都跟我来,咱们来谈谈病情。”

    说完他便带着众人走向电梯,那中年妇女走到李青璇身侧,忍不住又抬腿向她踢去,李青璇没有躲闪,硬是挨了一脚,那女人进了电梯仍不肯罢休,指着李青璇啐了一口,低声骂道:“滚远点,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王思宇从众人的表情里,很轻易地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里对李青璇充满敌意,想必这些人都认为,江涛之所以会出事,归根结底,都是李青璇的错,在加上她在路上不停地自责,所以众人更加迁怒于她,尤其是江涛的母亲,要不是江涛的二伯伯拉着,她在路上就已发作了,现在看到儿子的惨状,她心里对李青璇的忿怒就又多上几分。

    等电梯缓缓升起,王思宇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去,见李青璇双手捧着面颊低低地啜泣,他叹了口气,扶着李青璇走到重症室外的长凳上坐下,悄声安慰了几句,李青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微微点头,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静静地坐了一会,便站起来,走到玻璃幕墙边,双手扶着冰冷透明的玻璃窗,默默地向里面观望。

    这时一位医师从重症室里面走出来,将她带了进去,李青璇半蹲在病床前,握着江涛的一只手,无声地啜泣着,王思宇皱着眉头看着这对恋人,也觉得颇为唏嘘,两天前这对恋人还在携手同游,然而仅仅一夜之间,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是难以相信的,命运这玩意,实在是太能捉弄世人了。

    三十分钟后,两人从医院里走出来,李青璇的精神状态还没有恢复过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王思宇便领着魂不守舍的她走出医院大门,在街上走了十几米后,便拐进旁边的一家小餐馆,点了几样菜,王思宇点着一根烟,吸上几口后,便开始轻声劝慰她,既然事已如此,就只能向好的方向去看,毕竟院方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通过一系列手术,江涛应该能够度过危险期,越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就越需要坚强起来。

    李青璇坐在王思宇的对面,一直沉默着,失神地将目光转向窗外,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她一口未动,整个人似乎都处在一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王思宇皱紧眉头,估计自己刚才的一番开导,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这让他很是挠头,王思宇便拿着筷子用力地敲了敲盘子,李青璇这才有些惊异地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王思宇。

    “青璇啊,江涛现在的情况很差,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但你要明白,现在你需要的是振作,而非是颓废,江涛的医疗费用很高,假如找不到肇事者,或者肇事者家里的经济状况很糟糕,那么他的治疗费用将难以维系,况且,即便治愈后,他也可能会落下严重的后遗症,如果他今后的生活不能自理,那么只有你能够照顾他,我希望你能认清这点,专心准备比赛,因为,从长远来看,只有先改变你自己的命运,你才有能力去帮助你所爱的人。”

    李青璇皱了皱眉头,叹息道:“我该怎么办?”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首先,要吃饭,然后再回电视台,排除杂念,争取在主持人大赛中取得最好的成绩。”

    说完这番话,王思宇把桌上的饭碗向李青璇那边推了推,顿了顿,就又继续道:“你放心,院方会二十四小时精心照顾他,而你要做的,就是沉下心来,专心准备比赛。”

    李青璇茫然地点点头,端起饭碗,闷头地吃了起来,半晌,放下碗筷后,她抬起俏脸,怔怔地问道:“为什么?”

    王思宇愣了一下,皱眉道:“什么?”

    李青璇叹气道:“为什么会帮我?”

    王思宇笑了笑,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拨通了李青梅的电话,递了过去,李青璇在接过电话后,默默地听了一会,便刷地从眼角流下两行泪,哽咽道:“姐……”

    从饭店出来后,王思宇带着李青璇来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了进去,出租车刚要开走,忽地从道边蹿过来一个结实健壮的年轻人,他怒气冲冲地拦在车前,伸出双拳,狠狠地向车身上砸了两拳,指王思宇骂道:“你***不要命啦,敢勾搭我的女人,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王思宇微微一愣,却听李青璇喊了声:“糟糕,是魏天!”

    司机的胆子有些小,见这人来者不善,便怕惹祸上身,赶忙转头哀求道:“两位,你们快下车,别连累我。”

    王思宇皱着眉头走下车,魏天便冲过来,一把揪住王思宇的领口,挥起拳头便打了过来,王思宇早有防备,抬手扭过他的胳膊,一个跨步,就将他按在地上,随后在他屁股上猛地踢了一脚,魏天登时跌了个狗啃泥。

    魏天被摔得有些糊涂,暗叫邪门,对方也没用多大的力气,怎么自己就摔倒了,他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胳膊弯那里到现在还麻麻的,那里的筋仍在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不禁有些骇然,再望向王思宇的目光里,就有了一些惊惧,但这小子天生就是个驴脾气,这犟劲一上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李青璇身前丢了面子,更让他羞愧难当,魏天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撸起袖口,又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李青璇这时也打开车门迈步下来,赶忙在旁边喊着:“魏天,不许犯浑!”

    魏天怔了一下,还是咬牙切齿地道:“李青璇,背着我和小白脸鬼混,你还有理了,喊什么喊!”

    说完便又如同小老虎般地冲了过来,王思宇盯着他的双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此时出租车司机猛地一踩油门,桑塔纳立时向前蹿了出去,司机在开出十几米后,总算长吁了一口气,低低地喊了声晦气,他向倒视镜里瞥了一眼,却见魏天的身子直挺挺地从王思宇的背上飞了出去,他不禁微微一愣,挠头道:“靠,这么怂,白长一副好身板了,中看不中用!”

    望着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魏天,李青璇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有些不信地瞥了王思宇一眼,她没有想到,王思宇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身手居然会这么好,接连两次把魏天放倒,这让她大吃一惊,但瞥见魏天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她赶忙从挎包里摸出手机来,试图恐吓魏天,大声道:“魏天,我们之间已经没关系了,你别再纠缠下去,不然我会报警的。”

    没想到她这番话非但没有吓住魏天,反而激起了魏天的凶性,他忽地蹿起来,弓着身子一溜小跑,冲到道边的水泥台上,摸起一块厚厚的大板砖,举着板砖便冲过来,嘴里还大声吼着,“马勒戈壁的,老子今天非拍死你不可!”

    王思宇刚才也没闲着,早已从兜里摸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个号码,随后大声道:“老魏,我是王思宇,你儿子魏天要拿板砖拍死我!”

    魏明理这时正在青州的一家饭店里吃饭,在座的几位客人都是他在青羊时的老部下,高春发、赵国庆等人到青州市里开会,中午的时候便约魏明理出来喝酒,六个人干进去了四瓶五粮液,都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的,听到王思宇没头没脑的这句话,魏明理顿时火冒三丈,把杯子啪地一声摔到墙上,碎玻璃碴子顿时崩裂一地,他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瞪起一双牛眼,大声咆哮道:“***,他敢!小王县长,你把电话给魏天那小畜生!”

    这时魏天已经握着板砖冲到三步之外,王思宇面带微笑地把手机递过去,轻声道:“魏天,你爹喊你接电话!”

    魏天瞪个大眼珠子,将信将疑地望望王思宇,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他忙右手托着板砖,左手接过手机,低头望去,还真是他老爹的电话号码,他不禁气鼓鼓地道:“喂,爹,你干啥玩艺,咋哪都有你呢!”

    王思宇听后险些笑喷,这魏老二以前一直吹嘘自己家教严,现在看起来,那纯粹是在扯淡。

    魏老二听到魏天的话,不禁更加火冒三丈,大声吼道:“魏天,**你奶奶!”

    一句话说完,他那饭桌上杯子碎了一地,众人全都傻眼了,老赵赶忙捂着肚子溜出去上厕所,老高手里拿着毛巾一个劲地擦汗。

    魏天吓得在原地一蹦跶,知道他老爹是气糊涂了,赶忙垂眉顺气地道:“爹,你消消气,好好说话,干啥玩意呢这是。”

    魏明理正在火头上,哪里肯轻易罢休,依旧扯着嗓子大吼道:“滚你个王八犊子,快给你王叔跪下!我告诉你,你个小畜生,敢动你王叔一根汗毛,我把你腿打折了,马勒戈壁的…”

    魏天听着手机里面滚滚而来的叫骂声,皱着眉头挂断电话,叹了口气,把右手的板砖丢到地上,递过手机道:“原来你是王叔啊,我听我娘说过,你救过我老爹一命,咋整的呢,这不是误会了么,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说完抬手挠挠脑袋,向四周望去,却见一家副食店门口围了一群人,正在向这边张望,他不禁又勃然大怒,把邪火都撒在这些人身上,弯腰拾起板砖,用力地砸出去,指着人群大骂道:“马勒戈壁的,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老子滚蛋!”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地一声散掉,副食店的店主把半截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摸起小板凳往屋子里走,边走边摇头嘟囔道:“让人家给干成那样,还装毛!操……”

    王思宇笑了笑,走上前几步,接过魏天递过来的手机,揣到上衣口袋里,接着轻轻拍了拍魏天的肩膀,微笑道:“魏天啊,刚才是咋回事。”

    魏天噜噜着大眼珠子,那神情像极了魏老二,只是现在的气势已经跌到了谷底,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耷拉着脑袋道:“上午逃课去电视台那边看青璇,人家说她来医院看男朋友了,我一听就急了,赶紧追了过来,在医院里转了好几圈没看到人,回来的时候碰见你们了,王叔,真对不住了,我误会了。”

    他话音刚落,李青璇却快步上前,挽住王思宇的左胳膊,摇头道:“魏天,你没误会,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是小王县长,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分手吧。”

    这下魏天和王思宇同时愣住了,两人站在原地对视半天,均有些尴尬。

    魏天愣愣地蠕动了几下厚厚的大嘴唇子,挠头道:“王叔,你也太不仗义了,咋抢我女朋友呢,我俩都处了快两年了,马上都要结婚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不禁瞥了她一眼,却见李青璇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抱着自己的胳膊,仿佛是在拉着一条救命稻草一般,心头登时雪亮,知道李青璇这是想借自己的名义,来摆脱魏天的纠缠,虽然她这做法有些不地道,让王思宇颇有些恼火,但想到她的姐姐李青梅,王思宇的心顿时一软,便点头道:“魏天,放弃吧,回头叔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魏天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握着拳头,运了半天的气,才抬手指着李青璇,嘴唇哆嗦道:“李青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为啥勾搭我,你***就是看我们老魏家有权有势,现在攀上高枝了,翻脸就不认人了!”

    王思宇赶忙上前一步,拉着他走到一边,轻声道:“小天,这种事情,强扭的瓜不甜。”

    魏天冷笑了一声道:“哼,王叔,她能这样对我,也就能这样对你,小心点吧,漂亮女人都是势利眼,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他转身奔了出去,兀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无处发泄,便从路边拾起半截砖头,狠狠地砸向街边服装店的橱窗,只听‘哗啦’一声响,橱窗玻璃在顷刻间碎掉,这时店里发出几声女人的尖叫声,紧接着,从里面奔出两三个男人,从后面追了过去,但魏天是体院的,身体素质极好,动作敏捷,他只回头望了一眼,便挥动小臂,双腿箭步如飞,三五分钟的功夫,就已横穿马路,消失在街道上。

    王思宇望了身边的李青璇一眼,见她眼中充满愧疚之色,便叹了口气,轻声道:“下不为例。”

    随后,大踏步地走到街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开门坐了进去,出租车很快开走,汇入往来穿梭的车流之中,李青璇呆立在原地,怔怔地望了好久,才喃喃地道:“对不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几天后,肇事者终于查到了,这人名叫高原野,岁数不大,只有二十七八岁,是玉州食品公司的司机,长期跑这条线路,他本来是拉着生猪去永湾屠宰场,因为另外一位当班司机有急事外出,临时请了一周的假,无奈之下,他只好连续干了两天一夜,终因疲劳驾驶,在凌晨时出了事。

    在下坡的时候,他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在拐弯时操作失误,货车竟然冲到道路左侧,在发现江涛时,他猛然惊醒,赶忙采取紧急制动,但由于路况不好,车体发生侧滑,江涛的自行车还是被打车刮倒,自行车被车轮碾作一团,而江涛则被带飞了出去,一头撞到树上,昏迷不醒。

    高原野当时本能的反应便是开车逃离现场,但是交警部门还是通过现场勘测,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通过技术手段,将车型缩小到极小的范围,之后顺藤摸瓜,调查到了高速公路入口处的监控录像,很轻易地将这辆车找了出来。

    玉州食品公司的领导在得知此事后,非常重视,赶忙到东湖区中心医院探望了江涛一家人,并且同意支付治疗费用,双方签订了赔偿协议,除去治疗费用外,把额外的赔偿金额敲定在十八万,最后这件事情便私了解决,江涛的家人同意不再追究司机极其单位的责任。

    这些日子,江涛的情况倒是有所好转,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危险,只是头脑尚不算清醒,经常幻听幻视,有时情绪很是急躁,没来由地大喊大叫,而且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很成问题,即便是他的母亲,也很少能够听懂他在讲些什么,这给江家人的心头带来一丝沉重的阴霾。

    李青璇曾多次去医院去探望他,每次都被江涛的母亲打了出去,李青璇无奈之下,只得听从王思宇的劝告,躲在省电视台里,专心准备即将到来的主持人大赛,争取从高手云集的赛事当中脱颖而出,取得良好的成绩,以便进入央视,到那时,相信她就会有能力照顾江涛今后的生活。

    好在魏天现在已经不再纠缠她了,只要度过这段时间,她打算用自己的诚意来打动江家人,让他们真心接受自己,只是不能守候在江涛的身边,这让她感到十分的自责,经常在睡梦中悄悄落泪,而到了白天,又不得不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三号演播大厅里,进行着最后的预演。

    在和李青璇通过几次电话后,王思宇确定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便放下心来,不再为她的事情伤神,而偶尔想起那晚在窝棚里的情形,他的心还是会颤动几下,暗叫可惜,李青璇便如同一株暗夜里绽放的红玫瑰,美丽而芬芳,假如她不是李青梅的妹妹,王思宇当晚或许就是另一番举动。

    令王思宇牵肠挂肚的盘终究没有找到,不过还算庆幸的是,经过他拐弯抹角的探寻,无论李青璇还是廖景卿,都矢口否认曾经看到过,王思宇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落到她们两人手里,也就不会带来什么麻烦,毕竟,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盘主人的身份。

    周五的下午,王思宇陪同方如海又去了趟玉壶山古华寺,为方晶的母亲上了一炷香,第二天上午,他把方如海送到机场,当天前来送行的人很多,但市委书记方如镜因故没有前来,这就让其中一些人感到有些失望,于是在机场咖啡厅里,原本拥挤不堪地围了三十多人,但不到十几分钟,便走掉了一半。

    剩下的人在机场咖啡厅里足足坐了三十分钟,方如海才微笑着与大家握手话别,在握着王思宇的手时,他刻意重重地拍了拍王思宇的肩膀,爽朗地笑道:“好好干。”

    王思宇微微点头,心中涌动着一种难言的情绪,看着方胖子那硕大的身躯走进贵宾通道,他竟感到一些黯然神伤,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空落落的,极不是滋味,王思宇在原地站了许久,当他回过神来时,前来送行的那些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只有他自己仍留在这里。

    他正转身往回走时,却发现一群人谈笑风生地从机场入口走来,而王思宇竟诧异地从人群中发现一位熟人,那人正是他在华西大学‘邂逅’的校花小师妹,大一新生柳媚儿,她此时如同俏丽的小公主一般,被众人簇拥着从王思宇的身边走过,径直向接机室的方向走去。

    虽只是擦肩而过,但那清纯如水的目光,似蹙非蹙的柳眉,却仍旧让王思宇有些怦然心动,他忍不住嘴里轻声嘀咕道:“有鬼啊……”

    但柳媚儿似乎毫无察觉,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前走去,这让王思宇感到一丝失望,摸了摸腰带,摇头向前走去,脑海里回味着小北山上发生的那一幕,柳媚儿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再次浮现,王思宇笑了笑,伸手打了个响指,加快了步伐。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到十几米后,柳媚儿忽地停下脚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转过头来,向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报以深深的一瞥,绯红的瓜子脸上,悄悄拂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一月上旬,王思宇这些天一直很忙碌,临近岁末,都是机关单位最忙碌的时候,省委督察室也不例外,几个科室成立了多个督察小组,分赴各地,对省委五号文件的贯彻落实情况进行专项督察。

    虽然督查二科的新任科长朱良玉,副科长贺焰飞为王思宇分担了不少的工作量,但他还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好在王思宇有在机关单位工作的底子,人员最紧张的时候,好多工作总结都是他亲自拟写的,其材料风格朴实无华,文字间厚重笃实,这让包括梁桂芝在内的许多人都感到非常意外,难以相信,这样的材料是出自这位清秀的年轻人手里,这让大家更对他刮目相看。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年轻人总是喜欢模仿,即便是督查室里也不例外,没过多久,省委办公厅其他处室的人就惊奇地发现,督查室的许多年轻的科员都养成了摸鼻子托下颌的习惯,并且办公室里喜欢丢纸团的人越来越多。

    王思宇也注意到了这点,无奈之下,他只好纠正了自己的习惯动作,改成抹前额,这下就不再有人模仿了,这种动作基本上是县处级以上领导干部的专利,乡科级干部要是用了,多半会遭人耻笑的。

    周三这天,寒潮来袭,玉州下了好大一场雪,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玉州市内的大街小巷、房屋、汽车,以及裸露在外的电线杆上,几乎都被白雪覆盖。

    早在凌晨三点钟,玉州市气象台便发布了暴雪蓝色预警,预计在未来的十二个小时内,玉州的降雪量将达到四毫米以上,局部可能达到暴雪,为了确保交通安全,玉州市政府已经做出明日各中小学集体停课一天的决定。

    王思宇丢下手中的签字笔,搓了搓有些发麻的双手,端起茶杯从椅子上站起,走向窗前,望着空中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忽地想起方晶来,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昨天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放假的第一天,方晶偷偷摸摸地溜到火车站,买了车票,打算到王思宇这边来过年,在候车室里闲得无聊时,她便拿起手机和王思宇聊天,提前泄露了这一消息,王思宇在劝阻无果的情况下,只好悄悄向陈雪滢告发。

    陈雪滢闻讯后大吃一惊,赶忙打车去了火车站,从候车室里把方晶押了回去,今天早上,两人乘飞机赶往江南省,在乘机前,方晶给王思宇一连发了二十多条短信,发了好大一通火,其中一条写的是“卑鄙无耻的大叛徒,小宇哥哥,讨厌死了,你在那边肯定包养了女人,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和别的女人乱搞一气,我非把你的给掉,不信咱们走着瞧,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最近一段时间,方晶俨然是以王思宇的未婚妻自居了,开始对王思宇的私生活横加干涉,每每两人在通电话的时候,她总是先倾听一下,似乎是在猜测王思宇所处的环境,而晚上视频聊天的时候,方晶总是让王思宇将摄像头向各个方向旋转一番,以便检查屋子里面是否藏有女人,王思宇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方晶执意让方如海给自己装上一台全新的电脑,想必里面还是藏了些小女孩不可告人的心思,这个方晶啊!

    他还记得,去年下雪的时候,方晶拖着行李箱到青州探望自己的情形,那两只漂亮的羊角辫一直在眼前晃动,王思宇轻轻地喝了一口茶,抹着额头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花样翻新,手段层出不穷,要是真的娶了她,估计会有些麻烦,最主要的是,她那俏皮的小鼻子实在是太灵光了,在嗅觉方面,比起最优秀的警犬来,都毫不逊色,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被她嗅到了身上有脂粉味,还真不好解释,恐怕总有一番波折。

    喝完一杯茶,王思宇返回办公桌后,放下茶杯,身上将桌面的日历拿起来,三天后是周六,那天是个极特殊的日子,那天是张倩影的生日,王思宇早已提前用红笔圈上,生怕自己因为忙碌而忘记了给张倩影打电话祝福。

    王思宇伸出手指,在日历上轻柔地抚摸几下,心中满是温馨甜蜜,在几番思量之后,他又低下头来,摸起签字笔,伏案办文,半个小时后,将手头的工作办完,王思宇抬腕看看手表,已经接近晌午了,他便微笑着摸起手机,拨通了张倩影的电话,两人轻声软语地煲起电话粥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和张倩影的聊天中,王思宇总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她似乎有事瞒着自己,尽管张倩影很小心地藏着心事,但那语气中压抑不住的兴奋,还是被王思宇敏锐地捕捉到,但尽管他软磨硬泡,张倩影却就是不肯承认,总是笑嘻嘻地岔开话题,偶尔还反攻几句,王思宇便微笑着把最近的情况都讲了一遍。(-)

    王思宇心中隐匿的城堡,只有在张倩影这里才是不设防的,他老老实实地打开城府,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切,讲了他所能记起的所有东西,包括某次酒后暴露本性,做了次荒唐之极的举动,张倩影听后并不责怪他,只是吃吃地笑,那柔媚的笑声让王思宇心里痒痒的,麻麻的,恨不得立时飞到京城,抱着这位千娇百媚的俏佳人温存一番。

    下午三点多钟,王思宇正在梁桂芝的办公室里开会,突然接到何仲良的电话,约他晚上去吃饭,王思宇此刻的心情极好,便低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他有些歉然地向梁桂芝等人笑了笑,众人却并不介意,梁桂芝扶了扶眼镜,笑着点点头,喝了口茶水后,继续慢条斯理地道:“四是对督查工作理论研究还显得薄弱……这些问题,希望我们共同努力,强化学习,改进作风,进一步提高督查工作水平,不断适应新形势的需要。继续发扬良好的工作作风,加强队伍建设,努力适应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省委领导同志一贯高度重视督促检查工作,将督查工作放在重要位置,作为发挥办公厅参谋助手作用的重要职能……”

    下班后,贺焰飞开车送他到了鸿雁饭庄门口,穿着红色礼服的服务生跑过来拉开车门,王思宇迈步下车,抬头望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皱皱眉头,便推开那扇宽大的玻璃门,抬腿走了进去,大堂经理早已站在一楼守候多时,见王思宇进来后,赶忙迎了过来,客气地询问几句,便笑吟吟地引领他进了电梯,来到三楼的包间。

    装修豪华的包间里,酒菜都已上齐,何仲良坐在沙发上,正和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轻声交谈,他见王思宇微笑着走进来,忙拉着那人站起,笑着迎了过来,经过一番介绍,王思宇得知,这位中年男子是何仲良的大学同学,名叫田子善,现在就职于央企,是某处室的处长,此次来玉州公干,半小时前刚刚下的飞机,便给何仲良打了电话,何仲良便让他直接到这边来,一道聚聚。

    在酒桌上,三人频频举杯,谈笑甚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田子善便放下筷子,笑眯眯地冲着身旁的何仲良道:“仲良兄,最近有件事情,我一直犹豫不绝,这次特地打算向老兄请教下。”

    何仲良也微笑着放下筷子,摆手道:“子善,大家老同学了,不必见外,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我和王老弟帮你参谋参谋。”

    田子善听后笑了笑,冲王思宇点点头,便轻声道:“我这次在华东,华中,和华东三省转了一圈,收获颇丰,其中有几个地方政府想引进人才,他们看中了我,其中,浦江市的领导最为热情,他们想聘请我当市长助理,我有点动心了,只是以前没有在机关单位历练过,这里面的门道还摸不清,你在政界打拼了这么多年,帮我参谋参谋,去好还是不去好呢?”

    何仲良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沉吟道:“市长助理这个职位里名堂很多,不能一概而论,你再仔细讲讲,他们许给你这个助理职位有没有兼着其他实职?比如说,某个局的局长,或者是某个办公室的主任。”

    田子善皱皱眉头,低声道:“那倒没有,很重要吗?”

    何仲良在旁边笑了笑,与斜对面的王思宇相视一笑,摇头道:“那我建议你不要去,你是我老同学,我就实话实说,在华东、华中、华西这三个省份,无论你是做市长助理还是省长助理,都没太大意思,那些其实都是虚职,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是安排那些没有地方安排的人,也就是关系不硬靠边站但有一定资历的人,当然,表面风光还是有的,人家当你的面会很恭敬你,喊你的时候,助理两个字多半都会省略掉,直接喊你田市长,但背后却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当然,如果能在局室里兼个实职,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田子善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有些不死心,便抱着膀子踌躇道:“当一段时间的市长助理,有没有可能更上一层楼,爬到副市长或副书记的位置?要是有这个机会,多熬几年也成,我在单位干了快十年了,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当业务型干部挺没劲的,这个处级含金量太低,不太招人待见,我一直都想往机关里活动活动。”

    王思宇吃了两块生鱼片,此时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在旁边插话道:“有可能,但你得有非常过硬的关系才成。”

    田子善面色一窘,摇头道:“过硬的关系倒真没有,我上下都没有人。”

    何仲良微笑着摇头道:“那就没办法了,副市长一般是差额选举,按照惯例,提名中有一个名额是要叉掉的,如果你上面没有过硬的关系,下面又没有人脉根基,就必然是被叉掉的那一个。这其实还算好的,假如人家认为你挡了路,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你,甚至是布置一个圈套给你钻,搞不好,会把你整得身败名裂。你没有在机关呆过,最好不要入仕,官场险恶,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王思宇也在旁边点头道:“按我们华西这边的话来讲,当官有风险,入仕需谨慎,子善兄啊,你只需要看看何大秘面前那盘‘鱼龙混杂’,就知道党内斗争很复杂啊。”

    何仲良哈哈一笑,摇头道:“王老弟可真会开玩笑。”

    田子善却无心说笑,摸着下颌沉声道:“真有那么严重吗?仲良啊,你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

    何仲良收起笑容,表情严峻起来,拍了拍田子善的肩膀,轻声道:“子善啊,坐上一个位置,不是某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利益圈子利益集团的事情,有很多人在运作呢,这个利益圈子也好,集团也好,他们是一损皆损一荣俱荣的。包括大大小小的领导,还有与官员捆绑在一起的商人,他们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如果哪个人胆敢挡路,必然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在国内如此,国外同样如此,你在央企里面,也应该有所体会才对。”

    田子善点点头,脸色浮过一丝失望之色,叹了口气,便闷坐在那里,不再吭声。

    王思宇此时也被何仲良的话打动,若有所思,半晌,他见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冷,忙端起杯子微笑道:“何大秘、子善兄,来,别光说话,我们喝酒。”

    何仲良忙道:“对,子善兄,我们再干一杯。”

    三人又喝了两杯,谈资就更多起来,田子善讲了许多央企秘闻,听得何仲良和王思宇连连惊叹,而何仲良此时的酒也稍稍多了些,也开始高谈阔论起来,讲了几桩难辨真伪的高层秘闻,见田王两人听得眉飞色舞,何仲良更加来了精神,拿着筷子向棚顶指道:“……底下是这样,上面同样是这样,外表看去风风光光的,不见得是真棋手,华夏大地就是一盘棋,真正有资格坐下来下棋的,就只有五位老人。”

    说完后,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上一口气,随后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并不说话。

    田子善正伸着脖子听得入迷,见他此时停下来,便心急如焚,忙急急地问道:“仲良,哪五位?”

    王思宇也听得兴起,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何大秘,别卖关子,到底是哪五位老人,你给我从实招来。”

    何仲良笑了笑,拿眼睛向门边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就他们五位。”

    田子善刚刚喝了一口茶水,听到这,嘴巴一张,茶水笔直地喷了出去,一道水线直接喷到饭桌中央那道乌鱼蛋汤里,溅得水花四溢。

    王思宇也比他好不到哪去,仰头笑了半天,险些背过气去,过了好一会,他才捶了捶胸口,摆手笑道:“我说你个何大秘,今儿是怎么了,成心拿我们哥俩开涮是吧?”

    田子善也在旁边拍着桌子附和道:“是啊,仲良啊,你这家伙,真不地道……”

    何仲良却并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上一口茶水,一本正经地道:“东邪唐老,西毒陈老,南帝吴老,北丐于老,中神通何老。”

    听到‘北丐于老’这四个字,王思宇身子陡然一震,脸色开始复杂起来,默不作声地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烟来,给两人丢过去,随后点着一颗烟,抽上几口道:“何大秘啊,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们老同学多年不见,好好叙叙吧。”

    说完便起身告辞,何仲良也站起身来,先是给王思宇递了个眼色,随后冲着田子善道:“子善兄,你先坐,我去送送王老弟。”

    田子善瞄见两人目光闪烁,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他虽然直到现在都不清楚王思宇的身份,但见何仲良一口一个王老弟,就知道此人不简单,此刻便存了结交之心,忙笑着站起来,递过一张名片来,又与王思宇热情地握了握手,微笑道:“王老弟,咱们以后勤联系。”

    王思宇也微笑道:“一定,一定。”

    何仲良陪王思宇走到外面的走廊里,停下脚步,轻声道:“王老弟,你先去红都娱乐城等我,大老板让我给你捎几样东西。”

    王思宇见他面色凝重,知道是有要紧事情,便点点头,两人笑着摆摆手,王思宇便转身离去,脑海里依旧回荡着何仲良在酒桌上所讲的话:“东邪唐老,西毒陈老,南帝吴老,北丐于老,中神通何老。”

    这他娘的是华山论剑吗?



                     第一百五十章

    从红都娱乐城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感觉有些疲倦,王思宇揉了揉发麻的太阳穴,先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换上衣服,便拿着一个黑色的口袋进了书房,把几本书放在书架上,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档案袋来,打开后,从里面抽出几页纸,仔细地看了起来。(-)

    半小时后,王思宇关上书房里的台灯,手里拿着那几页纸,神色凝重地从里面走出来,走进卫生间,站在马桶旁,掏出打火机,将手中的材料点燃,丢了进去,伸手轻轻按动银白色的冲水键,随着‘哗啦’一声水响,那些黑色的灰烬便被尽数冲走。

    和方系人马预料的一样,华西省常务副省长侯小强最先选择的反击线路果然还是在方如海身上,先来个调虎离山,大费周折地将方胖子调离本省,接着便令人在外围展开秘密调查,对电视台近些年来的财务状况进行明察暗访,试图从方胖子这里打开缺口,直接把火烧到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的身上。

    这也难怪,且不说方如海的省电视台台长的敏感位置极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单就他那庞大的外形来看,就像极了重量级的**分子,再加上方如海还住在豪宅之中,所以任谁想对付方家,都会优先考虑从他这边下手,只不过,极少有人知道,方如海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方系精心设计出的风向标和用以转移视线的诱饵。

    东湖区政治小地震之后,方系人马其实是一直都没有闲着,在突袭战之后,虽被省委文书记敲打,短期内无法再出重拳,但暗地里的小动作依然不断,‘掺沙子、挖墙角’,步步为营,方如镜妙手频出,已经将自己的影响力逐步渗入到侯家原有的势力范围内。

    当然。侯副省长在省城经营多年,侯系势力盘根错节,而在上面,也有手眼通天的人物为之斡旋策应,保驾护航,即便是空降到华西的省委副书记、省长李红军,也不敢直缨其锋,而是选择激活方如镜来牵制侯小强。

    挖墙角乃是老人家当年所创,屡试不爽,乃是内斗争的不二法门,据何仲良透露,很快就有几位重量级的干部从老猴子那里跳过来,毕竟侯系也不是铁板一块,加之盘子太大,分歧很严重,这些年间,也曾发生过多次内部倾轧,对侯小强心存不满的人也大有人在,因此,在这方面,的确大有可为。

    王思宇很清楚,类似侯小强、方如镜这种级别的领导干部,不是底下能动得了的,必须要中纪委的强力部门介入,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在此之前,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抗是在所难免的,这种对抗极有可能在政商两道同时展开。

    若想扳倒老猴子,必先要去其爪牙,断其财源,最大限度地削弱他的影响力,最后才能大造声势,将雪花般的举报信递呈上去,假如侯家在本省的实力没有得到撼动,那上面也不见得会有打大老虎的决心。

    王思宇刚刚烧掉的那几页纸中,就是已曝露出的侯系人马班底,他们将是方系优先打击的对象,上面有用红笔圈定的对象,其意不言自明,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王思宇所在的省委督查室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省委领导一再提出督查室要主动督查,但事实上,没有上面的批示,包括办公厅主任在内,没有哪个敢主动出手,那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再加上督查室本身权力有限,对于复杂敏感的问题,多半以督促转办为主,以免惹火上身,引起下面实权部门的强力反弹,陷入被动局面。

    当然,假如有了省委领导的亲笔批示,那就不同了,运作得当,还是可以借机做些文章的,但要适度,毕竟对那位位高权重,执掌一方权柄的封疆大吏而言,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若是稍不留神,被其发觉,不要说王思宇了,即便是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身为市委书记的方如镜自然深知其中奥妙,所以他让何仲良转告给王思宇一句话,“不急不躁,顺势而为。”

    这话是送给王思宇的,自然也是间接送给梁桂芝的,王思宇静静地躺在床上,将双臂垫在头底,细细地品味着这八个字,笑了笑,便拉上被子,抬手关掉了壁灯。

    第二天下午,雪虽然已经停了,风却渐渐大了起来,在警车的引领下,雾隐湖边的停车场内,停下了十几辆高档轿车,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走出奥迪,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信步向前,欣赏难得一见的雪湖景象,王思宇的鼻子上顶了一副小墨镜,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皮衣,不声不响地走在满是泥泞的沙滩上。

    这件皮衣是何仲良刚刚从奥迪车的后背箱里拿出来的,尺寸稍微大些,不过这两万多块的衣服穿在身上就是不同,效果立竿见影,王思宇顿时觉得自己的领导气质又有了某种程度的飞跃,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大概是这批人里级别最低的官员,所以他很低调地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晴湖不如隐湖,隐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雪中的雾隐湖果然别有一番景致,明镜般的碧波上,浮荡着洁白的冰雪,湖中的闲置的渔船上,竟载了厚厚的积雪,在风中漂浮不定,极为惹眼。

    众人沿着河边走了十几分钟,这时风渐渐大了起来,雾隐湖中泛起层层波澜,在猎猎风中,方如镜的心情大好,意兴豪发,不时地指着湖面,与身边的几个人谈笑风生,并即兴朗诵了《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其声慷慨激越,引来众人一片喝彩。

    而王思宇却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正躲在一棵树后,手里握着手机聊得正欢:“是啊……小宝贝……我也想你了……嗯……亲亲……摸摸……是真的啦……什么?你打错了?等等,先别挂……你不觉得这是缘分吗?”

    对面的女孩骂了声臭流氓,‘咔嚓’一声挂断电话,王思宇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到兜里,转过身时,却发现前面那些人已在百米之外,他赶忙抬手抹了一把前额,快步向前奔去,只一会的功夫,西裤上就溅满泥点。

    周日的上午,王思宇正躺在被窝里睡懒觉,却被一阵恼人的电话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伸出右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终于拿到手机,闭着眼睛接通后,却听对面没有说话,他便懒洋洋地问道:“哪位啊?”

    听筒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手机便被挂断,王思宇有些不耐烦地瞥了眼电话号码,却发现是张倩影打来的,他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赶忙拨了回去,那边却已关机,正烦恼间,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哒、哒、哒,哒哒哒…”

    王思宇猛然从大床上跃起,飞快地向门边跑去,打开房门后,却见张倩影正微笑着站在门后,数月不见,她依旧是那样的美艳动人,眉如远黛,唇涂亮彩,白色的豹纹貂绒下,是一件黑色收腰连衣裙,绷紧的前襟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肤,勾勒出高耸的酥胸,纤细的腰肢,浑圆修长的美腿上套着长统肉色丝袜,深红色高跟鞋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那双纤巧圆润的秀足。

    见王思宇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张倩影不禁哑然失笑,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点,抿嘴笑道:“呆小子,傻站着干什么,人家都快累死了!”

    王思宇登时一声欢呼,扑过去抱起她,在原地转了三圈后,便眉开眼笑地向屋中走去,张倩影抬起右足,在门把手上轻轻一勾,房门便‘啪’地一声关上,王思宇抱着她重重地扑到床上,眯着眼睛亲了过去,两人拥吻了足足三五分钟,张倩影才颤动着睫毛把他推开,张开双臂,仰头深吸一口气,幽幽道:“到家了,感觉真好……”

    王思宇怀抱佳人,早已喜得眉开眼笑,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两人在床上温存一番后,王思宇刚把手探进张倩影的内衣里,便被张倩影一把拨开,她转身在王思宇的额头上香了一口,抬手打了个响指,“逛街去!……”

    王思宇无奈,只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张倩影的身后,两人下了楼,打上出租车,赶到市区的繁华地带,漫步在各大商场里,最后各自捧着一大蓬棉花糖,勾着手指招摇过市,旁若无人地边走边吃。

    晚上回到家后,张倩影开始整理房间,清洗衣物,她毫不费力地将王思宇藏在各处的内衣内裤以及袜子翻动出来,丢在洗衣机里,王思宇在洗过热水澡,盘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地看着拖沓剧,直到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才邪邪地一笑,举起拳头晃动一下。

    夜深人静,卧室里,轻柔的灯光下,是剧烈的喘息声,以及两个翻滚的身体,王思宇在和张倩影疯狂的,或许是忍耐得太久,王思宇显得比以往更加的勇猛,如雄狮般发起一波又一波迅猛的攻势,张倩影早已被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修长美好的身躯时而拉长,时而蜷缩成一团,被王思宇粗暴地挤压成各种形状,她撑着小嘴,在哭音中嗲叫着,呻吟着,轻声地啜泣着,而那十根涂着黑色的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王思宇的后背中。

    王思宇将那双纤细修长的**,望着眼前美艳如花的张倩影,拼命地耸动着身体,纵情地侵犯着,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的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快感,在几度杀伐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节奏,终于,在某个战栗的瞬间,两人同时发出令人惊悸的呐喊声,紧接着,在一阵剧烈的痉挛与紧缩中,迎来最猛烈的喷发,在一**浓郁滚烫的浇注下,张倩影紧紧地抱着王思宇的后背,身子如筛子般颤动着……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卷

                            第一章

    张倩影在一周后就离开了玉州,去远在春江市的父母家过年,年后直接返回京城,这让王思宇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性福生活也在张倩影离开那天结束了,接连几天都显得很是颓废,耷拉着脑袋愁眉不展,就跟丢了魂一般,打不起半点精神来,好在手头的工作都已经忙完,他现在的日子也清闲起来,每天都有时间坐在办公室里看些伟人传记,打算把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过来。(-)

    读了这些书果然很有效果,王思宇自觉受益良多,他也决心仿效伟人,早立大志,王思宇握着签字笔奋笔疾书,在一张纸上写下三条宏愿:一、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二,当上最大的官。三、玩尽天下漂亮女人。把这三条写完后,王思宇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沉思良久,终于找到症结所在,做人还是不能太虚伪,于是他赶忙把这三条的顺序从后向前重新调整了一次,这下念头通达了,身心也就舒泰起来。

    周六那天,是刘天成那家伙大喜的日子,宴席摆在宏成大酒店,一共摆了七十多桌,王思宇为他张罗了二十辆高档轿车,为刘天成赚足了面子,事实上,自从刘天成当上派出所的副所长后,娜娜的娘家人就对他刮目相看,尤其是娜娜的父母,再见了刘天成,更是一口一个好女婿,再没有冲他翻过白眼,在酒桌上,新郎新娘单独敬了王思宇两杯,刘天成还给王思宇来了个熊抱,在他耳边轻声道:“王兄,回头可得好好感谢你,明天咱们单独再来一顿。”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后背,笑呵呵地道:“好好度你的蜜月吧,咱们兄弟来日方长,不急。”

    刘天成还想和王思宇多说几句,不想几步外的饭桌上已经喧闹起来,那边是娜娜单位的同事,隐湖集团财务处的几个小丫头已经开始煽风点火,张罗着让二人喝交杯酒,再当场接吻,娜娜见状,只好冲王思宇做出抱歉的一笑,拉着刘天成走过去,刘天成迈出两步后,仍转头冲王思宇举着杯子喊道:“喝好了啊!”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再次坐回座位后,却不再喝酒,只是简单吃了些饭菜,便匆匆离去,他先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两箱果汁饮料,便从道边拦了一辆捷达车,打车来到廖景卿家楼下,下车后,恰巧见廖景卿正领着瑶瑶在小区内玩耍,瑶瑶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服,下身是铅灰色的裤子,正骑着一辆儿童自行车在场地中转来转去,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廖景卿静静地站在一棵悬着蓝色风铃的槐树下,那张白皙娇嫩、吹弹可破的俏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她此刻正蹙着眉头若有所思,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大伤脑筋,她那纤长细腻的手指在不经意地撩拨着那串风铃,荡起一阵清脆的响声。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白色风衣,没有系扣,很自然地露出里面的白毛衣来,似乎是没有扎束胸的原因,丰挺饱满的双峰遮掩不住,竟将这雪白的毛衣撑起一道曼妙的弧度,曲线柔和圆润,下身穿着一条修长的低腰七分裤,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览无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充盈着不落窠臼的古典美。

    王思宇只向前走了几步,便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生怕惊动了她,怔怔地望着树下这道靓丽的风景,一时间心旌涤荡,难以自持。

    小孩眼尖,瑶瑶一看到王思宇,便丢下儿童自行车,飞奔着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就不肯撒手,拿小脸顶在王思宇的腰胯上,嘻嘻地笑个不停,王思宇笑呵呵地把两箱饮料放在地上,蹲下身子,抱起瑶瑶,在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上一口,接着把她高高举起,在空中轻轻地抛了几下,瑶瑶倒也不害怕,只是扬着小手咯咯地笑个不停。

    自从张倩影离开后,王思宇就再也没有这样开心过,瑶瑶确实很会讨人喜欢,让他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意,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在瑶瑶的心目中,也有着极高的地位,虽然他完全是个冒牌舅舅,可时间久了,王思宇便入了戏,把瑶瑶看成了自己的亲外甥女一般,只是对眼前这位明艳绝俗的廖姐姐,他还是别有企图的。

    当然,王思宇也知道,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必须得慢慢来,自己长得和廖长青太过相像,这对于廖景卿来说,绝对是极大的,甚至是无法逾越的心理障碍,必须慢慢图之,假如操之过急,以至于打草惊蛇,那恐怕以后连见上她一面都难了,更别说达成心愿了。

    这神仙般的尤物,是千万不能吓跑的,只要慢慢做工作,时间久了,再找机会表白,即便她不肯同意,也不会断然拒绝,或者是拒绝的态度比较委婉,多半就还有机会,他如今对女人的心理已经有了一番心得,她们对自己并不爱的人,多半还是不会同意的,只是怕伤害到对方,就拒绝得不够坚决,但在男人的坚持下,很容易被钻了空子,事到临头,半推半就之下,也就随了。

    正胡思乱想间,廖景卿已恍然惊觉,抿嘴微笑着走过来,瞥了眼地上的饮料,有些嗔怪地道:“下次可不许再买东西了,玉州的房价这么高,以后买房结婚要花很多钱呢,可不许再大手大脚的。”

    王思宇拿鼻梁拱了拱瑶瑶的小下巴,摇头道:“姐,没事,回头我找个有钱的,让她包养我。”

    廖景卿倒没想到王思宇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也只好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瑶瑶来了疯劲,竟学着大人的口吻捏着王思宇的鼻梁,奶声奶气地道:“妈妈,妈妈,舅舅好没羞啊。”

    廖景卿怕王思宇难堪,赶忙瞪了瑶瑶一眼,轻声呵斥道:“瑶瑶,不许胡说。”

    王思宇却摇头道:“我家瑶瑶说得没错啊,是不是,小乖乖?”

    瑶瑶摇头晃脑地道:“是啊,大乖乖!”

    王思宇与廖景卿同时发出一阵笑声,廖景卿刚才的愁绪一扫而光,笑吟吟地走过来,从王思宇怀中抱过瑶瑶,王思宇重新拎起地上那两箱饮料,跟在她的后面上了楼。

    三人回到屋里,廖景卿换了衣裳,扎起绣花围裙,转身去厨房收拾饭菜,王思宇在客厅陪着瑶瑶写数学作业,瑶瑶的作业很少,只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在王思宇的点拨下完成了,接下来,她手里抱着一个毛毛熊,腻在王思宇的怀里,小声告密道:“舅舅,舅舅,告诉你啊,我要有新爸爸了。”

    王思宇吓了一跳,赶忙抱着瑶瑶,微笑着低声道:“瑶瑶,告诉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

    瑶瑶把小手放在王思宇的耳边,轻声道:“电视台的张阿姨要给妈妈介绍男朋友啦,明天就要见面啦,她们说话小小声的,我都听到了呢。”

    王思宇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脸色立时变得阴沉起来,在王思宇的心目中,早已把廖景卿当成了自己的女人,这时突然莫名其妙地钻出个情敌来,他的心里就有些恼火,仔细想来,确实有几次廖景卿和同事聊得极为开心,当时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王思宇听不到在说些什么,现在看来,想必谈的就是这件事情,王思宇皱着眉头向厨房扫了一眼,见廖景卿正笑吟吟地炒菜,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他忍不住心头泛起一股酸意,轻轻地哼了一声,便低下头来,悄声问道:“瑶瑶,你喜欢新爸爸吗?”

    瑶瑶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般,撅起小嘴巴,表情委屈地道:“不喜欢呢,有了新爸爸,妈妈就不会喜欢我了。”

    王思宇摸了摸嘴巴,思虑半晌,便压低声音道:“那你跟舅舅一起行动,咱们把他们两个拆散了好不好。”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扬着小脑瓜,摊开一双小手,悄声道:“好是好啊,可是,可是舅舅,不会拆的啦……”

    王思宇在她脸上‘吧嗒’地亲了一口,悄声道:“没事,瑶瑶,舅舅可以教你,回头你只要听舅舅的话就成了,舅舅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白吗?”

    瑶瑶用力地点点头,嘟着小嘴俏声道:“知道了,舅舅,你放心,我听你的,你让瑶瑶做什么,瑶瑶就做什么。”

    王思宇伸手捏了一下她俏皮的小鼻梁,继续道:“这件事情是你和舅舅间的小秘密,永远都不能告诉外人,包括妈妈,明白吗?”

    瑶瑶轻轻地‘嗯’了一声,抱着毛毛熊就往外跑,却被王思宇一把拉回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从饮料箱里打开一瓶果汁,递给瑶瑶喝上一口,又喂了她两片薯片,随后笑咪咪地蛊惑道:“瑶瑶,你要是能保守住这个秘密,舅舅以后天天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瑶瑶嘴里嚼着薯片,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含混不清地声音,她怕王思宇不信,忙还伸出一根白生生的小手指,与王思宇拉了勾,大声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

    王思宇这才安下心来,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脑海里一直在闪动着如何居中破坏的念头,不管怎么样,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廖景卿和别人结婚的,绝对不成!

    “除非我死了……”想到恼火处,王思宇手中的杂志扭成一团,丢到一边,咬牙切齿地道:“死了也不成!”

                          第二章

    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王思宇平时最爱吃的糖醋鲤鱼、粉蒸牛肉、五香鸡翅,可他今天却胃口不佳,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扒着饭菜,味蕾如同麻木了一般,根本品不出什么滋味。(-)

    瑶瑶刚才在楼下运动了一番,现在倒是食量大涨,手里拿着鸡翅吃的正欢,不一会的功夫,桌边倒丢了五六块脆骨,廖景卿见她吃得油渍麻花的,不禁微微一笑,从桌边拿起餐巾纸,细心地为她抹去嘴角的油渍。

    王思宇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放下碗筷,皱着眉头接通,听筒里面传来杜峰的声音,自从离开青州后,王思宇倒有很长时间没有和这位周松林的秘书联络了,以前两人的关系还是极好的,但太久没联络,语气中便自然流露出少许的生疏。

    王思宇客气地说了声‘请稍等’,冲对面的廖景卿抬手示意,便拉开椅子站起来,握着手机,快步穿过那道月亮门,走到书房里,随手把书房的门轻轻带上,便倚在门边,悄声地和杜峰交谈起来。

    杜峰在和王思宇开了几句玩笑后,便告知他,周书记明天要来玉州,准备参加为期两天的全省经济会议,会议期间将非常忙碌,再加上计划要拜访几位老领导,估计没有时间和王思宇见面,所以就在明天晚上七点半,约王思宇在银泰大酒店见面叙叙,王思宇赶忙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王思宇忽地在书房的墙面上发现一张画轴,上面画的却是前段时间畅游罗敷山水库时的场景,水面泛舟,舟上有一女童嬉戏,而一婉约女子独立船头,眺望远处的风景,在画面的另一侧,则是两人坐在石上,放竿垂钓,其山也闲,其水也静,画面上满是轻松愉悦的意味。

    王思宇背着双手,静立画前,目光游走在这一卷山水之间,不禁啧啧称赞,而当他在画面左下方发现那‘芜菁夫人’四字印章时,不禁展颜一笑,笑着摇摇头,接着把目光移到书案上,朱红色的书案上,除了放了几本闲书外,还摆着一幅毛笔字,宣纸上的字体隽秀柔美,写的是:“山寒水瘦,不知明月为谁好。”

    王思宇拉开椅子坐下,从笔筒内摸出一管毛笔,蘸了墨汁,将笔尖在砚台上力道均匀地磨触了几下,略一沉思,便在旁边一幅空白的宣纸上写道:“云淡风轻,更有澄江消客愁。”

    写完后颇觉满意,王思宇把毛笔信手插在笔筒里,低头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抬手抹了下前额,酝酿好情绪,便苦着脸站起,转身离开书房,回到餐桌边,这时廖景卿已经为他盛上一碗新米饭,王思宇装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很是夸张地摇摇头,这才端起饭碗,低头吃了起来。

    见王思宇情绪不佳,廖景卿不禁有些担心,蹙着眉头,拿筷子往王思宇的碗里添了些菜,便放下筷子,关切地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王思宇微微点头,把碗筷轻轻地放在桌上,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才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刚才同学打来电话,他姐姐家出事了,那小女孩才十岁啊,她那个继父,哎,不说了,不说了……以前看着挺好个人啊,谁成想,真是禽兽不如……”

    说完这番话,王思宇端起碗来,假意吃饭,眼角的余光瞥向廖景卿,果然见她俏脸上微微动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干这种事情,要恰到好处,说多了反而会引人怀疑,王思宇觉得刚才的话恰到好处,便不再多言,而是专心吃饭,这下胃口就好了许多,夹起一块鱼肉丢在嘴中,味道鲜美之极,他便细细地品尝起来。

    廖景卿略一沉思,便摇头叹息道:“这种事情听说很多的呢,那个孩子真可怜。”

    说罢她便端起碗来,埋头吃饭,王思宇忙用胳膊肘碰了碰瑶瑶,挤咕下眼睛,发出暗号,瑶瑶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翅丢在桌子上,拿手挠着脑袋,抬眼望天,嗯嗯了半天,总算记起王思宇在吃饭前教给她的台词,便磕磕巴巴地道:“妈妈,妈妈……嗯……我才不要新爸爸呢……你要是给我找了新爸爸,我就……我就出家离走……”

    王思宇见她虽然背错了成语,但大概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不禁喜上心头,但他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反而皱着眉头,低声呵斥道:“瑶瑶,不许乱说,妈妈有权选择自己的幸福。”

    由于之前时间仓促,没有经过充分演练,瑶瑶这时就有些发懵,她哪里晓得这是在做戏,只是觉得奇怪,便眨巴着大眼睛‘哎’了一声,扭头冲王思宇诧异道:“舅舅,舅舅,刚才不是你让……”

    王思宇见事情马上就要败露,手疾眼快,抄起一块鸡翅膀就塞到她的小嘴里,拍着瑶瑶的后背道:“瑶瑶啊,舅舅是让你多关心妈妈,但不是这么关心,明白吗,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以后大人的事情少管,嗯,乖,听舅舅的话,不要再乱说话了,一会舅舅给你讲狼外婆的故事。”

    瑶瑶这才点点头,捧着鸡翅吃了起来。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在瑶瑶的前额上抚摸几下,便柔声道:“放心吧,我的傻丫头,妈妈永远都不会给你找新爸爸的。”

    听完这话,瑶瑶露出很开心的样子,王思宇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便专心吃起饭来,趁着廖景卿去厨房添菜的空当,他对瑶瑶伸出拇指晃了晃,随后一大一小,两只手掌轻轻地拍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饭毕,收拾完碗筷,廖景卿便从卧室里拿出几个服装盒来,嘱咐王思宇到瑶瑶的房间里换上,看看是否合身,王思宇进了屋子,将盒子依次打开,见里面分别是黑色的呢子风衣,银灰色的毛衣,以及一条蓝黑色休闲裤,还有一双圆头精致皮鞋,换上衣服后,感觉大小正好合适,王思宇不禁佩服廖景卿的细心,心中满是感动。

    从书房里走出来,廖景卿便拉着王思宇走到镜子前面,王思宇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觉得比以往精神了许多,便微笑着感谢道:“姐,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

    廖景卿笑了笑,摇头道:“应该的,入冬了,外面那么冷,不多添几件衣服哪成。”

    王思宇知道,因为自己没有穿皮衣出门,所以让廖景卿误会自己是手头拮据,才没有添的外套,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手头倒确实一直不宽裕……

    既然廖景卿已经明确表态,王思宇便去了一块心病,心情立时大好起来,他自以为大功告成,便笑着坐到沙发上,给瑶瑶讲了几个小故事,两人正玩得开心时,廖景卿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后,听了一会,便微笑道:“好的,那就明天上午十点钟,海兰路那家上岛咖啡吧,嗯,好的……”

    王思宇登时心里一凉,叹了口气,把正听得津津有味的瑶瑶放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回到家后,王思宇先给贺焰飞打了电话,让他通知邱兆官到海兰路的上岛咖啡,三个人聚聚,贺焰飞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王思宇之所以让贺焰飞带邱兆官来,就是通过几件事情,让王思宇敏锐地发觉到,邱兆官这人背景不简单,在省城似乎很吃得开,如果想要找某人的麻烦,他倒是个上佳人选,至于贺焰飞,倒只能干干跟踪的活。

    第二天上午,不到九点半,王思宇便早早地来到那家上岛咖啡店门口,他的身上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风衣,头上戴着一个礼帽,鼻子上顶着一副墨镜,整个人打扮得如同电影里特务一般,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督查室副主任的做派。

    他一只脚已经快要迈进店门里,却见左前方的路边黑压压地围着一圈人,人群中停着一辆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为数不多的报纸,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自行车前,正在大声吆喝:“看报,看报,今天的头版头条,亚钢老总柳显堂跳楼自杀,留下娇妻美妾独守空房。”

    王思宇被广告词的最后一句打败了,立时转身奔了过去,挤进人堆里,举着胳膊交了五块钱,抢来一份高价的玉都娱乐报,捧着报纸进了咖啡店,这时咖啡店的一楼已经坐了不少人,倒有大半的桌子上都放着报纸,连门口的垃圾箱里都塞着玉都娱乐报,王思宇不禁叹了口气,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不跌,操地,这五块钱花得冤枉,半斤大蒜没了。

    咖啡厅里,众人神态各异,有差异有惋惜,也有人幸灾乐祸,都在窃窃私语,柳显堂这位玉州名人的非正常死亡,给大家带来了莫大的震动,更带来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思宇走到角落里,挑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先点了咖啡,便坐下来看报纸,不到十分钟的功夫,贺焰飞和邱兆官便开车赶来,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报纸,他们发现王思宇已经提前来了,就都有些难为情,赶忙走过来,贺焰飞一脸歉意地道:“主任,抱歉,路上堵车了。”

    王思宇抬手看看表,他们两人倒提前了十五分钟,是自己来得太早了,怪不得别人,便点头笑了笑,端起茶杯向对面指了指,贺焰飞和邱兆官便微笑着坐下,三人闲聊了几分钟,贺焰飞便走出去,过了一会才满脸失望地道:“今天什么日子,上午包间就满了。”

    王思宇挑了挑眉头,沉声道:“坐这里最好。”

    邱兆官没有说什么,只是摸着咖啡静静地品尝,心无旁骛,似乎并不在意王思宇为什么叫他来。

    贺焰飞却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又瞥了一眼手中的报纸,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微微一笑,轻声道:“主任,叫我们来是谈亚钢的事情吧?”

    王思宇没有抬头,‘哗啦’一下翻动着手中的报纸,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轻声道:“说说看。”

    听着贺焰飞的汇报,王思宇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门边,二十分钟后,廖景卿便带着瑶瑶出现在门口,她的旁边还有一位披着金色波浪长发的女人,那女人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依旧皮肤白皙,风韵犹存,王思宇猜想,此人或许就是瑶瑶提到过的张阿姨吧。

    王思宇见她们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很是亲密,两人牵着瑶瑶的小手,在窗边寻了位置坐下,点了咖啡甜点,边喝边聊,几分钟后,门口又出现一个人影,王思宇只匆匆瞥了他一眼,便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赶忙将帽沿向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心中一片狐疑:“怎么会是他?


                                       第三章

    来的人恰恰是青州市的专职副书记周松林,他梳着整洁光亮的大背头,虽说身材有些稍稍发福,但脊背拔得笔直,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儒雅中透着刚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大领导的派头,那是几十年来在官场中培养出来的,拥有这种气质的人,即便是穿着再普通的衣服,也隐藏不住,而没有的人,即便刻意伪装,也模仿不出。(-)

    王思宇推了推帽沿,拿报纸遮掩住面部,只用眼神跟着周松林移动,见他信步走到廖景卿的对面,廖景卿和她的同事便微笑着站起来,三个人打完招呼,便坐在那里闲聊,两桌的距离有些远,尽管耳朵竖得老高,王思宇只听到廖景卿微笑着说了一句‘您就是周媛的爸爸吧。’

    接下来,就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从这三人的面目表情和动作举止来看,王思宇已经猜出了几分,这分明是个误会,周松林显然是来道歉的,而非是相亲。

    稍加思索,王思宇便确定,这种可能性极大,周松林因为当年打的一个招呼,导致廖长青在毕业分配上受到刁难,被发配到玉源县的煤矿上,死于一场意外的矿难,这件事情不但导致周松林父女反目成仇,也使得廖景卿备受打击,在这件事上,周松林一直耿耿于怀,这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现在他和女儿的关系,因为自己前段时间的穿针引线,居中协调,已经渐渐有和好的迹象,假如能够求得廖景卿的谅解,或许,他的自责和痛苦就会少些。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想必周老爷子这次是专程前来向廖景卿谢罪的,瑶瑶年纪小,极可能听错了电话内容,这才导致虚惊一场,王思宇端着咖啡笑了笑,暗想这便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自己太在意廖景卿了,这才会患得患失,闹出误会来。

    接下来的情景,更加证实了王思宇的猜测,十几分钟后,周松林从桌边站起身来,向廖景卿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廖景卿则微笑着站起身来,和周松林握了握手,轻声交谈了几句,便带着瑶瑶先行离开。

    看着廖景卿袅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王思宇长出了一口气,端着杯子笑了笑,冲着坐在对面,有些茫然的贺焰飞点头道:“好,那就先这样,你和小邱加个班,到亚钢下面的企业去跑跑,结合去年调查的情况,整理出一份详细材料来,周二下午前交给我。”

    贺、邱两人忙站起身来,转身向门外走去,邱兆官走到半路时,忽地瞥见正端着咖啡微笑的周松林,以及坐在他对面笑吟吟的那位中年美妇,他忙抬手遮住侧脸,快步走了出去。

    王思宇望见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端起杯子,品上一口咖啡,笑了笑,便把目光投向周松林那桌,这时却见那中年美妇极为动情地说了几句,周松林似乎也颇有感悟,伸出手来,搭在那妇人白净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两人四目相对,竟好似擦出火花来。

    王思宇低头哑笑了半晌,暗想这回老爷子应该不会再嚷嚷年老寂寞了,只是仍觉得有些好奇,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勾……嗯……相识的呢……

    正看得有滋有味时,却见两人离开桌子,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店,王思宇赶忙拿报纸做掩护,从后面小心地追了出去,站在门口,见周松林和那中年美妇出了门后,就不再说话,并且有意识地保持了几米远距离,似是毫不相识的路人般,分别招手上了出租车,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驶去,

    王思宇将报纸卷成筒,皱着眉头在掌心里拍打几下,便嘿嘿地笑了起来,昨晚接到杜峰的电话时,他就有些纳闷,全省经济会议明明是在永颐山庄度假村召开,周老爷子怎么会约自己在银泰大酒店见面呢,有情况,绝对有情况……王思宇下意识地揉着下颌,眼睛里冒着精光,脑海中也开始浮想联翩起来,看样子,周老爷子这棵老树,极有可能会焕发第二春。

    回到家中不久,王思宇便接到了办公厅副主任,督查室主任梁桂芝的电话,梁桂芝在电话里让他对亚钢的事情重视起来,估计用不了多久,督查室就会再次派人进驻亚钢,王思宇向她打听了一些具体情况,梁桂芝便轻声讲述起来。

    去年四月中旬,因对企业改制重的工作组引发不满,上千名亚钢职工将改制工作领导小组的几名成员围困在办公楼内,不许他们外出,围困时间长达六十八小时,直到国资委和省政府的两名领导亲自到现场做出承诺,改制将无限期暂停,工人们才陆续撤离。

    事后,在省委文书记的指示下,省委督查室派出以肖冠雄副主任为组长的督察组进驻亚钢集团,进行了为期两周的明察暗访,但由于亚钢集团上下抵触情绪强烈,肖冠雄在多次碰壁后,为避免再次激化矛盾,就给梁桂芝打了电话,督查组在没有丝毫收获的情况下,便草草撤离。

    柳显堂自杀前曾任亚钢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曾经是玉州市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他从一个普通的钳工,经过自身的努力,最终当上了亚钢的一把手,而在近十多年来,曾多次当选为省人大代表、省总工会先进工作者、省劳动模范,虽然近几年企业经营状况不佳,但他还是经常受到媒体的追捧,除了一些津津乐道的花边新闻外,前年民间还爆出他拒当副市长的传闻,这更增加了他的传奇色彩。

    通过梁桂芝的透漏,王思宇得知,柳显堂之所以会自杀,极有可能与他在境外赌博的事情有关,公安部一个月前,曾向边境周边七省区公安厅发出通知,令他们展开一次大规模的行动,全力清剿边境一线的赌博犯罪活动。

    这次的专项行动收获颇丰,除了令一些赌场关闭外,也抓获了一批长期越境赌博的赌徒,而根据其中两人的交代,办案人员掌握了柳显堂挪用巨额公款进行赌博的部分证据,正当办案人员打算继续追查时,柳显堂提前得到了风声,在凌晨两点半钟的时候,从亚钢总部大楼的十七楼办公室内,推开窗户跳楼自杀。

    柳显堂的尸体是在凌晨四点多钟被一位早起晨练的工人发现,因此报了案,警方从他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封悔过书,在悔过书里,他承认,自己曾十多次打着出国考察的旗号,在缅甸等地的境外赌场进行豪赌,由于前两次赌博输掉了二百万,他不甘心,便总想着翻本,没想到越赌陷得越深,直到十几天前的最后一次参赌,他共计输掉三千六百万元。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把黑皮本子丢到一旁,又拿起那份报纸,皱着眉头看了起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任他如何努力去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晚上七点半,王思宇如约来到银泰大酒店,敲开了周松林的房门,周松林的精神很好,满面红光,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眉宇间有着难得一见的惬意,他穿着一件深灰色格子睡衣,脸上带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朱红色的沙发椅上看文件,见王思宇进来,便抬头笑了笑,伸手向旁边一指,王思宇便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一袋水果,坐到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五六分钟后,周松林把手中的文件放在茶几上,把老花镜摘下来,丢到文件上,从烟盒里抽出烟来,向王思宇丢过去,两人抽着烟闲聊起来,周松林问起他最近的工作状况,王思宇便大略讲了一遍,在沉吟一会后,他便蜻蜓点水般地把方侯之争的事情也捎带提了一下,但在很多地方都有所保留,没有讲得太细。

    周松林是何等人物,只抬眼望了王思宇一眼,便拿起一管签字笔,轻轻地敲打着茶几,皱着眉头道:“方侯相斗,那是高层间的利益之争,也是两大势力的明争暗斗,如此风云,哪里是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参与的,你啊,就给我躲得远远的,老老实实做事,千万不要犯糊涂。”

    周松林似乎并没有在意王思宇身份的变化,依旧是以长辈的口吻对他进行着教训,而王思宇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这很正常,很多时候,周松林在他面前并不像一位市委副书记,反而像一个很爱唠叨的寻常老人,事实上,王思宇和这位周老爷子似乎都很享受这种感觉。

    当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赞同周松林的观点。

    以方如海对他的恩情,再加上和方晶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王思宇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方家的一份子,有了这种认同感,为了方家,即便是再危险的事情,王思宇也还是会去做的,面对周松林的提醒,王思宇言不由衷地嗯了一声,端起茶水抿上一口,不再说话。

    周松林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呷了一口茶,神色淡然地道:“做官也好,做事也好,都要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大凡能成就一番事业的人,都不会为情所累。”

    王思宇皱皱眉头,轻声反驳道:“薄情寡性之人,想必也成就不了什么事业吧。”

    周松林笑了笑,避而不答,不动声色的瞥了王思宇一眼,丢下手中的签字笔,背着手走到酒店的窗前,拉开窗帘,点着一根烟,轻声道:“给你讲段陈年旧事吧……”

    曾经有位华西省的官员,在当市长的时候,政绩昭著,官声极好,但很多人都清楚,他之所以能走到那么高的位置,除了自己的能力和努力外,仍与一位老领导的提携分不开的,可是后来,当那位老领导和政敌斗得正火热时,恰恰是这位老领导最信任的市长第一个倒戈,从背后捅了他一刀,以致那位老领导阵败下阵来,被迫提前退休,半年后,那位老领导便抑郁而终,市长本来还想去吊唁,可老领导的家人在灵堂外摆上了一幅字,‘与狗不得入内。’当时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令此人在华西省颜面尽失,但他的官声虽丢了,官运却来了,自此平步青云,没出五年,就当上了省委副书记……

    王思宇手里握着棋子,叹了口气,他知道,周松林所说的那位省委副书记,多半就是方家的老爷子,他讲这番话的用意,无非是看出自己有时太重感情的弱点,所以特地来提点自己,不过两人在这个问题上的认识上没法沟通,王思宇是不会被周松林说服的,他低头盯着面前的茶几,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周松林闲聊着。

    茶几上的果盘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叠文件,那叠文件上放着一副老花镜,一个放大镜。

    王思宇百无聊赖间,便伸手摸起放大镜摆弄起来,这时忽地心头一动,猛然想起白天那位中年美妇来,他朝窗前瞥了一眼,见周松林站在窗前一动不动,正背着身子讲个没完,王思宇便悄悄地从沙发上站起,鬼鬼祟祟地溜到大床上,趴在那里,举着手中的放大镜,眯着眼睛四处寻找…

    终于,王思宇在两个枕头的缝隙间,找到一根弯弯曲曲的金色长发,他如获至宝,笑眯眯地捏着这根头发溜下床,重新返回沙发上,捂住嘴巴偷笑了半晌,才把它丢到地上,信手从果盘里摸起一个大红苹果来,耳边听周松林继续道:“仕途艰辛,狠不下心来,是做不成事情的,如果有一天,站在你面前的对手是我,你也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不要感情用事,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官场上走得更远些。”

    说完,他随手弹了弹烟灰,还觉得有些不放心,便继续道:“另外,你还年轻,容易在女人问题上栽跟头,要切记洁身自好,千万要抵制住女人的诱惑,我们党不知有多少优秀的干部……最后都倒在女人的身上,教训惨痛啊……”

    周松林把一根烟抽完,转身微笑着面向王思宇,却见他手里拿着一片寸许长的小刀,在飞快地削着苹果,动作熟练之极,察觉到了周松林的注目,王思宇笑了笑,把削好的苹果随手丢进垃圾桶,手里拎着那条弯弯曲曲的果皮,脸上似笑非笑地道:“老爷子,请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第四章

    周松林见王思宇那副惫懒的神情,便知道他没有听进去,但王思宇的性格他是极为了解的,认准的事情,即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其实这也正是他欣赏王思宇的地方。(-)

    只是,眼见他将被卷入方侯之争中,周松林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毕竟,省城这两大势力的倾轧,势必会掀起一场飓风,以王思宇目前的实力,别说是风暴中心,即便是处在边缘地带,也极可能被撕得粉碎。

    想到这,周松林微微皱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叹息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你这种愣头青。”

    王思宇笑了笑,站起身来,拿着周松林的茶杯,为他沏上新茶,之后慢吞吞地走到窗边,望着玉州城外灯火通明的夜景,轻声道:“没办法,很多事情从开始就注定的了,因为,总有些东西是我们无法割舍的。”

    品着王思宇这句话,周松林微微一愣,默然半晌,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喝上一口,随后闭上眼睛,仰坐在沙发里,脑海里浮现出女儿周媛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两人闲聊了一会,又下了几盘棋,王思宇瞥见周松林的脸上浮起一丝倦意,便丢下棋子,起身告辞,回到家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他到书房里看了一会书,便早早地躺下休息。

    周一上午,华西省经济工作会议隆重召开,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同志均出席了会议,各市市委书记、市长、以及发改委、经信委、财政局主要负责同志、省直各部门主要负责领导、省人大、省政协各工作机构和专门委员会主要负责领导、中央驻华西单位和部分企业主要负责人参加了会议。

    省委文书记在会上发表重要讲话,他辩证地分析了华西省面临的诸多机遇和挑战,深刻阐述了加快经济发展的重要性和紧迫性,明确提出了明年全省经济工作的指导思想、总体要求和重点任务。

    省长李红军在会议上着重提出,华西省经济落后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在于国有经济的比重过高,使得地方经济过于僵化,缺乏活力,要想彻底盘活华西省的地方经济,就必须尽快解决国企改制问题,要在未来的两到三年内,将原有的国有经济成分从?%降到50%以下,而在开局之时,就要选择在亚钢集团这样的大型省管国企上取得突破。

    为期两天的会议为华西省新的一年制定了明确的目标,p增长目标是10%,为实现10%的经济增长目标,必须在其他主要经济指标上与之适应,会议确定的具体指标是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增长25%;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30%;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16%;外贸出口增长18%;实际利用外资增长20%……

    王思宇拿到会议纪要时,已经是周三上午,他仔细地阅读了文件,不禁微微摇头,事实上,他对这种以p为纲的发展模式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因为他总觉得这数字的背后隐藏了太多的问题,王思宇拿着文件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坐回椅子上,把文件轻轻丢在办公桌上,拿笔在“继续加大在基础建设方面的投入。”上画了个波浪号,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标注道:“开膛破肚,修桥铺路。”

    要想拉动p,基础建设自然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但王思宇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急功近利的色彩,特别是在路桥建设方面,几乎成了**的温床,往往形成了该修的路迟迟无法立项,不该修的路修得没完没了,很多的地方好好的公路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更有些地方的公路五年之内修了三次,简直是在糟蹋老百姓的血汗钱。

    在看到文件上对大力发展房地产业方面的论述后,他便信手在白纸上画了个金子塔,金字塔的最底层画了个黑瞎子,写上“政府炒地,短视。”接着在金字塔的第二层画上一头狼,在上面写着“开发商暴利,贪婪。”随后在金子塔的第三层画了一只狐狸,在上面写着“游资炒房,狡猾。”在金子塔的最顶端,王思宇提笔画了个暴汗的小白兔,在旁边打个问号:“买还是不买?”

    其实他也知道,地方政府把房地产业这项民生工程做成暴利行业,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毕竟现在的地方财政大部分都是土地财政,没有高价卖地得来的资金,恐怕很多财政局那边要揭不开锅了,不光华西省是这样,全国基本都是这个情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至少在十年之内,是无法解决的。

    最后,王思宇在招商引资那里,将‘充分发挥华西廉价的劳动力资源’一项打了个大叉叉,在白纸上写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华西的劳动力资源还要廉价到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

    他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压住心头蹿起的火气,王思宇叹了口气,将白纸揉成一团,直接丢到垃圾桶里,坐在椅子上抽了根闷烟,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方式也不见得对头,自己这个副处级干部能看到的,上面自然也能看到,那些省委大佬们都是何等高明的存在,哪里会不如自己个官场新丁,与其空发牢骚,不如脚踏实地,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想到这,他把烟蒂掐灭,丢在烟灰缸里,重新将贺焰飞和邱兆官整理好的卷宗拿过来,仔细地翻阅起来。

    不出众人所料,柳显堂的案子得到了省委领导的高度重视,省委文书记亲自做出三点批示:

    一是立即成立‘维稳工作组’,由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省国资委党委书记侯小强亲自负责,‘维稳工作组’将先行进驻亚钢集团,尽快任命新的董事长,要做通工人的思想政治工作,帮助他们解决遇到的实际困难,在保障亚钢正常生产秩序的同时,确保三千名亚钢工人过个安定祥和的新年。

    二是省纪委、监察厅、国资委成立联合调查组,对柳显堂案进行深入调查,无论牵涉到任何人,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三是由省委办公厅督查室牵头,与省国资委、省发改委、省经委、审计局、劳动局组成调查组,深入企业内部,进行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发现问题,找出彻底解决亚钢问题的办法,务必于两个月内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王思宇燃上一根烟,仔细地翻阅着厚厚的卷宗,过了许久,他才摇头笑了笑,拿着卷宗走出去,敲开了梁桂芝的办公室,两人轻声地讨论起来。

    下班后,王思宇接到何仲良的电话,两人一道吃过饭,在红都娱乐城的包间里聊了很久,晚上回到家,王思宇感觉异常疲倦,便没有洗澡,直接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正在迷迷糊糊间,枕边的手机忽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王思宇伸手摸过手机,见是刘天成那厮打来的,便接通电话,懒洋洋地道:“喂,我说,新郎官,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扰人清梦啊!”

    刘天成讪讪地笑了笑,随即压低声音,轻声道:“王兄,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下,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王思宇揉了揉太阳穴,把身体向床头的方向移了移,缓缓道:“天成,什么事啊,搞得神秘兮兮的,说说看。”

    刘天成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地道:“王兄,结婚那天,辖区里有个开洗浴中心的老板给我包了五千块钱的红包,前两天找到我,说要给我每月开支,一个月两千,我拒绝他的时候,他透露所长和教导员都拿了,我有点动心,娜娜的意思也是不拿白不拿,我想问问你,这钱咱拿不拿。”

    王思宇微微皱了皱眉,扶着手机道:“天成啊,你既然能告诉我,就说明没把我当外人,那我就跟讲实在话,别拿,收了人家的钱,你就得给人家办事,慢慢的,你就会被套进去,再说了,这钱是越收胆子越大,现在是人家送,以后就变成你主动要了,长期以往,早晚有出事的那一天,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干你们这行的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抓人的变成被抓的,依我说,好好过日子要紧,千万别让钱迷了眼睛,娜娜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她懂个什么,听我的,安心干工作,别走歪门邪道。”

    刘天成‘喔’了一声,便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明儿就给他回话……”

    两人正说着呢,王思宇就听电话那边传来娇滴滴地一声老公,接着刘天成便喊了声拜拜,挂断电话,王思宇摸着手机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枕边,随手关掉壁灯,开始静静地想着刚才通话的内容。

    说起来,王思宇和警察这行当倒是有缘分,他的朋友不多,倒有三个是在干这个职业的,老邓加上李飞刀,再加上刚刚通话的刘天成,通过和这三个人接触,让王思宇对警察有了最直接的认识,这绝对是高危职业。

    据说从九三年以来,国内每天都有警察牺牲,而每小时都有警察负伤,他们的对手大都是些手段残忍的亡命之徒,即便邓华安那么好的伸手,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还有三个弹孔,那的确是在刀锋上跳舞的职业。

    但因为警察和社会的阴暗面接触太多了,所以有时难免也会沾染上一些恶习,除了一身匪气外,很多人的心理也容易失衡,极易被犯罪分子拉拢或者收买,再加上个别爆出的案子为整个公安系统抹黑,有时候辛辛苦苦破了一年的大案要案,只因为一两件丑闻爆出来,就会严重损害警队的形象,老百姓也常常不理解,干警察的,也的确不容易。

    他正想得入神,手机忽地又震动起来,王思宇接起手机一看,还是刘天成的号码,他就有些纳闷,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次接通后,他喂喂喊了半天,也没有回音,仔细听去,却不禁吓了一跳,王思宇从床上翻身坐起,摸着手机听了十几分钟,才嘿嘿笑着挂断,啧啧赞叹道:“真没想到,模样一般,声音倒挺勾人的。”

    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就有些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也睡不着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廖景卿那绝美脱俗的面孔来,暗自揣测着,她如果……一定更加好听十倍,这么想来,脑海里就浮现出许多虚无缥缈的景象,身上一阵阵地发热,王思宇感到口干舌燥,索性掀开被子,光着屁股从床上跳下去,到浴室里冲了个凉水澡,擦干之后才走回来,喊了一声廖姐姐我来了,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躺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捣鼓了半天,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五章

    上午十点,省委办公厅督查室的大会议室里,深红的会议桌边坐了十几个人,会议室里不时有人咳嗽一声,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根据省委文书记的指示,由督查室牵头,省国资委、省发改委、省经委、审计局、劳动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正在召开第一次会议。(-)

    因为是在年根底下,参加会议的众人均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的表情也都跟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见不到一丝阳光,早在开会之前,众人便把那个跳楼自杀的柳显堂骂了个狗血喷头,那个挨千刀的家伙好死不死,赶在年前寻死,非但搞得自己家的年没法过,还连累大伙都跟着操心受累,搞不好,几天后的除夕之夜,众人就要在亚钢集团过了。

    王思宇坐在梁桂芝的身边,目光不时地扫向与会众人,最后,他把视线落在国资委的副主任熊国章身上,熊国章约莫有四十岁上下,身子不高,一身学者气度,他身上穿着灰色的皮袄,那张圆圆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和善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投射出来,落在桌面的文件上,他此时正用软绵绵的腔调,细声慢语地介绍着亚钢集团的情况。

    亚钢集团成立于1986年,为华西省国资委旗下独资企业,下辖一个年产200万吨的特种钢厂,以及一个年产七十万吨的建筑用材的钢厂,注册资金2亿元,在册职工48?人,其中在岗职工1?人,以前经营状况良好,一直是省内的明星企业,纳税大户。

    但受前年钢铁行业不景气的大气候影响,亚钢集团的经营状况开始迅速恶化,企业在不足半年的时间里便陷入举步维艰的窘迫,生产线曾经一度瘫痪,与省内各大金融机构的贷款意向也被迫中止,后来,依靠刚刚就任的侯小强副省长的大力斡旋,终于从建行成功贷到款项,用于建设高炉喷煤工程、电厂二期工程、450立方米高炉工程等重点项目,确保了亚钢维持生存和发展。

    但去年一季度,受全省高速公路环境综合整治的影响,亚钢被多次停电、停产,最终导致2号高炉被整体拆除,再加上钢铁业遭遇整体困境。大宗原燃料涨价、生铁市场滞销的影响,林钢被迫采取限产措施,企业生产经营损失惨重,前年下半年至今,每月亏损1800万元左右。

    内忧外患之下,省国资委不得不将重组改制提上日程,先后与三家企业进行了联系,最后与香港一家上市公司签订了意向协议,对方也将协议款打到帐上,但没想到的是,在改制进行的过程中,由于民主程序不健全,改制方案没有经过职工代表大会进行充分讨论,在方案中忽视了职工的切身利益,也没有经过社会稳定风险评估,引起职工的质疑和严重不满,这种不满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最终引发了围楼事件,导致改制被迫流产。

    熊国章读完几篇材料后,端起杯子喝上一口,随后转头望去,只有省委办公厅的梁副主任在仔细倾听,而她身边那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也在认真地做着记录,除此之外,桌边众人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抬眼望天。

    他此时也没了继续讲下去的耐心,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抱着膀子道:“接下来的情况大家也都清楚了,柳显堂跳楼自杀,亚钢工人打算闹事,侯省长带着维稳工作组过去视察,承诺过年给他们每人分五百块钱,外加五十斤大米,二十斤猪头,两桶豆油,现在已经把工人的情绪稳定下来了,纪委那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据说昨晚上检察院的人把柳显堂的老婆抓走了。”

    说到这里,他便停顿下来,面带微笑地拿眼睛去找梁桂芝,梁桂芝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镜,拿手轻轻拍了拍桌子,这十几名处级干部便不约而同地挪动了几下身子,将姿势调整好,均把目光投向这位省委办公厅副主任身上,王思宇也停下手中的笔,将黑皮本子合上,盖住了刚刚画好的那只憨态可掬的灰熊猫。

    梁桂芝抬手扶了下眼镜,便笑眯眯地问道:“熊副主任刚才所介绍的内容,大家还有没有什么疑问的地方。”

    众人均摇头,亚钢集团的问题错综复杂,众人早有耳闻,文书记批示要求两个月内找到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在座的众人心里都有些没底,毕竟国企沉疴旧疾,积弱难返,非改制而难以起死回生,但亚钢的改制工作矛盾重重,稍不谨慎,即会引发职工大规模上访,或者更加恶劣的**,要想制定出上下都满意的方案,谈何容易。

    梁桂芝先是点了名,请各部门的领导都讲了几句,见众人都是避重就轻地讲了些冠冕堂皇的套话,便皱皱眉头,把目光转向王思宇,见他微微点头,梁桂芝便微笑着将接下来的工作步骤和各部门职责明确了一下,她讲话思路清晰,声音明快,只几分钟的功夫,就把该交代的都说完,最后,梁桂芝顿了顿,抬高声音道:“为了便于工作的顺利进行,经省委韩副秘书长同意,任命督查室王副主任和国资委的熊副主任为调查组的副组长,具体负责调查工作,现在,就请王副主任讲几句。”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里,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声音不徐不疾地道:“该讲的梁主任都已经讲完了,我只补充几句,那就是时间紧任务重,请各部门的同志回去一定要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我建议,工作组年后就驻厂调查,请熊副主任及时和亚钢集团联络,安排好相应工作。”

    梁桂芝端着茶杯微笑着点点头,会议便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众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大年三十不用在工厂里过了,于是众人在走到王思宇身边后,都极为热情友好地与他握了握手,这才纷纷离开会议室。

    其实,他们不知道,关于彻底解决亚钢集团的问题,王思宇早已和梁桂芝研究好了方案,上次的改制方案之所以没有成功,其根本原因,就是评估机构的人被港方收买,他们将集团资产压得极低,减去职工安置费用外,竟相当于以五千万的价格购买了亚钢集团,这简直和抢夺无异,而省政府那边批准的理由更是离谱,是为了引进战略合作伙伴,消息传出后,亚钢工人群情激奋,这才导致了问题的激化。

    所谓彻底解决亚钢问题,其实就是为它找到一个好婆家,为此,王思宇昨天和梁桂芝研究了一下午,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隐湖集团,其原因很简单,隐湖集团是省内的明星企业,也是实力雄厚的上市公司,王思宇还很清楚地记得,他曾经和刘天成在东湖区国际大酒店吃过白食,那一顿接近两千多元的饭菜,都是娜娜买的单,下到隐湖集团的帐里,也正是那次,让他遇到了唐婉茹,惹来了好多麻烦。

    这次,王思宇还想让隐湖集团买单,再吃他一次白食,并且,由唐婉茹这个总裁助理来游说隐湖集团的老总,想必会有很大的成功机会,梁桂芝本来并没有王思宇这么乐观,但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也动了心思,便给远在美国的唐婉茹去了电话,把她从睡梦中吵醒,梁桂芝将亚钢集团的事情讲了一遍,没想到唐婉茹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并拍了胸脯,保证能将事情办成,并且,具体的方案她会在两个月内搞定,交给梁桂芝。

    只是,唐婉茹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条件,那就是,在她点头同意之前,此事绝不能提前向外界泄露,除了梁桂芝和王思宇两人外,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道,任何人都不可以,在争求了王思宇的意见后,梁桂芝当即答应了下来。

    而事有凑巧的是,昨晚何仲良找到王思宇,让他留意查一个人,那个人竟也和亚钢集团、隐湖集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人名叫兰樱,已经入了法国国籍,她和柳显堂的关系极不寻常,她就是玉都娱乐报上所讲的那位独守空房的美妾,他们二人的风流韵事,在玉州本地被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只是现在的兰樱并不在华西,而身在香港。

    但何仲良所讲的兰樱,和报纸上所写的,就又不一样了,兰樱当初是玉州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也是远近闻名的委办一枝花,后来被当时的市委书记侯小强看中,认了她当干女儿,后来又将她调到亚钢集团担任办公室主任,在亚钢集团干了一年后,便调到隐湖集团,当公司的副总,之后不到半年,她便出国,入了法国国籍,而且在香港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公司,按照何仲良的推测,去年参与亚钢集团改制的那家香港公司的后台老板,极有可能就是兰樱。

    何仲良希望王思宇能够借助这次机会,想办法查一查这个兰樱,但不要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让侯小强有所察觉,掐断这条线索,并且,这个兰樱,对于打击老猴子来说,究竟有多大的价值,还很难说,她既有可能是能勒死老猴子的一根绳索,也有可能,她只是老猴子手里的一个玩物,以她的身份,并没有接触到老猴子的核心机密。

    下午三点多钟,王思宇正坐在电脑边玩斗地主,办公桌上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他干忙伸出左手抓过手机,按了接听键,轻声道:“喂,你好,哪位?”

    手机那边沉默许久,才从听筒里传过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小宇,是我。”

    “哪位?”王思宇皱皱眉头,右手点了下鼠标,丢出去一个炸弹。

    “我姓于。”那人的声音变得低沉伤感起来。“能回家过年吗?”

    王思宇顿时如石雕般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久,才轻嘘了一口气,缓缓道:“对不起,于书记,你打错电话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纷纷扬扬的雪自铅灰色的天空飘下,如柳絮杨花般摇落,在无声无息中,这场雪竟一直从农历腊月二十八下到大年三十,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街道、汽车、马路,都被覆盖上厚厚的积雪,到处都呈现出银装素裹的景象,整个玉州城倒真如白玉雕成的一般。(-)

    接到小瑶瑶打来的电话,王思宇心急火燎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弓着腰扒在床边,伸出右手,费力地将床底的旅行包拉出来,打开锁链,把那本厚厚的《艳史通鉴》塞进去,随后光着屁股跳下床,奔进卫生间,本来廖景卿约他晚上七点钟到家里吃年夜饭,王思宇便懒在床上看闲书,没想到瑶瑶却等不急了,吵着闹着要舅舅带她下楼玩耍。

    在刷过牙后,王思宇低头吐出泛着白沫的洗漱水,将牙刷轻轻丢进玻璃杯中,匆匆洗了把脸,拿毛巾擦干净后,便赤着身子从浴室里跑出来,径直奔到衣柜旁,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抱出一摞衣服来,开始精挑细选起来。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总算收拾利索,走到镜子前,在原地转了一圈,跺了跺脚,颇为得意地伸手打了个响指,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后,腾腾地跑下楼梯。

    他今天打扮得很是帅气,风衣里面是一套笔挺的藏青色西服,白色的衬衫,系着一条暗红色花纹的领带,脚下的皮鞋也打得锃光瓦亮,全身上下干净利落,身上透着一股子清爽劲,举手投足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干练洒脱。

    此时的他若是走在大街上,估计没有人会相信,这家伙实际上邋遢得很,比如说,他刚才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天,却连条能穿的内裤都找不到,当然,王思宇自己倒并不以为意,毕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在他眼里,十个单身男人,怕有七个和自己一个模样。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钟,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天空中总算出了日头,冬日的阳光照射在雪地上,折射出清冷的光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小区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经过,安静得可怕,王思宇独自走在银白色的雪地上,鞋底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将一排笔直的脚印留在身后。

    快到南门的时候,终于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马达声,以及更远处传来稀稀拉拉的鞭炮声,王思宇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走出拐角后,他却猛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退了回来,过了好一会,才又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去,望着那棵挂满琼花的老槐树,以及树下那个冰清玉洁的绝色佳人,竟看得有些痴了。

    廖景卿穿着白色的呢绒大衣,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针织帽,脚上也穿着白色长靴,正闭着眼睛,扬起一张绝美的面孔,张开双臂,如同雕像一般默立在树下,似乎是在深情地拥抱着这冰雪交融的世界,而她身后不远处,穿着红色花袄的瑶瑶,正提着一盏大红灯笼,在雪地里跑来跑去。

    看了半晌,王思宇才轻轻嘘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从远处绕过,生怕惊动了此时的廖景卿,他悄悄捱到瑶瑶身后,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瑶瑶转过身来,一声欢呼,就钻进王思宇的怀抱里,王思宇微笑着抱起她,在空中抛了几下,便抬起下颌,在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磨蹭几下,亲昵一番后,王思宇便把嘴巴凑到她的耳畔,悄声道:“瑶瑶,跟舅舅堆雪人吧。”

    瑶瑶大喜往外,连连点头,王思宇便把她放在地上,两人一起忙碌起来,王思宇找来一块木板,将周围的雪推过来,瑶瑶不顾小脸冻得通红,连蹦带跳,一副欢呼雀跃的样子,几分钟后,便在他身后跑来跑去,大声嚷嚷着:“堆雪人咯,堆雪人咯……”

    过了许久,王思宇才缓缓站起身来,甩了甩冻得麻木发僵的手掌,此时,他的面前已经出现两大一小三个雪人,他又转了一圈,从附近一家没有关门的小区超市里找来煤球和胡萝卜,交到瑶瑶手中,瑶瑶便极认真地把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做出来,还拿着胡萝卜在雪人身上分别写上名字,一个是‘瑶瑶’,一个是‘妈妈’,她不会写舅舅两个字,便偷工减料,写了‘男男’。

    王思宇正对着雪人哑然失笑时,肩头忽地出现一根枯枝,枯枝在雪人上唰唰地划动几下,雪花纷飞间,‘男男’便变成了‘舅舅’,王思宇扭头望去,却见廖景卿已站在身后,她一身白衣胜雪,肌肤如脂似玉,正笑魇如花,盈盈孑立,王思宇心中顿时生出一种错觉,似乎全世界此刻都已消失,眼前只剩下这如烟似梦的窈窕佳人。

    这一刻,他已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甚至,忘记了身处何方……

    正浑浑噩噩间,一个拳头大小的雪团忽地在脸上炸裂,雪花簌簌地落下,王思宇恍然惊觉,转头望去,却见瑶瑶在几米外开心得拍手跳起,欢呼道:“打中咯,打中舅舅咯……”

    王思宇笑了笑,抹去脸上的雪屑,微笑着奔了过去,瑶瑶尖叫一声,转身便逃,没跑几步,竟不小心跌在雪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直到三人开门进屋,坐在沙发上愣了许久,王思宇才缓过神来,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时廖景卿已换了衣服从卧室里走出来,她换了套碎花吊带长裙,滑腻如脂的香肩半裸在外面,她静静地倚在门边,笑吟吟地望着瘪着小嘴的瑶瑶,轻声道:“这回吃到苦头了吧,看你以后还淘气不。”

    瑶瑶哼了一声,抱着毛毛熊把小脸扭到一边,拍着小熊毛茸茸地胸口,悄声道:“小熊,小熊,他们都是坏人……”

    王思宇把右手放在面颊上,挡住半张脸,贼溜溜的目光却从指缝中倾泻出去,恰恰落在那光滑圆润的脚踝上,只是惊鸿一瞥,便迅速滑落下去,盯在那双小巧秀气的足面上,呆呆地望了半晌,最后停留在那几根涂了亮色指甲油的纤纤玉趾上,良久,王思宇才扭过头去,偷偷咽下口水,待到转回面孔时,已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

    廖景卿浑然未觉,低头穿上玫红色的绣花拖鞋,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便绕过门口那只高大的侍女花瓶,如轻烟淡柳般袅娜地飘进厨房,端出果盘来,弯下腰来,轻轻地放在铺着薄纱的茶几上。

    王思宇笑了笑,低下头来,身上从果盘里摘下一粒饱满多汁的葡萄,随手丢到嘴里,望着廖景卿的腰身,笑眯眯地咬了下去。

    廖景卿蹲在地上,陪着瑶瑶聊了一会,小家伙才不再生气,嘻嘻哈哈地和妈妈闹了起来。

    王思宇不经意间,瞥见果盘旁边竟还摆着一包玉溪烟,底下那层玻璃上,还放着打火机和崭新的烟灰缸,王思宇微微一笑,知道这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以前的廖景卿家,可没有这几样东西,看起来,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想到这,王思宇心里一荡,目光就又开始飘忽起来,在那娇美柔弱的纤腰美腿间徘徊不定。

    过了一会,廖景卿走进书房,从里面拿了福字和春联出来,王思宇赶忙走过去,笑着抢过这两样东西,走到屋外,将春联和福字贴在外面的门框上。

    再次进屋时,廖景卿已系了粉红色的涤卡围裙,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王思宇便冲独自玩耍的瑶瑶招了招手,瑶瑶早已消了气,此刻见舅舅招唤,便如小燕子般飞奔过来,王思宇笑着从西裤兜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在瑶瑶面前晃了晃,便塞到她的小手里,瑶瑶好奇地打开红包之后,望见里面厚厚的钞票,水汪汪的大眼睛竟骤然一亮,把白嫩的小手指放在嘴边,奶声奶气地道:“舅舅,舅舅,好多钱呐。”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着将脸侧过去,拿手在上面指了指,瑶瑶会意,踮起脚尖,攀着王思宇的脖子,撅着小嘴凑过来,‘吧嗒’一声香了一口,随后美滋滋地举着大红包冲进厨房,大声嚷嚷道:“妈妈,妈妈,我赚到钱啦!”

    廖景卿见状,赶忙放下手中的菜刀,洗了手,拉着瑶瑶走出来,拿过红包,硬往王思宇的手里塞,两人在茶几边推搡了半天,廖景卿终究是没有王思宇的力气大,只好叹了口气,拿着红包走进卧室,过了好久才走出来,眼睛红红的,默不作声地走进厨房。

    王思宇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依旧沉醉于刚才的推搡里,滑腻柔软的感觉仍在指尖徘徊,他睁开眼睛,飞快地瞟了眼厨房,把手伸到鼻端嗅了嗅,那缕淡淡的幽香便飘进鼻孔里,熏染欲醉。

    瑶瑶下午玩得太疯,就有些倦了,缠着王思宇讲了一会小故事,便抱着毛毛熊躺在王思宇的怀里睡着了,王思宇见她睡得香甜,便极小心地抱着她,一动不动,直到二十几分钟后,才蹑手蹑脚地抱着她走进卧室,把她放到小床上,盖好被子,从瑶瑶的卧室里悄悄地走出来,关上房门,径直到厨房里帮忙,摘菜捣蒜擀饺子皮,在廖景卿的身前身后转来转去,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天黑得很快,刚才还是灰蒙蒙的天空,眨眼间已是万家灯火了,而鞭炮声开始密密麻麻地响起,漆黑的夜空里不时闪过五颜六色的烟花,廖景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见时间已接近八点,便笑吟吟地走进瑶瑶的卧室,把她唤醒,瑶瑶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有些萎靡不振,就又发了一通小姐脾气,在床上赖着,哼哼唧唧的不肯下来。

    这时,王思宇举着烟花走进来,冲着她招招手,瑶瑶立时精神了起来,笑嘻嘻地跳下小床,连鞋子都没有穿,就光着小脚丫,扑到王思宇的大腿上,踮着脚尖去抢烟花,王思宇笑眯眯地蹲下身子,抱着她走到厨房里,打开一扇窗户,将烟花放到瑶瑶的手里,帮她点燃,望着一颗颗彩弹飞射出去,在空中幻化成七彩的图案,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

    廖景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鸳鸯虾、姜葱炒肉蟹、糖醋鲤鱼、蒜茸炒白菜、干烧水晶海参、香芹炒猪腰、沙滩扒牛柳、上汤娃娃菜、清蒸丁桂鱼、带丝全鸭汤、水果拼盘,另外还摆上了一瓶五粮液,两瓶果汁饮料。

    与精美的佳肴相比,王思宇更加赞叹廖景卿的匠心独具,乳白色的餐桌上,铺着真丝面料制成的桌布,桌布上绘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另有翠绿的藤蔓向四周蜿蜒延展,加上一层网状薄纱的点缀,朦胧的气息便在杯盘间展现出来,在这种巧妙的布置下,桌面顿时变得生机盎然,盘中的美味佳肴似乎也变得生动美好起来。

    八点钟时,三人开始坐在桌边吃年夜饭,而电视机的声音放得很大,虽然没有人去看,但那种热闹非凡的氛围还是很需要的,王思宇的情绪极好,在喝了一杯酒后,便端着杯子站起来,向廖景卿敬酒,感谢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他的话是以很委婉地方式表达出来的,以瑶瑶的年龄,自然听不出破绽来,廖景卿笑着端起饮料和王思宇碰了一下,却只浅浅地抿了一小口,王思宇则微笑着一饮而尽,廖景卿笑吟吟地往他的盘子里夹了几样菜。

    这样吃了半个小时,酒足饭饱之际,两人的短信便开始多了起来,王思宇拿着手机躲到书房里,打电话发短信,照实忙碌了一番,最后分别与张倩影和方晶聊了一会,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钟,廖景卿正抱着瑶瑶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歌舞表演,王思宇慢吞吞地走过去,陪着两人看了十几分钟,在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还是极不情愿地起身告辞。

    这时瑶瑶却闹了起来,抱着王思宇的大腿哭哭唧唧的,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一定要舅舅抱着自己睡,廖景卿赶忙温柔地劝道:“瑶瑶,舅舅要是抱着你睡,毛毛熊就会寂寞了,会伤心流泪的。”

    瑶瑶歪着脑袋想了想,便奶声奶气地妥协道:“那我抱着毛毛熊睡,舅舅抱着妈妈睡,那样大家就都不会寂寞了,妈妈也不用再伤心流泪了。”

    廖景卿与王思宇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人同时石化,屋子里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廖景卿羞得满面绯红,低低地啐了一口,拎着瑶瑶的耳朵,悄声道:“瑶瑶,不许胡说。”

    瑶瑶却撅着小嘴分辨道:“我哪有胡说了,妈妈就是伤心流泪了。”

    廖景卿低头劝了半晌,瑶瑶方才气鼓鼓地抱着毛毛熊跳下沙发,走进卧室里,‘咣当’一声关上卧室的房门。

    王思宇若无其事地向廖景卿挥手告别,直到出了房门,走到楼道里,他才转过身子,望着房门上倒贴的‘福’字,叹了口气,轻声道:“瑶瑶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第七章

    王思宇离开后,廖景卿坐回沙发上,孤零零地看了一会电视,隐隐觉得心中有些烦闷,便信手按了遥控器,关上电视,站起身子,走到厨房里泡了杯茶,她端着茶杯穿过那道月亮门,走到一扇被青藤屏风遮挡住的房门前,停下脚步,默默地凝视半晌,便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对面的书房。(-)

    廖景卿的神色有些黯然,她伸手在墙面上摸了摸,‘啪’地一声打开壁灯,把茶杯放到书案上,拉开雕花椅子,缓缓坐下,她先铺开一张生宣纸,再往砚台里注入墨汁,调匀后,便伸手从笔筒中抽出一管狼毫笔,蘸了墨,在砚台上轻轻巧巧地抹了几下,略一思量,便提笔写下一行字:“浣溪石上窥明月。”

    写完后,廖景卿放下手中的毛笔,望着那个‘窥’字,莞尔一笑,笑容淡去时,心中竟生出一丝惆怅,她端着茶杯站起,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却忽地一愣,只见小区的老槐树下,正站着一个人影,仔细看去,那人却是刚刚下楼的王思宇,他此时正扬着头,张开双臂,默立在树下,分明在模仿自己下午摆的姿势。

    廖景卿忍俊不禁,‘扑哧’地笑出声来,她抿嘴收拢双肩,抬手拂了一下鬓角的秀发,又浅浅地品了一口香茶,便拿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抵住柔美的下颌,饶有兴趣地望着树下的王思宇,这样静静地看了十几分钟,却见王思宇身体前倾,用左腿支撑着身体,右腿向后伸出,做了个诡异的造型,可此时脚下一滑,他竟跌倒在雪地上。

    廖景卿的眼里尽是笑意,险些再次笑出声来,她端着茶杯摇摇头,刚想离开,忽地怔住,那笑容便在脸上凝固了,再次回眸望去,却见雪地上的王思宇缓缓地坐起,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将头埋在膝盖上,仿佛雕塑般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

    廖景卿那白皙如玉的右手不禁微微一抖,杯子的茶水竟洒了出来,她愣了一会,赶忙放下茶杯,急匆匆地走到客厅里,披上一件外衣,来不及换长靴,便从鞋架上取下一双水钻细高跟凉拖鞋,穿上后便推开房门,向楼下跑去。

    当她出了楼道,来到老槐树下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廖景卿继续前追去,奔到拐角处,扶着冰冷的墙壁向右前方望去,只见一个萧索的背影在雪地上踽踽独行,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廖景卿的心弦猛地一颤,站在那里一时愣住了。

    良久,感觉鼻子有些酸楚,她抬手在眼角处轻轻抹了一下,摇摇头,便蹙着眉头向回走去,当走到王思宇刚刚抱膝而坐的地方时,她禁不住停下脚步,向晶莹透亮的雪地上望去,却见那里的正前方,竟用脚尖划出一个‘家’字。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爆响声中,廖景卿仰起头来,却见无数璀璨的焰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升上半空,在漆黑的夜空怒放,色彩缤纷的光点如雨点般向四方洒落,在最绚烂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家后,王思宇的情绪依然很是低沉,和衣躺在床上,过了一会,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接通后,听筒那边传来方晶甜甜腻腻的声音,“小宇哥哥,一个人过年,心情不好吧?”

    王思宇皱皱眉,摇头道:“没有啊,我现在的心情很好啊,好的不得了。”

    方晶顿时撅起嘴巴,巴巴地撇了半天,才气哼哼地道:“讨厌死了,小宇哥哥,你坏死了呢,人家怕你孤单,好心好意地陪你聊天,你还不领情,就知道气人家。”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叹了口气,拉过枕头,躺在上面轻声哄道:“领情,绝对领情,我代表全省人民感谢你,方大警官。”

    方晶咬着嘴唇嘻嘻地笑了半晌,才从被窝里翻过身来,摇着两条白生生的小腿腻声道:“真的,假的啊,是不是又在哄我开心啊,小宇哥哥,我跟你说,你这人最没良心了,哼哼……”

    王思宇怕她翻小账,忙不迭地在电话这边点头作揖道:“这次绝对是真的。”

    方晶立时警觉,拉长音道:“那你倒是说说,哪次是假的呢?上次还是上上次?”

    王思宇见她夹杂不清,便开始默不作声,方晶以为他生气了,就不敢再耍小姐脾气,反而小心地哄起王思宇来,王思宇忍住笑意,就是不肯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在方晶的苦苦哀求下,‘嗯’了一声。

    两人躺在被窝里聊了很久,方晶一直在讲述着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里发生的趣事,王思宇则故意和她作对,专挑警察的短处回应,方晶开始还能忍得住,但架不住王思宇故意激她,没过多久,她便被王思宇撩得火起,瘪着小嘴抗议道:“讨厌死了,小宇哥哥,你说的都是个别现象,不要抹黑警察这个神圣而光荣的职业好不好?你坏死了……”

    王思宇嘿嘿坏笑了一会,便道:“小晶,那我给你讲个关于警察的笑话吧,全当是抹黑最后一次。”

    方晶哼了一声,便翻过身子,仰面朝天,咬紧薄唇,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专心地等王思宇讲,王思宇咳嗽了两声,就开始悄声讲了起来,这个笑话是刘天成那厮讲给他听的,刚听到的时候,王思宇险些笑喷。

    笑话讲的是,为了测试美国,香港,中国大陆三地警察的实力,联合国将三只兔子放在三个森林中,看三地警察谁先找出兔子。第一个去是美国警察,他们先花整整半天时间开会制定作战计划,严格分工,然后派特种部队快速进入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开会耽搁了时间,兔子跑了,任务失败。

    然后轮到香港警察,他们派了一百多号人和几十辆警车在森林外一字排开,由带头人用喇叭喊话:“兔子,兔子,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半天过去了,没动静,飞虎队进入森林搜索一遍没结果任务失败。

    最后是中国警察,只有四个,先打了一天麻将,黄昏时一人拿一警棍进入森林,没五分钟,听到森林里传来一阵动物的惨叫,中国警察一人抽着一根烟,有说有笑的出来,后面拖着一只鼻青脸肿的熊,熊奄奄一息的说到:“不要再打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兔子……”

    方晶听了笑话,先是抿着嘴笑到岔气,最后才气哼哼地道:“小宇哥哥,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无聊到极点,太能编排人了。”

    王思宇笑了笑,又讲了几个段子,那边却已悄然无息,想必方晶已经睡熟了,王思宇叹了口气,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枕边,拉上被子,将双臂枕在脑后,静静地望着窗外,久久无法入睡。

    接下来两天,王思宇便呆在家里上网,方晶这小丫头,现在迷上了一款新开发的网络游戏,非缠着王思宇跟她一起玩,王思宇被她吵得不胜其烦,没有办法,只好登陆了她为自己注册好的账号。

    进了服务器才发现,他的名字叫魔帝小宇,是个兽人号,虽然身材高大威猛,那模样却实在是惨不忍睹,比游戏里的怪物还要丑上几分,王思宇便有些郁闷,打算换个长相正常点的职业,但被方晶断然拒绝了,她的理由很简单:“形象越差越好,本大小姐有安全感!”

    在听着方晶在视频里一通解释后,王思宇便点点头,开始操控游戏,兽人手里举着一柄垃圾剑,跟着一身精品装备的魔女小晶身后,冲进一堆怪物中间,砍杀起来。

    网络游戏这种东西,玩起来还是很容易上瘾的,最开始一个钟头,穿着西装革履的王思宇总是抱怨个不停,大声嚷嚷着要歇会,或是去玩斗地主,这玩意太闹人。

    可三个小时后,方晶已经下线睡觉了,他还在乐颠颠地在游戏地图里跑来跑去。

    到了晚上,王思宇仍然舍不得下线,他光着膀子蹲在椅子上,嘴里叼着半截烟头,眼珠子瞪得溜圆,恶狠狠地盯着在面前上蹿下跳的五级战士,咬牙切齿地挥动着十根手指,键盘被他敲得噼里啪啦直响,游戏菜单在屏幕右下角飞速地切换着,兽人手中的长剑如雨点般向对方砍去。

    在一翻对砍下,的粉红色光圈飞快地从两个人的头上冒出,两分钟后,站在对面那个五级战士终于坚持不住,在一声哀嚎中,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王思宇仍不解气,飞快地在对话框飞快地里打出一行字:“菜鸟,起来,来,接着干!”

    看着地上的尸体渐渐虚化,王思宇这才吐出嘴里的烟头,喝了一口饮料,很嚣张地伸出中指,低声骂道:“马勒戈壁的,敢抢老子的怪,操,干死你!”

    这一玩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王思宇竟没白没黑地在电脑前度过了两天两夜,他这时已经摸到了在游戏里赚钱的门路,就更玩得上瘾起来,到了初三的凌晨两点多,他那旺盛的精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眼皮重若千钧,又坚持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坚持不住,坐在椅子上打起瞌睡来。

    睡得正香时,忽地从噩梦中惊醒,抬眼瞧去,见人物还站在游戏的集市里,并没有被怪物追杀,他这才放了心,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抬手在键盘有气无力地敲出一行字:“给点金币呗。”

    这时旁边经过的一个穿着白袍的女法师丢给他一枚金币,随着叮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兽人魔帝小宇虎躯一震,咧着大嘴吼道:“谢谢。”


                                          第八章

    大年初三的下午四点钟,在游戏地图里的一块绿草如茵的空地上,一个高大兽人和纤美的精灵并肩而坐,王思宇一直在劝方晶,让她赶紧去练级,方晶便说什么都不肯再玩下去了,一个劲地嚷嚷:“讨厌死了,这垃圾游戏,小宇哥哥,我们还是删号吧,玩别的去。(-)”

    王思宇睁着带着血丝的双眼,赶忙摇头,他操纵着键盘,高大的兽人托起美丽精灵的下巴,深情地吻了下去,半晌,又转到精灵的后面,抬手将她推倒,捧起她的翘臀,用力向前耸动几下,精灵的身体跪在草地上,随之前后摆动,竟如真人般生动,王思宇不禁低声慨叹道:“挺人性化的游戏啊,哪里垃圾了。”

    方晶气鼓鼓地喊道:“升级太慢,讨厌死了。”

    王思宇‘噢’了一声,继续兴致勃勃地敲打着键盘,在兽人剧烈的动作中,画面忽地停滞下来,他立时醒悟过来,暗叫不好,知道是被方晶踢下线了,等他再次输入账号时,已经无法登入了,看样子,方晶是不会容忍他单独玩这款游戏的。

    仅仅三天的时间,王思宇的网游生涯便以悲剧收场,这让他不禁扼腕唏嘘,关上电脑后,就觉得精疲力竭,但刚才的兴奋劲还在,一时还睡不着,他便扑倒在床上,从枕边摸过手机,发现已经关机了,王思宇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块电池,换上后,刚刚打开手机,嘀嘀地短消息提示音便响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就已收到十几条短信。

    他把短消息打开,逐一看去,里面都是提示有未接来电,而电话号码都是廖景卿的手机和家里的座机,王思宇以为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敢怠慢,赶忙把电话拨过去,一分钟后,电话接通,听筒里面传来廖景卿那柔美动人的声音,“喂,你好……”

    王思宇的心头顿时为之一颤,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后,他便微笑着和廖景卿交谈起来,两人聊了几分钟,廖景卿便笑着邀他来家里吃晚饭,王思宇当然不会拒绝,笑眯眯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简单收拾下仪容,便推门而出,腾腾地跑下楼,再次去了廖景卿家。

    敲开了廖景卿家的房门,王思宇极不好意思地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没有开机的原因,廖景卿却不以为意,微笑着为他泡了杯热茶,便系上围裙,回到厨房忙碌,王思宇坐在沙发上,品着香茶,眼神却不时瞟向厨房的方向,有些魂不守舍。

    廖景卿在开门时,望向他眼里的那丝温柔,让王思宇不禁怦然心动,只觉得廖姐姐今天的神态举止与往常大不相同,虽然说不太清楚,但王思宇完全可以感受得到,那种脉脉的温情。

    喝完一杯茶后,王思宇先是轻轻推开瑶瑶的房间,探头望去,见小家伙抱着毛毛熊睡得正香,王思宇笑了笑,便小心地关上房门,转身离开,穿过月亮门,走进书房里,来看看廖景卿是否写了新字,他现在很喜欢以这种方式和廖景卿交流。

    拉开雕花的椅子坐下,望着书案上那幅字,“浣溪石上窥明月。”王思宇不禁有些狐疑,倒不为别的,只是那个‘窥’字明显比其他的字要大上许多,显得异常突兀,盯着那个窥字,王思宇心中悚然一惊,莫非是自己偷偷窥视这位仙子般的廖姐姐,大流口水,令她有所察觉,所以故意用这幅字来提醒自己……

    仔细想想,极有可能,毕竟女人的直觉一般都是极准的,她们在某些方面的第六感远超男人,像廖景卿这样的女子,哪里会看不出自己对她的好感,只是她这么写,又是什么用意呢?是喜欢还是反感呢?或者她是在借这幅字来问自己,是不是在暗自窥视她?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念一想,这也可能是偶然的巧合,并不是廖景卿刻意为之,自己有可能想多了,但想起刚才廖景卿眼中的温柔,王思宇的心就开始躁动起来,一时兴起,便想借机测试一下廖景卿的底线,反正话不挑明,自己也假装糊涂,应该没什么风险。

    想到这,他便从笔筒中抽出一管粗壮些的毛笔,蘸了浓墨,写下“向日楼中吹落梅。”

    王思宇故意将那个‘日’字写得比其他几个字略小些,而且字体扁平化,看着不像‘日’字,倒像个‘曰’字,写完后,王思宇意犹未尽,握着毛笔想了想,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伸手取来廖景卿那幅字,盯着上面那个‘窥’字,提笔蘸了墨汁,将‘窥’字的‘穴’字头轻轻点上一大滴墨。

    盯着这两幅字嘿嘿地坏笑了半晌,王思宇才轻轻叹了口气,把毛笔轻轻插进笔筒里,转身走了出去。

    吃晚饭的时候,王思宇开始觉得一阵阵地犯困,但他强打精神坚持下来,等到晚饭完毕,廖景卿开始收拾桌子,而瑶瑶则牵着王思宇的衣角,非要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王思宇被小家伙缠得没办法,只好按她的要求,把脸贴在墙面上,双手抱着头,闭上眼睛等待,过了一会,瑶瑶便喊了声,“开始。”

    王思宇笑了笑,直接走进月亮门,从书房的门后把小家伙揪出来,这时就觉得有些坚持不住,打了个哈欠道:“小乖乖,舅舅找到你啦,咱们不玩这个游戏了,去看电视吧。”

    瑶瑶却把头摇成波浪鼓,极不满意地撅着嘴巴,奶声奶气地哀求道:“再来一次嘛,舅舅,舅舅,你可不可以晚点找到我嘛。”

    王思宇见她撒娇的样子,极讨人喜欢,心下顿时一软,便微笑着点点头,打着哈欠坐回沙发,过了一会,瑶瑶便又喊了开始,这次找起来倒颇为费劲,除了廖景卿的房间他不便进入外,其他几个能藏人的地方,王思宇几乎找遍了,却都没有发现这小家伙的身影。

    他正站在月亮门边挠头时,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轻笑,王思宇忙转过身来,却见身前的青藤屏风有些歪斜,似乎被挪了位置,离墙面远了几分,以瑶瑶的身材,恰巧可以蹲着从底下钻过去。

    王思宇笑了笑,便把屏风移开,信手推开屏风后面那扇房门,果然,瑶瑶在门后发出‘啊’的一声尖叫,便飞快地跑到屋子里的一张单人床上,王思宇从后面追了过去,一把抱住她,拿手在她腋下咯吱起来,瑶瑶则一边躲闪,一边用手捏住王思宇的鼻子,扭来扭去。

    两人在床上戏耍了一会,瑶瑶被他咯吱得小脸涨红,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便飞快地跳到地上,冲着王思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古灵精怪的鬼脸,便转身逃了出去。

    王思宇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扭头向四周望去,只见这间屋子不大,是个小插间,从格局上看,其实是一间大房间在中间打了隔断,里面那间是瑶瑶的卧室,外边这间应该是廖长青以前的卧室,因为墙上挂满了他的照片,有单人照,还有和廖景卿一家人的合影,当然,也有和周媛的合影。

    后壁的正中央还挂着一幅用红布罩住的大相框,想来是廖长青的遗像,王思宇倒没有感到犯忌讳,毕竟他们两人长得太相似了,以至于他都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再胆小的人,也不会怕自己。

    他伸手在墙上摘下一幅白色相框,相框里装着一张廖长青和周媛、廖景卿的合影,三人都赤着脚站在雾隐湖边的沙滩上,笑得极为开心,尤其是周媛,挽着廖长青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站在另一侧的廖景卿,则显得恬静而优雅。

    王思宇的目光从两位美女的身上移开,最后望着站在两人中间的廖长青身上,如同看着另外一个自己,盯着那充满笑意的眼睛,如同被催眠了一般,不知不觉中,无边的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王思宇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廖景卿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见王思宇睡得正香,不想惊动他,便关门走了出去,见瑶瑶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廖景卿便转身进了书房,打开壁灯,拉开雕花椅子坐下,看着书案上的那两幅字,蹙起眉头,脸上悄悄浮起一抹红晕,微微带出些许羞赧、恼怒的神情。

    她早已发现王思宇在暗中观察自己的,那种灼热的目光,想不察觉都难,但廖景卿并不以为意,毕竟在她看来,绝大多数男人在注视自己的时候,都是那种目光,但她不希望王思宇有进一步的举动,所以才借这个‘窥’字来敲打王思宇,提醒他,自己已经有所察觉,一定要注意把握尺度,假如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反而不美。

    但王思宇的回答实在是让她看不太懂,如果那是个日字,就是王思宇在表明,他对自己的确有非分之想,而滴在穴字头上的那滴墨,更是直接点明了意图,日字若与穴字关联起来,实在是下流无比,但如果那写的是个‘曰’字,则又是一种解答,那意思是在说,他会‘墨’守陈‘规’,不越雷池半步。

    抬起一根葱郁食指,放在唇边,盯着上面的字冥思半晌,廖景卿还是猜不出答案,王思宇到底是想‘日’还是想‘曰’,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地吐了口气,摇摇头,将书案上的两幅字卷起来,踮起脚尖,将它们放到书架的最上面,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羞惭惭地关灯走了出去。

    回到客厅时,发现瑶瑶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廖景卿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直觉心乱如麻,便关掉电视,再次走到王思宇的房间门口,推开门向里望去,见王思宇睡得很死,她站在门边向屋里张望,迟疑了一会,便悄悄地走过去。

    廖景卿来到床边,从王思宇的手中拿起那幅相框,静静地看了几分钟,那张绝美的俏脸上拂过一丝伤感之意,她轻轻叹了口气,便将相框重新挂在墙上,随后低下头来,凝视着王思宇有些疲惫的脸孔,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目光。

    她帮王思宇脱了鞋子,把王思宇的双腿小心地放到床尾,盖好被子,便静静地蹲在地上,握着王思宇的手,默默地凝视着他那张平静安详的面孔,嘴唇微动,悄声道:“长青,都是我的错,是姐姐对不起你……”

    过了许久,她才抬手抹了抹眼角泛起泪花,站起身子,走到墙边,轻轻关上壁灯,缓缓地退了出去,随手把房门带上。

    洗过澡后,吹干湿漉漉的秀发,廖景卿便穿着粉红色的睡衣,抱起躺在沙发上熟睡的瑶瑶,返回自己的卧室,将瑶瑶放在床上,再次走到门边,迟疑了下,还是伸手将卧室的房门反锁上,转身上了床,拉上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便侧过身子,在黑暗中,望着瑶瑶那张恬静的睡脸,手指在床单上轻轻划动,脸上露出一丝烦恼之色,不知过了多久,才颤动着睫毛,进入梦乡。

                                          第九章

    王思宇是在凌晨两点多钟醒来的,他觉得头疼欲裂,喉咙里也胀痛难忍,竟似卡到了鱼刺一般难受,咽口唾沫都觉得异常吃力,而身体更是虚弱到了极点,四肢软绵绵的,竟使不出半点的力气来,动作稍稍大了点,就一个劲地冒虚汗。(-)

    王思宇知道身体出状况了,估计是过年这些天心火太旺,再加上没白没黑地玩了三天两夜的游戏,熬得太厉害,身体的抵抗力降到了极点,居然得了重感冒了,但他倒没太当回事,王思宇的体制其实还是很强的,从小到大都没得过几场病,有个小疼小热的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裹着棉被坐在床头,呆了五六分钟的功夫,王思宇只觉得口干舌燥,就慢吞吞地挪到床边,轻飘飘地下了地,站稳后,只觉得头重脚轻,脑袋里昏昏沉沉的,那感觉倒有几分像喝醉了酒一般。

    王思宇缓缓地走到墙壁,双手在墙上乱摸了半天,才打开壁灯,扶着墙壁推门走了出去,费了半天的劲,走算走到客厅里,伸手打开灯,走到茶几边上,拿杯子接了水,喝完之后,感觉心里稍微好受些,只是额头上还烧得厉害。

    怕吵醒廖景卿母女,王思宇小心翼翼地翻了两个抽屉,没有找到感冒药,叹了口气,便转身往回走,只走了三五步,忽地想起什么,便停下脚来,心里怦怦地乱跳起来,呼吸也有些紊乱,身上的虚汗呼呼地往外冒,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但他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廖景卿卧室的房门,皱了一会眉头,便悄悄转过身子,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无声无息地挪到门边,王思宇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息却开始变得粗重起来,手里摸着门把手,他的心里既兴奋又忐忑不安,还带着些许的内疚与自责,纠结了半晌,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星子,他便缓缓转动门把手,轻轻向里一推,然而,房门没开。

    他仍不甘心,便用肩膀靠在门上,用力向里推了推,实木门却依然纹丝不动,王思宇转身靠在门上,喘息了半晌,不禁哑然失笑,以自己现在这种虚弱状态,即便成功闯进廖姐姐的闺房,恐怕也干不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再次回到床上,王思宇便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仿佛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的一般,他索性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叠好后放在床尾,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拉着被角,将身子蜷成一团,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时间,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脸上也涨得通红。

    这样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晌,王思宇便只在脑子里去想廖景卿,那一颦一笑,皆在眼前浮荡,这法子果然有效,没过多久,他终于合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足够漫长,中间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最清晰的一个,就是王思宇和廖景卿在吃饭,王思宇心怀鬼胎,在饭桌上一个劲地向廖景卿敬酒,打算把她灌多了,趁机干点禽兽不如的事情,可廖景卿却只是窃窃地笑,举着杯子非但不喝,反而笑吟吟地来敬他。

    王思宇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成,把自己灌多了,也能装醉把她了,于是他就开始喝,左一碗右一碗的,不知喝了有多少,但就是没有醉意,急得他出了一身大汗,最后实在没法,他索性把碗一丢,就去抱廖景卿,打算挑明了硬推,可他刚站起身子后,就觉得全身发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过了许久,王思宇慢悠悠地醒来,只觉得身上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此时耳边传来廖景卿低低的声音,“胡大夫,真是太麻烦你了,大过年的,还累你跑来一趟。”

    这时一个青年女人咳嗽两声道:“没什么的,廖小姐不用客气,他现在已经开始退烧了,回头再打几针就好,只是我这几天要出门,来不了,你就按我教你的手法,把这几瓶点滴挂完,他肯定能好。”

    廖景卿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真是没想到,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呢,一下子就病得这么严重,真是病来如山倒,怪吓人的。”

    那女大夫笑了笑,解释道:“其实一到节假日,最容易得病的,因为平时精神绷得太紧,冷不防松弛下来,身体机能都会紊乱的,你不要太担心,只要按时吃药打针,我估计他最迟后天就能好利索,不会耽误上班。”

    两人聊了一会,廖景卿便送那大夫出门,王思宇听到脚步声远去,便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床上,头顶挂着吊瓶,而塑料管子的这一端,正缠在自己的手腕上,这让他不禁大感意外,没想到居然会病成这样,居然要输液,自己的身子骨以前也没这么矫情啊,他转过头来,恰巧瞥到那张挂着红布的相框,心里陡然一惊,不禁暗自敲鼓道“不会是中邪了吧,那厮见自己对姐姐有不轨之心,特意来整治自己。”

    这么一想,王思宇就有些毛骨悚然,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脊背上冒凉风,他轻轻移动下身子,转过头来,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王思宇知道,这是廖景卿回来了,他赶忙把眼睛闭上,再次装睡。

    不大一会,廖景卿便来到床前,坐在王思宇的身边,拿着热腾腾的毛巾在王思宇的脸上擦了几下,她的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将王思宇弄醒,过了一会,廖景卿便把毛巾放在旁边,抬起王思宇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拿手指在王思宇的额头轻轻地按了起来,从脑门一直按到头顶,动作轻柔舒缓,极有韵律感。

    王思宇也不敢一动不敢动,只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那张绝美的面容,以及那峰峦叠嶂的胸部,一时间如坠梦中,舒服到了极点,感受着枕在头下那只柔软的**,鼻端嗅着那缕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知不觉中,眼皮沉沉的,他便再次忽忽悠悠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王思宇仔细听了听,又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四下里打量一番,确认屋子里没有人后,这才睁开眼睛,见头顶的吊瓶已经取下了,但他依旧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人发觉他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坏了好事。

    说实话,王思宇以前是不知道生病会有这许多好处,不然他早就病入膏肓了,这次既然来了机会,王思宇是不打算错过的,起码要让廖景卿多服侍自己几天,这种飞来艳福,那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得到的。

    只是躺在床上太过无聊,床单上又湿漉漉的,难受得要命,他赶忙翻身坐起,四下里去找自己的衣物,但他在床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衣服,倒从床底的硬木板上,找到一本黑皮本子,打开后,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手翻了几页,倒像是廖长青写的日记。

    王思宇一直都对廖长青很好奇,这时恰巧无聊,便躺在被窝里翻看起来,看了约莫十几分钟的功夫,门外传来一阵腾腾的跑步声,听声音应该是瑶瑶,王思宇赶忙把黑皮笔记本藏在被窝里,假装熟睡,不大一会,一只小手就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瑶瑶嘴里嘟囔着:“舅舅,舅舅,快起来陪我玩啊。”

    王思宇没有吭声,任凭小家伙淘气,过了一会,瑶瑶玩得兴起,竟一把掀开被子,随后嘴里发出‘哇’的一声尖叫,转身跑了出去,王思宇赶忙把被子盖好,侧耳倾听,几分钟后,见没人过来,他才又翻了个身,慢慢地看了起来。

    这本日记的前半部分,写得琐碎凌乱,王思宇也就看得有些漫不经心,可到了中间几页时,他忽地愣住了,赶忙翻过身来,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仔细读去,直到两个小时后,他才叹了口气,把日记重新放回原位,闭着眼睛回味着那些令自己镇静的内容。

    原来廖家姐弟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们只是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两人关系极好,就如同姐弟一般,后来,在廖长青八岁那年,一位姓廖的单身老太收养了他,但他舍不得姐姐,便哭着闹着不吃饭,那老人被他吵得没办法,便在几周之后,将廖景卿也接了过来,自此之后,姐弟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老人去世后,她们更是相依为命,彼此扶持,比寻常的亲生姐弟,还要亲上几分。

    但廖景卿没有想到的是,在成年之后,廖长青竟然暗恋上了这位姐姐,总是拿别的女孩子和她比较,越是比较,就越觉得,只有姐姐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自此之后,他便陷入无边的苦恼之中。

    但廖景卿在大学毕业后,便谈了男朋友,这让廖长青十分难过,一直把感情深埋在心底,从此,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就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很少与人交往,总是把自己关在封闭的世界里,只有在和廖景卿在一起时,他才能发出会心的微笑。

    廖景卿结婚的那天,廖长青的心情糟糕之极,他借故没有参加婚礼,而是在外面喝了些酒,而当天晚上,他在华大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救了被流氓调戏的周媛,自此之后,心存感激的周媛也开始对这位沉默寡言的校友关注起来,而当时身处痛苦之中的廖长青,也很快地和周媛熟络起来,两人开始交往,并且确立了恋爱关系。

    当然,廖长青最喜欢的人,其实还是自己这位姐姐,廖景卿的地位,在他心目中,其实是无可替代的,只是,他希望姐姐能一直幸福下去,而把自己的情感压抑在心底,他打算永远地保守住这个秘密。

    但是,在廖景卿怀孕时,情况开始改变了,她的丈夫事业渐渐有了声色,便开始花心起来,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极少回家,这让廖长青极为不满,因此找到那人,打了他一顿,没想到事情越搞越糟,两人发生过几次大的冲突,自此后,那人便更加变本加厉,直接在外面买了房子,竟搬出去住了。

    廖长青此后也陷入两难之中,一方面,他最喜欢的是姐姐,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伤害单纯美丽的周媛,所以心里很是痛苦,无处倾诉,便把这种感受写在日记里。

    而到瑶瑶出生后,一天廖长青喝醉了酒,借着酒醉,冲进浴室,抱着正在洗澡的廖景卿表白,廖景卿全无心理准备,在惊慌失措之下,便打了弟弟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将廖长青打醒,他便跑出了廖家,直到毕业后,才回来住过几次,但姐弟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廖景卿开始对他提防起来,这让廖长青很是伤心,但却无可奈何。

    王思宇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苦笑着摇摇头,到现在,他才明白,廖长青为何会选择服从校方的分配,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更加清楚,为什么他总是嫌周媛很吵,原来,他只是把周媛作为廖景卿的替代品。

    转过身子,盯着墙上廖长青与周媛的一张合影,望着周媛那如花笑脸,王思宇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旁边一脸严肃的廖长青,轻声道:“石头啊石头,你知不知道,你虽然离开了,却制造了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

                                       第十章

   
    廖长青日记的内容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但王思宇却不以为意,毕竟这世上,许多人的人生经历都可以写成一部跌宕起伏的小说,其中不乏匪夷所思之处,更何况假如王思宇本人不出去说,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来历?即便最亲近的人也不会料到,自己其实是打入劳动人民内部的太子党吧。(-)

    胡思乱想了许久,王思宇的烟瘾竟犯了,心里有些慌慌的,嘴巴里更是能淡出个鸟来,他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地,打算去拿烟,可没想到脚下虚浮,竟站在床边晃了晃,险些跌倒,王思宇这才知道,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这种虚弱状态,恐怕还得持续几天,不过好在有千娇百媚的廖姐姐在身边相伴,这场感冒还是很值得感谢的。

    王思宇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缓缓走到几步外的书桌旁,从上面的烟盒里抽出几根烟来,拿着打火机返回床边,重新钻进被窝里,夹上一根烟,点着后慢悠悠地吸了起来,一根烟吸完,就觉得头晕晕的,很快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迷迷糊糊中,王思宇正拎着被角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时,忽地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赶忙翻了个身,将头向后移了移,把沉沉眼皮撑开一条缝隙,这时就见廖景卿迈着轻盈的脚步,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面碗。

    廖景卿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如瓷器般白皙光洁的玉臂,倒有大半露在外面,而那对丰盈饱满的**,也在胸前隆起一道诱人地优美弧度,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荡起一圈圈水波样的纹理,而那烟霞笼罩的绝美容颜下,更多出一份神秘,悠远,近乎高不可攀的飘渺迷离。

    她的下身穿着黑色的长筒裙,裙摆的下沿恰巧遮挡住圆润的双膝,她打扮得虽然端庄得体,但那段曼妙的风流体态却无法掩饰,除了知性女人所独有的魅力之外,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更让人望而心动。

    望着那张光艳逼人的如花俏脸,王思宇艰难地笑了笑,撑着身子坐起,这倒不是他在做作,而是现在的情况的确很糟,已不需要伪装。

    廖景卿赶忙示意他别动,接下来,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手擀面走过来,蹲在床边,拿筷子小心地将面条送入王思宇的嘴里,面条筋道,汤汁浓郁,香气扑鼻,只吃了几口,王思宇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胃口大开,在廖景卿的细心伺候下,他狼吞虎咽一般,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身上又冒出许多热汗。

    吃过饭后,廖景卿把碗筷收拾下去,再次返回时,便拿着温度计,夹在王思宇的腋下,随后拿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见烧得比上午更加厉害了,她不禁有些吃惊,忙取了药液,挂在床边的衣架上,再次为王思宇挂上吊瓶,并从桌上取了感冒胶囊,捧起王思宇的头,扶着他把药吃下,又喂他喝了口水。

    王思宇笑了笑,叹息道:“姐,给你添麻烦了。”

    廖景卿微微一笑,摇头道:“不要客气呢,说起来,你是瑶瑶的舅舅,咱们算是一家人,理应互相帮助,亲情最重要,你说呢?”

    听到她把‘亲情’两个字咬得极重,王思宇微微皱眉,知道这是廖景卿在要他的态度,毕竟上次的字联上,自己打了哑谜,但这个态度怎么好给呢?说真话自然不成,搞不好她会当场翻脸,虽说不见得拿面碗扣在自己的脸上,但逐出家门那是免不了的。

    说假话王思宇还觉得过意不去,见廖景卿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知道避无可避,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啊,亲情最重要,以后我会把瑶瑶当成自己的亲骨肉看待。”

    廖景卿皱了下眉头,想了想,便似笑非笑地道:“我是把你当亲弟弟看呢,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吧?我们电视台有很多漂亮女孩呢,需不需要我牵线搭桥啊?”

    王思宇歉然一笑,摇头道:“姐,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有女朋友呢,只是她人在外地,以后有机会,我会带她来见你和瑶瑶。”

    廖景卿这才放下心来,微笑着点点头,她见王思宇的一条胳膊露在外面,忙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将胳膊放回被子,但触手处却一片潮湿,她用手捏了捏床单,竟险些能挤出水来,廖景卿赶忙皱着眉头走出去。

    王思宇见她离开,徐徐地张开嘴,吐出两粒感冒胶囊来,放在手里,随手塞到褥子底下,这红袖添饭的神仙日子,他还没过够呢,好那么快干嘛,区区感冒而已,死不了人,拖两天再治最好……

    廖景卿回到自己的卧室,从衣柜里翻出崭新的床单来,走到王思宇门前的时候,忽地记起,他的衣物都已经洗了,现在想必还是赤着身子,这样换床单,恐怕不雅,想到这,她又转身退了回来,进了浴室,抱出一叠干净衣服来,这才又开门走了进来,冲着躺在床上的王思宇轻声道:“能自己换衣服吗?”

    王思宇苦笑着摇头道:“动不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用换了,姐,明天再说吧!”

    “那怎么行呢。”廖景卿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走到客厅里,冲着正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看动画片的瑶瑶道:“瑶瑶,先别看了,去帮舅舅换衣服。”

    瑶瑶把头摇成拨浪鼓,撅着小嘴道:“我才不去呢!”

    廖景卿皱眉道:“你这孩子,真没良心,舅舅白心疼你了。”

    瑶瑶奶声奶气道:“不是那样的,只是……,只是,我不敢呢。”

    廖景卿奇道:“有什么不敢呢?”

    瑶瑶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之色,拿一对白嫩的小手夸张地比划道:“舅舅的被子里养着一条蛇,好大一条呢!我都看到了呢……”

    廖景卿听后,顿时满面绯红,低低地啐了一口,跺了跺脚,嗔怒道:“瑶瑶,不许胡说八道。”

    瑶瑶脸上露出极为委屈的表情,摊开一双小手,瘪着小嘴道:“妈妈,妈妈,是真的呐!”

    廖景卿无奈,只好走到她面前,低声在她耳边道:“瑶瑶,舅舅养蛇是秘密,千万不能让别的小朋友知道,不然舅舅会被坏人抓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你到学校不许乱说,明白吗?”

    瑶瑶很懂事地点点头,悄声道:“知道啦。”

    廖景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子,取了短裤走到床尾,掀开被子,将王思宇的双腿套了进去,缓缓向上拉去,但拉到腰臀处,王思宇似是在配合她,竟然翻了个身,廖景卿登时从床上跳了下来,满面绯红地奔了出去,匆忙间,竟将门边的拖布刮倒,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半晌,王思宇望着门边笑了笑,在心底悄声道:“任你个天仙样的尤物,还不是被咱的英明神武吓到了。”

    瑶瑶正看动画片,见妈妈慌慌张张地从王思宇的房间里跑出来,登时睁大眼睛道:“妈妈,妈妈,我没说错吧,你是不是被蛇咬到了?”

    廖景卿抬手抚了抚左胸,瞪了她一眼,悄声道:“瑶瑶别胡说,哪里有蛇,让人听了笑话。”

    瑶瑶听后‘哼’了一声,抱起毛毛熊就往卧室里走,边走边道:“小熊,小熊,怎么会没有呢,明明看到了嘛……”

    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香茶,廖景卿的气息才逐渐凝定下来,只是仍有些眼热心跳,脸色潮红,眸子里如水雾一般,仿佛能滴出水来,低头凝思半晌,便皱着眉头,便再次走到王思宇的房间门口,弯腰把地上的拖布拾起来,在屋子里拖了一会,经过暗中观察,发现王思宇始终闭着眼睛在床上发抖,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她这才叹了口气,放下心来。

    廖景卿把拖布倚在墙边,再次走过去,费力地扶起他,帮他将衣服穿好,又换了床单,这一番功夫,已经累得香汗淋漓,身上如同湿透了一般,都弄得妥帖后,她将王思宇搭在自己腰间的一只手拿了下去,塞到被子里,抬头看了眼吊瓶中的药液,便转身走了出去。

    在浴室里哗哗地洗过澡,廖景卿便穿上粉红色的睡裙,再次来到王思宇的房间,却见吊瓶中已经空空荡荡的,而地板上却有一汪水痕,看来不知何时,针管被王思宇无意中碰落,她不禁有些焦急,伸手试了试王思宇的额头,却是烫得吓人,而他的嘴唇竟也变得酱紫,身上抖做一团。

    廖景卿忙又换了药水,再次将针头扎入王思宇手腕上的静脉内,拿胶带粘好,这次她不敢离开,便坐在床边等待,过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便去书房取来一本书,坐在王思宇身前,静静地看了起来。

    正看得入神时,一只手忽地从后面攀过来,揽住她的腰间,廖景卿悚然一惊,赶忙抬手将那只手拍落,低叱道:“放庄重些,你想干什么?”

    转头望去,却见王思宇的表情痛苦,脸上露出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打着牙关道:“格格格格……冷……冷……”

    廖景卿呆了一呆,赶忙起身,想到外面再抱一床被子来,却不想一只手被王思宇紧紧拉住,动弹不得,廖景卿迟疑了一下,便再次坐下来,继续看书,过了不到五分钟的功夫,那只手便又从身后伸出,恰恰放在她的纤腰上,绵软无力,抖个不停。

    廖景卿叹了口气,这次便没有躲闪,反而侧过身子,轻轻地躺在床边,身子紧挨着王思宇的身边,两条修长秀美的小腿叠放在床尾,右手拄着腮边,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然惊觉,抬头望了眼衣挂上的吊瓶,已经马上见底,廖景卿赶忙按住王思宇的右手,缓缓将针头拔下,轻轻按了一会,便欲起身坐起,可这时腰间一紧,她已被王思宇双手环抱,紧紧地拥了过去。

    “不要!”廖景卿一声惊呼,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但看到王思宇脸上愈发痛苦的表情,她的手便在半空中改了方向,变成拍了拍王思宇的肩头,却见他脸色青红不定,牙齿格格作响,嘴唇哆哆嗦嗦地道:“冷,冷,好冷……”

    廖景卿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好这样静静地躺着,心中却提了警惕,假如王思宇再有不轨的行为,她便立时下床走开,这样等了许久,也不见王思宇有所动静,只是见他的脸上渐渐安静起来,呼吸也匀称许多,廖景卿笑了笑,便静静地望着那张脸,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王思宇直挺挺地从床边坐起,仰头做了个狼嚎的姿势,随后把两只手耷拉在胸前,眉开眼笑地看着身边睡得香甜的廖景卿,转身摸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0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王思宇的手在廖景卿的身前虚抓了几把,又缩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心中犹豫不决,事到临头,竟然患得患失起来,这倒不是他优柔寡断,更不是怕触及道德底线,那玩意,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当油门踩着玩了,王思宇顾忌的,只是廖景卿的反应,他不怕她喊,也不怕她闹,只怕她伤心流泪。(-)

    坐在床边沉思半晌,他终究是舍不得破坏现在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更没法背叛廖景卿的信任,思来想去,还是时机未到,靠武力来征服女人实在是下下之策,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对付廖景卿这样的女子,不可力推,只可智取。

    在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堂而皇之的借口后,王思宇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光着脚丫下了地,把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廖景卿塞进被子里,细心地将被角掖好,而他则抱着膀子往出走,只走了几步,还是觉得太亏了,这脚刹车踩得极不情愿。

    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蹑手蹑脚地走回床尾,蹲下身子,掀开被子一角,在廖景卿那白皙滑腻的大腿上悄悄摸了两把,随后拖着虚弱的身体,迈着太空步溜了出去,穿过月亮门,走到客厅的沙发边,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但没过多久,王思宇便被冻得脸色青白,在打了几个喷嚏后,他只好推开廖景卿的卧室,趴在大床上,拉起香喷喷的锦被,盖在身上,脑子里回想着和廖景卿相识相处的一幕幕,从电视节目中,到青州医院,再到电视台的考场上,到公交车的站台,接着又到家里和床上,王思宇的嘴边露出一抹笑意,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不着急,你注定是我的人,慢慢来吧,别搞砸了。”

    不知不觉中,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轰轰烈烈,王思宇在梦里拎着一把破剑跑了十几块地图,砍了不知多少野怪,正打得过瘾时,却忽地发现身边不远处,出现了两个女精灵在p,仔细望去,却是方晶和张倩影,他赶忙上前劝阻,却没想到却被两人联手追杀,王思宇正逃得慌不择路时,发现了女法师廖景卿正站在一棵树下补蓝。

    他赶忙大声呼救,只叫了几声,廖景卿便抛出一个火球术,火球在胸前爆炸的那一刻,王思宇猛然惊醒,当他睁开眼帘后,正见到笑魇如花的廖景卿端着一盘香喷喷的饺子走过来,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随后皱着眉头咳嗽几声,装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抻着脖子等待廖景卿来扶……

    在廖景卿的精心照料下,王思宇的身体终于康复了,可他依旧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哼哼唧唧地装病,直到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晚上,王思宇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廖景卿家,在进了浴室美美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后,他回到客厅里,把沙发上那幅卷轴缓缓打开,挂在墙上,那上面是三个人站在雪地里,面对着三个雪人,两大一小,而题目则是一个‘家’字。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先到梁桂芝的办公室里,两人聊了半个多钟头,就联合调查组的工作展开再次交换了意见,在王思宇欲起身告辞前,梁桂芝扶了扶眼镜,从棕色的坤包里拿出一个盘,低声道:“这里面有婉茹从美国传过来的资料,里面有一些她需要的资料清单。”

    王思宇微笑着接过盘,放进上衣口袋里,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恰巧碰到副主任朱健昌,两人站在门边寒暄了一会,王思宇便返回办公室,把电脑打开,插进盘,端起茶杯,仔细地看了起来……

    上午十点钟左右,联合调查组在省委大院集合,王思宇这次到亚钢去,没有带司机,而是直接坐进贺焰飞的车,于是一番谦让后,在前头的桑塔纳的带领下,其余五辆奥迪车依次开出,浩浩荡荡地向位于西山县黄龙镇附近的亚钢集团驶去。

    最近华西的天气一直不太好,天空总是阴沉沉的,极少见明朗的阳光,王思宇坐在小车里,一直处于似睡非睡地状态,直到小车穿过一段繁华路面,他才微微睁开双眼,而此时桑塔纳恰巧停在十字路口,前面亮着红灯,贺焰飞见王思宇咳嗽一声,赶忙递过一支烟来,拿打火机帮他点上,自己也叼起一根烟,笑着道:“主任,这次真要呆上三个月啊?”

    王思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把目光望向车窗外,却见前面路边的大幅广告画倒是极为显眼,一个穿着旗袍的妙龄少女,正带着一脸暧昧的微笑,伸手解开旗袍胸前的第三粒钮扣,而旗袍下那两条纤纤**,已经长长地探到人行道的边缘,看起来极为性感,充满了诱惑。

    王思宇和贺焰飞的目光几乎都在瞟这这张画,直到绿灯点亮,贺焰飞才收回目光,专心开车,小车行在这条主干线上,每隔三十米,几乎就有这张宣传画,王思宇瞥了眼少女身后隐隐约约的建筑物背景图案,不禁微微皱眉,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轻声读着广告词:“飞翔宫娱乐大世界,来了就要你好看。”

    贺焰飞忙在旁边插话道:“主任,要不改天过去玩玩?这家其实就是以前的大富豪娱乐城,后来卖给隐湖集团了。”

    王思宇愣了愣,抽上一口烟,笑着摇头道:“这种地方咱们可消费不起,不过这隐湖集团可够有钱的啊,那么大一娱乐城,说买就买了。”

    贺焰飞笑了笑,一边看着路面,一边轻声解释道:“隐湖集团那家的老板可了不得,他最开始不是做实业的,据说是一位资本玩家,起初是在二级市场上打拼,做大了之后才涉足的实业,那人太厉害了,都说他和证监会里的人有关系,是个极有实力的庄家。”

    王思宇现在对隐湖集团倒极感兴趣,就想继续打探下消息,于是不露声色地道:“那还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呢,股市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了的。”

    贺焰飞点头附和道:“这位的确是个神人,他的集团也有意思,股市上什么概念要兴起,他总能提前踩到点子上,医药股火之前,他准能收购一家制药厂,家电火之前,他也能收个洗衣机厂,前段不是都在炒锂电概念嘛,结果人家隐湖集团就跟美国人谈判了,风一放出来,股价立马翻翻,这上市公司赚钱也太容易了,只要能躲过监管,做自己公司的庄,比卖产品要赚得多,你卖东西出了问题,消费者还投诉你,你卖股票,就算把股民玩死了,也没人管你……”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不要偏听偏信,以讹传讹!”王思宇摆了摆手,沉声打断了他的讲话。

    贺焰飞立时息声,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说下去,只盯着前方的路面,专心开车。

    王思宇听了他的话,不禁微微皱眉,暗想唐婉茹答应得那么痛快,又要求自己和梁桂芝绝对保密,难道是隐湖集团想借机在股市上做点文章,抬高股价?他仔细想想,倒有这个可能,不过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接过这一摊子,把企业支撑起来,也就不必考虑太多了,商人嘛,总是唯利是图的,亏本的买卖,倒是没谁会去做。

    这时忽地记起,自己那只股票已经放了一年了,一直忍住没去看看,也不知那个天海怎么样了,有没有退市,他想向贺焰飞打听一下,又觉得炒垃圾股挺丢人的,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张开嘴,王思宇叹了口气,把烟掐灭,丢在烟灰缸里,抱着肩膀再次打起瞌睡,暗想还是放三年再说吧,炒股这玩意,没法炒,就拿着吧,只要不退市,早晚有咸鱼翻身的那一天。

    小车出了市区,在高速上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就拐下第一个出口,又行了十几分钟,便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抬眼望去,高耸的烟筒里冒着滚滚浓烟,一股呛鼻的焦糊味渐渐传了过来,瞧着那几座高耸的高炉和一大片楼房,看着几辆拉煤车从身侧经过,王思宇不禁皱眉道:“这不挺兴旺的嘛。”

    贺焰飞咳嗽两声,低声嘀咕道:“多干多亏,少干少亏,不过包袱太重,不能停,前段时间,分几批下岗了些工人,结果搞得省市政府手忙脚乱的,这要全停了,肯定出大乱子,这地方的工人,野着呢。”

    “喔!”王思宇点点头,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这个曾经远近闻名的工业重镇,这里最初曾是华西人津津乐道的地方,六七家大型的国营企业曾坐落在这里,此地被誉为玉州经济的火车头,华西第一镇,而现在则成了落后的地方,那引以为傲的漫天黄龙,也成了环境污染的罪证,时常被报纸上口诛笔伐,谁又曾会记起,这个城镇昔日的辉煌与荣誉呢。

    小车没有直接开到亚钢路,而是直奔黄龙镇中心的亚钢集团总部大楼,远远地看到一栋九层高的办公大楼前,站着十几位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正在向这边观望,想必是亚钢集团的管理人员在列队迎接,而大楼的门厅处,已经挂好了大横幅。

    调查组的成员虽只是一众处级干部,但毕竟打着‘省里领导’的旗号,这拉虎皮当大旗,在下面还是很有用的,即便是那些在省委机关坐冷板凳的干部,下来都能抖起一身官威来,更何况王思宇等一行人不仅都在要害部门工作,还带着省委文书记的亲笔批示,底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远远地看到车队,那些人中就燃起了鞭炮,前方顿时响声大作,王思宇弹了弹袖口,理理前襟,表情变得沉稳严肃起来,在他的影响下,贺焰飞也把身子向前挺了挺,眼神变得冷峻起来。

    距离办公大楼还有十几米远时,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王思宇忽地发现,在密集的鞭炮声中,一群穿着灰色工作服的汉子从街口奔了过来,而那些人的背后,更有近百人跑来,这些人都穿着亚钢的工作服,有些人手里还拿着木棍铁锹,纷纷向亚钢集团的总部大楼聚拢过来,王思宇赶忙一挥手,冲着身边的贺焰飞喊道:“调头,快调头,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过去。”

   

                                      第十二章

    在桑塔纳的带领下,后面的五辆奥迪车也迅速转弯,车队在马路上兜了个圈子,转了回去,停到二十米开外的一家饭庄门前,王思宇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室里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国资委的副主任熊国章从慢悠悠地走过来,轻轻敲了敲车门,王思宇摇开车窗,把头探出窗外,皱着眉头问道:“熊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年前碰头会上的约定,熊国章作为国资委的副主任,是直接负责和亚钢集团联络的,这次调查组刚刚到达,就出了纰漏,他的脸上也十分难看,但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并没有多想,在尴尬地笑了笑后,熊国章便摇头叹气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刚刚给他们公司的程副总打了电话,手机里一片嘈杂,根本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估计还是和以前一样,下岗职工来闹事,要么是想重新上岗,要么就是要欠发的工资,亚钢的麻烦事情一大堆,总之很头疼。(-)”

    王思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大有深意地望了熊国章一眼,轻声道:“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情况很复杂。”

    熊国章微微一愣,感觉王思宇的话里有话,但他猜不透王思宇的想法,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讪讪地笑了笑,点头道:“是啊,亚钢的情况嘛,嗯,很复杂……”

    说罢,他把那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摘下来,掏出眼镜布,轻轻地擦了起来,轻声抱怨道:“这鬼地方,污染确实太严重了,王主任,您瞧,刚刚一会儿的功夫,眼镜上就落了一层烟灰。”

    抬手看看表,王思宇皱着眉头推开车门,面沉似水地走下来,联合调查组的其他人也都下了车,站在车边吸烟闲聊,不时地向前方观望,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工作服的亚钢人,再加上路边看热闹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人,都在踮着脚向里面观望,场面乱哄哄的。

    十几分钟后,三辆警车开到,警车迅速地停到亚钢的办公大楼旁,**个着装民警从车上走下来,在民警的劝解下,围观的人群这才不情不愿地散开,又过了几分钟,警察从里面带出几个挑头闹事的人来,拉拉扯扯地将他们塞到警车里,剩下的那些工人,见情势不妙,也都一窝蜂似地散开,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这时亚钢集团的那几位副总才得以脱身,急匆匆地赶过来,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他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看起来气势很足,熊国章笑了笑,冲他招招手,转头向王思宇低声介绍道:“他是亚钢集团副总经理,党委副书记程寅康,是亚钢集团的二把手,自从柳显堂自杀后,一直是他在主持工作。”

    王思宇微微点头,向身后众人招招手,调查组的成员便都纷纷聚拢过来。

    程寅康他眼尖,已经从王思宇刚才的动作里猜出,这位就是此次带队的省委督查室的王副主任,赶忙快走两步,来到王思宇的面前,握住王思宇的手,用力地摇了摇,面色诚恳地道:“王主任,真是抱歉,我要向省里的各位领导做检讨,由于我们的准备工作做得不够充分,刚才出了点意外,好在已经顺利解决了。”

    王思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语气舒缓地道:“没有人受伤吧?”

    程寅康忙道:“没有,只是碎了几块玻璃。”

    王思宇点头道:“那就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寅康叹了口气,摇头道:“来要补发拖欠工资的,可现在公司账上的确是没有钱,跟他们解释,他们还不信,总拿柳……赌钱的事来说事,这个老柳啊,他真是害死我们了,现在可好,不光工人闹,那些供应商也在闹,搞得我们现在很被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是不太容易,不过维稳工作是大事,马虎不得啊。”

    程寅康点点头,连声道:“王主任说的是,我们一定总结经验教训,把工作做扎实了。”

    接下来,他笑着把亚钢集团的其他几位副总一一介绍给王思宇,随后依次与王思宇身后的众人打招呼。

    他与熊国章是旧相识,加之熊国章为人随和,两人之间有过来往,就没有太客套,只是握着手轻声闲聊了几句,程寅康便和亚钢的其他几位副总便一路走过去,和调查组的其他成员握过手,笑容满面地道:“亚钢集团欢迎调查组的到来。”

    众人站在路边寒暄了一会,便在程寅康的引领下,步行向前走去,等来到办公大楼的时候,地上的玻璃碎片已被清理干净,几位后勤工作人员仍在现场忙碌,修补被打坏损毁的物品,见这些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望了过去。

    王思宇面沉似水,在众人的簇拥下,不徐不疾地上了三楼,来到一间会议室前,程寅康停下脚步,站在门边,微笑着伸手谦让道:“王主任,熊主任,各位领导里面请。”

    这间会议室很大,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绘着万马奔腾的国画,画卷有五米多长,里面的骏马神采飞扬,扬蹄狂奔,带起一路烟尘,看起来极有气势,国画的两旁各有一条字幅,一边是“自力更生求发展”,一边是“艰苦奋斗铸辉煌”,会议室的各处还悬着各式照片,有记录亚钢成长历程的,也有省市领导前来视察的照片。

    亚钢的中层干部早已坐在下面,见众人从外面走过来,七八十人都齐刷刷地站起,热烈地鼓起掌来,王思宇微笑着摆摆手,走到主席台前,瞥着下面众人的表情,从他们的脸上均能看出各自的心态,很轻易就能看出有狐疑,有惊异,有兴奋,也有的人忐忑不安或者无动于衷。

    其实众人的心态完全可以理解,如今亚钢正值多事之秋,柳显堂的跳楼自杀,更让这个日渐衰落的公司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公司的高层在年前都已相继接受过纪委的讯问,而省里的调查组一**地下来,让亚钢上下都感到一种极不寻常的氛围。

    王思宇坐好后,从白瓷盘去过卷起来的湿毛巾,轻轻擦了把脸,随后把毛巾放在瓷盘中,瞥了眼面前摆的果盘香烟,以及绿茶和冰镇矿泉水,笑了笑,暗想这位程总倒不是没有准备好,只是没有料到会有人来搅局罢了。

    对刚才的事情,他心里早就有了计较,这些闹事的人时间掐得到准,不早不晚,偏偏赶上调查组到的时候出现,摆明了是有人提前做了安排,王思宇前段时间熟读三国,总觉得这鞭炮声有点摔杯为号的意思,或许这位挑起事端的人,就坐在今天的会议室里面,想到这,王思宇的目光从几位副总开始,一路扫了过去,最后停留在下面第三排的一位漂亮少*妇的鹅蛋脸上,顿了顿,才继续向后望去。

    众人纷纷落座后,亚钢集团的副总经理吴凤喜主持了会议,王思宇在发言时,表现极好,完全是超水平发挥,底下的众人都能看得到,他没有照本宣科地读报告,是脱稿讲话,内容风趣幽默,完全是即兴发挥,他先是介绍了调查组此行的任务及目的,接下来,便对落后国企的一些现状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都说国有企业是公家的,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叫吃老公,喝老公,拿老公,不吃白不吃,不拿白不拿,这话有没有错?我看没有错嘛!”

    这句话说完,主席台上面面相觑,台下目瞪口呆,整个会场上鸦雀无声。

    王思宇没有理会熊国章低低的咳嗽声,而是神态自若地喝了口茶,伸手弹了弹麦克风,继续道:“要说有错,那就错在怎么吃,怎么拿上,不要偷偷摸摸地吃,更不能偷偷摸摸地拿,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企业干好了,把猪养肥了,分猪肉的时候,肯定是要优先考虑你们这些辛辛苦苦的养猪人嘛……”

    这时会场上忽地发出一阵笑声,主席台上的众人也如释重负,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听他继续道:“……国内制造业的现状是,很多国企被民营企业给打败了,而很多民营企业又被外资企业挤垮了,前段时间不是有些老外在报纸上公然宣称,要把p留给中国,把利润他们拿走嘛,依我说,国营企业也好,民营企业也好,只要我们真正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按市场经济的规律去办事,把企业做大做强,就能打败他们,让他们拿个……”

    王思宇用力地敲了敲桌子,忽地卡住了,皱着眉头挠挠脑壳,这时底下众人齐声道:“屁!”

    此时台上台下,捏着鼻子笑声不断,在众人的哄笑与掌声里,王思宇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轻抿喝上一口,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从青羊那养成的坏习惯,一时半刻还戒不了,一开会就得瑟,这算是没整了。

    接下来,便是国资委副主任熊国章讲话,他咳嗽一声,拉开夹包,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叠材料,随后慢声细语地讲道:“同志们,对于亚钢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们国资委深表痛心,作为监管部门,我们也是有很大责任地,我们必须清醒地意识到……同志们……咳咳……”



                               第十三章

    “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一定要吸取柳显堂的惨痛教训,自觉做执行党风建设和反腐倡廉责任制的带头人,要接受职工群众和组织的监督、考核……不断完善惩治和预防**体系,要深化宣传教育,健全落实制度……”

    主席台上,熊国章正低头读着讲话稿,王思宇笑眯眯地坐在他的身边,摆弄着手里的矿泉水瓶,不时微笑着点点头,神色坦然地接受着下面众人审视的目光,他很清楚,众人目光里的好奇,毕竟在调查组的成员里,王思宇无论年龄还是级别,都是众人中最低的,但他却是联合调查组的实际负责人,这自然会引起一些人的遐想。(-)

    其实在联合调查组的成员中,熊国章的行政级别是最高的,是实打实的副厅级干部,但他的性子软绵绵的,是远近闻名的好好先生,他之所以能当上国资委的副主任,倒不是因为背景极深,或者是能力远超他人,主要是因为前任犯了事,搞得国资委上上下下很被动,因此厚道人熊国章便落入上级领导的视线,被从考核分配处处长的位置提拔起来,只是此人做事虽是四平八稳,却是谨慎有余,气魄不足,凡事总以谦让为主,不争不抢不当头,这其实也算是一种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

    并且,省委督查室代表的省委办公厅,而调查组的组长又是办公厅副主任梁桂芝,因此,王思宇的级别虽低,做这个调查组的副组长,倒是绰绰有余,起码调查组的成员们,大都还是服气的,只是亚钢集团的中层们却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的眼中,这位谈吐不凡的年轻人,想必是后台极硬的**,否则哪有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的。

    熊国章的讲话完毕后,会议接着向下进行,由省发改委的一位同志发言,他清了清嗓子,抬手弹了弹麦克风,便开始抑扬顿挫地讲了起来,刚刚讲了几句,会议室的大门忽地被人推开,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这人约莫有三十三四岁,面皮白净,身材消瘦,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面对众人的目光,他稳稳当当地站在门口,抱起双肩,嘴角带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这位中年男人的出现,让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霎时间,台下顿时如炸了锅一般,众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屋子里嗡嗡声一片,很是嘈杂,主席台上那位正在发言的处长愣了愣,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讲稿,停止了发言,惊愕地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瞥向门口,上下打量着这位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

    主持此次会议的亚钢集团副总吴凤喜见状,赶忙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那人身边,轻声和来人低语几句,随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拉着他往门外走,没想到来人很是执拗,非但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反而抬手猛地一推,将他推了个踉跄,险些当场摔倒,那人冷笑着哼了一声,从墙角摸起一把折叠椅,打开后放到门边,大马洋刀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仰脸望天。

    此时主席台上的程寅康脸上挂不住了,他盯着那人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中年人大声质问道:“潘副总,省里的领导在开会,你在搞什么?你这是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

    那位被称为潘副总的霍地站起来,指着程寅康道:“程副总,程大书记,你先别急着给我扣大帽子,到底是谁无组织无纪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程寅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潘副总,我再次提醒你,我们这里在开会,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潘副总没有理会他的警告,而是针锋相对地反驳道:“程寅康同志,你也记得我是亚钢的副总啊,那我想问问你,为什么省里的调查组来开会,连中层干部都参加了,唯独把我支开,你安的是什么心?我作为亚钢集团的副总经理,总工程师,如果连参加会议的权利都没有,那还要我这个副总做什么?前几次你搞这种小动作,我都忍了,但今天我潘某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正好当着省里领导和各位同事的面,咱们把道理摆出来,孰对孰错,让大家来评评这个理!”

    程寅康的脸色一沉,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语气凝重地道:“潘胜前,集团公司党委收到你的举报材料,材料已经转交给纪委调查组,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是先休息一段时间为好,我们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你着想,请你端庄态度,早点配合纪委的调查,把事情搞清楚,不要再借题发挥,扰乱会场秩序,影响调查组的工作。”

    潘胜前冷笑了几声,摇头道:“那是有人在整我的黑材料,我潘胜前做人清清白白,做事堂堂正正,不怕人查,纪委调查组的同志并没有对我采取措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要反问你一句,柳显堂出事以后,在座的各位副总哪个没被纪委调查组调查?为什么偏偏停我一个人的职?这是你个人的决定还是党委的集体决定,今天当着省委调查组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他这番话说完,会场里的喧哗声更加大了起来,本来这些天,亚钢内部的传闻就极多,经常会有各种谣言出现,今天说这个被停职了,明天说那个被检察院带走了,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而其中关于潘胜前的消息最多,这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他和公司前总经理柳显堂有亲属关系,两人是连襟。

    柳显堂的事情出来后,潘胜前自然也就成了众人怀疑的对象,在柳显堂的爱人被检察院带走后,关于他的猜疑,就更加大了起来,其中不乏一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细节,他的贪污金额也被从几十万夸大到数百万,更有甚者,竟说他在玉州有两套别墅。

    程寅康本来被工人闹事的事情搅得心情极为不好,自觉在调查组面前落了面子,搞得极为被动,这时见潘胜前借机发飙,便怀疑那件事情是他背后指使的,心里更加愤懑起来,他见场面有些失控,忙冷着脸拍了几下桌子,麦克风里发出‘砰砰’几声大响,屋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他先是略带歉意地向调查组这边点点头,尴尬地笑了笑,随后转过头来,冲着门口的潘胜前摆了摆手,铁青着脸道:“潘胜前,你应该知道,你的情况特殊,现在省里的领导在办公,请你不要无理取闹。”

    潘胜前倒是据理力争,分毫不肯相让,红着脸道:“无理取闹的是你,你这这样说话毫无道理,没错,我是柳显堂的连襟,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切要讲证据,如果我潘胜前违纪了,纪委会来查我,违法了,检察院的人会来抓我,你不能光凭主观臆断就停我的职,要停也成,你把党委的决议拿出来,我潘某人立马写辞职报告。”

    程寅康被潘胜前搞了突然袭击,由于事先准备不足,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对于暂停潘胜前的职务,他还真没在党委会上讨论,这倒不是他粗心大意,而是柳显堂去世后,各位副总经理,党组成员也都各揣心腹事,没谁完全服他,鉴于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也比较微妙,上会反而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他就只和几位党组成员口头交换了意见,没有形成文字决议,导致现在比较被动,面对潘胜前咄咄逼人的指责,他就有些接不下来。

    熊国章见会场出现预想不到的情况,便抬手摸向麦克风,打算在中间打个圆场,可没想到手伸到半路,却被王思宇轻轻按下,王思宇笑眯眯地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轻轻拍了拍那只手,接下来,便不动声色地望向正在斗气的两个人。

    熊国章心中一动,明白了王思宇的用意,调查组既然下来了,就要摸清情况,但如果下面的干部铁板一块,从上到下统一口径,那就不好查了,现在他们直接把矛盾摆到桌面上,倒更有利于调查组开展工作,想到这,他笑了笑,摘下眼镜,掏出眼镜布,轻轻地擦拭起来,心中暗想,怪不得这位王主任年纪轻轻,便能得以重用,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起码很能沉得住气,单单从刚才这件事的反应上来看,对方就显得比自己老道。

    其实熊国章也是清楚这个道理的,只是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就像下面的市县领导班子闹得再凶,可省委巡视组一下去,便立时变得一团和气,即便是斗得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此时也会为对方说好话,互相打马虎眼,那就是因为许多事情,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时该斗,何时该和,他们那些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哪里像眼前这些人,居然在调查组刚到的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他哪里晓得,王思宇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天地良心,他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要不是身不由己,他早就过去煽风点火了,哪里会这么安稳地坐在这里

    熊国章没有站出来,却有人开始打圆场了,刚才被潘胜前险些推了个跟头的副总经理吴凤喜再次走过去,拉着潘胜前的手道:“老潘啊,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省里的领导都在看着呢,事情要是闹大了,影响多不好,快别闹下去了,小心以后收不了场,万事和为贵啊。依我看,你先冷静冷静,回头找个机会和程总再沟通沟通,好好交换下意见,大家都在一起搭班子干了这么久了,不要互相拆台嘛。”

    潘胜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老吴,你别管了,事情闹成这样,是他姓程的做人不厚道,我今天非要让他给个说法,不然没完。”

    程寅康见他不肯就坡下驴,正头痛时,会场下面猛然站起一个穿红色皮夹克的女人来,正是他的爱人马清华,马清华是工会的副主席,性格泼辣,这时见老公被当众卷了面子,心里不爽之极,就撸起袖口站起来帮忙,大声喊道:“潘胜前,你个***拽什么拽,现在不是姓柳的当家作主的时候了,你和他一样,就是个大贪污犯,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小子张狂个什么劲!”

    她话音刚落,第三排那位漂亮少*妇忽地站起来,转身骂道:“马清华,你嘴巴干净点,你骂谁是贪污犯,你有什么证据?没证据不要血口喷人,小心我告你诽谤!”

    马清华正在气头上,瞥见那漂亮少*妇,更加如同火上浇油,大声骂道:“就骂你老公了,怎么的,他不光是贪污犯,还是大王八头子,柳显堂睡自己的小姨子,这事谁不知道啊!”

    她这番话说完,会议室里顿时哄堂大笑,就连主席台上,都有几位险些笑出声来,潘胜前没料到马清华扯出这种话来,气得浑身直哆嗦,大声吼道:“马清华,你个泼妇,你别胡说八道!”

    程寅康这时也慌了,赶忙大声道:“清华,你别乱说话!”

    马清华却不理睬,依旧叉腰喊道:“姓潘的,你自己不要脸,娶个破货,跟我吼个什么劲!他柳显堂自己酒后吐真言说的,姐姐奶大,妹妹紧,这事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啊!”

    这时屋子里就有不少人跟着起哄,一众人大声喊道:“是!”

    那漂亮少*妇顿时气得脸色发青,半天说不出话来,此时转头望向潘胜前,却见他黑着脸把头扭到一边,就更是气到极点,按耐不住,直接站起来,抓起椅子,向马清华抛了过去,随后也挽起袖子冲了过去,两人登时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赶忙将两人拉开,在混乱中,马清华踹了那漂亮少*妇一脚,却被对方揪到一缕头发,疼得哇哇大叫,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王思宇见会场已经乱成一锅粥,就赶忙收起看热闹的心思,皱着眉头写了一张小纸条,交给旁边的熊国章,熊国章本来正抻着脖子看得入神,这时方才回过神来,笑眯眯地接过纸条,看了看,便微笑着将纸条传过去,纸条几经传递,最后交到程寅康的手里,程寅康看了纸条,叹了口气,便站起来,拿着麦克风道:“公司副总留下,其他的人都各回岗位,散会,散会……”



                   第十四章

    等会议室里的中层干部都离开后,程寅康的气势就弱上许多,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是很重视形象的,别管道理是站在哪一边,人多的时候,总要争个面子,甚至在很多时候,很多场合下,面子比里子更加重要,在这点上,很多伟人都不能免俗,更何况他程寅康了。

    刚才被潘胜前激怒,程寅康有些进退失据,而现在已经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算,不管怎么说,先要迅速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不能因小失大,等调查组撤离后,再找机会秋后算账,只要他程寅康能如愿当上集团公司的一把手,到那时再想整治这个潘胜前,简直是易如反掌。

    而潘胜前当众打了程寅康一记闷棍,让他在省委调查组面前丢了丑,心中那口恶气也就出了一半,此时便也开始心虚起来,毕竟在省里领导的面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有些胆大妄为,冲动过后,要说不怕,那是假的,他转过头来,瞄着王思宇那张冷冰冰的面孔,熊国章皱紧的眉头,潘胜前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只是象征性地听了几句劝告,便与程寅康握手言和,至此,这场闹剧也就宣告收场。

    在会议室里又坐了一会,外面便呼啦一下又涌入十几个人来,原来得知省委调查组到来的消息后,西山县的一位副县长特地赶过来接待,而黄龙镇的党委书记、镇长等一众干部也都跟了过来,大家在一番握手寒暄后,便簇拥着下了楼,坐上车,赶往饭店,在路上,贺焰飞极小心地提醒道:“主任,这里的酒风彪悍,要小心啊。”

    王思宇笑了笑,没有吭声,脑海里却还在想着上午发生的事情,很显然,这里面是有人在刻意做文章,但不会是这位潘副总,应该另有其人,潘胜前不过是被人利用的一杆枪,在刚才的会场上,他与程寅康两人其实是鹬蚌相争,都已经失了分,至于谁是渔翁,还要再等等,时间久了,那人自然会现出原形来。

    王思宇对于躲在幕后搞鬼的那位,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厌恶,船都要沉了,还把心思用在搞阴谋诡计上,这样的人要是当上了公司一把手,亚钢集团也就真没救了,但他也知道,事实上,很多老国企都存在着这样的问题,内耗严重,大家都处心积虑地琢磨着争权夺利,真正沉下心思干事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这也从侧面证实,国企改制工作的确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吃午饭的地方是在黄龙饭店,这家饭店从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门厅不高,外墙陈旧,但进了里面一看,却顿时让人眼前一亮,漂亮的吊灯从屋顶垂下,地面的瓷砖平整如镜,顺着墙角摆着一溜长长的真皮沙发,侧壁上挂着大屏幕的液晶电视,吧台的服务员各个都长得清秀水灵,在穿着旗袍的领班引导下,众人进了三楼的套间,餐桌上早已摆上了凉菜果盘,以及六瓶五粮液,待主客落座后,一道道热菜便端了上来。

    简单地谦让一番后,大家便开始推杯换盏,大快朵颐,酒桌上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上午的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西山县下来的那位副县长酒量很大,频频举杯,而程寅康为了挽回形象,也极为殷勤地连连敬酒,贺焰飞留了个心眼,见形势不妙时,就悄悄退了出去,坐到一楼的沙发上看报纸,这种高水平的酒场竞技,他是没法参加的,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炮灰。

    酒桌上厮杀得甚为惨烈,一番鏖战之后,调查组这边,国资委、发改委、审计局的同志相继壮烈了,而亚钢集团的几位副总也全军覆没,只有政府方面仍在苦苦支撑,最后王思宇带着省经委、劳动局的两位同志进行了战略大反攻,打了几个冲锋,便将他们几个一举歼灭,他此时意犹未尽,走到那位副县长的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低头道:“老夏,你听,冲锋号吹响了!”

    夏副县长早就身在红尘,神游四海了,听到耳边有人招唤,费了老大的力气,眼皮还是没有睁开,耷拉着脑袋‘喔’了一声,嘴里流出长长的唾液,低声嘟囔道:“老班长,实在顶不住了,敌人火力太猛,让常委们先撤……”

    王思宇嘿嘿笑了半天,才在服务员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离开包间,下了一楼,贺焰飞赶忙跟过来,将他扶上车,在亚钢工作人员指引下,去了黄龙镇东头的亚钢招待所。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王思宇从床上坐起,去了趟卫生间,从里面走出时,却瞥见门边多了个信封,他走过去弯腰拾起,见上面没有署名,知道这是一封匿名信,便掂了掂手中的信封,缓缓走到床边,撕开后看了起来,看完后丢进夹包里,皱着眉头点燃一根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种事情,应该纪委调查组管,往我这送顶什么用,这些人,真是乱搞。”

    他抬手看看表,估计等调查组的成员都醒了酒,天也就擦黑了,今天看来是没法到工厂调研了,他拿出那份亚钢的卷宗,仔细翻看起来,这一看,倒真找出了端倪,事实上,亚钢以前的效益还是很不错的,之所以会迅速衰落,除了大环境的不利因素,导致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产品价格却连连下挫外,管理不善,以及集团公司操作失误,在多种经营方面产生巨额亏损也分不开的。

    亚钢效益滑坡那年,恰恰是亚钢集团大举进军房地产业、酒店经营、基建装潢等行业的时候,非主营业务亏损占了很大一笔份额,而从这几种行业在华西的发展状况来看,按常理,绝对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亏空,并且,这几个项目都是柳显堂亲自抓的。

    看起来,他极有可能是通过这个渠道大量转移并侵吞国有资产的,怪不得当初请他当副市长他都不去,原来是屁股底下还坐着炸药桶,不敢离地方,不过,王思宇觉得,他既然都能看出问题来,想必纪委调查组早就发现问题所在了。

    他正看得入神,外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王思宇把卷宗合上,放在床头柜上,抬头喊了声:“请进!”

    房门开时,上午会议室里那个漂亮少*妇开门走了进来,微笑着道:“您好,王主任,我是亚钢总经办的副主任叶小蔓,负责为调查组服务,您有什么指示,尽管交代我,我一定尽心尽力为省里的领导做好服务工作。”

    王思宇赶忙站起来,笑着把她让到沙发上,自己坐在旁边,微笑道:“叶主任客气了,指示不敢当,不过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

    叶小蔓抿嘴笑了笑,顺手拨弄了下浓密的秀发,翻开笔记本,拿笔道:“王主任,明天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王思宇想了想,点头道:“这样,明天调查组的同志要到各部门调研,请公司给予相应的配合,至于我,明天打算召开两个座谈会,对象是下岗职工还有离退休人员的代表,这些人中,以经常闹事的刺头为主,当然,老干部也要参加。至于集团这边的正常工作,我们调查组是不会干预的,但请他们按照我们的要求,理顺产权关系,把未上账的资产要尽快上账,公司的主要资产要基本见底,包括有帐无物或者有物无帐的都要分别造册……”

    叶小蔓一边听着王思宇的话,一边飞快地在黑皮本子上做着记录,她在开会的时候,就觉得这位年轻的王主任思维敏捷,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现在看他的安排,也极有针对性,看起来,倒像个干实事的人。

    只是,叶小蔓此行,本来还带着其他的目的,她本想借着工作之便,向调查组澄清一些事情,顺便帮自己的老公说说话,但王思宇那句不干预集团公司的正常工作,实际上就堵住了她的嘴,这让她不禁大感失望,不知不觉中,神色便黯淡下来。

    王思宇嘴里虽然滔滔不绝,但眼睛却不时瞥向叶小蔓,忍住笑意,脑子里却总在回味着马清华的那句话:“姐姐奶大,妹妹紧。”

    他对这位传闻中和姐夫有关系的漂亮少*妇倒没什么兴趣,只是有些羡慕柳显堂那家伙,姐妹双飞这种事情,自己也就是偶尔想一想,可人家不但实践了,还言简意赅地总结出这么经典的一句话来,果然不是非常人物,怪不得会成为华西媒体关注的焦点人物。

    想到这,王思宇不禁有些惋惜,上次在罗敷山水库,他本来有机会和李青璇发生点什么的,可惜心肠还是太软,居然放过了,现在想想,自己还是不够无耻,王思宇思想开小差,语速就渐渐慢了下来,忆起那晚和李青璇在小木屋时同床共枕的情形来,脸上很自然地带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想到有趣处,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不要紧,叶小蔓却误会了,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经过马清华那么一闹,她本来就极为心虚,但那种事情,总是越描越黑,不好解释的,即便是自己的丈夫,不一样没有相信自己么,此时听到王思宇笑得诡异,就觉得异常刺耳,她脸色瞬间一变,‘啪’地合上了笔记本,霍地站起身来,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王主任,您别听马清华那泼妇胡说八道,我……我没有!”


                             第十五章

    王思宇愕然,他没有料到叶小蔓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赶忙摆摆手,皱着眉头道:“坐……坐……叶主任,别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叶小蔓虽然听了王思宇的话,重新坐回沙发上,但她的情绪却依然激动,无法平静下来,这些日子家里突遭巨变,姐夫跳楼,姐姐被抓,外甥女每日茶饭不思,整日哭哭啼啼的,搅得她心神不宁,而老公前段时间也被纪委调查组找去谈话,在公司里还被停职,她内心深处就更加焦虑到极点,精神上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背负着极大的包袱,而上午被马清华当众羞辱,她这口气就咽不下去,更可恨的是,潘胜前也不理解她,每当听到姐夫与小姨子之间的笑话时,他总会神经质般地发一通脾气,叶小蔓很清楚,实际上,他是在心里有了阴影,想到伤心处,叶小蔓一时间情绪失控,竟捂着脸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她这一哭,王思宇却慌了,一个漂亮女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哭鼻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那可很容易被人误解,他要是真干点什么了,那倒也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传出些闲话那倒也值得,问题是,自己什么也没干啊!他小王主任的清誉虽然不值几个钱,可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王思宇赶忙低声劝道:“叶主任,我知道你是被人误会的,也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不过呢……”

    说到这,他就没法再说下去了,因为他这一劝,叶小蔓的哭声更大了起来,刚才还是葫芦丝般的小调,只是婉转低回的‘咿咿咿’,他这一劝可倒好,变成大调的笛子独奏了。

    王思宇登时无语,端起杯子,苦着脸呻上一口,过了好一会,才叹息道:“叶主任,您要哭也成,麻烦您把音量调低点,我还是纯情大小伙子呢,这要是闹出点绯闻来,您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他这么一说,倒把叶小蔓气乐了,在耸动几下肩头后,她终于不再做声,王思宇见状,赶忙‘噌’地从沙发上了蹿出去,跑到门边,伸手拉开房门,探出脖子,小心翼翼地向走廊里观望,见没人经过,这才长出一口气,轻轻把门关上。

    叶小蔓从衣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低声道:“王主任,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王思宇暗想:“师太,你就饶了老衲吧,你在哪里师太不好,偏偏跑到我屋里师太,这要是让调查组的人听到,笑话可就闹大了。”

    心里这么想,可嘴上还得安慰着人家,王思宇脸上挂出理解万岁的表情来,点头道:“理解,理解,漂亮女人的绯闻本来就多些,加上以前嫉恨柳总的人肯定很多,编出些谣言来中伤他,这也是很寻常的事情,我是相信你们的,不能因为一个同志犯了错误,就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到人家头上,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活人有口难辨,这种事情做得太不厚道了。”

    王思宇其实只是随便这么一说,但这番话倒是说到叶小蔓的心坎里去了,她顿时眼窝又是一热,赶忙转过脸去,轻声道:“王主任,其实那些闲话都是没影的事,我姐夫这人挺好的,在作风问题上,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差,他这人,就是嘴不好,喜欢吹吹牛,经常有的也说,没的也说,不过我不恨他,谁让他是我姐夫呢!”

    “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姨子上哪找去啊!”

    王思宇在心里慨叹了一声,点点头,端起茶杯呻上一口,又开始羡慕起柳显堂那家伙了,又在暗地里琢磨,自己要是娶了方晶,那方淼勉强算得上小姨子,一想到那个打扮得如同妖怪般的小丫头,王思宇顿时没了心思,这姐夫的荣耀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要靠缘分,强求是求不来的,要说柳显堂和叶小蔓没什么,王思宇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再说了,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这时就听叶小蔓悄声道:“其实我倒没什么,只可惜我那外甥女了,今年才上大一,还是华西大学的学生会副主席,眼看着大好前程,一夜之间就毁了,父亲没了,母亲被抓了,现在天天把自己在家里,哭得跟泪人一般,实在是太可怜了。”

    王思宇随口道:“是啊,是挺可怜的,华大的……学生会副主席?”

    说完这句话,他不禁一愣,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一道闪电,王思宇赶忙转过头来,沉声道:“叶主任,你那外甥女叫什么名字?”

    叶小蔓叹了口气,低声道:“柳媚儿。”

    王思宇‘喔’了一声,转身站起,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子,走了半天,又停下来,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实感到很疼,不是在做梦,他不禁暗自感叹道:“怎么会这么巧啊,居然是她!”

    柳媚儿是华西大学的校花,当初王思宇在华大的小北山上,还曾装鬼吓唬那小丫头,一时冲动,还玩了次捆绑,两人自从华大六十周年庆典后,也就见过一面,那次是在机场送方如海的时候,柳媚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

    想到这,王思宇豁然开朗,怪不得他总觉得忘记什么事情了,原来那次,柳媚儿便是去机场接她的父亲柳显堂去了,而当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柳媚儿一个人身上,倒没注意她身边的人,想必亚钢集团那天去了不少人,从时间上判断,柳显堂应该是刚刚回国不久,便东窗事发了,这才选择了跳楼自杀。

    叶小蔓见王思宇眉头紧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会错了意,以为他是被自己家里的遭遇所打动,生出了同情之心,便想借这个机会帮姐姐和老公说说话。

    捧着茶杯,叶小蔓沉默半晌,便轻声道:“其实我姐夫这个人,以前是很敬业的,但国营企业的情况,想必您也清楚,他在亚钢干了半辈子,为亚钢集团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上面却只给了些虚名,没有得到什么实质上的奖励,而有些人却一直想整他,想方设法要把他调走,我姐夫这才心寒了,一时糊涂,才干出后来的事情,以至于连累了家里人,至于我姐姐,她什么都不清楚的。”

    王思宇‘噢’了一声,转身坐回沙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不再说话,叶小蔓的心思,王思宇其实早已猜到了,但在某些事情上,他是不便表态的,否则传出去,很容易造成不良的影响,再说了,以他现在的位置,其实即便是有心相帮,也未必能帮得上。

    柳显堂闯的祸实在是太大了,在公安部都挂了号,否则以他的能量,哪里会绝望到跳楼,老公贪污了那么多钱财,做老婆的一无所知,这个就十分可疑了,更何况她在财务部门工作,这种干系实在是难以推脱。

    见王思宇没有表态,叶小蔓又是一阵失望,但她却不肯罢休,开始谈起他老公的事情来,其实这是她此次造访的主要原因,按她的说法,潘胜前和自己姐夫之间的私交并不好,两人在工作上也常发生争执,经常闹得不欢而散,所以柳显堂的事情,和潘胜前并没有半点关系。

    这个说法,王思宇还是很相信的,无论是哪个男人,如果听到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有染,都不会对那人有好脸色,没有打上门去,就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哪里还会搅合在一起。

    叶小蔓继续皱着眉头道:“王主任,我姐姐真的什么都不清楚,我老公也是清白的,马清华血口喷人,其实,她男人才是大贪污犯,她自己也贪污,借着当工会副主席的便利,和食堂管理员勾结起来,在菜价上动了手脚,每年分东西时,她也和外面的商贩勾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思宇见她越说越离谱,忙咳嗽一声,随后轻轻敲了下桌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加重语气道:“叶小蔓同志!”

    叶小蔓听到这个称呼,便立时安静下来,知道王思宇是真生气了,她便不敢再纠缠下去,只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多说无益,对方看来是不想帮这个忙,想想也是,现在正是墙倒众人推的时候,自己和人家素昧平生,人家哪里会帮自己的忙。

    王思宇见她神色黯然,便把语气变得柔和些,轻声安慰道:“叶主任,你要相信组织,他们肯定会认真调查的,假如你姐姐和潘总没有问题,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但如果真的有违法乱纪的情况,以现在这种情形来看,你找谁帮忙都没有用处。”

    说完后,他顿了顿,便又轻声道:“你姐姐还好吧?”

    “不清楚……”叶小蔓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还不让看,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她,因为姐姐从不过问姐夫的事情。”

    王思宇点头道:“那就好,让你外甥女坚强些,她还小,以后的路还很漫长,要早点从痛苦里走出来。”

    叶小蔓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孩子,总是想不开的。”

    王思宇默然,忽地生出想去看看柳媚儿的念头,但仔细一想,如今还不是时候,不能耽误了正事,这时,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便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道:“叶主任,向你打听个事,兰樱这个人,你熟悉吧?”

    叶小蔓的身子一颤,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她这个人很低调,在公司的时候,从不与人深交,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王思宇注意到她刚才的异常反应,就确定叶小蔓肯定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只是不肯开口罢了,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打算再从其他渠道打听一下。

    王思宇安慰了她几句,便抬手看看表,叶小蔓见状,赶忙起身告辞,王思宇很客气地把她送到门口,回到屋后,他站在窗前,点着一根烟,望向远处的工厂方向,那里几处高耸的烟筒里,正冒出滚滚浓烟,远远望去,恰似一条黄龙,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扭动着身子,冲向天际。

    王思宇笑了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柳显堂居然是柳媚儿的父亲,但可惜的是,自己不能介入亚钢内部勾心斗角的事情里,自然也就帮不上叶小蔓夫妇,更帮不上柳媚儿的母亲,并且,除了为亚钢找到出路外,自己此行还有另一项任务,他要在亚钢集团搭起一个台子,敲响锣鼓,等着那位老猴子的情人登场,唱一出好戏。

    在这个时候,水越混越好,只不过,通过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王思宇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打算浑水摸鱼的,恐怕不止是他一个……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上午的座谈会仅仅开了不到十分钟,王思宇便冷着面孔拂袖而去,留下一脸尴尬的叶小蔓,她冲身边正收拾笔记本电脑的贺焰飞轻轻低语几句,贺焰飞点点头,背上手提电脑,也转身跟了出去。(-)

    叶小蔓耸耸肩,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一口,无奈地冲会议室里的众人摆摆手,几十名工人便呼啦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王思宇生气是有理由的,他要请的人是那些习惯闹事的刺头,是那些满腹牢骚的下岗工人,而会议室里坐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慈眉善目的,脸上都带着老实巴交的笑容,长得都像劳动模范似的,无论王思宇说什么,他们都齐刷刷地点头称是,而当他发问时,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没人肯开口说话,开这样的座谈会,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离开七楼的会议室,王思宇直接下到五楼,走进亚钢集团特意为他准备的办公室,站在玻璃鱼缸前,揭开玻璃鱼缸的顶盖,伸手抓了些鱼食慢慢地撒进去,十几条五彩缤纷的小金鱼便摇头摆尾地游了过来,开始抢夺食物,鱼缸里很快热闹起来。

    贺焰飞敲门进来,坐在沙发上,微笑道:“主任,名单是上面指定的,都是在岗职工,叶主任也无能为力。”

    王思宇弓着腰,把手指伸进鱼缸里,逗弄着里面的小金鱼,过了好一会,才低声道:“这些人啊,真是让人受不了,就是开个座谈会嘛,何必搞得这样紧张,依我看啊,他们这是心虚。”

    贺焰飞笑了笑,摇头道:“看起来,他们的心思都用在应付上面来了,怪不得底下四处冒火,捂都捂不住。”

    王思宇点点头,站在窗前燃起一根烟,沉思半晌,方才摆手道:“得了,焰飞,你去和叶主任联系下,拟定个名单,我们不开座谈会了,单独走访,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把上千名下岗职工都给咱藏起来?他们要真有这本事,咱们拍拍屁股就走。”

    贺焰飞笑着答应一声,便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来到走廊里时,却发现一群人从楼上走下,在人群中,亚钢集团的副总经理吴凤喜正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而他身边的熊国章则微笑着点头,两人头上都戴着黄色的安全帽,看起来,这是要到工厂的车间里去视察。

    他望着一行人下了楼,才转身上了六楼,来到叶小蔓的办公室门口,敲响房门,过了好一会,叶小蔓才打开房门,客气地把他让进去,不知怎地,贺焰飞总觉得叶小蔓的表情极不自然,像是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神色间有些慌乱。

    他正狐疑间,叶小蔓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眼电话号码,就赶忙接通,捂着手机低声道:“您好……是您啊……抱歉,我现在正忙,稍后我会联系您的。”

    挂断电话后,叶小蔓才长出一口气,笑着将贺焰飞让到沙发上,两人轻声交流起来……

    王思宇此时正跷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握着一管签字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静静地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说实话,对于能否将兰樱的香港公司再次吸引到亚钢的改制中,他有些信心不足。

    当初,王思宇原本想借助隐湖集团的雄厚的经济实力,来帮助亚钢集团摆脱现在的困境,没想到歪打正着,竟走出一步有可能会打击到老猴子的一步棋,这使得他极为兴奋,当然,也感觉到了无形中的压力。

    兰樱是侯小强的干女儿,也是柳显堂的绯闻女友,这点就很可疑,他柳显堂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想必也不敢去碰常务副省长的女人,那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的绯闻会传得沸沸扬扬的?

    侯小强为什么会把兰樱安排到亚钢集团?柳显堂和侯小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兰樱的发迹,与亚钢集团和隐湖集团有着怎样的联系?侯小强让她进入这两家公司来做什么?她有没有可能在充当侯小强家的人头账户……

    一系列的疑问都在脑海中出现,其实这些按道理都是省纪委调查组来琢磨的问题,只是王思宇非常清楚,在上面没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纪委调查组的办案人员是不敢触碰这个雷区的,他们只会绕着走,很多案件其实并不复杂,但是无论多么简单的问题,一旦涉及到官场的大人物,往往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王思宇端起茶杯呻上一口,心中开始后悔起来,昨天不该那么早和叶小蔓提及兰樱,假如她们之间有联系,那么自己的那句话,极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从而打草惊蛇,致使这条线索中断,那就太可惜了。

    虽然何仲良只让王思宇关注一下兰樱这个女人,可王思宇还是希望能把这个身在香港的女人吸引过来,但要做到这点非常不容易,上次亚钢改制时,那个香港公司之所以会出现,其用意实际上是想用鸡蛋的价格买到金蛋,要不是发生了亚钢工人围楼事件,可能她就得手了。

    现在的难题是,假如王思宇用同样的方法做陷阱,一旦出了事情,就会把自己给绕进去,私分国有资产的罪名可不小,这个边,他是决计不能沾的,风险太大不说,搞不好,还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不过,若是没有香喷喷的鱼饵,鱼儿怎么会上钩呢?

    王思宇想到头痛,从窗边转过身来,再次走到玻璃鱼缸边上,弯腰看了半晌,才笑了笑,自己还是太心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气,假如能查到她的问题最好,查不出来,也可以通过唐婉茹把隐湖集团引进来,说不定时机到了,那个女人会自己跳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王思宇一直都在忙着走访,他走访的方式也很特别,上午就在各个办公室里转悠,找机会和那些老员工闲聊,张家长李家短的各种稀罕事,他都感兴趣,没过多久,亚钢集团办公室里那几个最出名的长舌妇便找到了倾诉对象,王思宇要是隔个三两天不去,她们甚至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精神状态极度反常,两个礼拜后,王思宇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开始反常了,他赶忙改变了工作方式,经常上午把自己关到档案室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不过正如叶小蔓所讲的,兰樱这个女人做事极为低调,极少和其他人来往,也不过问太多的事情,从那些办公室的老人嘴里,根本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只知道那个女人,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吹口琴,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王思宇只好再去找叶小蔓,打算从她那里再找到些线索,可叶小蔓对王思宇的态度忽然冷淡下来,绝口不提兰樱的事情,这让他很是头疼,不过,王思宇倒不着急,毕竟叶小蔓的姐姐还在接受调查,说不定,检察院那边会有所突破。

    王思宇下午的安排,就比较简单了,基本上是到处串门,开始是那些下岗工人,后来是离退休老干部,王思宇专挑爱喝酒的下手,约好时间后,带着两瓶老白干半斤花生米登门拜访,然后跟着人家边喝边聊,而贺焰飞就坐在旁边做记录,偶尔自己也上去喝几杯,这样下来,没过多久,亚钢集团的许多工人们就都知道,省委下来的调查组里有个小年轻,官有多大不清楚,反正挺能喝的,把那几个牛皮人物全都放倒了。

    通过走访,王思宇确实掌握了一些情况,其中一条线索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那就是去年七月份亚钢集团的财务室发生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导致部分账目损毁,几乎所有的亚钢工人和离退休的老干部都认为那是一次人为纵火,但案子已经结了,公安机关认定那是一场用电不当引发的意外火灾。

    王思宇在得知这个情况后,赶忙给那位曾经在一起喝过酒的夏副县长打了电话,希望他能帮忙从中协调,重新对那次火灾展开调查,结果当天下午,黄龙镇派出所的关所长便带着卷宗找到王思宇,把那次火灾的详细情况讲了一遍。

    关所长言明,不光是王思宇在查这个火灾案,省纪委调查组那边也在查,只是那次火灾来得极为蹊跷,通过技术手段很难断定是人为纵火,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在没有发现新的证据前,他们肯定不能推翻结论,重新展开调查,相关的现场照片也被报送到省厅,但专家们仅凭照片,根本无法得出人为纵火的结论。

    王思宇拿过照片,看了一眼,见照片上的财务室内,窗台上放着一个烧成黑色的电脑键盘,看样子已经变了型,靠着窗边的那台电脑也被烧坏,电脑旁边的传真机被烧得面目全非。屋里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布满黑灰。

    王思宇叹了口气,心里暗想:都说水火无情,但火灾对于某些人来说,实在是件好事情,可以把很多证据都付之一炬,假如当时能够有人认真调查,恐怕就不会出现后来的事情了。

    调查组其他成员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整理出了三套重振亚钢的方案,但都被王思宇给否决了,他知道,大伙这是急着回家了,黄龙镇这地方,除了环境污染太严重外,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夜生活,一到晚上,这些省里领导都在屋子里乱转,闷得要命。

    但王思宇不喊收工,大家就没法走,这些人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跑到厚道人熊国章那里诉苦,熊国章被大伙磨得没办法,便找到王思宇这来探口风,王思宇总是笑眯眯地道:“再等等,再等等……”

    这一等,就又是七八天,亚钢集团这边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然而这种变化,却不是王思宇所希望看到的。



                               第十七章

    周六的下午,黄龙镇西侧的一块空地上,王思宇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烟,双手握着方向盘,驾驶着桑塔纳横冲直撞,把小轿车当悍马开,空地上尘土飞扬,倒也颇为壮观,只二十几分钟的功夫,贺焰飞费力摆上的障碍物都被撞了个稀巴烂。(-)

    贺焰飞此时倚在一棵大树边跟女朋友聊天,他的女友在玉州市税务局上班,两人本来约好了周末见面,到鼓楼花园去逛逛,商量着两家老人见面的事情。

    他本来都已经发动车子了,没想到王思宇竟然临时起意,忽然想起练车来,贺焰飞只好和女朋友请了假,带着王思宇找到这块空地,一练就是一个上午,中午在镇上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王思宇便又开始驾着桑塔纳撒起欢来。

    贺焰飞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无奈地摇摇头,他横看竖看,都觉得王思宇开这种小轿子实在是太屈才了,以王大主任开车这架势,更适合开赛车,他本来坐在车上,可王思宇闲他啰嗦,硬把他赶了下去。

    贺焰飞正站在树边发牢骚时,他那位女朋友不放心,打电话过来查岗,两人便低声软语地煲起电话粥来,聊了一会,他的女朋友就抱怨道:“明天能不能回来啊,你们老大的车练得怎么样了?”

    贺焰飞抬头瞧了一眼,点头道:“练得差不多了,快成级马路杀手了。”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响,桑塔纳竟然顶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贺焰飞的眼睛都快直了,挂掉手机就往前跑,边跑边嚷嚷:“主任呐,您行行好吧,那么大块石头你都能撞上,您这是练车还是拆车呢,我的大灯啊……”

    王思宇向后倒了车,满脸尴尬地推门走了下来,挥了挥手机,摇头道:“这电话来的真不是时候。”

    贺焰飞蹲在车前,愁眉苦脸地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主任,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不建议您再学车了,另外,那车本你得还我,这可不成,太危险了,会出人命的啊……”

    王思宇掏了掏耳朵,知道这小子心疼车了,嘿嘿笑了几声,便打开后面的车门,慢悠悠地坐了进去,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状。

    贺焰飞苦着脸坐到驾驶室里,发动车子,将小车开上道,直奔黄龙镇的一家修车厂驶去。

    站在修车厂门口,两人抽着烟闲聊,贺焰飞便忍不住抱怨道:“主任,咱什么时候撤退啊,这地可真没法呆了,我这刚洗的白衬衫,半天就弄脏了,再说督查室里还一堆活呢,老朱不敢跟您提,可都催了我好多次了。”

    王思宇笑了笑,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轻声道:“再等等。”

    贺焰飞登时苦着脸道:“要等到啥时候啊,每次都说等,真不知道您等的是什么。”

    王思宇把手中的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背着手道:“等变化!”

    “变化?”贺焰飞有些摸不着头脑,明眼人都知道,就亚钢这情况,只能越变越差,他这是在等什么变化呢?

    王思宇是不能和贺焰飞讲太多的,他的想法很简单,从刚到亚钢的第一天起,他就发现亚钢集团的上层领导矛分歧很大,甚至已经大到随时都会激化矛盾的程度,王思宇在等的,主要还是他们积怨的爆发,只有他们之间翻脸,彼此争斗起来,才能把很多深埋的问题翻出来,

    但是,从最近的情形上来看,有吴凤喜在中间协调润滑,程寅康和潘胜前的关系逐渐有好转的迹象,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王思宇这才心情烦闷,用开车来排解心中的不快,当然,撞到石头那纯属意外……

    不管怎么说,让他现在就这么离开,王思宇还是很不甘心的,他这人是最不喜欢半途而废的,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发生,否则他是不会轻易离开黄龙镇的,虽然王思宇也知道,从亚钢那几位高层的眼神里便能看出,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是很希望调查组早点离开的。

    修好车,已经是下午三点,在回招待所的路上,王思宇接到了亚钢集团工会副主席马清华的电话,说晚上七点半工会举办舞会,邀请调查组的领导们参加,她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请王主任务必参加。

    这倒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这几天人心有点散,队伍不太好带,调查组的几位处长都垂头丧气地,打不起精神来,王思宇琢磨着,没准能通过这次舞会,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他因此没有推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听到王思宇的肯定答复,电话那头的马清华放出男人般爽朗的笑声,瓮声瓮气地道:“王主任,那咱们可说好了,不许变卦,我们这的姑娘可漂亮了!”

    王思宇挂断电话,不禁皱皱眉头,这位马大姐也太糙了点吧,不但胆敢大闹会场,说话还这么直截了当,什么叫‘我们这的姑娘可漂亮了!’

    那口气好像把自己当成色狼来看了,咱是那种人嘛!!!

    王思宇低低地‘切’了一声,抬手抹了一下前额,转头冲贺焰飞道:“晚上亚钢有舞会!”

    贺焰飞把着方向盘乐得合不拢嘴,点头道:“这可真是好消息,他们这的女工可漂亮了!”

    王思宇愣了愣,抬手摸了摸鼻子,没再吭声。

    调查组的成员一听到消息,都极为高兴,虽然表情依然沉稳,但眼神里都已经开始冒光了,想想也是,这阵子把大伙给憋坏了,除去开车回城的那几位,剩下的都开始精心准备起来了,就连熊国章都把头发洗了几遍,喷上了摩丝,站在镜子面前转了好几圈,又拿着眼镜布把那厚厚的镜片擦了又擦。

    吃过晚饭,亚钢的两位副总吴凤喜和潘胜前便开车来到亚钢招待所,闲聊了一会,众人便有说有笑地下了楼,坐进小车里,直接开到亚钢集团办公楼门口,上了楼,推开了位于八楼的活动中心大门。

    房间里已经布置妥当,三百多平方的大屋子里,已经拉上彩带,四边摆着长条沙发,沙发前的桌子上,铺着大红的绸布,上面摆着水果瓜子,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工站在门口,见众人走进来,赶忙笑吟吟地将大家领到沙发上坐好,很快,热腾腾的茶水便端了过来。

    音响里播放着欢快的舞曲,马清华正背着身子,叉腰对着二十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工会之花训话:“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领导们陪好了,知道吗,谁都别装清高,别像上次那个卢彩霞那样,叫唤啥呀,让省里领导摸一把能咋地,能死啊,又哭又闹的,影响多不好,你看人家姐俩伺候一个老爷们,人家不也挺欢乐的嘛……”

    她这话刚说完,那二十几个女工就都笑声一片,她们都知道,马清华说的是叶家姐妹,这时有人眼尖,已经看到潘胜前进来了,赶忙冲马清华努努嘴,可马清华一时没反应过来,仍在那挥着胳膊道:“总之,大家要把领导们服务好了,他们要是想占点便宜啥的,就随他去,反正也少不了几块肉,完事了马大姐请你们吃好的。”

    吴凤喜走在最后面,听到马清华这番话,险些气乐了,他赶忙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冲着马清华挤眉弄眼,马清华转头望去,见调查组的人已经进屋了,这才点点头,冲着那些女工拍拍巴掌,把手放到嘴边,压低声音喊道:“一会都给我精神着点啊,不怕你风骚,就怕你浪不起来!”

    王思宇听得直皱眉,暗想这马清华也太那个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工会副主席呢?简直是乱弹琴,他抬眼望向潘胜前,却见他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样,皱着眉头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想来心中已经郁闷到了极点。

    吴凤喜见状,赶忙大踏步地走过去,拉着他的手低声说了半天,潘胜前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皱着眉头点点头,两人轻声地聊了起来,安抚完潘胜前,吴凤喜便又笑吟吟地走到熊国章身边,坐在他旁边,抬手在女孩中指来指去,熊国章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不停地嗯嗯点头。

    实际上,亚钢的工会主席一直是副总经理吴凤喜担任,但吴凤喜自从接了非主营业务那摊后,便忙不过来,所以这位脾气暴躁的马大姐,就成了工会的实际控制人。

    马清华这人虽说性格泼辣了些,但还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在工人中的威望其实很高,甚至不在他老公程寅康之下,亚钢集团这些年的红白喜事,基本上都是她张罗的,谁家要是走个老人了,买花圈烧纸探视家属这些活,基本上都是她亲自抓,忙里忙外的,倒也颇得人心,为他老公赚下了不少的好人缘。

    马清华安排好后,也笑容满面地跑过来,坐在王思宇的身边扯了一会闲话,过了十几分钟,却见程寅康领着五六个人走了进来,王思宇扭头望去,发现这些人都是省纪委调查组的干部,他们是在三天前再次过来的,这些人在三楼办公,可能是因为有保密纪律,所以他们平时都不怎么和外人来往,即便是在走廊里遇到,也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两个调查组的人各查各的,很少有来往。

    此时两边的人一见面,程寅康便笑容可掬地逐个做着介绍,省纪委调查组这边,带队的人姓柴,是位副厅级纪检员,约莫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个子很高,身材略显消瘦,脸上带着一丝倨傲的神情,程寅康在介绍他时,特地尊称他为柴副厅长。

    王思宇很主动地递过手去,而那位纪委的柴副厅长则一副很冷淡的表情,伸手和王思宇轻轻一握,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好,知道你们过来了。”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和熊国章聊起来了,看起来,他们两人倒是熟人,以前打过交道。

    王思宇知道,恐怕这位是嫌弃自己的职位太低了,没大瞧上眼,其实也是,一个副处级的干部,是很容易被人忽视的,要按一般的惯例,以王思宇现在的情况,要想达到他那样的级别,即便是顺风顺水,起码也要熬上十年。

    王思宇倒没有什么,打完招呼后,便微笑着坐回沙发,贺焰飞却气不过,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身坐回王思宇的身边,递过一根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帮王思宇点上后,悄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副厅长呢,他也配!”

    王思宇吸上一口,皱着眉头道:“不许胡说。”

    贺焰飞嗯了一声,端起茶杯,跷起二郎腿,眼睛在那些姑娘里瞄来瞄去,开始挑起舞伴来。

    几分钟后,音乐停了,程寅康风度翩翩地走到舞池中间,拿着麦克风讲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舞会开始。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们,便如穿花蝴蝶般地奔了过来……



                                   第十八章

    一众女孩子围了过来,挨个邀请,众位领导干部纷纷下场,在节奏明快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王思宇的舞伴长得还算标致,身材也很好,只是身上喷了劣质香水的味道,呛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勉强跳了一曲后,他就赶忙退了回来,坐在沙发上磕瓜子。(-)

    说起来,王思宇的舞技也不算太差,毕竟曾被张倩影强行培训过,那个虽然是拉丁舞,但交谊舞这玩意,向来是一通百通,只要双方配合的默契一些,总是能走出行云流水般的步伐来,但他听了马清华开始的那一篇论调,便有些扫兴,所以只在一边看着别人跳。

    舞池里的女工们很卖力气,哄得一众领导喜气洋洋,王思宇看着熊国章动作拙笨地抱着一个年轻女工,慢慢地摇动着身体,丝毫没有掌握节奏,但他跳得异常专注,不时地低头瞄上一眼,看起来,他是生怕踩到舞伴的脚。

    要说舞姿最优雅的一对,当数潘胜前夫妇,两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夫妻两人扣着手,走出让人眼花缭乱的舞步来,时而摆出一个惊艳的造型,时而旋转如飞,动作飘逸,潇洒自如。

    叶小蔓今天打扮得很是漂亮,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扬着修长的脖颈,姿态高雅得便如同白天鹅一般,在人丛中很是惹眼,王思宇也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可一想到那个姐夫小姨子的传闻,他就感觉怪怪的,总觉得这白天鹅身上沾了一层灰,不太讨人喜欢。

    马清华见叶小蔓抢了众人的风头,心里就有些不忿,前段时间两人结下的疙瘩,到现在还没解开,她这人心眼极小,眼见叶小蔓转到附近,就带着程寅康慢慢移动过去,随后假装不小心,硬是对着叶小蔓的脚狠狠地踩了一下,听到耳边传来的‘哎呦’一声,她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程寅康摇着舞姿走开。

    程寅康皱皱眉头,叹息道:“清华,别再搞事了,听到没有,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马清华哼了一声,低头在老公耳边轻声道:“怎么?心疼了?别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死。”

    程寅康皱眉道:“别胡说八道,我哪里是那种人。”

    马清华冷笑两声,转头望向叶小蔓夫妇,咬牙切齿地道:“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上次那笔帐,老娘早晚要跟她好好算算,狐狸精……”

    程寅康无奈地摇摇头,把脸扭到一边,却发现纪委的柴副厅长,怀里抱着一个水灵妹子,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叶小蔓,那神色中,满是艳羡与渴望。

    程寅康不禁心中微动,嘿嘿地干笑一声,推着马清华,渐渐向门口跳去。

    第二曲结束后,众人分别坐回座位,当舞曲再次响起的时候,那位柴副厅长便极为绅士地走到叶小蔓身边,伸出手道:“叶主任,你今天真漂亮,能请你跳个舞吗?”

    叶小蔓脸上立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瞥了身边的潘胜前一眼,见他点点头,便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掐着兰花指,搭着他的手臂,两人慢悠悠地随着音乐声,向舞池中间跳去。

    潘胜前坐在沙发上,瞄着柴副厅长放在叶小蔓腰间的那只手,皱紧眉头,却无可奈何,他是尝到过纪委干部的苦头的,别说是这位柴副厅长了,就是舞池中央那个矮墩墩的胖子,都让他吃尽了苦头,人家只需拍桌子瞪眼睛吼上几声,就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个罪犯,总想找出点事情坦白一下。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会,见柴副厅长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老婆,跳得正起劲,腰间那只手,竟然已经从腰间滑到臀部上了,他这心里就觉得憋气又窝火,但偏偏没法发作,而马清华那婆娘也不厚道,这时还故意来气他,带着程寅康转到他身前,用力地咳嗽几声,呸地啐了一口,低低地骂了句“没种的男人!”

    潘胜前恨得牙根直咬,却没有办法,只好把脖子扭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此时无意中瞥见,王思宇正坐在一边安静地吸着烟,他便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端起茶杯走过去,坐到王思宇身边,两人轻声攀谈起来。

    王思宇之前看过潘胜前的简历,知道这人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名牌大学毕业,在校期间年年得一等奖学金,分到亚钢集团后,在两次技改工作中脱颖而出,被柳显堂看中,对他着意提拔,并把自己的妻妹介绍给他,可惜后来传出那件丑闻,导致两人反目成仇,关系极为紧张,甚至有一次,潘胜前曾经拿着刀子闯入柳家,险些闹出人命来。

    闲聊中,王思宇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了那次火灾的事情,说完后,便拿眼角的余光瞄向潘胜前,打算从他的神色间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潘胜前微微皱眉,端着茶杯犹豫半晌,方才摇头道:“那件事情嘛……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当时我不在现场,不好乱说的,不过柳显堂那个人罪该万死,枪毙一百次都不过分。”

    王思宇见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抽搐,显然心中愤怒到了极点,便岔开话题,改谈亚钢生产运营方面的话题,这下就打开了潘胜前的话匣子,他开始口若悬河般地侃侃而谈,在聊天中,潘胜前以‘老、大、粗、重、笨’几个字,极为形象地描述了亚钢集团的现状,并谈到国内其他钢铁企业的优势与弊端,讲得条例清晰,头头是道,王思宇一直在微笑着倾听。

    两人聊了一会儿,潘胜前便把话题转到程寅康身上,说他是无耻小人,柳显堂掌权的时候,他程寅康就像哈巴狗一样,在姓柳的面前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柳显堂出事后,他大会小会地批评他,急着和柳显堂划清界限,这人的人品绝对有问题,要是他来掌舵,亚钢集团以后肯定会更糟糕。

    这种敏感话题,王思宇自然不好参与,他笑了笑,没有吭声。

    潘胜前见状,很是失望,便摸着茶杯怔怔发呆,一时间意兴阑珊,摇头叹息道:“有时候,我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走得越远越好。”

    王思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老潘,别太悲观,其实很多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潘胜前品着王思宇的话,苦笑了一下,仰身躺在沙发里,拿手轻轻拍打着沙发,眼神却在追逐着舞池中转来转去的一对对舞伴,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额头,半晌不再发话。

    过了一会,柴副厅长抱着叶小蔓从人群中跳了过来,转了个圈,便向北侧移去,两人此刻正在轻声交谈,状貌极为亲密,叶小蔓的嘴唇抵在柴副厅长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而柴副厅长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双臂用力地把叶小蔓拥在怀里,两人的姿势愈发的暧昧起来。

    潘胜前呆了呆,拿着茶杯喝上一口,却不小心把前襟淋湿一大片,他放下杯子,和王思宇匆匆说了两句,便转身告辞,铁青着脸走出活动中心。

    望着潘胜前离去的背影,王思宇叹了口气,这做漂亮女人的老公,有时也很无奈的,王思宇其实很清楚,叶小蔓之所以会去巴结姓柴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老公和姐姐的事情,现在满屋子的亚钢高管,最怕的不是省委调查组,而是纪委调查组。

    王思宇早早地离开了活动中心,回到招待所,冲了个澡,便钻进被窝,摸着手机给张倩影打了过去,两人煲起电话粥来。

    舞会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钟才结束,躺在床上,就能听到几位调查组人员嘻嘻哈哈地打开房门,走进屋子里,而熊国章竟在走廊里哼起了沂蒙山小调,可见是跳爽了。

    第二天,王思宇照例练了一白天的车,这次再贺焰飞的压阵下,他开车沿着公路跑了二十多公里,手把渐渐熟练起来,晚上回来后,心情极好,便跟着熊国章等人打牌聊天,几个人玩到夜里十点多钟的时候,熊国章接了个电话,随后满脸惊讶地站起来道:“是吗?是吗?我的天啊,怎么会这样!”

    王思宇和其他两人见他一惊一乍的,好奇心便被勾了起来,赶忙和上牌,都瞪着大眼珠子盯着他,等手机挂断之后,熊国章兀自不信似地挠了挠后脑,过了好半晌,才把目光扫向王思宇三人,压低声音道:“出事了,出大事了,省纪委的老柴和叶主任在办公室里通奸,被人当场抓到了。”

    “**!”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蹿起来,王思宇极为不信地低声道:“真的假的啊,太耸人听闻了吧?”

    熊国章摘下眼镜,拿眼镜布用力地搓来搓去,叹气道:“当然是真的了,事情搞大了,那个马清华可真是胆大妄为啊,这种奸她也敢捉,这回可热闹了,几百号人正围在办公楼底下,这可怎么收场啊。”

    王思宇赶忙把牌一扔,拉着熊国章的胳膊就往外跑,“走,咱们去看看热……看看怎么才能化解这场风波。”

    熊国章摇头道:“这种事情,千万别沾边,他们纪委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咱们把自己手头的工作干好就成了,这个老柴啊,吃亏不长教训,要不是在女人问题上屡屡犯错,他至于到现在还是个纪检员么。”

    旁边那两位处长却摇头道:“熊主任,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别再出什么事!”

    熊国章待要分辨,却见发改委的孙处长直冲他挤咕眼睛,他转头望去,却见王思宇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这才反应过来,王主任所说的调解多半是假的,大概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厚道人熊国章在众人的怂恿下,此时也来了兴致,赶忙挥手道:“走,去看热……调解……”

    四个人转身就往楼下走,王思宇摸出手机,给梁桂芝拨了过去,悄声道:“梁主任,这边有最新情况,我跟你说啊,是这么回事……”

    熊国章也摸出手机,悄悄地发了几个短信。

    发改委的孙处边走边啧啧赞叹道:“厉害,真是厉害,纪委调查组这次查得可真细。”

    审计局的刘处点头道:“哈哈,是够细的,都***查到里去了。”



                         第十九章

    两辆奥迪车缓缓开过来的时候,亚钢集团的办公大楼前已经聚集了几百人,黑压压的人群将大楼的正门围得水泄不通,而此时仍有不少刚刚得到消息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周围的住户,也有不少打开窗户,站在窗口向这边好奇地观望。(-)

    桃色新闻的传播速度一向都很快,尤其在通讯如此发达的年代,而叶小蔓又是亚钢集团的名人,听到她被捉奸,自然有许多人忍不住过来看看,其中一些人甚至还穿着单衣,脚下踏着拖鞋,缩着脖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但这丝毫无损大家的好心情,一个个都踮着脚抬头向上观望。

    而那些素来喜欢花边新闻的女人们,自然也不甘人后,都三五成群地站在一旁,对着楼上亮灯的房间指指点点,不时发出放肆的笑声,相对来讲,男人们更为含蓄一些,最多捏着烟头嘀咕几句,很少有人大声喧哗。

    在很多人的记忆中,黄龙镇的晚上,极少能像今天这么热闹,引得前街一个卖茶叶蛋的老头,都推着三轮车赶来,他把火炉架到大楼右侧的马路牙上,上面摆上小锅,一番忙碌之后,点上火,只几分钟的功夫,在升腾的热气中,茶叶蛋的香味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此处生意果然出奇的好,只十几分钟的功夫,几十个茶叶蛋就已经卖得精光,不过他并不舍得走,而是熄了炭火,拎着铁钩子走到大楼边的人堆里,在里面挤来挤去。

    大楼门口站着几个着装民警,正在不停地劝说着众人离开,但效果很不理想,他们索性就守住门口,不让这些闲杂人等走进去。

    一个胖胖的民警还和周围的熟人开起玩笑来,“要进去得买票啊,三百一张。”

    众人轰地笑了起来,人群中就有人起哄道:“三百那得让叶小蔓脱光了给我们看!”

    那胖民警摘下警帽摇了摇,大声骂道:“滚蛋,回家看你自己老婆去,还不用花钱。”

    众人听了,便又发出一阵大笑,而此时,不知是谁嘘了一声,大家赶忙安静下来,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

    黑漆漆的大楼里,只有三楼纪委办公室的房间在亮着灯,里面不时传来男人的怒骂声、女人时断时续的哭声,以及含混不清的争辩声,那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窗子传出,虽然听不太真切,但众人的好奇心还是被激烈的争吵声勾了起来,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得入神。

    王思宇自从下了车后,就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望着前面拥挤的人群,他不禁有些挠头,前面不但挤满了人,竟还有人在楼下架了梯子,爬到了二楼阳台上,连附近的围墙上都站上了人,看到眼前的景象,王思宇忽地觉得心情有些压抑,全没了刚出门时的那股子兴奋劲。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也说不太清楚,只是觉得空气里有些发闷,闷得人心里慌慌的,似乎有种不祥的预兆,要发生些什么不想看到的事情。

    并且,身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不禁开始对潘胜前夫妇同情起来,毕竟出了这种事情,两人即便是能勉强在一起生活下去,恐怕也无法在亚钢集团立足了,叶小蔓的名声是彻底毁了,以前还能勉强称之为谣言,这次被人当场抓到,那真是百口莫辩了。

    瞥见门口站着的几个民警,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轻声嘟囔道:“怎么警察都来了?这种事情,私下解决不就成了,警察来有什么用,不是添乱么?”

    此时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中年汉子低声道:“叶小蔓改口了,要告那个男的强*奸。”

    王思宇愣了一下,便皱着眉头点上一根烟,不再吭声。

    几分钟后,忽听三楼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就算‘哗啦’一声响,办公室那扇窗户被打碎了,一把椅子从里面飞了出来,二楼阳台那几位吓了一跳,大骂了几声,便顺着梯子滑了下来,赶忙钻到人堆里。

    而围观的人群也霎时骚动起来,大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此时没了玻璃的遮挡,里面的争吵声更加清楚地传了出来,只听得潘胜前歇斯底里地吼道:“马勒戈壁的,你给我丢尽人了,这些年我一直忍着,我的,你还有完没完了,偷汉子你还有理了!”

    这时在呜呜呜的哭声中,叶小蔓那尖细的声音喊了起来:“他在酒里下了药!”

    人群里爆发出‘轰’的一声,随后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大楼前的声音顿时变得异常嘈杂,竟盖过了楼上传出的声音。

    听到叶小蔓的哭声,王思宇的心竟然一紧,此刻全无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忙转身返回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信手摆弄着车里的音响,放出一首轻柔的乐曲来,这时心里的烦躁感才稍稍消减了些,但仍有些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哭声渐歇,三楼变得安静起来,而五楼上,一间办公室的灯亮了起来,窗前不时晃动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情绪激动,不时地挥着手臂,而他旁边那个人,则一直抬手比划着,似乎是在苦口婆心地劝解,十几分钟后,五楼的灯最先熄灭,此后不久,三楼的灯光也熄灭了。

    就当众人以为事情已经解决完毕,大家正翘首以待,等着奸夫淫妇亮相时,大楼里忽地传出几声毛骨悚然的喊声:“杀人啦!杀人啦……”

    那尖叫声似是马清华发出的,惊惶失措的声音只持续了不足一分钟,便嘎然断裂,如同被人用锋利的剪刀从中剪断,尾音化作极为凄厉的休止符:“啊!!!”

    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出事了!”

    ‘砰!砰!砰!’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大楼里竟传出三声巨响。

    “开枪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地向四周散开,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只有门口那几个警察稍稍愣了一下,便转身向楼里扑了过去。

    枪声响起时,王思宇的脑子里发出‘嗡’的一声,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赶忙打开车门,飞快地向门口奔去,然而四散的人群把他撞得东倒西歪,等他好不容易来到大楼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两个民警抬着满身是血的马清华跑出来,程寅康跟在旁边,拉着马清华的一只手,嘴里带着哭音,不停地叫着马清华的名字,而他的身后,又一名民警奔出来,他的后背上是衣着暴露的叶小蔓,粘稠的血液正从她的腿边流淌下来,洒落在水泥地面上。

    王思宇呆了一呆,便冲进楼道里,奔到二楼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潘胜前坐在楼梯拐角处,前胸上血红一片,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生气,看起来,早已死掉了。

    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落在他的腿边一尺远处,而他背靠的水管上,已经被弹孔击穿,上面不停地喷出水来,水流冲刷着地面,汇成红褐色的液体,沿着台阶向下流去。

    他身侧的台阶上,扑倒着一个人,从身侧上来看,应该是省纪委那位副厅级纪检员,关所长叼着烟从地上站起,摇着满是鲜血的右手道:“断气了,马勒戈壁的,被老潘这混蛋给骗了,他压根就没想活过今晚。”

    “怎么会这样?”

    王思宇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皱紧了眉头,挥拳打在墙壁上。

    关所长叹了口气,摇头道:“想不开呗,上次他就差点杀了柳显堂,被我给制止了,这回他倒长记性了,知道演戏了,硬是把我骗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便和关所长一道,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抬了出去,也扔到警车上,两辆警车很快呼啸而去,直奔西山县医院。

    第二天,消息传回来,叶小蔓伤重不治,在半路就死掉了,只有马清华成功抢救回来,但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场闹剧竟以三死一伤收尾,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而那天事情的经过,也被支离破碎地传了出来,真相很快浮出水面。

    周日那天晚上,省纪委调查组的老柴请叶小蔓喝酒,他在酒里下了药,叶小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他的圈套。

    老柴把意乱情迷的叶小蔓扶进车里,又开车来到亚钢集团的办公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便把叶小蔓推倒在办公桌上,只三五下,便把她的衣服剥光,玩弄一番后,便开始享受起来。

    但他没有想到,在自己抱着身下的女人爽快时,已经有六七位工人急匆匆地向这边赶来。

    原来,马清华恰巧也在那个饭店,她是请一众‘工会之花’吃饭,算是犒劳众人昨晚的表现,结果一位去洗手间的小姐妹撞见老柴搂着叶小蔓往外走,她便急匆匆地跑回房间,把事情讲了出来。

    马清华喝了些酒,再加上她一直都想整治叶小蔓,这次来了机会,当然不肯错过,她下楼后,瞄着车子开向办公楼方向,心里便明镜似的,赶忙打电话给几个相熟的工人,让他们赶快去办公楼那边,等着看场好戏。

    其实按她的想法,倒没想着当场捉奸,也就是想搞臭叶小蔓,她虽然胆子大了点,可还没大到敢惹纪委调查组的地步,马清华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她叶小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但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那些工人在听到屋子里的声音后,一时兴起,竟然把房门撞开,直接把正在**的两人擒住,老柴当场被一顿臭揍,而叶小蔓也是倍遭羞辱,等马清华赶过去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大了。

    程寅康得到消息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赶忙给几位副总打电话,但众人都已得到消息,便找了借口躲出去,谁都不愿意沾边,程寅康没有办法,便只好叫了派出所的关所长。

    潘胜前赶过去后,大发雷霆,叶小蔓当场改口,只称自己是被强*奸,而纪委调查组的老柴则极力分辨,称自己饮酒过量,一时糊涂,被叶小蔓勾引,这才干出蠢事来。

    程寅康因为是自己老婆惹来的麻烦,也就没法做调解工作,他只能把捉奸的工人都赶了出去,回来后,他在这边的屋子里安抚叶小蔓和老柴,并当着两人的面,将不知所措的马清华一通大骂。

    关所长则拉着潘胜前到副总办公室开导,经过一番劝解,老潘的情绪变得平稳许多,关所长以为事情就这样平息下来,便带着他回到三楼的办公室,让大伙先冷静一下,明天找时间再谈,外面那么多人在看热闹,影响实在是太坏了。

    众人同意了关所长的意见,几个人便开始下楼。

    没想到潘胜前早就起了杀机,来的时候就带了匕首,他先前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顾忌关所长腰里的手枪,众人在下楼的时候,潘胜前便趁机动手了,他如同发疯一样地用匕首向众人捅去,猝不及防之下,只有走在最前面的程寅康和关所长躲过一劫。

    关所长在发现局势失控的时候,拔枪射击,对着潘胜前连开三枪,除了一颗子弹打穿自来水管道外,其余的两颗子弹全部命中,潘胜前当场死亡。

    周一的下午,王思宇默默地伫立在窗前,心情许久都没有平静,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竟是这样的变化,更让他唏嘘不已的是,有时候,生命是如此之轻……



                           第二十章

    血案发生后,亚钢集团迅速成立了善后协调工作组,由副总经理吴凤喜任组长,工作组经过周密细致的工作,用极短的时间,便将遇难家属的情绪安抚下来,事件很快得以平息。(-)

    亚钢工人的情绪也很稳定,他们更关心的是企业还能支撑多久,拖欠的工资和历年欠下的医疗费用何时才能发放,而下岗的职工们大都开始整理行囊,准备返回南方城市打工谋生。

    至于黄龙镇的普通老百姓,就更没什么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无非是为大家在茶余饭后,增添了些津津乐道的谈资,除此之外,生活一切如常,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王思宇给唐婉茹发了邮件,把她需要的资料尽皆传了过去,在得到对方满意的答复后,他才轻轻舒了口气,也许是到了离开黄龙镇的时候了。

    叶小蔓之死,导致兰樱在亚钢集团的事情更加无从查起,如今之计,只能想办法从隐湖集团那边着手调查,毕竟兰樱在那边工作的时间要更长些。

    不过,王思宇急着离开黄龙镇的主要原因,其实是觉得这里的气氛太过沉重,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上午,王思宇接到了梁桂芝的电话通知,得知在刚刚召开的省委常委会上,常委们已经通过了常务副省长侯小强提出的解决亚钢问题的一揽子计划,调查组在返回省城后即可解散,相关调查报告无需呈报省委办公厅,直接移交省国资委即可。

    对于这种变化,王思宇并不觉得太过意外,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他最初的判断,老猴子和这两家公司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然梁桂芝在电话里并没有透露这一揽子计划的具体内容,但王思宇坚信,那份计划和隐湖集团脱不了干系,甚至有理由相信,这份计划原本就出自唐婉茹之手,否则她哪里会那么轻松地答应下来,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猫腻。

    为了找到答案,王思宇给唐婉茹发了封电子邮件,在里面拐弯抹角地套她的口风,可收到的回复却是:“小男人,不该问的地方不要问,免得自找麻烦。”

    王思宇冷笑着发出一封邮件,上面写着:“唐小姐,不该摸的地方,我不是也摸过了吗?也没见有什么麻烦出现啊!”

    唐婉茹很快回了邮件,“你就不怕我回去告你?”

    王思宇笑了笑,伸出右手,皱着眉头摇晃着几根手指,哑笑半晌,才低头回复道:“除非你保留指纹了。”

    唐婉茹回了‘下流’两个字,便不再理会王思宇的挑衅。

    这女人软硬不吃,让王思宇颇为头疼,看来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必须另想办法,在一番思谋之后,他便摸出手机,给刘天成那厮打了电话,让他从在隐湖集团上班的老婆那里挖些线索出来,但前提是,不能告诉娜娜实情,免得走漏风声,或者为他们两口子惹出麻烦。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王思宇在办公室里召开了会议,将省委的最新决定向调查组成员们进行了通报,并对大家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的辛勤工作表示了肯定,因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调查组成员们的情绪很是低落,会议开得有些沉闷。

    会后,在亚钢几位副总的陪同下,王思宇带着调查组的成员们下了楼,亚钢的工作人员撑起几把黑色的雨伞,护送着众人钻进小车,在一阵马达的轰鸣中,六辆小车依次开出,缓缓地行驶在潮湿泥泞的路面上。

    坐在副驾驶位上,王思宇点上一根烟,目光透过车窗,漫无目的地向外望去,在这样的天气里,黄龙镇显得格外的冷清,街上行人极少,只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在雨中奔跑嬉戏,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冲淡了空气中的那份凝重与压抑。

    小车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前方空荡荡的路面上,突然转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那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她身上裹着半幅破旧的毛毯,湿漉漉的秀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女孩一只脚赤着,另一只脚上踏着粉红色的凉拖鞋,她低垂着头,在雨雾中歪歪斜斜地走着。

    小车与女孩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女孩猛然转过头来,一张苍白憔悴的俏脸从车窗前瞬间滑过,虽只是匆匆一瞥,王思宇的心头却陡然一颤,大声吼道:“停车!”

    贺焰飞被惊得灵魂出窍,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桑塔纳在‘吱嘎’的锐啸声中停下,后面的五辆奥迪车也纷纷停下,车子尚未停稳,王思宇便打开车门,飞快地向后奔了出去。

    那女孩不正是华西大学的校花、柳显堂的女儿柳媚儿嘛!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彩,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青青的草地,捆绑的女孩,王思宇的内心在刹那间纠结起来。

    柳媚儿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忽地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便停下身子,缓缓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的双手无力地松开,身上那半幅毛毯轻轻滑落,露出单薄的身子,在风雨中微微发抖,不过那张布满雨水的脸上还是拂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嘴唇微动,轻声道:“郑大钧,带我走……”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一歪,便软绵绵地倒在王思宇的怀里,王思宇愣了愣,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指尖上一片滚烫,烧得异常厉害,他赶忙抱起柳媚儿,匆匆地跑回车边,贺焰飞推开车门,王思宇便将柳媚儿放在后座上,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的身上,抱着她坐好,冲着目瞪口呆的贺焰飞喊道:“快开车,去东湖区中心医院!”

    贺焰飞赶忙坐回驾驶室,将车子重新启动,小车飞驰电掣般地在路面上驶过,将那几辆奥迪车远远地抛在后面,王思宇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柳媚儿,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给亚钢集团的副总吴凤喜挂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二十分钟后,吴凤喜把电话打了回来,在聊了十几分钟后,王思宇才叹了口气,轻轻挂断了手机,把怀中的柳媚儿抱得更紧了些。

    柳媚儿现在的状况极为可怜,父亲跳楼自杀,母亲被检查机关提起诉讼,如果罪名全部成立,她至少将被判上十年有期徒刑,柳家的一切家产都被查抄,柳媚儿本来是在叶小蔓家暂住,但没想到叶小蔓夫妇同时去世,就在今天上午,她被潘胜前的嫂子赶出潘家,在黄龙镇上,她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

    小车开到东湖区中心医院时,已经到了中午,经过大夫的检查,发现柳媚儿的身体极为虚弱,需要住院治疗,在办好手续后,王思宇抱着她进了病房,大夫为柳媚儿挂上点滴,王思宇到外面的饭店里买了稀饭,拿着小勺拙笨地喂着她。

    柳媚儿尚未全醒,但小嘴仍然很配合地张开合上,只几分钟的功夫,便将一碗稀饭吃得干净,王思宇待要转身出去时,忽地顿住,低头看着那只拉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已被触动,抬头望去,却见柳媚儿的睫毛颤动,眼角已被泪痕打湿。

    王思宇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来,轻轻为她擦去泪痕,握着那只冰凉的小手,坐在病床前,直到柳媚儿香甜地睡了过去,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手放进被子里,站起身来,到外面的吸烟室里抽了根烟。

    从吸烟室里出来的时候,竟在走廊里遇到林医师,林医师是江涛住院时的主治医师,此时遇到王思宇,以为他是来探望江涛的,便简单地介绍了下江涛的病情,他现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大脑受损严重,不但记忆力受到影响,在语言表达方面也出了问题,院方此时正积极地为他进行康复训练。

    两人聊了一会,林医师便领着王思宇走进电梯,两人去五楼探望江涛。

    悄悄推开房门后,王思宇登时愣住了,只见病床边上,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正背对着房门,咯咯地笑着,她手里拿着一瓣橘子,送到江涛的嘴边,语气轻柔地道:“江涛,你说‘……’”

    江涛脸上露出憨憨的笑意,皱着眉头沉思半晌,便张开嘴巴,轻声道:“……。”

    女护士登时又笑了几声,轻声道:“大笨蛋,又忘了,再来一遍,要是再读错呢,就没有橘子吃了!”

    江涛点点头,低声道:“‘’。”

    女护士这才笑嘻嘻地把橘子送进他的嘴里,轻声道:“这就对了嘛,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加油,江涛。”

    江涛嘴里嚼着橘子,点头道:“加……油,江涛。”

    林医师没料到屋子里会是这番光景,赶忙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位女护士这才猛然发现有人进来,慌忙羞惭惭地站起来,垂首道:“林医师好。”

    病床上的江涛愣了一下,也张嘴道:“医……师好!”

    林医师偏过身子,拿手在女护士的身上用力指了指,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女护士的表情立时不自然起来,虽不清楚面前这位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但见林医师的样子,便知道自己闯祸了,她赶忙低着头就要往出走,王思宇却摆摆手,微笑道:“你们继续,康复训练要紧,嗯,东湖区中心医院的康复训练非常不错,值得推广……”

    说罢冲林医师使了个眼色,林医师会意,冲女护士眨了眨眼睛,又努努嘴,女护士便又羞答答地坐了回去,呐呐地冲江涛道:“江涛,今天我们要训练的课程是……”

    江涛忙接话道:“……”

    女护士登时咬牙切齿地冲他挤眉弄眼,江涛却浑然未觉,依旧低声道:“……”

    王思宇笑眯眯地走出房间,站在门边和林医生聊了几句,却见江涛的母亲拎了一袋水果走过来,看到林医师后,赶忙连声道谢,硬是从里面掏出几个苹果,塞到他的怀里,两人聊了一会后,江涛的母亲便返回病房,笑吟吟地对那女护士道:“小燕,来,吃个苹果……”

    再次回到柳媚儿的病房,王思宇坐在病床边,轻轻地叹了口气,江涛的病虽然好了,但李青璇恐怕要大病一场了,许久没有和她联系,也不知她的比赛结果如何,更不清楚,她是否知道医院里的情况,经过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王思宇不禁生出许多感慨,地球每天都在按照相同的轨迹运转,而生活的轨迹,却实在难以捉摸,也许一夜之间,很多事情都会为之改变。

    正沉思间,衣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接通后,听筒里传来瑶瑶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王思宇微笑着站起,转过身子,走到门边,悄声道:“很快了,小乖乖。”

    瑶瑶极为不满地瘪嘴道:“舅舅,你快点回来嘛,人家好想你的啦。”

    王思宇笑了笑,悄声道:“还记得舅舅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吗?”

    瑶瑶得意洋洋地道:“当然记得了,如果家里来了陌生男人,我就使劲哭!”

    王思宇忙在手机这边‘啵啵’地亲了几口,笑眯眯地道:“瑶瑶真乖,那你哭了吗?”

    瑶瑶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都哭过好多次了呢!”

    王思宇立时大惊失色,急声道:“瑶瑶,家里来男人了?”

    瑶瑶摇头道:“其实,不是那样的啦,是人家想你了嘛,舅舅……”

    挂断电话,王思宇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瑶瑶这孩子,真是太坏了,这么小就知道吓唬人了……”

    转身坐回床边,望着柳媚儿那张恬静的俏脸,虽然气色极其不好,但那秀美的脸型,精致的五官,依旧明艳动人,清新如画,想起当日初遇的情景,王思宇忍不住童心大起,捏住鼻子,悄声唤道:“救命啊……快来人啊……有色狼啊……”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住院部下午异常安静,楼道里一直静悄悄的,即便有人在走廊里经过,也都非常小心地把脚步放得很轻,极少有人在门外大声喧哗。(-)

    病房里暖洋洋的,屋子里的药水味渐渐散去,而床头柜上的果篮里,散发出一阵水果的清香,在挂完一瓶点滴之后,柳媚儿的体温稍稍降下来一些,但她的身子仍然十分虚弱,此时仍然在沉睡之中。

    在眯了一小觉后,王思宇从椅子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抬手看看表,离吃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在屋子里呆得有些气闷,就想出去转转,回来的时候,顺便给这小丫头把晚饭带过来。

    虽然已经到了二月下旬,可华西的天气却仍然不见暖和,出了医院的大门后,一阵冷峭的寒风迎面袭来,将他的头发拂乱,王思宇抬手挡住脸,在台阶上站了一会,才向前方走去,沿着街边向前走去。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拐进一条巷子,转身推开一家书店,这家书店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方,屋子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低头看书,见王思宇走进来,他只是抬头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去。

    王思宇装模作样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随后艾艾斯斯地走到柜台前,转过身子向门外瞥了一眼,便拿手轻轻敲了敲上面的玻璃,等中年男人抬起头的时候,王思宇轻轻咳嗽两声,丢去一个暧昧的眼神,压低声音道:“老板,有好书吗?”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摇头道:“下周五你再来吧,前儿刚被搜了一圈,家底都被搬光了。”

    王思宇笑了笑,转身走到书架上,拿手点来点去,抽出几本书来,蜻蜓点水般地扫了几眼,都没有看下去的**,在伸手掏书时,王思宇一时没注意,一本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下。

    他弯腰拾起来,低头看去,只见封面上写着《魔术揭秘》四个字,信手翻了翻,发现里面错字连篇,肯定是一本盗版书籍,刚想放回原位,可当目光落到书页上的手型时,他不禁微微一愣。

    上面画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练习飞刀的基本动作里就有那么一招,双手十根手指交叉,依次前后摆动,为了把这个动作练到如同波浪般翻滚,有段时间他可是下了很大大力气的,所以对这个指型,他的记忆尤其深刻。

    站在书架旁,他仔细阅读了手型下面的文字说明,不禁莞尔,这个动作居然是练习魔术的基本动作之一,主要训练手指的反应速度以及柔韧性,当速度达到极快的时候,在魔术表演时,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也能从容作弊,很难被发觉,这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不是光靠道具就能完成的。

    王思宇拿着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仔细看了起来,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慢吞吞地把书放回原位,然后从兜里掏出两枚一元的硬币,轻轻放在柜台上,转身离去。

    他先到食杂店买了一副扑克牌,放到衣服兜里,接着到饭馆买了饺子和皮蛋瘦肉粥,拎着塑料袋便往回返,在半路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接通后,听筒里传来贺焰飞的声音:“主任,晚上有安排吗?”

    王思宇微笑道:“说吧,什么事。”

    贺焰飞轻声道:“集体活动,想请领导参加,地点在悦来饭店,时间您定。”

    王思宇‘嗯’了一声,皱着眉头道:“老朱去吗?”

    贺焰飞忙道:“我给老朱打过电话了,但他家里有些事情,晚上出不来,托我跟您说一声。”

    王思宇点点头,摸着手机道:“那晚点吧,八点钟你到医院大门口来接我。”

    贺焰飞笑道:“没问题。”

    挂断手机,王思宇回到医院,信手推开病房的屋门,却见柳媚儿已经醒了,后背靠在枕头上,双手抱着膝盖,正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

    王思宇进屋时,她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默不作声地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醒了?”王思宇冲她笑了笑,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缓缓地坐到床边,轻声问道。

    柳媚儿恍若未闻,依旧闭紧双唇,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她默默地低下头,将身子缩成一团,乌黑的秀发垂散在雪白的被子上,恰恰遮挡住白皙欣长的脖颈,尖尖的下颌。

    “感觉好点了吗?”

    王思宇的语气很轻柔,面前这个无助的小女孩,令他动了恻隐之心。

    柳媚儿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轻轻地摆弄着十根葱郁白嫩的手指。

    王思宇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方才站定,从兜里摸出手机,轻声道:“柳媚儿,你有要好的同学吧,要不要跟他们联系一下?”

    柳媚儿微微一愣,这时方抬起头来,伸手理了下额前吹落的秀发,用力地摇摇头,望向王思宇的目光里,满是哀求之色。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王思宇心下立时一软,缓缓地把手机放了回去,有些不解地道:“为什么?”

    柳媚儿的眸光如水波一样清澈,静静地落在雪白的被子上,牢牢地盯着某处,一动不动,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张开小嘴,轻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她们。”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也好,不过你得先吃饭。”

    他此时能够理解柳媚儿的心情,柳显堂的事情,经过省内几家媒体的轮番炒作,已经完全变了味,不但在很多事情上大肆抹黑,并且把许多陈芝麻烂谷子尽数翻了出来,柳媚儿之所以想逃避同学,估计就是怕她们异样的眼光。

    况且,她现在的心神尚未稳定,假如那些同学说话不知轻重,即便是无心之语,也很容易让柳媚儿再次受到伤害,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因为,只有时间才是治疗创伤最好的良药。

    柳媚儿也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拂起秀发,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婉。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走到床头柜边,将它向中间拉了拉,随后伸手将塑料袋解开,从里面端出热腾腾的饭盒,又拿杯子接了杯水,放到柳媚儿那边。

    柳媚儿这次不再让他来喂,而是如同乖巧的小猫一般,安静地吃了起来,她把粥喝完,只吃了两个饺子,便再也不肯多吃一口。

    王思宇只好勉为其难,把剩下的饺子打扫干净,可能是吃得太饱,在放下筷子后,他竟然当场打了个饱嗝,声音极为响亮。

    柳媚儿忍俊不住,竟然‘扑哧’地笑出声来,那一笑,格外清纯可爱……

    但笑容过后,她便又恢复了沉默,抱着双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思宇试图和她聊上几句,就坐到她旁边,笑眯眯地找着话题。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叫柳媚儿,不是刘梅吗?”

    “你说郑大钧这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有种霸气?”

    “你刚才笑的样子很好看啊……女孩子不要总皱眉,容易起褶子的……”

    但无论他说什么,柳媚儿全无反应,依旧对他不理不睬,只是偶尔甩动一下秀发,将尖尖的下颌抵在膝盖上,出神地望着眼前巴掌大的地方。

    王思宇叹了口气,便不再勉强她,而是把身子坐直,从兜里掏出那副扑克牌,打开封条后,抽出纸牌,回忆着那本书上的几个小魔术,开始试着操做起来。

    十几分钟后,听着那悦耳的唰唰声,柳媚儿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来,眼角的余光落在王思宇的一双手上,不禁微微一怔,王思宇的洗牌动作极为优美,那副牌在他的手上轻灵地转来转去,竟似在变魔术一般。

    她以前曾在电视上看过一些香港电影,此时的场景竟和电视画面里的有些相似,仔细看去,王思宇的切牌动作竟和电视剧里技艺高超的赌徒一般娴熟,她就不禁有些诧异,俏脸上浮过一丝不信的神色,这个郑大钧,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嘛?

    很快,王思宇沉浸在纸牌的乐趣之中,不停地变幻着花样,这样练习了两个多小时,书上介绍的那几种扑克魔术他竟都能做得似模似样,看来以前练飞刀时吃的苦头还是值得的,手指的柔韧性练出来了,玩什么都得心应手,当然,这也和他高超的转笔技术也有关系,大学时的底子,那可不是白打的……

    天擦黑之后,一位身材不高的女护士拿着药瓶走进屋子,王思宇忙收起扑克牌站起身来,帮着她把吊瓶挂好,一番忙碌后,护士拿笔在本子上挑了几个勾,便微笑着走了出去。

    此时柳媚儿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吊瓶,王思宇坐在床边,继续摆弄他的扑克,两人各不相扰,直到点滴打完后,王思宇才默默地收起手中的扑克牌,站起身来,冲柳媚儿笑了笑,轻声道:“好好休息吧,我要回去了。”

    “你……你……”

    柳媚儿忽地坐起,脸上浮过一丝担忧之色,犹豫着蠕动着小嘴,唇间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王思宇停住脚步,转身笑了笑,轻声道:“别担心,我明晚会再来看你。”

    柳媚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双手轻轻地搓着被角,再次低下头来。

    王思宇又向门口走了几步,忽地醒悟,柳媚儿现在可是身无分文……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

    他赶忙从衣兜里摸出皮夹来,从里面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又从夹包里掏出黑皮本子,从上面撕下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转身回到床边,将钱和纸条塞到她的枕头下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离开病房。

    柳媚儿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过了许久,才理了理秀发,叹息道:“不光是色狼……他还是赌徒哩……”


                              第二十二章

    晚上八点半,玉州市内灯火通明,位于建设大街上的悦来饭店是一栋十五层高的建筑物,装饰在大楼上的霓虹灯发出绚烂夺目的光芒,灿若星辰,门前的停车场已经排满了各式车辆,几个保安正指挥着后到的车辆穿过侧门,驶向饭店的后院,那里还有五百平方的面积,足以停下几十辆小车,而饭店的门口,在礼仪小姐的亲切招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

    十三楼的一个豪华包间里,饭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三瓶五粮液已经打开,王思宇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贺焰飞和邱兆官坐在他的左右两侧,在贺焰飞的倡议下,众位科员齐刷刷地站起来,举着手里的杯子,一起来敬王思宇,贺焰飞笑着道:“祝督查二科在咱们主任的英明领导下蒸蒸日上,祝主任早日高升。”

    王思宇把指间的烟灰弹了弹,笑着指向贺焰飞,低低地骂了句马屁精,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微笑着端起杯子,和大家碰了一杯,一仰脖,把杯中的白酒干下,饭桌边立时响起响亮的掌声,王思宇的嘴角却泛起一丝苦笑。

    这顿酒其实喝得非常不爽,包间里的人虽然多,气氛虽然很热烈,但王思宇已经很清楚地发现,这些科员们对待自己的态度,与最初相识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众人对他虽然尊敬,但远没有到达敬畏的程度。

    自从他在督查室的地位一步步稳固,官场上等级制度森严的特性,便渐渐显露出来,以前这些小青年还敢在自己面前说些疯话,而当他把朱良玉、贺焰飞二人提拔起来之后,众人或许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副主任的能量与手腕都不同凡响,从那以后,王思宇在场的时候,大家在说话之前,总要先瞄上他一眼,考虑再三,再没有人敢信马由缰地胡吹乱侃。

    席间,尽管王思宇已经刻意放下身段,微笑着频频举杯,不时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试图能够和以前一样,与众人打成一片,但他还是能感觉得到,这些科员里面,只有贺焰飞和邱兆官两人能够保持住本色,而其他人都透着一股子拘谨,在言谈举止中都有些放不开,没有办法,酒喝到一半,王思宇便想找个理由离席,以便让这些家伙玩得尽兴些。

    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时,忽然有人敲响了包间的门,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李佑民转头喊了声进,却没人应声,他赶忙站起身来,走过去,拉开房门,却见六七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站门口,手里都拿着杯子,脸上带着恭敬的表情,站在最前面那个男人微笑道:“各位领导好,我是这家饭店的老板,特地来向各位领导敬酒的。”

    李佑民赶忙把他们让进来,桌边的人也都满脸狐疑地站了起来,王思宇瞄了一圈,见众人中,只有邱兆官皱着眉头,满脸不悦之色,心里便明白几分,忙笑着端起杯子道:“老板有心了,多谢多谢。”

    众人都跟着随声附和,只有邱兆官一言不发,把酒干掉之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向这位饭店老板使了个眼色,那中年男人早瞧出他脸上的愠怒,就知道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幸好他之前留了心眼,没有单独去敬这位性格古怪的大少,此刻心意既然已经表明,他就不敢再多逗留,在抱拳打了几声招呼后,就领着这些人安静地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服务员又端上来些精致的菜肴,还有两瓶珍品茅台,众人便齐声欢呼道:“主任的面子真大。”

    王思宇望着邱兆官微微一笑,却没有当场点破,而是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冲着众人道:“我还有事,大家今晚喝好玩好,但有一条,谁都不许惹是生非……尤其是你,李佑民同志!”

    众人听后,又是笑声一片,纷纷站起来,王思宇走到衣架上,取过衣服,拜拜手,就转身走了出去,贺焰飞也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喝,我去送主任。”

    这时坐在他身旁的邱兆官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贺科,还是我去吧,你留下。”

    贺焰飞见他态度坚决,便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低声嘱咐道:“小心开车。”

    邱兆官‘嗯’了一声,拿着包走出包间,从后面追了过去,两人走到停车场,邱兆官把车子开出来,将王思宇送回电视台家属小区,王思宇下车后,他也开门走下来,轻声道:“主任,我家是经商的,刚才这家饭店的老板,与我姑夫是熟人。”

    王思宇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便转身上了楼。

    邱兆官站在门口抽了一支烟,望着楼上的灯亮起来,叹了口气,转身上了车,打着火后,又抬头向上望了眼,摇头道:“居然和方家也有关系……”

    王思宇回到家里时还不到九点半,洗过澡后,他去书房看了一会书,心却始终静不下来,便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不可不戒’四个字,叹了口气,把笔丢在一边,抱着膀子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已经回到玉州,但王思宇仍然忘不掉黄龙镇,亚钢集团发生的那件事,还是给他带来很大触动的,毕竟三条人命的惨案,即便想彻底忘掉,也不那么容易,估计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做到,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叶小蔓等人的身影就会在他眼前晃动,这给他带来了很多烦恼,也令他开始警觉起来。

    在对待漂亮女人的问题上,依照王思宇以前的性子,虽然不屑使用下药这种下作的手段,但还是很容易踩过界的,他以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会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直到惨案发生之后,他才真正清醒地认识到问题有多么严重,私生活的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很容易引发意想不到的灾难,省纪委那个老柴就是前车之鉴,王思宇可不想重蹈覆辙,看起来,自己以后在生活作风问题上,还是要小心为妙……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先去了梁桂芝的办公室,两人关上房门密谈了近一个多小时,王思宇才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办公室一看,里面干净整洁,屋子里各处都被擦得油光锃亮,一尘不染,原来他不在的日子里,副主任肖冠雄兼管二科,他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科员把王思宇的办公室卫生做好,这就是人老成精,做人的学问,往往能在很细微的事情上体现出来。

    泡上一杯茶,王思宇坐在办公桌后,先把近期的工作重点梳理了一番,再将已下发的三项《督查通事项通知书》仔细看了一遍,又将柜子里的材料进行归档整理,刚刚忙完,朱良玉便敲门进来,他手里还捧着一盆开得正艳的兰花,在恭敬地打过招呼后,他直接把花盆摆到窗台上,一股幽香很快飘满房间。

    原来半年前,朱良玉的老婆回娘家省亲,从老家的一座山上挖了几株兰花带回玉州栽培,平常就放在靠阳的窗台上,她老婆并不精通花卉养殖,平时只浇水不施肥,没想到兰花居然被她养活了。

    昨天晚上,朱良玉在吃完晚饭后,跑到阳台上吸烟,他刚刚掏出打火机,还没等点燃,忽地闻到一股香味,仔细辨别后才觉得是兰花的香味,莫非兰花开了?他打开壁灯,蹲在兰花盆旁一看,果然发现花盆里冒出一朵兰花,早上吃过饭后,趁老婆不注意,朱良玉便把花盆悄悄地搬了出来,打算送到王思宇的办公室里来。

    两人在谈完工作后,王思宇便走到窗台边,仔细观察着这盆里的兰花,花盆**有两苗春兰,长条叶子极为舒展地向两旁伸出,秀气中透着一丝洒脱,神态俊逸,而那抹嫩绿更是显得生机盎然,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叶子中间绽放着一朵娇艳的白色花朵,王思宇低下头来,深深地吸上一口香气,微笑道:“不错,老朱啊,有心了。”

    朱良玉赶忙微笑道:“没什么,主任,那我先出去了,您放心,省委督察工作会议的筹备工作,我一定能办好。”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简单、隆重、热烈、实效,要记得突出成绩。”

    朱良玉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王思宇在窗前站了半晌,便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给刘天成打了过去,微笑道:“天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稍等。”刘天成此时正坐在警车里,听到王思宇发问,赶忙示意司机把车停到道边,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压低声音道:“王兄,你不要急,娜娜说了,你要的那些东西,属于她接触不到的公司机密,只有机会到了,她才能拿出来,不然很容易出事,隐湖集团的实际情况很复杂,不是外人能想象得到的。”

    王思宇皱了皱眉,点头道:“知道了,那先不急,没把握的时候不要勉强,娜娜的安全最重要。”

    两人挂断电话后,刘天成望着手机愣了半晌,叹了口气道:“王兄,这个忙我真帮不了你,抱歉了。”

    说罢,转身上了警车,警车很快上了立交桥,直奔东湖国际大酒店的方向驶去。

    下班后,王思宇将这盆兰花装到塑料袋里,直接带到医院,放到柳媚儿病房的窗前,王思宇见床头柜上果篮里的水果并没有动,便削了个苹果递过去,柳媚儿却摇摇头,把目光转向窗台,盯着那盆兰花不吭声,两人在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后,王思宇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出去,他是很想帮助这个小女孩走出困境,但是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太好的办法。

    晚上,柳媚儿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发呆,过了不知多久,忽地觉得病房里的香气更加浓郁了些,她转头望去,却发现,窗台上那盆兰花,竟又多出两朵……


                             第二十三章

    两天后,华西省委研究决定,省委副秘书长王国峰改任景江市市委书记,而荆维民升任省委副秘书长,虽不再担任办公厅副主任,但仍兼任省委接待办的主任,毕竟这是他的强项,深受省委领导信任,暂时无人能够替代。(-)

    通知下发后,省委办公厅于当晚在华庭宾馆的宴会厅摆下宴席,专程搞了个隆重的庆祝仪式,荆维民在省委办公厅的人际关系处理的极好,参加宴会的客人很多,除了办公厅的一干人外,几位重量级的省委常委竟都到场祝贺,而出席晚宴的各省直机关单位的领导也极多,宴会大厅里竟摆了十几桌。

    八点钟的时候,在一番谦让后,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黎山笑容可掬地走到麦克风前,抬手弹了弹麦克风,大厅里登时响起砰砰两声,屋子里立时变得安静下来,他咳嗽两声,轻轻嗓子,随即慢条斯理地道:“同志们,今晚是个非常喜庆的日子,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荆维民同志为省委副秘书长,接待办主任,维民同志大家应该已经很熟悉了,他业务水平高,协调能力强,在办公厅副主任的位子上,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希望同志们以后继续支持他的工作,为省委省政府做好参谋助手,现在,我提议,同志们都把杯里的酒倒满,咱们共同干一杯,除了祝贺维民同志外,也希望我们能在新的一年里,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更大的成绩……”

    潮水般的掌声顿时响起,掌声落后,众人都端着杯子站起,在黎山一声‘干杯’声中,均将杯中的酒干下,黎山只是端着杯子沾了沾唇,便将酒杯放到盘边的托盘里,在礼仪小姐的陪伴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沙发边坐下。

    接下来,铺着大红地毯的宴会大厅里,觥筹交错,笑语连连,酒桌上不时响起热烈而持久的掌声,众位宾客无不喜气洋洋,而荆维民无疑是今晚的主角,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祝贺声。

    荆维民约莫五十上下,中等身材,国字脸,眉毛很重,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看上去温文儒雅,气度不凡。他手里握着高脚杯,步履轻松地周旋在宴会大厅内,宾客虽然很多,但他都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

    省委常委们只是在沙发上坐着闲聊了一会,便转身离开,荆维民将领导们送到饭店门口,直到几辆小车缓缓开远,才微笑着转过身子,春风满面地返回大厅里,他从一位穿着红色礼服的礼仪小姐手中接过高脚杯,笑吟吟地走到场地上,开始挨个桌子敬酒。

    说起来,这有点不合乎官场规矩,按道理应该是下面的人向他这位新上任的副秘书长敬酒,但一来大厅里的人太多,那样会显得场面很乱,二来他是搞招待出身,这种举动,也是习惯使然。

    省委督查室送了两个大花篮,王思宇陪同梁桂芝出席了宴会,他们坐在靠近墙角不太显著的位置,这张桌子上,大都是省委办公厅的领导干部,众人互相间都非常熟悉,自从开席后,就一直在微笑着聊天,酒桌上的气氛极好。

    梁桂芝刻意画了妆,眼角的鱼尾纹被巧妙地掩饰下来,而一身素淡的职业女装,白色的小翻领,使得她看上去更年轻些,她在宴会上表现得极有风度,脸上始终带着愉悦的笑意,当荆维民端着酒杯转到这桌时,梁桂芝主动站起来,伸出手来,笑吟吟地道:“荆秘书长,恭喜你。”

    荆维民忙和她握了手,爽朗地笑道:“谢谢,梁主任,我们是老同事,老朋友,你能来我很高兴,咱俩单独干一杯。”

    梁桂芝扶了扶眼镜,笑眯眯地点点头,举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杯子,便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握了手,看起来倒真像多年好友一般,全不似曾经各出手段的竞争对手。

    喝完酒,两人相视一笑,桌上省委办公厅的干部们立时鼓掌叫好,王思宇暗自叹了口气,就在刚才荆维民仰头喝酒的那一瞬间,王思宇分明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一丝得意之色。

    王思宇从何仲良那里得知,其实本来这次副秘书长的人选,是内定的人选是梁桂芝,不然副秘书长韩向东也不会提前向她放风,实际上,要不是荆维民横生枝节,今晚宴会的主人,很可能就是坐在桌边的梁桂芝了。

    荆维民在得到消息之后,先耍了一些小把戏,但没有奏效,无奈之下,他只好跑到京城,走通了一位他曾经接待过的退休高官的路子,使得事情得以发生转变。

    那位老领导在华西考察的时候,荆维民曾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老领导非常满意,对他的印象极佳,此后每逢重要的节日,荆维民总是到京城去探望这位赋闲在家的老人,把关系维系得非常之好。

    而那位老领导是省委文书记的老上级,曾对文书记有过知遇之恩,提携之情,他当着荆维民的面给省委文书记打了电话,将这件事情随口提了一句,既然他老人家打了招呼,文书记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这省委副秘书长的位子,便被他做了顺水人情。

    这件事本来做的隐秘,但不晓得被哪个人给传出来了,搞得省委办公厅里尽人皆知,荆维民曾经打发雷霆,但没有查到始作俑者,他也无可奈何。

    当然,这件事情,梁桂芝也已经知道了,但这种事情,在体制内原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除了心理有些愤懑外,她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能再慢慢去等待机会。

    这时,旁边的服务员再次倒上酒,将杯子递给荆维民,他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环视着早已站在桌边的众人,和大家共同碰了一杯,这次其他人都是将杯中酒清掉,而荆维民只浅浅地抿了一小口,便笑着冲众人点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便又风度翩翩地端着酒杯走向下一桌。

    尽管梁桂芝掩饰得极好,但坐在她身旁的王思宇还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内心的失落,而此时酒桌上的人太多,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坐在她身边。

    王思宇知道,梁桂芝这人的工作能力是极强的,好胜心也很强,这次在竞争中失利,对她来说,无疑是次极大的打击。

    梁桂芝瞥着荆维民的背影,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这时左肩忽地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转过身时,却见省委副秘书长,省委办公厅厅长韩向东正端着酒杯站在身后,她赶忙微笑道:“韩秘书长,您好。”

    韩向东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桂芝啊,来,我敬你一杯,别泄气。”

    梁桂芝顿时心头一暖,赶忙从桌边端起酒杯,和韩向东碰了一杯,哑着嗓子道:“多谢韩秘书长关心,我没事。”

    韩向东点点头,低声道:“那我就放心了,秘书长特意交代过,让我务必做通你的思想工作,我当时就讲了,桂芝这位同志向来顾大局,识大体,作为她的领导,我一向很放心。”

    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镜,大有感触地道:“还是韩秘书长最了解我,能在您的领导下工作,是一种福气。”

    她这番话的确是肺腑之言,所以说得韩向东也不禁微微动容。

    韩向东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点头,接着把目光转向酒桌,向其他人报以微笑。

    桌边众人早已站起来,只是碍于他在和梁桂芝谈话,不敢发言打扰,此时见两人谈完,赶忙异口同声地道:“韩秘书长好。”

    韩向东的目光在众人中扫过,在王思宇的脸上略微停顿了下,点点头,微笑着冲众人摆摆手,便迈着大步,转身离开这里,向中央的桌子走去……

    梁桂芝今晚显得格外兴奋,频频举杯,宴席尚未结束,她便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王思宇怕她当场失态,便扶着她走出宴会厅,坐上小车,亲自将她送回家。

    他在客厅里和俞汉涛扯了一会闲话,下了两盘象棋,便起身告辞,下楼后,缓步走出小区,抬头望向夜空清朗的月光,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他心里很清楚,为了争取这个位置,梁桂芝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只是那些阳谋也好,阴谋也罢,都没有奏效罢了。

    天色已晚,王思宇就没有去医院,而是打车直接赶回家,这些日子,柳媚儿的身体也渐渐复原,那张原本苍白憔悴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红润,只是她的情绪依然低落,沉默寡言,无论王思宇和她讲什么,她都不肯做出回应,最多点点头,或是摇摇头,轻易不会讲半个字,更加重要的是,华西大学马上就要开学了,而柳媚儿显然还没有做好上学的准备,这令王思宇很是挠头。

    洗过澡后,王思宇披了件衣服,缓缓走进书房,打开灯,看了会书后,便拿起笔来,在一张白纸上勾勾抹抹起来,二十分钟后,白纸上出现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孩,抿着嘴,静静地坐在白色的病床上,那身影竟有说不出的孤单。

    王思宇叹了口气,把铅笔丢到桌子上,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从书案上摸起手机,给陈波涛打了过去,手机接通后,听筒里传来陈波涛懒洋洋的声音:“喂,小宇,怎么还没睡啊,这么晚了,啥事啊?”

    王思宇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月光洒满窗前,王思宇握着手机轻声道:“波涛,那件皮大衣卖出去没有?”

    陈波涛打了个哈欠,摇头道:“还没呢,价格不合适,现在卖不出价来。”

    王思宇低声道:“抓紧卖,我急着用钱。”

    陈波涛微微一愣,皱眉道:“干嘛啊,你也是吃公家饭的,怎么还那么缺钱啊,出啥事了?”

    王思宇叹气道:“交学费!”

    陈波涛听后,嘿嘿地笑了起来,忍不住轻声提醒道:“泡上女大学生了?小宇,我可告诉你啊,那些女孩玩玩就成了,别太花钱,这年头骗子太多,傻子明显不够用,你可要注意,千万别上当,那种人,不会跟你玩感情的……”

    “别胡说八道,抓紧卖出去,五千以上就成。”

    王思宇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吧嗒’一声把手机挂断,随后拿起画纸,笑了笑,轻声道:“小家伙,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第二十四章

    在官场上,有赢家就有输家,梁桂芝这次输了,督查室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压抑,毕竟她上不去,朱健昌晋升的路也就被堵死了,肖冠雄心里的某些希望也因此而落空。(-)

    三位副主任里,倒只有王思宇最沉得住气,省委大院里虽然处干云集,但对于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讲,比他官大的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没他官大,因此王思宇的心理倒是最平衡的……人嘛,有野心是好事,但有时也要学会知足常乐,很多人都是因为太过贪心,最后才倒在向上爬的途中。

    为了给即将召开的全省督查工作会议造势,在王思宇的建议下,省委督查室这段时间与新闻部门联系,加大了督促督查工作的宣传力度,华西日报上也增设了督查专栏,准备集中解决一批群众关心的热点问题。

    省电视台的记者也到督查室做了采访,王思宇把上镜的机会让给了肖冠雄,自己躲在办公室里玩斗地主,倒不是他做人谦虚,主要是怕全省人民看到这么年轻的领导,心里不踏实,万一哪位观众看了不爽,在网上发个帖子,来个口诛笔伐啥的,搞得满城风雨,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在督查室五楼的小会议室里,面对记者的提问,肖冠雄在摄像镜头前侃侃而谈,对答如流,很是风光了一把,他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当记者们离开后,便美滋滋地从抽屉里拿出两条大中华来,用报纸缠好,瞄着走廊没人的时候,悄悄地给王思宇送了过去。

    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好久,肖冠雄才背着双手离开,见他回到办公室后,王思宇笑眯眯地摸起桌上的两条大中华,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喜滋滋地塞进抽屉里,接着抄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朱良玉打了过去,嘱咐他和电视台那边联系一下,请他们下个月再对肖冠雄采访一次。

    挂断电话之后,王思宇不住地摇头,马勒戈壁地,这要是一个月采访两次,每个月的烟钱这就算是省下了,这他娘的就是人穷志短啊,虽然被两个漂亮女人包养,但张倩影的包养费去年的还没结呢,廖景卿给的虽然多些,还被王思宇在新年之夜以红包的形式还了回去。

    所以,王思宇现在的境况,实际上是表面风光,尽管他长期出入高档场所,好烟好酒不断,但王思宇心里最清楚,自己目前实在是穷得有点惨不忍睹……

    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改变,王思宇愤愤地敲了敲桌子,随后,摸起鼠标在电脑上点开体彩的网站,把各期中奖号码抄下来,几分钟后,王思宇嘴里叼着签字笔,手里捧着长长的一串号码,皱着眉头研究起来……

    下午,在开完省委办公厅机关干部会议后,王思宇接到何仲良的电话,便早早地离开了省委大院,赶到红都娱乐城,和以往一样,大堂经理早已站在门边守候,亲自将他领到楼上的一个包间里,之后很小心地退了出去。

    包间里光线昏暗,屋子中央摆着两个黑色按摩床,靠近墙角的地方,放着两排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已经放了香烟、饮料和果盘,王思宇坐到沙发上,吃了几牙沙瓤西瓜后,就见房门被推开,穿着一袭皮衣的何仲良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进屋后冲王思宇笑了笑,便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转身坐了过来。

    王思宇见他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精神萎靡不振,眼眶有些发黑,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不禁微微一愣,讶然道:“仲良兄,气色怎么会这么差,昨晚没休息好?”

    何仲良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拂了拂头发,轻声道:“赶了两篇稿子,熬到后半夜两点半。”

    王思宇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仲良兄,做秘书够辛苦的了,找机会请方书记把你放出去吧。”

    何仲良笑了笑,摇头解释道:“就是这阵子忙些,老板最近太忙,没时间,他是很喜欢自己写重要稿件的,老板学识渊博,文字功夫了得,可比我这半吊子强太多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老板对我不薄,我是舍不得他的,如果可能,我倒愿意跟他一辈子。”

    王思宇微笑道:“仲良兄忠心可鉴。”

    何仲良嘿嘿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让王兄见笑了,老板讲过,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感情,干不成什么大事。”

    王思宇哑然失笑,暗道这算什么缺点,难道搞政治的都是冷血动物?

    何仲良伸了个懒腰后,抬手从茶几上摸过一听可乐,丢给王思宇,他自己打开一瓶冰红茶,喝上一口,扣上盖子,便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道:“王兄,你要有好事了,我这是专程来道喜的,回头记得请客啊!”

    王思宇接过可乐,微微皱眉,疑惑道:“我能有什么好事?”

    “猜猜看?”何仲良故意卖了个关子,跷起二郎腿,把身子仰在沙发里,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王思宇心里‘突’地一跳,已经联想到某些事情,但还不太确定,便苦笑着摇头道:“我哪里知道,仲良兄神通广大,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何仲良微笑着点点头,掂了掂手里的冰红茶,把嘴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轻声道:“王兄,你可能要动一动了。”

    王思宇皱了皱眉,‘啪’地一声打开可乐,喝上一口后,不动声色地道:“方书记的意思?”

    “不是……”何仲良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反问道:“你和焦大秘到底是什么关系?”

    又是那个焦大秘……

    王思宇登时无语,默然半晌,才摇头道:“说实话,我也想知道。”

    何仲良盯着他看个不停,脸上尽是不信的神色,摇着手指道:“王兄啊,还保密呢,不厚道啊!”

    王思宇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做出极为夸张的表情,耸耸肩道:“仲良兄,我真不清楚!”

    何仲良见状,心里也信了几分,不禁微微皱眉道:“这倒奇了。”

    王思宇从沙发上站起,捏着下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转头问道:“这次去哪里?”

    何仲良沉吟道:“省委组织部或者省纪委,还没有最后敲定,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王思宇笑了笑,目光盯着墙壁上微笑的蒙娜丽莎,淡淡地道:“如果一定要动,就去纪委吧。”

    何仲良点头道:“我也是这意思,现在的形式比较复杂,你去纪委当然最好不过了。”

    王思宇‘嗯’了一声,转身坐回沙发,掏出烟来点上,转头道:“大概什么时间?”

    “最近一两个月吧……说不太准,毕竟这种事,变数还是很大的,现在只是提前给你透透风,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王思宇点点头,他很清楚,这事八成是能定下来了,要知道,方如镜是从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出来的,只要他肯从中说话,自己去纪委的可能性极大,现在正是方侯两家明争暗斗的节骨眼上,省纪委那里肯定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自己能过去,想必方如镜也是支持的,毕竟有梁桂芝在,自己留在督查室的意义不大。

    “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王思宇有些自恋地挑了挑眉头,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何仲良的脸色闪过一丝倦意,再次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道:“王兄,最近一段时间行事要低调些,尤其要注意搞好内部团结。”

    王思宇会意地笑了笑,点头道,“明白……多谢仲良兄提醒!”

    何仲良撇撇嘴:“大家自己人,说这话做什么。”

    王思宇点点头,摸着下颌沉思良久,有些不解地道:“这个姓焦南亭,究竟在搞什么鬼!”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别管那么多,反正是好事,对了,王兄,你还住在电视台家属楼吧?”

    王思宇‘嗯’了一声,点点头,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确实,如果消息确定,自己应该抓紧时间搬家了,但是,能搬到哪里去呢?

    虽然何仲良没有把话点透,但王思宇已经很清楚他的意思了,如果去了省纪委,再住在方如海的房子里,就不太适合了,这等于告诉所有人,他是方家的人,很容易影响到以后办案,但现在搬出去,他还真没有落脚的地方,这倒的确是个麻烦事。

    王思宇有些心虚,便把话题扯到亚钢集团上,把调查组在那调研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他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并皱着眉头道:“兰樱那个女人,行事素来低调,她的事情,很难查出来。”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不用急,慢慢来。”

    王思宇又把侯小强那套方案讲了一遍,摸着鼻梁道:“老猴子这套方案对亚钢倒是非常有利,不像上次,那次改制的方案和打劫差不多,这次做的计划很周详,无论是对企业,还是对普通工人,都安排得面面俱到。”

    何仲良听后,微微笑道:“这很正常,上次文书记发火了,派了三个调查组过去,而纪委调查组那句‘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其实就是说给老猴子听的,他要是不想办法把事情处理好,文书记那里,老猴子是没法交代的。”

    王思宇微微点头,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后吸了几口,笑着道:“仲良兄,照你这么说,文书记对老猴子的态度发生重大转变了?那倒是件大好事,最好能从正面突破老猴子,那样能少走很多弯路……”

    何仲良摇头道:“王兄,不要太乐观,转变谈不上,只是从大富豪娱乐城,再到亚钢集团发生的事情,都和老猴子有关系,文书记不过是一时恼火,打算敲打敲打他,实际上,文书记还是很支持他的,说白了,他就是希望借助老猴子来平衡红军省长。”

    王思宇弹了弹烟灰,叹息道:“从上到下,到处都在搞平衡,搞来搞去,就搞出了权比法大的结果。”

    何仲良笑了笑,转身从沙发上站起,脱了鞋子,躺在一张按摩床上,手里摆弄着手机,轻声道:“权是老公,法是老婆,关起门来,老公玩老婆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

    王思宇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在把易拉罐里的可乐喝光后,他手上慢慢用力,把易拉罐捏扁,摇头道:“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又要换地方了,都他娘的快成王跑跑了……”



               第二十五章

    嗯,出门几天,这是定时发布的存稿,推荐四排长大大的《戒指也疯狂》。(-)

    何仲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轻声道:“王跑跑好,跑着升官快,难道你想在办公厅当一辈子老机关?”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心里却开始敲起鼓来,这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帅,被哪位省委常委看上了?操地,不会是省委副书记孟超想让自己当上门女婿吧,焦南亭可是孟超的秘书,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听说孟超是有个女儿来着,长得还不赖,叫孟……什么来着?萌萌还是婷婷来着……

    他正胡思乱想间,包房外敲门声响起,王思宇喊了声‘请进’,两个穿着淡蓝色工作服的女服务员端着木桶走进来,王思宇赶忙走到另一张黑色的按摩床边,脱了鞋子,趴了上去。

    女服务员将他的袜子剥下,放到旁边,接着将他的双脚浸泡在装着药水的木桶里,过了十几分钟后,那双柔软的小手便开始或轻或重地按摩起来,她的指法非常熟练,搓、拍、按、挤、捏、拿,半个小时的足底按摩做下来,王思宇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心情也变得格外的轻松愉悦起来。

    何仲良则恰恰相反,可能是太过疲倦的原因,做完足疗后,他竟直接躺在按摩床上睡了过去,房间内很快响起了响亮的鼾声,两个女服务员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壮起胆子悄声道:“贵宾您好,全身按摩还要做吗?”

    王思宇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两名女服务员赶忙端着木桶悄悄地退了出去,王思宇懒洋洋地从按摩床上坐起,换好鞋袜,走到墙边,将衣挂上何仲良的外套取下来,小心地为他披上,随后转身拉开包间的门,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顺手把房门轻轻带上。

    下楼后,王思宇抱着膀子站在娱乐城的门口,极目远眺,过了好久,才缓缓收回目光,摇头道:“做好事不留名,不错,我就喜欢这样的好同志……只是……焦大秘啊焦大秘,我跟你很熟吗?”

    从红都娱乐城出来后,王思宇步行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家大型商场里,他先在商场门口给陈波涛打了电话,之后便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涌进去,上了三楼女装的区域,为柳媚儿买了些衣物和鞋子。

    当然,尺码什么的,他都是大概估计的,柳媚儿也就十七八岁,应该属于邻家有女初长成那种,他就挑了小号胸罩,而她的身材很高,双腿纤长,王思宇便给她挑了细腰长筒牛仔裤。

    至于长筒袜高跟鞋什么的,都买的便宜货,只有花在内裤上面的钱最多,王思宇精挑细选,最后选定了一款情趣内裤,他拿在手里笑了半天,在心中极其恶意地去猜想,如此清纯可爱的小女孩,穿上自己挑选的这种露得一塌糊涂的性感内裤,她会是什么感受?一定有些难为情吧……

    在商场门口等了二十几分钟,王思宇终于从道边看到陈波涛下了车租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而他的女朋友正把头探出来,向这边张望,一副很焦急的样子,陈波涛在把一沓百元大钞交给王思宇后,便急匆匆地跑回道边,钻进出租车里,几分钟的功夫,就消失在往来不息的车流里。

    皮大衣陈波涛没舍得卖,就自己留下了,不过这家伙还算讲义气,直接点给王思宇八千块,毕竟以前在那块江诗丹顿上,他是狠赚了一笔的,很领王思宇的人情,要不是如今正在处*女朋友,烧钱烧得厉害,说不定他还能再多讲两千块钱的义气,把兄弟之情凑成五位数……

    王思宇跑到就近的银行,重新开了一张银行卡,在里面存了一万五,之后赶忙打车赶到东湖区中心医院,悄悄推开房门后,柳媚儿依旧静静地坐在床头,如同沉默的雕像一般,那清纯如水的眸光,盯在窗台上的那盆兰花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王思宇进来。

    不过,这种场景经历得太多,王思宇已经习惯了,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从塑料袋里掏出小号的胸罩、性感内裤、牛仔裤、衬衫,外加一个白色夹袄丢在床上,接着在兜子里翻了半天,最后从丢在地上的高跟鞋里掏出一双长腿丝袜,统统丢在床上。

    柳媚儿的目光移到被子上这些便宜货上,虽然依然没有说话,但那原本秀气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大疙瘩,看起来对衣服的档次如此之低很是不满。

    不过王思宇已经对她有些失去耐心了,就想用对付方晶的办法如法炮制,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于是,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咳嗽一声道:“那个……柳媚儿,你现在已经好了,不需要再住院了,现在呢,你先在房间里换衣服,我这就去办理出院手续,然后陪你去学校报道。”

    柳媚儿愣了下,转过头来,缓缓地摇头,眼睛里又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哀求之色。

    王思宇心肠一软,但他深知,在这各时候是绝对不能妥协的,否则又要拖上好些日子,就从衣兜里掏出那张银行卡,丢在床上,硬着心肠道:“密码是5921?,里面的钱不多,省着点花,回到学校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读书,你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会帮你搞定,但是,这些钱只是借给你的,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以后是要归还的,明白吗?”

    柳媚儿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双手抱住膝盖,把一张俏脸都埋了进去,双肩微微耸动着,看样子,是在微微哭泣,王思宇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垃圾筒里找出几张撕碎的玉州都市报。

    他信手翻了翻,却在其中找到一副照片,照片上柳显堂笑容满面地站在中间,而叶家姐妹分立两旁,其中柳媚儿的母亲叶小蕾尤为引人注目,她的气质容貌,均要胜过叶小蔓几分,从照片上看,姐姐竟比妹妹还要年轻艳丽些,王思宇盯着那张美艳俏丽的脸孔凝视半晌,才把目光移下来,望向底下的文字部分。

    站在原地看了半晌,他不禁微微摇头,没想到,这些媒体揪住柳显堂的花边新闻不放,前者的消息尚未平息,又把叶小蔓的死炒起来了,这回姐妹同侍一夫的传闻,更加喧嚣尘上,王思宇不禁也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否适合,柳媚儿回到学校,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王思宇把报纸揉成纸团,丢回垃圾桶,转头瞥了柳媚儿一眼,见她仍然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王思宇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拉开房门,抬腿走了出去。

    等他把出院手续都办好,再次返回病房时,却见柳媚儿已经穿戴整齐,正怯生生地站在床边,那出水芙蓉般的模样,柳眉杏眼,脖颈修长,肌肤雪白,腰条美好,身材婀娜,竟有种说不出的明艳清丽,而那眸子里的波光,也如水般的清澈见底。

    王思宇登时觉得眼前一亮,那种低档到了极点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仿佛都变成了精品时尚的潮流服装,这小丫头天生便是个衣服架子,不做模特倒是可惜了,华西大学不愧是省城名校,这新晋校花更是成色十足,虽未经粉饰,却有种纯纯的自然美,看的王思宇心里竟痒痒的。

    不过柳媚儿的想法明显和王思宇的完全不同,单从她撅得老高的小嘴,就知道她对这身衣服有多么不满意了,更加不满的,当然还是王思宇刚刚做出的决定。

    “我不去学校。”她坐在床边小声嘟囔着,为了表示抗议,那只穿着丝袜的小脚轻轻一挑,一只高跟鞋被踢出几尺远外。

    “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王思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恶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推门走了出去,对付女孩子,有时候就得一点,女孩子这种感性动物,好好商量若是不听,说不定吼两嗓子,她就老实了。

    柳媚儿也真不给女孩子争气,王思宇站在医院的门口,才等了不到三分钟,身后便响起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转头望去,柳媚儿正抱着花盆,低着头走过来。

    “成了!小女孩嘛,好糊弄,要么哄一哄,要么吼一吼……”

    王思宇微微一笑,一边总结着经验教训,一边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前走去,刚刚走了十几米,他不禁微微皱眉,停下脚来,摸着下巴转过头来,满脸狐疑地望着身后的柳媚儿,总觉得这个场景好像和某部很出名的电影片段有些类似。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5: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走到街上,王思宇伸手拦了一辆车,刚刚坐到车上,却发现柳媚儿站在原地不肯动,他皱着眉头伸手招唤,柳媚儿非但不加理会,反而转身向回走去,无奈之下,王思宇只好下了出租车,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沿着街边走了十几米远,默不作声地进了一家拉面馆。

    柳媚儿找了张台子坐下,将怀里的花盆放在桌子上,如同犯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轻轻地手指,不敢吭声,王思宇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吸上一口,转头冲服务员招手道:“来两碗拉面。”

    面端上来后,王思宇从桌边拿过辣椒粉,撒进面汤里,拿筷子轻轻搅动,面汤便变得通红,他拿筷子挑着面条,大口地吃了起来,柳媚儿却一直没有动,直到王思宇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才极小心地将碗里的面条拨了一半过去,然后慢吞吞地摸起筷子,安静地吃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王思宇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轻声道:“可以走了?”

    柳媚儿点点头,默默地抱起桌上的花盆,两人下了楼,打车直奔华西大学而去。

    到了华大南门,柳媚儿下车后,便不肯向前走,抱着花盆蹲在地上,王思宇轻声劝了半天,她才咬着嘴唇向前走去,王思宇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拦了辆出租车,向回返去,刚刚行到半路,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忽地剧烈震动起来,电话接通后,那边却没有人讲话,只是传来一阵低低地啜泣声,王思宇的心房骤然紧缩,赶忙冲司机喊道:“师傅,快回华大南门。”

    死机点了点头,在前面的岔道口拐了弯,掉转车头,顺着原路返回,王思宇叹了口气,知道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媚儿肯定是遭到了同学的嘲笑,毕竟,她以前的家事好,模样俏,又是学生会的副主席,无疑是所有女大学生中的佼佼者,天之娇女,羡慕者嫉妒者一定众多,这次出了事情,极有可能会有人说三道四,甚至会借机嘲笑她,以柳媚儿的性格,多半受不了。

    出租车赶到南门后,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门口进进出出的大学生很多,附近的餐馆网吧依然热闹非凡,借着昏黄的路灯,王思宇仔细望去,却见柳媚儿正抱着那盆兰花,孤零零地蹲在一棵松树下面,看样子,正在低声哭泣。

    在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三五个女生,正冲着松树这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王思宇让司机按了几声喇叭,柳媚儿赶忙站起来,急匆匆地跑到路边,拉开车门坐了进来,王思宇叹了口气,冲着司机轻声道:“走吧。”

    出租车重新启动,柳媚儿把头垂得很低,一直在偷偷摸摸地抹眼泪,过了好一会,她才哽咽道:“我……我会做饭。”

    王思宇忽然感到有些滑稽,却不好笑出声来,于是,在‘嗯’了一声后,便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抽出最后一根烟,打开车窗,将烟盒随手丢了出去,随后拿火机点燃,轻轻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半晌,他微笑着问道:“都会做什么饭?”

    “西……西红柿炒鸡蛋。”柳媚儿呐呐地答道,声音微不可闻。

    王思宇笑了笑,语气温柔地问道:“还有呢?”

    柳媚儿拿手摆弄半天的衣角,最后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没有了。”

    王思宇咳咳地咳嗽几声,弹了弹指间的烟头,烟灰簌簌落下,他将目光转向窗外,此时已经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而柳媚儿和自己当初很像,都是属于没有家的人,自己其实还算幸运,一直有贵人相助,她的经历,似乎要更加可怜。

    柳媚儿偷偷抬起头来,瞥了王思宇一眼,见他面色凝重,犹豫了一会,便带着哭腔道:“你……你要是因为赌博被抓了,我可以去警察局赎你出来。”

    王思宇愣了一下,见司机一脸怪异的目光,赶忙回头‘嘘’了一声,轻声道:“不许胡说。”

    柳媚儿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到了电视台家属楼,下了车后,王思宇先到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些洗漱用品、饮料、零食以及水果,接着便带着她上了楼。

    走进房间后,柳媚儿不禁微微一愣,她倒没有想到,一个赌徒居然会住这么大的房子,而且里面的装修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王思宇忙了半天,把一间卧室收拾出来,铺好被褥后,柳媚儿低头走了进去,王思宇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便到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罐饮料,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冲着柳媚儿喊道:“柳媚儿,你出来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几分钟后,柳媚儿低着头,缓缓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到王思宇一米远的地方,那样子,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王思宇叹了口气,冲着沙发一指,轻声道:“坐下吧。”

    柳媚儿摇摇头,伸出双手,将那张银行卡递了过来,悄声道:“还给你。”

    王思宇接过卡,放到钱夹子里,皱眉道:“说说吧,为什么不肯回学校。”

    柳媚儿摆弄着衣角道:“她们嘲笑我。”

    王思宇摆手道:“你不是有好朋友么,她们没有帮你吗?”

    柳媚儿摇了摇头,极委屈地道:“帮了,宿舍里打起来了。”

    “喔!”王思宇抬手摸摸下颌,低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媚儿再次摇头,过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想等妈妈回来。”

    王思宇点点头,沉思半晌,拍了拍沙发,微笑道:“我看要不这样吧,我跟你们刘校长打个电话,给你请两个月假,你看这样好吗?”

    柳媚儿立时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悄声道:“好的。”

    随后,她极好奇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王思宇,不解地道:“咦……你怎么会认识刘校长?”

    王思宇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戏虐道:“当然是赌博认识的啦,我们是多年赌友。”

    柳媚儿的嘴巴张得老大,睫毛抖动半晌,眼睛瞪得老大,表情全然是一副不信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噢’了一声,低声说:“你……什么时候走呢?”

    王思宇愣了一下,怔怔道:“去哪?”

    柳媚儿挠头道:“你今晚不去赌博了吗?”

    王思宇登时哭笑不得,知道自己赌徒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但他也懒得解释,就摆手道:“我是白班的。”

    柳媚儿愣了一下,见王思宇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便轻声道:“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王思宇‘嗯’了一声,瞥着她进了卧室,把门关上,叹了口气,便走进书房,摸起手机,给华西大学的刘副校长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他微笑道:“刘校长,您好,我是王思宇,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休息。”

    刘副校长对王思宇的印象极佳,一直都认为他是华大那届的优秀毕业生,当然也就对他高看一眼,听到王思宇的声音后,爽朗地笑了起来,笑着说:“没关系,再晚都没事,只要你这当官的还记得我这糟老头子就好。”

    这时旁边的紫蓝鹦鹉却在笼子里扑着膀子尖叫道:“黑暗……黑暗……真***黑暗……”

    刘副校长皱皱眉,赶忙握着手机从书房里走出来,来到客厅里,才轻声道:“说吧,小王,有什么事情,还是进修的事吗?”

    王思宇笑了笑,便把柳媚儿的事情很是详细地讲了一遍,并且代替她请半年的长假,解释说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再让她回到学校。

    刘副校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并且极为痛心地道:“我当初对柳媚儿的父亲印象极好,以为他是真正富有爱心的社会慈善家,对了,校庆那次,他还曾给华大捐过五十万元的款项,用来改善办学条件,可惜啊,他竟是这种人,居然会竟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王思宇叹了口气,暗想他不过是在慷他人之慨,成全自己的名声,但这种话王思宇说不出口,一来是死者为大,生前的那些是是非非,都已经烟消云散,多提无益,二来这世上许多人都这样做,欺世盗名者多如牛毛,早就见怪不怪了。

    挂断电话,王思宇从书房里走出来,却见浴室里的门关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后悄悄地走过去,静静地听了一会,确定柳媚儿是在里面洗澡,王思宇的表情立即丰富起来,咧着大嘴哑笑半晌,随后托着下巴走回沙发上,坐了一会,便再次去了书房,捧出一本三国演义,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却已经全是金瓶梅的内容。

    过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柳媚儿才从卧室里走出来,王思宇见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裙,袅娜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头发尚是湿漉漉的,姿态曼妙美好,正看得入神时,却见她双手背在身后,加快了脚步,在经过王思宇身边时,双手忽地从背后转移到身前,尽管她的动作极快,但王思宇目光如炬,竟发现她手里握着一把菜刀!

    疯了……王思宇险些要疯了,她手里握着的,居然是一把菜刀!寒光闪闪的菜刀……

    王思宇登时怒火中烧,大声地吼了起来,“柳媚儿,你给老子滚回来!”

    柳媚儿听到这炸雷一般的怒吼,非但没有停下身子,反而加快脚步,踮着脚尖迈着碎步,扭动着腰肢,嗖嗖地逃回卧室,‘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王思宇狠狠地把手里的书摔到沙发上,大踏步追了过去,站在卧室门口吼道:“柳媚儿,你他娘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是你死乞白赖要跟过来的,现在居然拿菜刀吓唬我,你赶紧把门开开,我们好好谈谈……出来吧……我不骂你也不打你……咱们谈谈人生理想啥的……你出不出来,我可告诉你,柳媚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扯着脖子喊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回声,伸手推了推,房门竟被反锁上了,过了一会,卧室里传来‘咔’的一声脆响,卧室中的吊灯熄灭,里面陷入黑暗。

    王思宇背着手在门口转悠了半天,不时地抬手指着房门道:“太不像话了,你这个柳媚儿啊……忘恩负义的家伙……你知道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吗?是信任……信任!!!你懂吗?”

    过了好一会,发现对方并没有良心发现的意思,他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卧室,打开电脑,连上网络,登入游戏,开始无精打采地玩起斗地主来,直到深夜,他才进了自己的卧室,脱光衣服,钻进被窝,把壁灯随手关上,笑了笑,轻声道:“和校花同居的日子,娘了个腿的,标题不错,事实上……这种反差……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拉上被子,辗转反侧,王思宇再次失眠了,脑子里乱哄哄的,直到后半夜两点多,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思宇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如同往常一样,夹着屁股扭着身子冲到浴室门口,一脚将门蹬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浴室里面居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有色狼啊……



                第二十七章

   

    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刻,王思宇的脑子里登时发出‘嗡’的一声,刹那间变得一片空白,他慌忙伸出双手,迅速捂住下身,飞一般地向门外蹿了出去,急切间,额头险些撞到门框,一时间失了方寸,他狼狈不堪地穿过客厅,急忙忙地奔回卧室后,在床上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件贴身内裤,索性直接穿上西裤,坐在床沿扭来扭去,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便径直走到卧室门外,倚在墙边,手里抚摸着墙上一幅字画,皱着眉头向洗手间那边观望。

    漫长的十分钟过后,洗手间的实木门终于被缓缓推开,之前还披头散发坐在马桶上的柳媚儿,此时已然换了一副模样,她打扮得清新靓丽,光彩照人,那头秀发如瀑布般垂在肩头,乌黑发亮,她扭过头来,向王思宇这边偷偷瞄了一眼,两人四目恰好相对,柳媚儿那白皙娇嫩的鹅蛋脸上倏地飞上一抹红晕,一直红透欣白的脖颈,她瞥见王思宇紧夹着双腿,不住地踮着脚尖,心中顿时雪亮,不禁有些惶恐,慌忙垂下头,摆弄着手指,加快了脚步,就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惴惴不安地返回房间。

    “操地,可算出来了,女人上洗手间可真麻烦,不知道人家很急么!”

    王思宇长出了一口气,转头望着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里,房门又被轻轻带上,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他赶忙撒腿狂奔,再次冲进卫生间,还未来得急关上门,便匆匆解开腰带,顷刻间,一泄如注,正挥洒自如、酣畅淋漓之际,脑海里猛然想起刚才所见一幕,王思宇的心中不禁砰砰直跳,他站在马桶边凝立半晌,努力去忘记那令人遐思无限的瞬间,过了许久,王思宇才渐渐缓过神来,收回早已英姿勃发的物什,低低地骂了声禽兽,便心不在焉地冲了水,开始洗漱整理起来。

    直到他穿戴整齐,转身下楼时,柳媚儿都没有从房间里走出来。王思宇今天的胃口极好,坐在楼下的早餐店里,一口气竟吃下四个包子,喝了一大碗豆浆,他拿起餐巾纸抹了嘴,见屋子里的客人渐渐稀少起来,他便起身走到门边,把钱递给胖胖的老板娘,并叮嘱她将一份早餐送到楼上,为了怕引她的误会,王思宇特意强调屋子里的女孩是自己的远房妹妹,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老板娘接过钱后,很善解人意地丢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王思宇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情,的确是不能解释的。

    早晨上班后,王思宇回到办公室,泡上茶水,看了会文件,便习惯性地打开今天的华西晨报,翻到第四版,先看了下督查专栏,专栏里登载了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在省委督查室的大力督促下,环保部门昨日紧急行动,对拒不迁离居民区的大理石加工点进行了一次拉网式清查和查处,在执法行动中,他们将文化路和城厢西路上的两家大理石加工点强制关停,责令业主马上搬迁,还附近居民一个安静舒适的生活环境。

    这两家大理石加工作坊已经开业近两年时间了,在这期间,两家加工点的生意不错,经常施工到深夜,切割大理石造成的噪音给住在附近的居民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让他们无法在夜间安眠,加工点同时产生大量粉尘,一旦遇到大风天气,灰尘便被吹得到处都是,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居民们虽屡次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但问题迟迟没有解决,直到省委督查室在收到材料后,下发《督查事项通知书》,问题这才得以圆满解决,专栏里除了文字说明部分外,还附着一幅照片,内容是围观的居民在加工点被贴上封条后,纷纷击掌相庆,场面颇为感人。

    这件事情是朱良玉亲自督办的,干得很是漂亮,王思宇笑了笑,摸起茶杯喝上一口,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专栏右下角,那里有一篇篇幅极大的报道,他本是随意看了看,却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看到最后几句时,王思宇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眉头开始皱了起来。

    这篇报道的标题是《黑心宾馆宰客谁来管?》,文章里历数了雾隐湖附近的几家宾馆,利用各种手段骗取游客钱财的事例,比如小姐色诱向客人强索小费;入住宾馆仅十分钟,便收费三百余元;记者暗访时惨遭毒打,报案却被置之不理,一直拖了十余天却仍未解决,文章最后一段话语出惊人:“华西省在软环境的建设上远远落后于临近省份,长期以往,必将严重危害地方经济的发展,希望有关部门能够真正重视起来,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出来,不要只靠作秀来博取掌声。”

    王思宇拿签字笔在最后一句话上划了个波浪线,在末尾打了个问号,随后丢下笔,呻了一口茶水,摇头道:“马勒戈壁的,文章安排在这个位置上,这他娘的是在打脸吗?你确定没有打错人?”

    一股无名之火立时蹿了上来,王思宇摸起办公桌上的座机,就想给报社打过去,电话号码拨了一半,他想了想,又把电话放回原位,平心静气地思索了片刻,就觉得这位记者反映的情况应该是客观存在的,危害性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至于语气中的讥讽之意,可能也是在遭遇毒打之后,一时气昏了头脑,把火发在督查室身上,不过这倒也没错,督查室的工作范围太过宽泛,着实

    当得起有关部门这一称谓。

    王思宇拿着报纸走出办公室,来到二科,见科里的人大都已经出去了,他便摸出手机,给贺焰飞打了电话,令他下午专门跑跑这件事情,向各相关部门了解一下情况,并请他们关注一下这篇报道,如果上面所讲的情况属实,那就应该依法处理那些无良商户,绝不能姑息养奸,既然那位不知名的大记者给督查室出了题目,王思宇就决定给他个答案。

    贺焰飞在电话那端很是不满,低声抱怨道:“那篇报道我也看了,那个狗屁记者真是四六不懂,放着那么多职能部门不去投诉,却偏偏往咱们督查室身上泼脏水,这种家伙,就活该他挨揍。”

    王思宇心中颇以为然,嘴里却打着官腔,假意呵斥道:“贺焰飞,你这是什么态度?工作没做到位,还不许人家发发牢骚了?”

    贺焰飞跟着王思宇有段时间了,明明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发毛,忙讪讪地笑道:“主任,别生气,小的这就去办,我也就是发发牢骚嘛……”

    挂断手机后,王思宇返回办公室,还没等坐安稳,便接到梁桂芝秘书打来的电话,他赶忙转身出去,敲开梁桂芝的办公室,却见梁桂芝的气色很难看,正拿着电话在大声斥责:“你们报社是怎么回事?把这篇报道放在督查专栏下面是什么意思?谁指使你们炮打督查室的?”

    王思宇知道她是气急之下,口不择言,不然哪里会把事情上纲上线到这种程度,他赶忙咳嗽一声,又向梁桂芝使了个眼色,梁桂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便停顿了下,随后抬手扶了扶眼镜,放慢了语速,但语气却依然凌厉,她一字一句地呵斥道:“……不要一句工作失误就算了,你们的记者队伍应该好好教育一下了,另外,你们的总编是干什么吃的,这种稿子也能让过,简直是乱弹琴……”

    一番话说完后,梁桂芝不再听对方结结巴巴的解释,‘咔嚓’一声挂断电话,端起茶杯抿上一小口,脸色渐渐舒缓下来,她冲王思宇笑了笑,点点头,便笑吟吟地站起身子,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帮王思宇沏了杯茶水,将茶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微笑道:“早上看报纸了吗?”

    王思宇摸着茶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道:“看了,已经做了安排,让二科的贺焰飞去协调,争取妥善解决吧,怎么,事情有了新变化?”

    梁桂芝点点头,转身坐回办公桌后,摆弄着手里的签字笔道:“省委文书记也看到了,一大早便给秘书长打了电话,说我省的软环境的确到了应该大力整顿的时候了,半小时前,办公厅开了会,专门讨论此事,最后决定由督查室来牵头来搞,范围要扩大化,从企业到机关单位都要进行一次大整顿,要树立几个正反典型出来。”

    王思宇听到这里,忽地恍然大悟,怪不得梁桂芝刚才发了那么大的火,原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落到督查室的头上了,难怪她心中不爽。

    这种工作向来是很麻烦的,尤其是树立正反典型,更是容易得罪人,鲜花无论献给谁,别人都会眼红;反过来,板子无论打到谁的屁股上,对方都会怨气冲天,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情,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初步拟定了方案,在出了梁桂芝的办公室后,王思宇忽地忆起,在督查室这段时间的建树不多,这令他多少感到有些遗憾。

    当然,这是两方面愿意造成的,一方面是他来督查室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另一方面,也是由省委督查室的工作性质来决定的,作为省委办公厅的下属机关,其负责承担的大多事务性工作,都介于务虚与务实之间,其中转折之处,全在于省委领导的态度,在这样的部门工作,众人向来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即便是王思宇,也不得不谨慎行事,极为小心地收敛个性,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举动,以免为人诟病。

    这当然不是他所喜的,王思宇虽然总是念念不忘行事低调,但低调不等于碌碌无为,他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在每个工作岗位都能干出点名堂来的,因此,王思宇在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低头琢磨起来,他打算在调离督查室之前,借助这次治理软环境的东风,烧出几把火来……

    下班后,王思宇回到家中,打开房门后,不禁微微一愣,只见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地板也被拖得油亮,他换了拖鞋,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却发现桌椅茶几都被精心擦拭过,就连茶杯也被摆成三角形,他走到厨房门口,却见柳媚儿正趴在餐桌上打瞌睡,王思宇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侧,伸出手来,将菜盘上的罩子一一掀开,望着餐桌上满满三大盘的西红柿炒鸡蛋,他登时无语,过了许久,王思宇才从错愕中回复过来,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柳媚儿在睡梦中被笑声惊醒,忽地坐起,在看到王思宇后,她赶忙站起来,扳着椅子坐到王思宇的对面,盛好米饭送过去,紧接着,柳媚儿竟也低头掩住小嘴,吃吃地笑出声来。



           第二十八章


    “她竟然笑了!”

    王思宇禁不住喜上心头,自从柳媚儿回到玉州以来,王思宇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甜甜的笑声,虽然柳媚儿一直低垂着头,那张漂亮脸蛋又被乌黑浓密的秀发遮挡,王思宇无法看到她此刻的笑容,但他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

    能够让这位不幸的花季少女忘记过去,慢慢地走出生活的阴影,重新振作起来,勇敢地活下去,这是王思宇非常想做出的事情,当然了,他的脑海中,偶尔还会生出一些不太纯洁的想法,但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其实只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这个小丫头已经够可怜的了,王思宇自然不会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谈不上坐怀不乱,对他而言,大善人和大色狼之间的转换,那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吃吃这位华大小学妹的豆腐,但若想占她的便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对于一个能够拎着菜刀回到卧室的小丫头,王思宇还是有些忌惮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外表柔弱的漂亮女孩,或许,那只是一种假象,她可能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坚强。

    笑声过后,柳媚儿重新抬起头来,抬手拢了拢额前的秀发,弯弯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鼓足勇气冲王思宇呐呐道:“其实……其实我刚开始只想做一盘来着……”

    “嗯?”王思宇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不知怎地,他很喜欢看到柳媚儿现在这种含羞带怯局促不安的样子,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样的女孩子,更容易让人怜惜牵挂。

    柳媚儿不敢直视王思宇的目光,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又垂下头来,拿手指着餐桌上那三盘西红柿炒鸡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可是……我太笨了……总是做不好。”

    王思宇怔了一下,缓缓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伸手从餐桌上摸起一双筷子,在三个盘子里各夹了一道菜,分别送到嘴里,在尝了几口后,果然发现,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他轻轻笑了笑,点头道:“做得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柳媚儿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疑惑地道:“真的吗?”

    王思宇‘嗯’了一声,拿筷子敲敲桌子,端起米饭,笑眯眯地道:“当然是真的,你现在的手艺可比我的强多了,柳媚儿,来,吃饭吧……”

    “噢!”柳媚儿点点头,很听话地摸起筷子,吃了两口饭菜,便停下来,怯生生地道:“那个……我以后会好好学的,你放心好了。”

    “我当然放心了,不放心的人是你。”王思宇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一语双关地道。

    柳媚儿知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不满,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做得似乎有些过分,这时被王思宇在餐桌上旧话重提,她无言以对,只好极难为情地笑了笑,就不再吭声,开始安静地吃了起来。

    她的饭量一向极小,沾了油烟后,就更加吃不下去,只吃了小半碗米饭,便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细细地擦了唇,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向王思宇,见他胃口极佳,如风卷残云般打扫着饭菜,吃得极为香甜,看上去,他刚才所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倒不像是安慰自己的话。

    柳媚儿暗自舒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到厨房接了水,往那盆兰花中浇注了去,兰草吸足了水分后,变得更加葱郁,修长的叶子上滚动着清凉的露珠,一滴滴垂落,那三朵白色的小花也显得格外娇艳。

    吃过晚饭,王思宇返回客厅,坐到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信手把电视机打开,随意拨了一个台,就在那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眼角的余光却总向厨房方向张望,刚才两人相对吃饭的时候,他就总感觉有些异样,那种感觉很特别,也很舒服,如今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的刷洗声,更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

    “哗啦!”厨房里忽地响起一声盘子破碎的脆响,王思宇脑海中瞬间划过一道闪电,仿佛看到柳媚儿弯腰去拾碎瓷,却被扎到手指,那白皙如玉的指尖瞬间涌出血来,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捉住柳媚儿的手腕,将那根手指含在嘴里,用力地吸啊吸啊……

    “千万不要错过机会!”王思宇赶忙从沙发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跑了过去,等他来到厨房门口时,柳媚儿却早已经将一地的碎瓷收拾到垃圾桶里,那十根手指却安然无恙,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赶忙转头歉然道:“真对不起,没放稳呢。”

    没有看到想象中出现的那一幕,王思宇在失望之余,也不禁哭笑不得,看来,这位曾经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并不适合在厨房行走,这些洗洗刷刷的活让她来干,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他便挽起袖口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我能做好!”柳媚儿忽地直起腰来,涨红着脸争辩道。

    见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王思宇微微一笑,转身退了出去。

    等柳媚儿洗了碗,穿着一身白色碎花睡裙走出来的时候,王思宇赶忙把手里的遥控器扔到一旁,笑吟吟地冲柳媚儿招招手,轻声唤道:“媚儿,辛苦了,来,过来坐。”

    “干嘛叫得那么亲热……”

    柳媚儿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地撅起嘴巴,在心里小声地嘟囔一句,从厨房搬了椅子,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在离王思宇几步远的地方坐下,低声道:“我坐这里就好,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只是想跟你聊聊。”王思宇笑了笑,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摊开双手,微笑道:“就是随便聊聊。”

    柳媚儿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却把椅子稍稍向后挪了挪,又用力向下拉了拉裙摆,企图将那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全部遮挡住。

    王思宇挠挠头,收回色咪咪的目光,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身子向后倒去,平躺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媚儿,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到底咋样?”

    柳媚儿把头低下来,摆弄着葱白柔腻的手指道:“还……还算可以啦……”

    “还算可以啦?”

    王思宇见她说得有些勉强,心里就觉得有些不爽,他皱着眉头,伸手从衣兜里摸出烟来,掏出火机‘啪’地一声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接下来,便冷冷地看着她,丝丝缕缕的烟雾从他的指间弥散开来。

    “咳咳咳……”

    柳媚儿轻轻地咳嗽几声,抬手面前挥了挥,随后悄悄瞥了王思宇一眼,见他面沉如水,正盯着自己猛看,她被王思宇瞧得心里发慌,赶忙再次把头埋得很低,双手扶住椅子,把翘臀微微抬起,悄悄地将椅子又向远处挪了挪,这样心里似乎踏实了些,随后,她歪着脖子想了想,便勉强地笑了笑,抬手抓抓头发,惴惴不安地道:“其实……你对我挺好的啦……”

    王思宇笑了笑,随手弹了弹烟灰,微笑道:“这就对了嘛,你也知道我对你很好的,但为什么昨晚你要拿菜刀回卧室啊,那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我吗?你知不知道那样做,给我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柳媚儿登时愣住了,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王思宇似笑非笑地表情,轻轻哼了一声,撇嘴道:“哼……骗人……你哪里受到伤害了?”

    王思宇嘿嘿地干笑两声,摆手道:“算了,过去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总之,从此以后,我们之间要建立绝对的信任,大家住在一起还相互提防,那就不太好了嘛……”

    柳媚儿忽地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我们……明明没有住在一起……请你不要乱说话……好吗?”

    王思宇摸了摸下颌,继续逗她道:“我没有乱说啊,我们就是住在一起啊,我又没说咱们是同居关系,你急什么啊……”

    柳媚儿皱着眉头,嘴唇蠕动了半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便低低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过了好半晌,才愤愤不平地道:“你摸过我,绑过我,早晨还偷看人家……我怎么可能信任你呢?”

    王思宇见她翻起旧账来,自知理亏,忙摆手反问道:“我那么坏,你干嘛还非要跟我来?”

    柳媚儿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还有……你这人其实只是好色,还不算太坏。”

    王思宇摇头道:“那是你还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人最纯洁了,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之间其实很有缘啊?”

    柳媚儿见他讲话轻佻起来,慌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忙站起身子,快步走向卧室,来到门口,又转头白了王思宇一眼,轻声道:“还有……你不叫郑大钧,你姓王,早上送餐那位阿姨都告诉我了,你好像是个当官的,不是赌徒,大骗子!”

    说完,她气哼哼地走进屋子,随手拉上房门,再也不肯出来。

    王思宇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望着那扇关紧的房门,不禁哑然失笑,仔细想想,自己在柳媚儿心目中的形象变化得也够快的了,从大色狼到赌徒,再到当官的大骗子,不知道过些日子,还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人。

    正沉思间,烟头险些烧到手,他才回过神来,赶忙把烟蒂掐灭,丢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微笑着摇摇头,起身走进书房,来到书架旁,忽地发现,自己平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书刊居然不翼而飞,他在书架前翻了半晌,竟一本都找不到了,正纳闷间,低头一瞧,书桌底下倒多出一个大纸箱。

    王思宇挪开椅子,弯腰将下面的纸箱拉出来,却见上面已经打了胶带,纸箱上倒多出一行毛笔字来:“思想一定要健康哟!”

    王思宇蹲在纸箱旁,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半晌,忍不住摇头道:“这个柳媚儿啊,还真是有意思……”


                            第二十九章

    天刚刚擦黑,现在睡觉还早,在书房里翻了一会书,王思宇一时心血来潮,便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在一张报纸上写了两幅狂草,笔法张扬恣意,竟有几分毛体神韵,他正盯着这些字洋洋自得时,心中忽地一动,这时才发觉,自己写的字居然都是‘芜菁夫人’。(-)

    自从亚钢那边出事以后,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廖姐姐和瑶瑶了,心里其实也是颇为挂念,看看日历,明天恰好是周五,王思宇就暗自揣摩着,明儿下班后抽空过去瞧瞧,一想到廖景卿那张明艳绝俗的俏脸,王思宇的心里就如同长了草一般,有些慌慌的。

    他把毛笔放到架上,盯着‘芜菁’两个字,忽地心生感应,已明白她这字号的由来,草字头下面,分明是无青二字,可见这字号是在廖长青离家之后起的,此中牵挂惦念之意,自不必去说,这时又想起廖长青留下的日记,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几分淡淡的惆怅。

    正沉思间,手机忽地传来震动,接通后不禁喜出望外,原来电话竟然是郑大钧打来的,他受青山县县委书记李光辉之托,率队到省城来跑一个重点项目,刚刚抵达玉州,在安排好住宿后,便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约王思宇晚上出去聚聚。

    挂断手机后,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七点半了,从这里赶到悦来饭店,打车需要二十分钟,自打从青州市委办公室分开后,两人虽然偶尔有电话联络,但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见面了,王思宇不想让郑大钧久等,他赶忙走出书房,穿上外套,急匆匆地走到门口,换上皮鞋,推门走了出去。

    柳媚儿还没有睡,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此时听到外面房门响动,知道王思宇有事外出,她忙从床上翻身坐起来,穿上拖鞋下了地,悄悄地走到窗前,拉开天蓝色窗帘,探头向下面观望,两分钟后,就看到王思宇走出单元门,大步流星地向外赶去,柳媚儿不禁微微皱眉,撅着嘴巴自言自语道:“走得这么急,肯定是跑出去和女人幽会咯。”

    几分钟后,王思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柳媚儿撇撇嘴,伸出手来,‘哗’地一声拉上窗帘,转身出了卧室,到客厅里接了杯水,刚刚喝到一半,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她便走了过去,推开虚掩的房门,气哼哼地走了进去,坐在椅子上,瞧着报纸上的半幅毛笔字,怔怔地看了半晌,挠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那个女人的网名叫芜菁夫人,看昵称,应该是结过婚的呢。”

    轻轻地嘟囔几句后,柳媚儿将旧报纸翻开一页,伸手从笔架上拿出毛笔,蘸了墨汁,提笔在报纸上歪歪扭扭地写道:“大色狼,真不像话,专门勾引良家妇女!”

    写完后,笑了笑,她便拿着毛笔在报纸下面勾勾抹抹,乱涂乱画了半晌,随后含住笔杆,双手捧腮,歪着脑袋想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哎!大色狼,我们好像真的很有缘呐……”

    王思宇打车赶到悦来饭店门前,下车向前走了几步,就见郑大钧健步走来,郑大钧的身材明显发福,小腹也已高高隆起,脸上透着红润,单从模样上看,就知道他在青山县过得很是滋润,市委办的名头虽然响亮,但实际上却是不折不扣的清水衙门,连几位副秘书长都捞不到什么油水,他郑大钧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不然也不会削尖了脑袋,费劲心思打通关节,跑到下面县里另谋出路。

    但放到青山县城之后就大不相同了,庙小和尚大,四套班子里随便出来个人物,都能在县城里混得风生水起,更别说他这位县委常委、青山县的专职副书记了,再加上他和县委书记李光辉实际上都是周松林的人,两人配合得亲密无间,很快掌控了局面,他在常委会上说话的分量与日俱增,分管工作也干得得心应手,与当初在青州市委办公室当副主任时,已经大不相同,不但脸上多出了些不怒自威的神情,走起路来也是脚底生风,很有一股子气势。

    两人在门前相遇,四只大手叠放在一起,用力地拉扯震荡几下,才各自松开手,郑大钧笑吟吟地道:“老弟,你可真不厚道,刚刚调到省城时,也不给老哥来个电话,要不是周书记的秘书杜峰提及,我险些被蒙在鼓里了。”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郑大书记啊,别翻旧账,那时候我是怕你公务繁忙,不好意思拿私事打扰,令你分心,否则哪里敢不如实汇报,毕竟你是我的老领导,有什么变化,当然要让你知道。”

    郑大钧赶忙摇头道:“老弟,这话就说远了,我能有今天,全仗着老弟帮忙说话了,这份情意老哥是不敢忘的,老领导的话今后千万别再提了,咱们兄弟以后还要多多联系,争取共同进步。”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这话在理,我虽然人在省里,但还是周书记的兵,说白了,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确实不必客气。”

    早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两人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便并肩走进大厅,走到十几米外的电梯旁边,那里已经站了五六个客人,正在轻声攀谈,呼梯键早已被按下,电梯正从十六楼缓缓落下。

    等电梯的时候,郑大钧转头笑道:“本来早就想到省里来看你,可惜工作还没有打理好,忙得焦头烂额,最近总算是轻松下来了,正好赶上这次来省城公干,咱们哥俩可得多喝几杯酒,好好叙叙旧,过几天办完事情,我还想到你办公室去坐坐,借着老弟你的面子,拜访下省委办公厅的领导。”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他开始重新审视起郑大钧来,这人骨子里虽然媚上,喜欢玩些溜须拍马的手段,容易被人轻视,但此人却很不简单,还是很有些手段的,而且这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善于钻营,总是能够不遗余力地编织关系网,为将来的仕途发展铺路。

    在这方面,自己明显不如他,明明就在省厅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却不喜欢到各处走动,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确实太安分了些,不像人家郑大钧,人还在县里呢,却惦记着隔墙摘桃子,把手已经伸到省里来了,此人志向委实不小。

    电梯门打开,从里面涌出十几个人来,等人散尽后,两人便和其他客人一起进了电梯后,郑大钧扭过头来,把嘴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轻声道:“老弟,包间里还有你的一位老熟人,从青羊县调过来的张副县长你们很熟吧?他说和你关系很好,这次我把他带出来了。”

    王思宇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抹了下前额,点头道:“啊……你说的是振武县长吧?是啊,我们关系确实很密切。”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心里却在琢磨,张振武当初在青羊时是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是魏老二的狗头军师,自己和他的关系倒也一般,不过和他老婆李青梅的关系那就不是一般的密切了,张振武这家伙,想必是得到某些风声,了解到自己与郑大钧有交情,便把自己抬出来当梯子,架到郑大钧的墙头上来了,此君倒也是个人物,离了魏老二,跑到人生地不熟的青羊县,居然照样能吃得开。

    电梯上到十楼的时候,郑大钧微笑道:“到了!”

    王思宇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迈步走出,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包间,屋子里呼啦一下站起七八个人来,在郑大钧的介绍下,众人一一过来和王思宇握手,轮到张振武时,王思宇刻意跟他来了个拥抱,握着他的手聊了半天,嘘寒问暖,显得极为亲热,也算给足了他的面子。

    张振武还是那副书生打扮,说话也依旧文绉绉的,面对王思宇的热情,他有些受宠若惊,那颗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总算落了地,在郑大钧的招呼下,他换了位子,直接坐到王思宇旁边,满脸堆笑地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张振武调到青山县之后,当地的干部都不太把他这个外来户放在眼里,根本不拿他这位副县长当回事,底下的人拉帮结伙的想架空他,着实让他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次在饭桌上,他听别人闲聊,得知县委副书记郑大钧和王思宇一样,都是从市委办公室调出来的,后面站着的,也都是市委周副书记。

    这个消息立时引起了张振武的注意,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他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跑到郑大钧的办公室里汇报思想,两人聊天时,张振武有意把话题扯到王思宇身上,顺便扯了个谎,把他和王思宇之间莫须有的友谊大肆渲染,因此得到了郑大钧的另眼相看,再加上他本身还是很有些本事的,会干事,也会做人,渐渐就得到了郑大钧的赏识,对他的工作给了很大的支持,但即便是这样,张振武还是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在青山官场上站稳了脚跟。

    十几分钟前,张振武的心还一直悬着,生怕王思宇来了以后,对自己态度冷淡,搞得他当场难堪,圆不了当初撒下的弥天大谎,情急之下,他打着上厕所的幌子,躲在卫生间里给李青梅打了个电话,让她和王思宇提一提,李青梅却不冷不热地道:“你放心吧,小王县长是重情义的人,他肯定会对你很热情的。”

    说完后,还没等张振武做出反应,那边就‘咔哒’一下挂了电话,李青梅这种不配合的态度,让张振武很是恼火,却也无能为力,也许是两地分居太久的原因,他总感觉到李青梅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漠,自己偶尔回趟青羊,她也总是借故工作繁忙,经常在书房里熬上一夜,找出各种借口不和自己亲热,这次来省城前,他又回了趟青羊,实在按捺不住,想要用强,却被李青梅发疯一样赶了出去,他只好跑到小旅馆,和田二丫住了一晚。

    张振武倒没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李青梅还在因为妹妹的事情怪罪他,李青璇这次在央视主持人大赛中发挥出色,以玉州分赛区第二名的身份出线,过段时间就要去央视进行封闭性训练,准备迎接最后的决赛,可她在回到青羊后,却没有半点的欢欣鼓舞,反而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向单位请了假,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终日以泪洗面,不肯走出家门半步。

    青羊电视台的领导在得知情况后,赶忙给李青梅打了电话,请她去做做工作,希望李青璇能够尽快把状态调整出来,不要耽误接下来的比赛,毕竟李青璇要是真能一鸣惊人,进入最后的总决赛,台领导的脸上也光彩,再说那也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成绩,毕竟李青璇所取得的成绩,肯定是和组织上的培养,台领导的关怀是分不开的。

    李青梅找到了她,姐妹两人谈到深夜,最后抱头痛哭,李青梅当场给张振武打了电话,将他狠狠地斥责了一遍,张振武在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里也觉得有愧,就没敢辩驳,只是低声下气地赔不是,并在电话里向李青璇道歉,承认当初不该干预她的婚事,搞到现在鸡飞蛋打不说,还赔上了李青璇的终生幸福,他还在电话里出了些主意,信誓旦旦地讲,只要按照他的办法做,肯定能把江涛从那女护士的手里夺回来,可李青璇哪里还能再听他的话,只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搞得他有些灰头土脸的。

    张振武早就觉得王思宇有些道行,在青羊的时候,他就知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早晚能够一鸣惊人,但没有想到,王思宇竟然能够调到省委办公厅工作,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他着实震惊了许久,此时再次见面,虽然王思宇一直笑脸相对,但张振武却始终面带恭敬,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众人围在桌边坐好,服务员便把菜单递过来,谦让一番后,郑大钧点了酒菜,闲聊了一会,穿着花旗袍的服务员们便端着盘子从外面走进来,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摆上桌子,酒还是五粮液,除了两位女同志外,其他众人都将杯子满上,在郑大钧的倡议下,先集体碰了一杯,随后他就开始撺掇着几个小青年给王思宇敬酒,却被王思宇笑眯眯地制止住,按他的说法,大家都是青州人,应该喝团结的酒,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酒下的虽然很慢,但饭桌上的气氛却很是热烈,王思宇很清楚郑大钧找自己来的原因,叙旧只是一方面,除了想通过自己多认识些有能量的人外,他也是想借机在下属面前显示一下,他郑书记在省城是有关系的,连省委办公厅的领导都能请得到,他要的是这个面子,不然也不会叫这么多人来,在官场上走动这么久,王思宇当然清楚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于是在酒桌上和郑大钧称兄道弟,着实表演了一番。

    因为事先喊出了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的号子,所以酒桌上一团和气,但半个小时候,张振武还是喝多了,这倒怨不得别人,一来是他酒量太小,二来王思宇对他很是关照,在郑大钧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这使得他心情大好,书生意气一时发作,就端起杯子赋诗一首,随后各敬了王思宇和郑大钧一杯酒,众人正夸他好酒量时,这位张副县长却摇摇晃晃地奔了出去,半天没出来,办公室的一位科员进去找时,发现他正蹲在厕所里,双手把着马桶吐到虚脱,只好先把他扶回宾馆。

    酒席散后,王思宇跟着郑大钧去了宾馆,两人聊得很晚,回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他来到客厅,却发现书房里依然亮着灯,赶忙脱了外套,推开房门走进去,却见柳媚儿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王思宇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手里握着的书取下来,放到一边,不经意间,却看到了柳媚儿在报纸上写下的那行字,“大色狼,真不像话,专门勾引良家妇女!”

    王思宇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暗自叹息道:“知我者,柳媚儿也!”

    见柳媚儿睡得正香,两只小手点着脑袋,只露出半张脸来,她的睫毛不时地颤动,小嘴还偶尔吧嗒几下,可爱之极,而那段雪白欣长的脖颈更是暴露在外面,极为诱人,王思宇忍不住低下头来,冲着那里轻轻吹了几口气,又伸手轻轻搭在那里,只觉指尖柔腻温软,很是舒服,而柳媚儿却仍在梦中,全无反应。

    几分钟后,王思宇长长嘘出一口气,俯下身来,抱起柳媚儿柔软的身子,小心地侧身走了出去,将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除去她脚上的拖鞋,又把被子将她轻轻拉上,掖好被角,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又忽地顿住,悄悄地摸了回来,眯着眼睛把嘴巴凑过去,在那张清纯漂亮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猫腰走了出去,轻轻把房门关好,返回自己的房间。

    听着脚步声走远,柳媚儿颤动着睫毛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亮光,她怔怔地望着棚顶,半晌,才起右手,在脸颊的某处轻轻地揉了揉,双手拉起被子,羞惭惭地低头钻了进去,过了许久,她才把头再次钻出来,深吸一口气,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菜刀,拿手试着锋刃道:“其实……也不算太色的啦……”



                第三十章

    早晨,外面下了半个小时的小雨,王思宇撑着一把雨伞来到小区门口,一辆桑塔纳轿车缓缓停在他的面前,贺焰飞摇开车窗,把头探出来,冲王思宇微微一笑,伸手推开车门,王思宇收起雨伞钻进车里,随手带上车门,小车便挑了个头,慢悠悠地向省府路驶去。(-)

    贺焰飞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摸出烟来,递给王思宇,轻声道:“主任,您交代的事情办完了,昨晚上雾隐湖附近的几个宾馆都被勒令停业整改,已经上了晨报,就在督查专栏下面,这回那丫的该闭嘴了。”

    王思宇接过烟,掏出打火机点上后,轻轻吸上一口,摇头道:“这只是开始,那位大记者说得没错,治理软环境刻不容缓,这样,老朱最近还是专心筹备全省督察工作会议,你这边的人过几天要忙起来了,把大伙分成两组,一组跟联合执法大队到企业突击检查,另一组跟专项检查小组到机关单位明察暗访,去机关单位这组要特别重视起来,你要亲自去抓。”

    贺焰飞有些不明就里,讶然道:“主任,动真格的啊?”

    王思宇笑了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把嘴巴附在贺焰飞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贺焰飞连连点头,过了好一会,他才神色复杂地道:“那几位听说都是侯副省长的人。”

    王思宇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别胡说八道,什么谁的人,我说的是单位,不是单位领导!那几个单位的机关作风一贯自由散漫,所以我才叫你重点抓一下,我告诉你,贺焰飞,不要成天疑神疑鬼地,总拿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来以讹传讹,你这毛病得赶紧给我改掉,你倒是说说,我是谁的人?”

    贺焰飞登时不敢吭声,做出专心开车的样子,只是他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王思宇,嘴角挂出一丝笑意,心想:“你是谁的人那还用讲出来嘛,办公厅里哪个不晓得啊,往小了说,你是焦大秘的人,往大了说,你是孟副书记的人嘛……”

    王思宇坐在副驾驶位上,闷头抽完一根烟,便摇开车窗,把烟头弹了出去,开始闭目养神,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盯紧点,尽量抓大个的,副处级以下的能放就放。”

    贺焰飞用力地点点头,低声道:“放心,头,我一定把活干得漂亮些。”

    王思宇微微一笑,睁开双眼,抬手在他肩头上拍了拍,轻声道:“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贺焰飞登时精神为之一震,腰杆在瞬间拔得笔直,脚下一踩油门,单手转动方向盘,在轿车刺耳喇叭声中,桑塔纳很快超过两辆奥迪一辆皇冠,在雨雾中疾驰而去。

    皇冠车的车窗缓缓摇开,黄雅莉拿着手机探出头来,冲着远处的桑塔纳啐了一口,又把脑袋收回去,继续对着电话道:“钱不是问题,但你们公司必须在一年之内把人给我找出来……”

    几分钟后,皇冠车行驶到岔道口,向左拐了过去,靠在路边停了一会,便再次启动,很快消失在车流之中。

    上午,省委办公厅五楼左侧的走廊里非常安静,很少有人走动,朱建昌和三位调研员带了一科的科员们,分赴全省各地,调研各地学习落实华西省委最新出台《加强县级领导班子思想政治建设的意见》的落实情况,此外,他们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全省督查工作会议做最后的筹备。

    而二科的科员们也在两位科长的带领下,在市内催办案子,王思宇到了办公室后,椅子还没坐热,就被梁桂芝打电话叫了过去,两人关上门不知商量着什么。

    只有肖冠雄站在小会议室里,指挥着综合科的两位科员布置会场,先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摆上几盆鲜花,又将麦克风放好,调试完毕后,再将水果饮料摆上,每个位置上又放上烟灰缸。

    过了一会,梁桂芝的秘书李秀丽抱着一叠材料走进来,她先站在门边和肖冠雄打了招呼,两人轻声聊了几句,李秀丽就走到会议桌旁,按顺序将材料分别整齐地摆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楼道里开始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人陆续走进来,找到各自的座位坐好,众人开始轻声攀谈起来,会议室发出一阵嗡嗡声,几分钟后,王思宇和梁桂芝也走了进来,会议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梁桂芝之所以决定召开这次会议,主要是想把软环境建设的预案搞得扎实一些,毕竟其中涉及到许多复杂的问题,又是联合执法行动,如果没有事先征询各部门的意见,统一部署,那在具体执行时,很容易出现预料不到的状况。

    参加会议的有纪检委、监察局、省政府纠风办、公安、经委、工商、环保、卫生等十余个单位,屋子里的一干领导都是老烟枪,会议还未开始时,众人就开始吞云吐雾,会议桌边很快变得烟雾缭绕,梁桂芝在呛得咳嗽几声后,只好让秘书把房门打开,随后笑眯眯地和一些熟人打着招呼。

    在座谈会上,梁桂芝先是向与会各单位领导通报了近期发生在省内各地的一些严重影响华西形象的不良事件,随后传达了省委文书记、秘书长犁山做出的最新指示,要求各单位加强严查自查,尽快改善本部门的软环境建设,具体的行动方案已经形成了材料提前放在桌子上,人手一份,所以梁桂芝就没有细讲,只是大概地介绍了下,便微笑着请大家发言讨论。

    与会的领导们在谦让一番后,就都做了发言,但讲的大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话,除了表示拥护赞成省委领导的英明决定外,就对加强软环境建设的重要意义发表长篇大论,在多数人的讲话中,并没有提及对预案本身的看法,材料也很少有人真正细看。

    他们把更多的时间用来阐述本单位在软环境建设方面取得的各种成绩。而对于本部门在工作中出现的不足和失误,则极力推诿扯皮,三个单位的副局长甚至当场争执起来,闹到脸红脖子粗,桌子拍得咚咚直响,声势骇人。

    无奈之下,梁桂芝只好宣布休会十分钟,趁着这功夫,她把这三只斗鸡领到自己的办公室,劝了半天,这三位才算消了气,同意梁桂芝的建议,三个部门对于交叉管理区域,以后加强协调沟通。

    尽管他们的戏演得极为逼真,但梁桂芝心中早就有数,这三人都是老会油子,他们在开会时是吵惯了的,但私底下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一旦工作中出现问题,大家就靠吵架这招过关,倒也百试百灵。

    会议再次开始时,气氛就变得轻松许多,只是发言的众人开始东拉西扯地兜起圈子来,而坐在会议桌末席那两位一直在冷眼旁观,极少开口说话,他们两个都是部门里的一般干部,只负责闷头写会议记录,不参与实质性讨论。

    梁桂芝抬手看看表,又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就暗自叹了口气,摘下眼镜喊了散会,众人这才稀稀拉拉地走了出去,站在楼道里寒暄半晌,便三五成群地下了楼,各自乘车离去。

    等众人都走干净后,王思宇望着身边的两人,嘿嘿地笑了起来,梁桂芝也笑了笑,抬手摘下眼镜,掏出眼镜布擦了几下,摇头道:“看样子,别的部门是指望不上了,还就得我们自己来搞,方案定下来以后,直接下通知就可以了。”

    肖冠雄侧过身子,拿笔指着材料道:“主任,这份预案已经非常详细了,不光理论完善,实际操作性也很强,请省委领导挂帅,两个小组分别行动的想法很好,包括电视台专题节目策划、环城自行车赛等宣传方式都是切实可行的,有利于扩大声势,增强影响,先在玉州市内展开,由点带面,逐步向全省推广的思路也很好,只是在涉及到具体部门的地方,个别条款拿捏得不是很准确,要不这样,咱们把方案丢给秘书处,让那些秀才们帮着润色下,他们除了笔头子够硬外,法规条文也记得准确。”

    王思宇神色古怪地点头道:“姜还是老的辣啊,不错,老肖这个建议好。”

    梁桂芝戴上眼镜,笑眯眯地道:“是啊,这个想法不错,老肖,你和秘书处那些秀才们关系最好,这事看来也只有你来办最适合了,不过要抓紧,我看这周末你就加个班好了,周一上午把修改过的方案拿给我吧,韩副秘书长那边催得很急。”

    说完,她和王思宇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点点头,不约而同地拉开椅子站起来,一前一后向外走去,肖冠雄瞠目结舌地坐在会议桌边,愣了半天,低头看了看材料,咧着嘴边苦笑几声,随后抬手在自己的腮边轻轻抽了一下,摇头道:“老肖啊老肖,满世界就你聪明,又多嘴了不是……”

    接下来,他愁眉苦脸地站起来,从兜里摸出手机,酝酿了下情绪,调出号码,拨了过去:“老张啊,有空吗?回头叫上老马,咱们晚上好好聚聚……对对……我请客,有私事相商……”

    下班后,王思宇拎了大包小包的休闲食品,来到廖静卿的家门口,敲开门后,扎着两只俏皮羊角辫的瑶瑶一把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又笑又跳,奶声奶气地撒娇道:“舅舅,舅舅,你怎么才回来啊,人家都想死你的啦!”

    王思宇换了拖鞋,走进屋里,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边,抱起瑶瑶,捏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轻声道:“瑶瑶,妈妈呢?”

    瑶瑶咬着手指呐呐半晌,才把嘴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神秘兮兮地道:“嘘,舅舅,不要告诉别人,这是秘密,妈妈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思宇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立时变得丰富起来,眯着眼睛,眉头抖个不停,他摸着下巴缓缓站起来,心中暗自思量:“见不得人的事情?莫非她正在……不会吧?”

    王思宇的心跳加速,他背着手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王思宇冲瑶瑶招招手,领着她走到廖床静卿的卧室门口,拿手向里面指了指,又努努嘴,瑶瑶会意地点点头,伸手缓缓推开房门,王思宇躲在墙边,踮着脚尖向里望去,却见廖静卿穿戴整齐地从床上坐起,伸手摘下脸上的面膜……

    王思宇这才叹了口气,赶忙悄悄地返回沙发上,摇头道:“操地,又被瑶瑶这小家伙给忽悠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瑶瑶,笑得那么开心,是舅舅回来了吧?”

    廖景卿在屋子里喊了一声,便把裙摆向下用力拉了拉,随后找了拖鞋下了地,走到镜子前,望着镜中艳光四射的俏脸,轻声叹了口气。(-)

    瑶瑶奶声奶气地喊了声:“是啊,舅舅回来了呢!”

    话音刚落,小家伙绕着客厅跑了半圈,便又斜斜地奔向沙发,一下扑到王思宇的怀里,拿小脑袋在王思宇的肚子上顶来顶去,调皮之极。

    王思宇一把抱起瑶瑶,在她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瑶瑶则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捏着王思宇的鼻子扭来扭去。

    两人正戏耍间,廖景卿神色自若地从卧室里走出来,倚在门边,她穿着黑色的真丝提花上衣,领口系着蝴蝶结,奶白的肌肤在蝴蝶结下若隐若现,两座高峰浑圆饱满,裂衣欲出,下身穿着的黑皮短裙,两条丝袜美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微笑道:“小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思宇只抬头望了一眼,便咽了口水,赶忙把目光转向别处,微笑道:“姐,我回来有些日子了,只是公司的事情太忙,一直在加班。”

    廖景卿‘喔’了一声,便抬手拢了下秀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是啊,听说督查室一向是很忙的呢。”

    王思宇登时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半晌,才苦笑道:“姐,你怎么知道的啊?”

    廖景卿笑了笑,走进厨房端出一盘水果来,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递给王思宇一只苹果,嫣然一笑,轻声道:“偶然听来的。”

    王思宇接过苹果,恶狠狠地咬上一口,叹气道:“肯定是陈波涛那个大嘴巴嚷嚷出来的。”

    廖景卿嫣然一笑,摇头道:“不是,别冤枉人,是听一个朋友偶然说起的。”

    王思宇心中狐疑,在廖景卿所接触的圈子里,能清楚自己情况的应该不多,除了陈波涛在电视台工作外,还能有谁会和她聊起这个话题呢,沉吟间,他忽地记起一个人来,或许也只有她才可能和廖景卿有联络,于是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姐,你最近遇到周媛老师了?”

    廖景卿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前些天她回玉州办事情,给我打过电话,一起去咖啡厅坐了坐,我和她提起有个人长得很像你,她就笑了,说你是她的学生,还谈了你的一些事情。”

    王思宇听了立时来了精神,微笑道:“姐,她是怎么说的?”

    廖景卿白了王思宇一眼,轻声道:“那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

    王思宇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了半晌,仰头道:“姐,芜菁夫人这名字很好听的啦。”

    廖景卿微笑着摇摇头,淡若轻烟地飘进厨房,洗了手,开始准备晚餐。

    王思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逗弄着瑶瑶玩耍,心里却在暗想,那位周老师当了副市长之后,两人已经很少联系了,也不知那位冷美人近况如何。

    正沉思间,瑶瑶地坐直身体,拍着王思宇的左肩,有些好奇地问道:“舅舅,督查室是干什么的啊”

    王思宇低下头来,把苹果送到她嘴边,看着她咬下一口,才轻声道:“督查室是舅舅工作的地方,改天舅舅带你去玩好不好?”

    瑶瑶拍手叫道:“好啊。”

    半个小时之后,廖景卿收拾出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对着廖景卿那张艳光逼人的如花俏脸,王思宇胃口大开,吃得很是香甜。

    瑶瑶晚上很是兴奋,一直缠着王思宇讲故事,很晚才睡,回到家时,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半,电视还开着,柳媚儿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王思宇还像昨晚一样,把她抱回屋里,拿被子盖好,照着她的小脸蛋上再次亲了一口,接着转身出了屋子,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上面贴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大色狼,菜在厨房。”

    王思宇笑了笑,走进厨房,却发现餐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不禁微微一愣,难道柳媚儿一直在等他回来吃饭?

    想了想,王思宇又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便笑着走回房间,走到床边,拉出旅行包,从里面翻出厚厚的《艳史通鉴》,专心地看了起来……

    ——————

    过了几天,省委通过了软环境整治工作的方案,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改善全省投资软环境的实施意见》,实施意见明确规定,成立由省委、省政府领导同志和相关部门负责同志参加的省改善投资软环境领导小组,主要职责是制定改善投资软环境的总体要求和年度工作目标,明确相应责任,定期研究、协调、检查、推进改善投资软环境的工作,领导小组下设办公室,办公室设在省委督查室。

    软环境领导办公室要和各级监察机关紧密配合,要把查处影响经济发展环境的违纪违规行为作为重点,紧紧抓住重点部门和重点项目,狠抓反面典型的查处和曝光,对于恶性案件,要从严从重查处,并按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的规定追究其单位领导的行政责任。

    文件下发当天,软环境治理工作便轰轰烈烈地展开,先是连续三天的电视专题报道,再就是千人自行车环城赛,大冷的天,参加活动的干部群众很少,只有五百多人,每人发一件恤衫,后面写着‘行动起来,维护华西新形象!’王思宇在最中间冻得直哆嗦,在心里不禁直埋怨,操地,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发令枪响后,他赶忙蹬过两条街,拐到道边,电视台的采访车边跑过来几个记者,尽管冻得直哆嗦,王思宇还是春风满面地接受了十分钟的采访,还在镜头前用力地挥动一下拳头,采访刚刚结束,贺焰飞便跑过来,将大衣给他披上,两人赶忙钻到桑塔纳里,在马达的轰鸣当中,车尾忽地冒出一股浓郁,小车飞快地开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只调查组也开始行动起来,每个小组都配了摄像机,每天一上班,就如同土匪进村似的,冲进各大机关单位,对于重点办公室,甚至专门布控,明察暗访险些搞成了盯梢跟踪,一时间搞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不过一周下来,倒也战果斐然,不但治理整顿了一批市民反映强烈的违法企业,三十几家省市直机关单位也被通报批评。

    在治理过程中,尽管有些嗅觉灵敏的人提前做了准备,但还是有五位副厅级领导、二十几位处干、五十多名科员撞到了枪口上,被专项检查小组抓到了典型。这其中有上班时间炒股的,玩网络游戏的,视频聊天的,也有工作时间脱岗,在酒店喝酒耍酒疯的,甚至玉州市地税局的某局领导被检查小组的成员拍摄到在酒店里和女出双入对,这下搞得满城风雨,在各机关单位里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最严重的是玉州市建设局的一位副局长,在办公室里被抓到他在打游戏后,竟然恼羞成怒,抓起烟灰缸,将检查组的一位成员、省政府纠风办的一位副主任科员打得血流满面,贺焰飞当时就站在他身边,着实被吓了一跳,在向王思宇汇报时,仍然面色发青,连连摇头道:“姬胖子太狠了,嚣张得很,当场就放出话来,他是有根子的人,谁都动不了他……”

    王思宇点着烟后,慢条斯理地道:“干得不错,辛苦了,可以了,上面有人在喊停,再捞捞小杂鱼就成了,别整那么大动静了。”

    贺焰飞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说实话,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还真是不想沾手,毕竟容易做仇,搞不好,还会被打击报复,但既然在王思宇面前夸下了海口,他硬着头皮也得往前冲,好在省政府纠风办的那位副主任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是个点火就着、六亲不认的主,还好撺掇,有他在前面遮风挡雨,估计自己还是相对安全的。

    王思宇坐在椅子上,皱紧了眉头,在和何仲良通过电话后,他得到消息,这次两边堪堪打了个平手,方家的两个官员也在检查中出了问题,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并且被通报批评,检查组的正副组长因为意见不合,各自向上面打了报告,事情闹得有些不可收拾,办公厅领导已经电话告知梁桂芝,要求降降温,王思宇知道,这阵风在玉州已经快刮过去了。

    惊蛰刚刚过去十几天,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就在软环境治理工作在省会悄悄降温的时候,全省党委督查工作会议便顺利召开,除了几位重量级的常委外,各市县、直管市党委督查室主任以及部分省直机关的有关人员参加了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总结交流全省党委系统督查工作情况,讨论部署下段工作。省委办公厅副主任、督查室主任梁桂芝主持会议并就督查工作的有关问题提出要求。

    她在讲话中提出,督查工作要围绕全省工作大局,认真谋划,加强运作,改进方式方法,把党委的决策部署不折不扣地落实下去;要迅速反应,及时反馈,确保党委牢牢把握完善决策、推动工作的主动权;要严格督查督办,严格自我要求,树立督查工作权威和良好形象;要进一步健全完善制度机制,规范督查程序,提高督查工作的质量和效率;要充分调动方方面面的积极性,加强沟通,协调配合,营造督查工作协调推动的良好局面。

    王思宇也在会上发了言,这种场合的讲话当然要严肃对待,王思宇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造次,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些,在会前,他特地配了一副黑框眼镜,身上也穿了深棕色西服,在中规中矩地念了一段稿子后,他轻轻咳嗽几声,继续沉声道:“各地各部门要把加强督促检查作为推动实事落实的有效手段,积极创新督查方式,优化督查手段,形成纵向到底、横向到边、全程管理、全域督办的督查格局……”

    话音停后,全场掌声雷动,王思宇一边微笑着鼓掌,一边在心里直敲鼓,这篇稿子是他从外省的政府网站上摘抄下来的,只是稍加修改,的不会被发现吧?

    本来王思宇是不想用这篇文稿的,但他费尽心思写好的那篇,早上起来却找不到了,他只好敲开柳媚儿的房门,一打听,原来是被柳媚儿当成废纸给练了书法,之后丢到垃圾筐里,急切间,硬是找不到了,在把校花小师妹柳媚儿吼哭之后,他只好上网搜了这篇稿子,没想到会场反应居然极好,台下掌声雷动,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意。

    只是省委秘书长黎山的表情有些难看,拿着手里的稿子直皱眉,王思宇已经读过了,那么他这篇有七分相似的稿子肯定就没法念下去了,他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怎么会搞到稿件撞车,时间紧急,黎山秘书长来不及多想,只好把稿子丢到一边,翻开黑皮本子,不停地拿笔记飞快地写着,额头上已然露出细密的汗珠。

    过了五分钟后,一位秘书处的副处长猫腰跑了上去,送上一篇份提纲,黎山迅速地扫了一眼,脸上的表情这才松弛了些,最后轮到他进行总结性发言时,黎山秘书长利用这份提纲,加上自己刚刚整理出的思路,侃侃而谈,效果竟也好得出奇的好,会议结束后,黎山秘书长特地走到王思宇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错,稿子质量很高,和秘书处的那些秀才有一比,好好干!”

    王思宇赶忙谦虚了几句,待到目送秘书长走远后,仍是一头雾水,始终不得要领。下班后,一身轻松的王思宇回到家后,却见柳媚儿正坐在沙发上,往脚趾上涂着指甲油,他刚笑眯眯地走过去,柳媚儿却哼了一声,板起面孔,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咣当’一声摔上房门,王思宇立时撸起袖子,走到门边,敲门喊道:“怎么着,媚儿,你犯错了还不许哥哥批评教育啊!”

    下一刻,柳媚儿气哼哼地打开房门,涨红着脸孔抗议道:“我—是—柳—媚—儿,不要妹啊妹的乱叫!”

                                 第三十二章

    接下来的日子,王思宇即将调动的消息已经在底下悄悄传开了,只是在去向上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到鼓楼区去做区委副书记,也有人说是到省发改委环境资源处任处长,更有人说是去省财政厅经建处任处长,尽管传闻五花八门,难辨真伪,但督查室的众人都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王主任确实要调离了,而且不是平调,而是升迁。(-)

    王思宇并没有被这些消息所干扰,每天都很平静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越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他就越是有一种紧迫感,总觉得在督查室期间建树不多,心里有些不落底,三天前,在玉州市防汛办副主任刘培发、水利局和农业局两位副处长的陪同下,他到玉州市下面的几个县城进行了走访调研。

    或许是去年夏天发生在青羊县的那场洪灾,给王思宇带来了太多深刻的记忆,一想起在大堤上昼夜奋战的那些日子,除了热血沸腾外,他心中也有些隐忧,那次假如不是在最后关头,上下齐心,再加上一点点运气的话,恐怕自己就会和那个县城的许多人一起消失在滚滚的洪流之中,都说水火无情,可在这两年的工作中,他倒悟出一个道理来,天灾有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才是灾难真正的源头。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他对防汛工作异常重视,这一趟下去,每到一地,王思宇都认真地做了走访调研,并且,在出发前,他特意去新华书店购置了两本相关的专业书籍,仔细研读了一遍,并就相关的疑难问题打电话给省水利厅的相关专家,虚心求教,王思宇之所以会如此上心,也是把此行当做自己在督查室工作的最后一站,要为自己在这个岗位上的工作画上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

    经过三天的调研,倒确实发现了许多问题,很多地方的防洪堤修复工作进度缓慢,两个中型水库的监管人员严重失职,在调研期间水库管理处的领导手机关机,竟然一直联系不上,普通工作人员则躲在办公室里打麻将,而管理处工作人员的专业素质很差,走访了一圈,居然没有发现一个是土木工程或水利工程的科班毕业生,大都是靠关系进去的,很多人对于现场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一个刚刚建成六年的水库居然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假如出现山洪爆发,这水库就会由成为咆哮的恶龙,吞噬附近八个乡镇,王思宇在盛怒之下,指着当地一位副管副县长吼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犯罪!”

    那位副县长脸色青白地辩解道:“那是前任负责的工程,他现在已经调到外县做了县长。”

    王思宇皱皱眉头,摆手道:“别把责任都推到前任身上,出了问题要抓紧解决,我建议县里领导要抓紧调查,如果技术力量不过关,可以请省里的专家过来,在把责任搞清楚的同时,要尽快做好补救工作,如果现在不提前把隐患排除,等到了五六月份,一旦发生洪灾,你们哪个能承担得了责任!”

    那位副县长赶忙擦了擦汗,点头道:“王主任说的对,作为分管领导,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一定及时将情况向县委汇报,争取早日排除隐患。”

    王思宇点点头,拍了拍他肩膀道:“人命关天,马虎不得,你也应该知道,去年华中省的事情,防治灾害是大事情,马虎不得。”

    市防汛办副主任刘培发在旁边点头道:“王主任说得对,老徐啊,你们真的要注意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出了事情不光是老百姓要遭受损失,你们这套班子也难逃其咎啊。”

    那位姓徐的副县长连连点头,当场即给县长打了电话,把情况汇报了一遍。

    王思宇令人把情况记录下来后,又让科员拍了几张照片,便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没有参加当地政府准备的午餐,直接带领车队去了另一个县级市。

    经过这三天的调研,王思宇发现了一个极为严峻的问题,由于去年华西省的抗灾抢险工作成绩显著,死亡人数没有超标,这令一些县委领导思想麻痹大意,对损毁工程的修复工作漠不关心,加上下面许多县城财力不足,发不出工资,便将国家和省里拨发的专项资金大笔挪用,情况非常不乐观。

    回到玉州后,王思宇便连夜将材料整理出来,一份交给梁桂芝,呈报省委办公厅领导批阅,另一份则直接交给何仲良,请他转交给玉州市委书记方如镜,何仲良在看了材料之后面容凝重地道:“问题的确很严重,王兄啊,你倒是和老板想到一块去了,前些天老板就念叨,今年的防汛工作要提早着手,防微杜渐,绝对不能麻痹大意,本来市委办公室要派工作组下去,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免了。”

    两人在提到专项资金被挪用的问题时,何仲良也无奈地摊手道:“各地的情况大体差不多,年年如此,下面有些市县的领导为了保工资忙得焦头烂额,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时有发生,底下也是没办法,你以前在县里也做过,应该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

    王思宇只好无奈地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抓紧把经济工作搞上去,可惜,我们的官员的心思都用在内耗上,真正能踏下心思干事业的,实在是太少了。”

    说完之后,见何仲良脸上露出异色,王思宇知道自己言多语失,便把话题转向别处,其实,在官场上做了这么久,王思宇自然也很清楚,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权力之争,利益之争是官场中永远的主题,在这个充斥着野心家和投机者的地方,是典型的弱肉强食之地,理想主义者在官场中注定会碰得头破血流,如果不进行改变,根本无法生存下去,这就是现实,不是哪个人或者哪些人能够改变的。

    从红都娱乐城出来,王思宇打车回到省委办公厅,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会文件,就开始为两位下属的前程思谋起来,朱良玉虽然做事细心,善于处理复杂性工作,但缺点也很明显,例如谨慎过度、魄力不足,这大概是老机关的通病,尤其是在省委大院里,这种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要想大刀阔斧地干一些实事,即便是自己,也是力有未逮,更别说他了。

    而贺焰飞虽然精明能干,但和朱良玉的情况差不多,这两人若想进一步发展,最好是能够早点到基层去锻炼一番,否则时间久了,就再难改变脾气秉性,即便是能再进一步,也难以成为独当一面的能吏,正沉思间,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原来是梁桂芝打来的,叫他过去一趟,听着梁桂芝那故作神秘的声音,王思宇心中已经猜到了**不离十,便微笑着挂断电话,转身出了屋。

    敲开房门,王思宇走到沙发上坐好,茶几上早已摆上热腾腾的茶水,梁桂芝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轻声道:“小王主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见面时的情景吗?”

    王思宇闭上眼睛,微微点头,笑了笑,抬手抹了一下前额,叹气道:“怎么会不记得,主任当时可是丢了个冷板凳给我。”

    说完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梁桂芝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道:“确实,当时我都琢磨了,想法把你调到党史办去。”

    王思宇拍了拍大腿,嘿嘿笑道:“主任你也忒狠了点,我这么年轻,你就把我弄到等死办,那可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解脱了。”

    梁桂芝扶了扶眼镜,摇头道:“那倒不能,你有贵人相助,不是我一个梁桂芝就能为难得了的,现在想想,真是好笑。”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烟来,掏出打火机点燃,轻轻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瞥了梁桂芝一眼,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运气确实好得离谱,若没有遇到方家人,更得了周松林的赏识,着力提拔,恐怕自己现在仍然在青州市委办干着打杂的活,很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会走到今天的位置上。

    只是他心中仍然有个未解之谜,焦大秘为什么会在暗中帮助自己,这是他打破头都猜不到的事情,而数月之前,他曾经去探问过口风,那位‘姓焦南亭’却极力撇清关系,实在是让人想不通缘由,这个贵人来历不明,倒让他着实伤了一番脑筋。

    “有些事情,我自己也很纳闷。”望着梁桂芝眼中的异样,王思宇赶忙含混地解释道,当然,他也清楚,梁桂芝想必是不会相信这种托词的,定然会以为自己在刻意隐瞒,如果换位思考,王思宇恐怕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梁桂芝点点头,把眼镜摘下来,摸出眼镜布轻轻地擦了擦,叹气道:“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对了,下个月婉茹就要从美国回来了,亚钢重组的计划已经在顺利进行,隐湖集团董事会已经提名她担任亚钢新的总经理,国资委那边应该能够顺利通过,毕竟重组后,国资只控股百分之二十五,在人事问题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了,婉茹那丫头,性子刚烈,有时做事太冲动,我还真是不太放心呢。”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主任,您这个外甥女精明着呢,也很有主见,算是难得的女中丈夫,其实以她的性格,的确很适合在商场打拼,我觉得她很有领导气质,起码不会比亚钢现在的那几位副总差,由她来掌舵亚钢,还真是一件好事。”

    梁桂芝没有料到,王思宇对唐婉茹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脸上不禁露出讶然之色,过了好一会,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点头道:“但愿如此吧,我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毕竟亏欠她太多,这辈子只做了一次媒,就把自己的亲外甥女的幸福给耽误了,真是……”

    王思宇抬手打断她的话,微笑着开解道:“主任,婚姻的事情,都是很难讲的,没有尝试过,谁也不能提前预测结果,我倒是觉得,您包袱太重了,再说了,是否幸福,还要看她自己的想法,至少她并没有后悔过。”

    梁桂芝笑了笑,将眼镜戴上,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畅快多了,不像我们老俞,每次吵架的时候,都拿这话来掖我,气得我心里堵得慌。”

    王思宇这次没有接话,只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信手弹了弹烟灰,心中暗想:俞汉涛那老实人应该不会主动挑衅的,即便是偶尔爆发,那肯定也是被压迫到极点的反抗,你倒是在考虑外甥女是否幸福,没想到自己的老公那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想到这,王思宇忍不住拍了拍大腿,哑然失笑。

    两人闲聊了一会,梁桂芝便把话转到正题,压低声音道:“刚才省委组织部打来电话,过几天组织部机关干部处的冯处长要带人来考察你,让我们这边提前做好准备。”

    王思宇点点头,这当然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接下来就是组织谈话、述职报告、民主评议和民意测验等程序,他自信在督查室这边,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再说了,既然上面已经打了招呼,这种考察也就是走走过场,只要不出现太大纰漏,过关肯定不成问题,当然了,要是上面没人打这个招呼,严格按照组织程序走,只是一个年龄问题,就会把王思宇压个十年八载的,动弹不得。

    下班回到家后,王思宇忽地觉得柳媚儿的表现有些反常,不但极乖巧地替自己拿了拖鞋,还帮自己解下外衣挂在衣架上,王思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就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柳媚儿端来茶水,然后束手站在茶几对面,做出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

    王思宇挠挠头,没去喝茶,反而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来,不出所料,柳媚儿果然双手捧着打火机凑过来,‘啪’地一声为他点燃,王思宇吸上一口烟,跷起二郎腿,笑眯眯地望着面前这位清纯靓丽的小女孩,抬手道:“说吧,啥事?”

    柳媚儿双手扯着裙摆,扭捏地道:“我的衣服脏了。”

    王思宇‘噢’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洗衣粉没了吧?明天下班回来我捎回来一袋汰渍。”

    柳媚儿伸手抓抓头发,皱眉道:“不是啦,洗衣粉还有的啦,只是……”

    “只是什么?”王思宇笑眯眯地盯着她,追问道。

    柳媚儿哼哼唧唧道:“只是没有换洗的衣服啦。”

    “这事好办!”王思宇摆摆手,叼着烟卷走进卧室,从衣橱里翻出一个大裤衩子和一件体恤衫,体恤后面还印着‘行动起来,维护华西新形象!’,他抱着衣服走到客厅,把衣服丢给柳媚儿,点头道:“拿去吧,送你了。”

    柳媚儿把衣服随手抛了回来,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气急败坏地跺脚道:“不是啦,人家要买新衣服啦。”

    王思宇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轻声道:“那成,这个要求不过分,但是呢,要看你表现得怎么样。”

    柳媚儿撅嘴道:“人家都会做四道菜啦,还想怎么样?”

    王思宇嘿嘿笑了笑,转过头来,伸手在脸上指了指,却没有吭声。

    柳媚儿气哼哼地摇摇头,撇嘴道:“少来的啦,大色狼!”

    王思宇挑了挑眉头,从兜里摸出钱包来,抽出一叠钞票来,轻轻在柳媚儿眼前晃了晃,悄声诱惑道:“亲一口,买两件,绝对划算的买卖!”

    柳媚儿叉腰喊道:“亲你的大头鬼啦,讨厌死了!”

    王思宇听后脸色微微一变,忙把钱塞进钱包,轻轻丢过去,拍拍肚子道:“哥哥饿了,媚儿,饭菜伺候!”

    柳媚儿气鼓鼓地把钱包丢过来,忿忿道:“不买啦!”

    说完转身走进卧室,‘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王思宇微微一怔,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生气了,便摇头叹息道:“小女孩都是夹杂不清的。”

    他走到厨房,却发现餐桌上空空如也,不禁把头探出门外,冲着客厅里喊道:“媚儿,咱今儿吃什么啊?”

    柳媚儿却没有应声,王思宇愣了半晌,悄悄地走到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却听到里面传出嘤嘤的哭声,他不禁挠头道:“这也能哭?”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房门突然打开,柳媚儿低垂着头,哽咽道:“那个……是我不好……我今天……刚好十八岁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便叹了口气,展颜笑道:“走吧,媚儿,咱出去吃,哥给你过生日。”

    柳媚儿扯着裙摆摇头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王思宇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心想不用了你干嘛不做饭啊,之后也不搭理她,直接去衣架上取了衣服,穿好后,先行下了楼,在楼下站了不到五分钟,就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柳媚儿。

    柳媚儿就如同犯错了的小孩子一般,一声不响地走到他身后,停下了脚步,王思宇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两人来到到大门口,上了出租车,柳媚儿坐在后座上,依旧低头呐呐道:“真的不用了呢!”



                       第三十三章

    夕阳在空中勾出最后一抹俏丽的余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地平线上,夜幕已经悄悄降临,迷离的霓虹灯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扮靓了昏暗的天空,玉州城中一角,气势恢宏的鼓楼仿佛殿堂般矗立在高砖台上,灰墙绿瓦,雕栏画栋,纤细的塔尖直入云端,在苍茫的暮色中,散发着古朴苍凉的气息。(-)

    鼓楼下斑驳的暗影里,柳媚儿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冰凉如水的台阶上,双手捧着那张精致秀美的鹅蛋脸,轻轻抽*动着小巧秀挺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细眉却紧锁着,轻柔的夜风拂乱了她的秀发,柳媚儿却浑然未觉,只是撅着嘴巴,怔怔地望着前方路边昏黄的街灯,不时咬牙切齿地嘟囔一句。

    三五个青年男女大声笑着从路边经过,林荫道上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依旧串流如梭,汽车喇叭声响彻夜空,柳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后,抬起右脚,用高跟鞋尖对准一枚核桃大小的石子狠狠踢去,看着坚硬的石子‘啪嗒啪嗒’地沿着高高的石阶逐级滚落下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她的心中稍稍生起一丝快意,撇了撇小嘴,恨恨道:“踢死你,大色狼,大坏蛋,真是受不了你,什么人呢,切……”

    半个小时前,王思宇把她带到这,就说要出去办点急事,让她在鼓楼下面等上五分钟,说完之后,还没等她点头同意,就匆匆地跑了出去,很快失去了踪影,柳媚儿等了许久,也不见王思宇回来,心里不禁又急又气,其实早在出租车里,她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算上这次,王思宇今天已经惹恼她三次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路上经过了好几家不错的西餐厅,柳媚儿眼巴巴地望着里面灯光明亮,人影绰绰,出租车却没有靠边停下,而是继续缓缓向前开去,一想到那精致的餐具,美味的牛排,玫红色绸缎般稠密的红酒,刀叉撞击银盘的声音,柳媚儿的小嘴就忍不住吧嗒一下,轻轻咽下口水,可那讨厌的大色狼却根本没有留意自己的暗示,只是低头拿着手机按个不停。

    柳媚儿几乎可以确信,王思宇肯定是在发短信勾搭网友,说不定就是那个‘芜菁夫人’,‘打车的时候还不忘勾搭良家妇女,这大色狼还真是敬业啊!’一想到这里,柳媚儿就恨得牙根直咬,心里没来由地还有些发酸,对天发誓,这绝对不是在吃醋,一定是中午橘子吃多了产生的胃酸,她暗暗地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柳媚儿渐渐失去了耐心,她抱着单薄的双肩站起来,在向前轻轻跳了几步后,便沿着石阶来回走了几趟,向下望去,仍不见王思宇的人影,柳媚儿只好蹙着眉头,缓缓地迈步走了下去,来到路边,举目四望,却惊讶地发现,王思宇竟然站在远处的路灯下静静地吸烟,柳媚儿微微一怔,赶忙垂下头,做出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拉着裙摆,静悄悄地走了过去。

    手机上传来一阵剧烈地震动,借着昏黄的灯光,王思宇看了看短信内容,轻轻嘘了口气,虽然时间紧迫,来不急细致谋划,但总算是安排好了,黄雅莉的办事能力,王思宇还是很放心的,如果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她也不用在天鹏做副总了。

    王思宇是很想给柳媚儿带来一个惊喜的,他非常清楚,这位校花小师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在这个关头,需要更多的关怀,要想让她坚强起来,必须更多人来努力,仅仅靠他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柳媚儿总是对周围的人有戒心,不肯和陌生人说话,这让王思宇生出隐忧,怕她时间久了,得上自闭症,前段督查室的事情太多,忙得不可开交,他有些顾不上柳媚儿,现在清闲下来了,就该好好琢磨下,想法让她继续回到学校读书,像她这样的年纪,中途放弃学业实在是太可惜了。

    吐出一口烟圈,王思宇刚刚转过身子,却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纤长的漂亮女孩正站在面前,倒吓了他一跳,退步一瞧,可不正是柳媚儿么,王思宇赶忙将烟头随手弹出,低声道:“媚儿,抱歉,刚刚处理了点事情,等急了吧?”

    柳媚儿在心里哼了三声,轻轻撇了撇嘴,却默默地摇摇头,柔声道:“没关系的,一点都不急呢!”

    王思宇笑了笑,领着她穿过马路,走到鼓楼区的火锅一条街上,这里道路虽不宽阔,但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路边停满了各式轿车,街道两边都是火锅店,扑鼻的香气在空气中浮荡着,让人闻之食指大动,王思宇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个不停,赶忙加快了脚步,两人走到巷尾最后一家,推门进去后,便顺着楼梯上了三楼,里面已经坐了许多人,见两人进来,满屋子的人都抬起头来,把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王思宇赶忙侧过身子,摆了摆手,众人这才低下头去,专心涮着火锅。

    “马勒戈壁的,群众演员就是不专业啊!”王思宇感叹了一句,斜眼瞄向柳媚儿,却见她浑然未觉,只是脸上带着沮丧的表情,嘴巴比刚才撅得更高了些,看来她并不喜欢吃火锅过生日,小女孩嘛,大概都喜欢浪漫一点的环境吧,王思宇不禁对自己的创意产生怀疑,但既然来了,就得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否则黄雅莉那只母老虎说不定会发疯的。

    靠近窗边还留着一个位置,王思宇坐好后,笑吟吟地点抬手叫来服务员,点了羊肉、冻豆腐、外加几样青菜,叫了两瓶啤酒,便很有绅士风度地把菜谱递给柳媚儿,让她来点两样喜欢的火锅菜,柳媚儿接过菜单后,先是嘻嘻一笑,随后皱着眉头狂点一气,要了大虾、肥牛肉、三文鱼、鱼丸、蟹、粉皮还有几样海鲜,王思宇目瞪口呆地道:“媚儿,咱吃得了这么多吗?”

    “当然吃不了!”见王思宇有些肉疼的模样,柳媚儿在心里低低地骂了句小气鬼,就轻声道:“好了,就这些吧,我是怕你吃不饱呢,白天工作那么辛苦,晚上要多吃点才好呢!”

    “多么善解人意的小丫头啊!”王思宇在心里暗暗赞叹道,柳媚儿的话,着实让他感动了一番,王思宇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之色,点头道:“媚儿,不得不说,你最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柳媚儿低着头撇撇嘴,便把菜谱轻轻丢在桌边,端起茶杯,赌气似地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就把目光移向窗外,再也不肯理睬王思宇。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我馋羊肉了!”

    “可今天是我过生日啊?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呃,抱歉,光顾着和芜菁夫人**了,我忘记了,不过吃火锅也不错嘛,经济又实惠……”

    “太过分了,大色狼,你去死吧!!!!!”

    在心里完成这些对答之后,柳媚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委屈地咬着薄唇,扭头瞥了王思宇一眼,伸出白皙细腻的右手,摸起杯子,用力地握了半天,直到王思宇帮她倒满茶水,感到有些烫手,才重新放回原位,摆弄着裙角,羞惭惭地垂首道:“真是对不起呢,刚刚好像点了好多菜,让你破费了!”

    王思宇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什么,你满意就好!”

    “我当然不满意了,一千一万个不满意!!!”柳媚儿在心中呐喊道。

    为了将心中这种不满适度地表达出来,柳媚儿抬手拨落一根筷子,在弯腰去拾时,瞄清了王思宇脚的位置,坐起身子时,先喊服务员换了筷子,然后端起茶杯,把脸转向一边,假意浏览墙上的山水画,却抬起桌子底下那条纤长的右腿,缓缓向前探去。

    眼波流转间,高跟鞋已经抵达既定目标上空,她心里却有些迟疑不决,犹豫了两三分钟后,还是把心一横,战战兢兢地踩了下去,一声预料之中的痛呼随即在耳边响起,柳媚儿此刻也有七分害怕三分后悔,心里慌得怦怦直跳,赶忙站起来,满面通红地呐呐道:“对……对不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不要紧。”

    王思宇呲牙咧嘴地笑了笑,很大度地摆摆手,抬手揉了揉疼痛无比的脚面,暗自叹了口气,给这丫头买高跟鞋就是一个错误,当然,这也不全怪人家,谁让他刚才竟想着吃豆腐,非把脚伸得那么靠前呢,没想到还未来得及做出擦边动作,就先被对方杀伤了,柳媚儿该不是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故意这样做的吧?

    疑惑间,王思宇瞄了柳媚儿一眼,却见她满脸无辜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多心了,这时服务员端来火锅底料,把火打着,王思宇便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间门口,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红马甲的男服务员赶忙走了过来,王思宇冲他低声耳语几句,那服务员赶忙点头道:“先生请放心,黄总已经和老板打好招呼了,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王思宇点点头,转身进了洗手间,等他回来的时候,锅子里的汤汁已经沸腾,柳媚儿正拿着一双筷子,向里面添加青菜,她此刻的表情引起了王思宇的注意,原本撅得老高的小嘴,已经笑得微微上扬,清晰的唇线勾出优美的弧度,那张俏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双颊露出浅浅的梨涡,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看情形,在踩了自己一脚后,她的心情倒是变得格外舒畅起来。

    “这小没良心的,她刚才的举动,一定是故意的!”王思宇登时醒悟,在心里低低地咒骂一句,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走回桌边,也不搭理她,自顾地倒上啤酒,夹着羊肉,边涮边喝,倒也悠然自得,望着柳媚儿那张清纯漂亮的脸蛋,王思宇恶狠狠地喝进一杯啤酒,在心里暗自发狠道:“操地,胆子大了,敢踩我,十八岁了是吧,今晚上哥哥就让你尝尝破处的滋味,让你跟哥得瑟。”

    接着将两片涮好的羊肉蘸了麻料,轻轻丢在嘴里,脑海里幻化出一番景象来,自己赤身**,雄赳赳气昂昂,一步步地逼近床边,柳媚儿赤着上身,坐在床上,双手牵着被角,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了……”

    “求也没用!谁让你踩我了!”王思宇眯起眼睛,挑了挑眉头,瞥了眼对面这如花似玉的校花小师妹,心里竟有些痒痒的,想到得意之处,他笑呵呵地摸起杯子,美美地喝上一杯。

    柳媚儿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着王思宇,见他那副开心得无以复加的表情,伸手抓抓头发,不禁有些迷惑不解,他怎么会那么开心,居然把大色狼踩高兴了?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是被虐狂吧?她脑子里忽地闪现出一幕场景来,王思宇被捆在床上,嘴里叼着白毛巾,她手里拎着一根丈许长的皮鞭,一鞭一鞭地抽过去,王思宇身上遍体鳞伤,却媚眼如丝地呻吟着。

    “太残忍了,还是换别的吧,明天早上在他的米粥里多放点盐!”柳媚儿身子不由得一颤,打了个激灵,抬手在眼前扇了扇,努力把刚才的幻象赶走。

    “吃菜,吃菜!”王思宇笑眯眯地放下杯子,终于很有良心地让了一句。

    柳媚儿把心中的不满压了下来,极温柔地笑了笑,伸出白皙细腻的手,抓过银勺,捞起两粒鱼丸放在碗里,垂下头来,很淑女地吃了起来。

    “回家再和你算账,咱们走着瞧!”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对视一眼,各自在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第三十四章

    火锅吃到一半的时候,柳媚儿忽地发现,楼梯口上来两个女人,前面那个长得小巧玲珑,留着短短的秀发,穿着一身紫罗兰套装,看上去气质很好,她身后那个女孩要年轻些,模样更加俊俏,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抑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两人手里都拎着鼓鼓囊囊的口袋。(-)

    屋子里的人见这两人进来,神情都变得古怪起来,前面几桌人似是和两人很熟,竟要站起来打招呼,却被前面那女人抬手制止,两人在屋子里扫视一番,便向这边走来,坐到附近的桌子上,那个穿紫罗兰套装的女人神色自若,而她旁边那个年轻女孩,则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这边,那目光里竟包含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既有嫉妒、羡慕,也有惆怅、落寞,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淡淡的酸楚。

    柳媚儿不禁有些惊讶,歪着脑袋,仔细地打量了对面的王思宇,他很帅吗?没有啊,比起那些英俊潇洒的校草来说,还差得很多呢!尤其是那个讨厌的大鼻子,怎么看都不顺眼,要是能削去三分之一,或许还会好些,和他出来吃饭,怎么会让其他女孩嫉妒,真是让人想不通。

    王思宇正吃得爽快,却发现柳媚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不禁微微一愣,拿手在脸上划拉了一把,低头看看,倒没什么东西,不禁心头大乐,操地,被哥的魅力征服了吧?看得那么入迷,不过女孩子嘛,还是应该矜持一点,正沾沾自喜间,忽听旁边有女人咳嗽一声,回头一望,却是黄雅莉和杨洁来了,他忙放下筷子,抬手挡住脸,扭过头来,冲着那两人挤眉弄眼。

    柳媚儿察觉到了王思宇的异状,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这大色狼果真是没救了,吃个饭也能勾搭女人,正义愤填膺间,却陡然发现,那两个女人非但没有恼怒,反而也在用目光和王思宇进行着隐秘的交流,柳媚儿不禁勃然大怒,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样啊!真是让人受不了,大色狼更是不像话,当着自己是空气么,去死好了……

    她挺了挺胸脯,甩了甩秀发,伸手摸过勺子,捞了几样青菜,然后把手腕轻轻一抖。

    “啊!”王思宇如同触电一般收回手来,转过头,对着可怜兮兮的柳媚儿怒目而视,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在餐桌上,目光变得冷厉起来,正要发作时,却见柳媚儿眸中泪花闪烁,脸上露出极为委屈的表情,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抗议道:“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干嘛凶巴巴的,今天是我生日哎……”

    王思宇皱紧眉头,盯着柳媚儿看了半晌,忽地莞尔,眉宇舒展开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放在嘴里,随后在她的注视下站起身子,转头向门口方向挥了挥胳臂,高声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门口那个穿着红马甲的服务员赶忙转过身子,伸手向门边的吊灯开关摸去。

    打火机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淡黄色的火苗轻轻摇曳,在一阵惊呼声中,三楼餐厅内的灯忽地全部熄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王思宇指间明明灭灭的烟头上,不到两分钟的黑暗过后,餐厅里传来‘啪啪’的响声,十几个桌子竟都亮起了蜡烛,在星星点点的烛光中,众人手捧着蜡烛,纷纷站起来,唱着生日快乐歌,向这边缓缓走来。

    “天啊!”

    柳媚儿发出一声惊呼,她的嘴巴在瞬间张得大大的,盯着烛光中那一张张满是善意的笑脸,不禁有些不知所措,茫然间,一双筷子竟从手中脱落,恰恰落在滚沸的火锅之中,汤汁从里面飞溅而出,迸溅到衣袖上,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愣愣地望着从四周围过来的人群,抬手捂住小嘴。

    在喧闹声中,不知谁递给了她一只高脚杯,里面装着红色的果汁,在祝福声中,她举着杯子和众人的酒杯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再次亮时,屋子里已经变了一番景象。

    中间的桌子已经被撤下,被人用几张长条桌拼出一个台面来,上面铺着大红绸布,台面上摆满了丰盛的食品,除了她喜欢的牛排外,还有各类甜点和水果沙拉,而最中央的位置,则摆放着一个巨大的五层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根蜡烛,蛋糕上洒满了新鲜的草莓切片。

    柳媚儿被众人簇拥着走过去,却见蛋糕上写着颜色艳丽的一行字,‘媚儿今天十八岁了,哥祝你永远快乐,越来越漂亮!’

    柳媚儿忙用双手捂住脸,清亮的泪水从指缝中涌去,她赶忙擦了擦,拿起刀叉,开始分发蛋糕,而此时目光在人群中寻去,却找不到大色狼的身影。

    “肯定是被那个女人勾走了!”无限感激之余,不知为什么,柳媚儿心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正腹诽间,刚才那个俊俏女孩却突然从人群中走过来,拉着她走出门外,来到女洗手间,倚在门边,指了指窗沿上的摆放的几个口袋,柔声道:“那几件衣服都是你的,选一件穿上吧,你的衣服脏了。”

    柳媚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己的袖口确实沾了很多油渍,可她并没有马上走过去拿衣服,而是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女孩,怯生生地问道:“姐姐,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低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应该感到高兴,有个好哥哥。”

    “哥哥?”柳媚儿皱了皱眉头,忽地有些心虚,咬着嘴唇呐呐道:“姐姐,我想你是弄错了,他不是我哥哥!”

    女孩背过身子,双眼失神地望向向窗外,语气轻柔地道:“也许吧,但那并不重要。”

    柳媚儿走过去,抓住女孩的胳膊,轻声道:“姐姐,告诉我嘛,到底是怎么回事,屋子里都是什么人?”

    女孩轻轻把她的手拨落,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塞到柳媚儿的手里,微笑道:“屋子里面都是我们的同事,我们包了餐馆的第三层,专门为你过生日,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目的只是为了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我叫杨洁,以后有事可以随时和我联络。”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柳媚儿咬着嘴唇,轻声道,随后,她拿起名片瞄了一眼,嘴里发出‘喔’的一声,轻声道:“呃,天鹏乳业,以前喝过你们的牛奶呢,和电视广告里说的一样,真的很好喝的。”

    杨洁没有说话,依旧望着窗外,神色间满是失落。

    柳媚儿没有察觉到杨洁异样的表情,轻声嘀咕道:“他不是当官的么,怎么会和你们公司的人这么熟?”

    “快换衣服吧,今晚你是唯一的主角,不要问那么多了。”杨洁瞥了她一眼,苦涩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柳媚儿愣了半晌,乍舌道:“不会是贪官吧,怪吓人的……”

    一番精挑细选之后,柳媚儿换上了一套漂亮的雪纺落地长裙,浪漫的款式和飘逸的裙摆,让她喜不自禁,尤其是腰间那条黑色的束带,更是增添了许多迷人的风韵,柳媚儿走到镜子前,左顾右盼,把手放在纤腰上,轻轻转动身体,目光在宛如瓷器般精致的手臂与漂亮的锁骨上瞥过,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在摆了几个姿势后,便蹦跳着奔了出去。

    再次走进餐厅时,她登时让众人眼前一亮,柳媚儿如同鹤立鸡群的白雪公主一般,在人群中微笑着走来走去,显得落落大方,楚楚动人。

    杨洁望着光艳照人的柳媚儿,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走到桌边,拿起一瓶白酒,倒满一杯,猛地倒进喉咙里,嗓子里登时辣辣的,她皱皱眉,低声地咳嗽起来,她端着酒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摇头叹气道:“还是忘不掉呢……”

    楼下的皇冠车里,王思宇猛地打了个喷嚏,抬手揉揉鼻子,转头冲着身旁的黄雅莉道:“你身上的香水味真让人受不了。”

    黄雅莉白了王思宇一眼,摇开车窗,皱眉道:“那两个拉小提琴的估计过不来了,你怎么不提前几天打招呼啊,搞得这么紧张,要不是打着聚餐的幌子,我上哪给你凑这么多员工亲属来。”

    王思宇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烟来,递给黄雅莉,黄雅莉摆摆手,拉开棕色的手提包,从里面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女士香烟来,姿态优雅地夹在指端,低头点上火,吸上一口,缓缓吐出一个圆圆的烟圈,叹了口气道:“从哪找来的水灵妹子,模样身材倒是一流,可年纪小了点吧,小心些吧,别做官坐到牢里去。”

    “闭上你的乌鸦嘴。”王思宇嘟囔一句,手里夹着烟,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钱包,打开后摸出一叠钞票来,交给黄雅莉,满脸真诚地道:“谢谢你,雅莉,费心了。”

    黄雅莉接过钱来,拿在手里抖了抖,看也不看,便拉开手提包,轻轻放了进去,再次吸上一口烟,跷起手指,懒洋洋地道:“又一个花季少女要毁在你手里啦。”

    王思宇皱皱眉头,轻声道:“雅莉,你这是什么话,别胡说八道,不早就和你说了么,我是看她身世可怜,想帮帮她,让她早日走出阴影,重新振作起来,你怎么还疑神疑鬼呢,咱思想能健康点不,别那么低俗成不?”

    黄雅莉低头哑笑半晌,转过头来,瞟着王思宇道:“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只为了一个青春貌美的小姑娘,你敢说心里没有别的想法?”

    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我心里最牵挂的是谁,别人不知道,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何必总来挖苦我。”

    黄雅莉把手中的烟头轻轻在烟灰缸中点了点,抱起双臂仰卧在座位上,默然半晌,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欲言又止,刚想再次说话时,手机忽地响起,接通后听了一会,就摇头道:“快回去看看吧,你的小妹子出状况了。”

    王思宇赶忙推门下车,转身向饭店门口走去,望着王思宇离去的背影,黄雅莉淡淡地笑了笑,摇头道:“女人都是一本书,能读懂三分之一,你就算是好男人了,可惜啊,她的心思,你还是没有明白!”

    刚刚上到三楼,王思宇就听到餐厅里传来凄凄惨惨的哭声,推开房门一看,柳媚儿趴在一张桌子上,哭得伤心,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半瓶红酒,王思宇微微皱眉,向人群望去,众人却都纷纷摇头,表情上也满上诧异。

    杨洁悄悄走过来,踮着脚尖轻声道:“刚才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哭起来了。”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了,让他们都走吧,感谢大家。”

    杨洁忙招呼着众人离开,很快,餐厅里变得空荡荡的,王思宇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柳媚儿,目光变得异常柔和。

    哭了半晌,柳媚儿耸动着肩膀抬起头来,发现屋里只有王思宇一个人了,她拿起纸巾,擦了擦眼角,抽噎道:“对不起……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爸爸妈妈了……”

    王思宇笑了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次,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哭出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说罢,他拎起旁边装着衣服的口袋,转身推门出去,驱走了围在门边看热闹的两个服务员,静静地站在饭店门口的暗影里,摸出手机,和张倩影煲起电话粥来,挂断电话后,又等了十几分钟,柳媚儿才从里面慢吞吞地走出来,低垂着头道:“我哭好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媚儿,要学会坚强起来,哥已经背着你走过最难走的一段路,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柳媚儿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捧腮,嘴唇蠕动几下,细若游丝地道:“能再背我走出这条巷子吗?”

    王思宇点点头,转身蹲下身子,拍了拍手道:“来吧,媚儿!”

    柳媚儿犹豫了片刻,便把柔软的身子伏了上去。

    王思宇背着她悄然向前走去,柳媚儿把整张脸埋在王思宇的头颈之间,双手环抱在他的胸前,眼泪再次扑簌而下,竟然打湿了王思宇的衬衫,出了巷子后,王思宇愕然地发现,或许是哭得过于困倦,背上的校花小师妹竟已睡着了,他便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背着她向前行去,昏黄的街灯下,这重叠的身影被拉得细长。

    夜渐深,喧嚣的都市终于归于寂静,空荡荡的林荫路上,王思宇抬手擦了一把汗,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走去……


                              第三十五章

    周二晚上,客厅里,王思宇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柳媚儿掐着小蛮腰站在三米之外,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茶几,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地对峙着,过了好久,柳媚儿才哼了一声,苦着小脸道:“你就那么急着把我赶出去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家里碍事啊,我可以关上房门,不会打扰你们的……”

    “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王思宇忍俊不禁,微笑着抬手指指沙发,轻声道:“媚儿,过来坐。”

    柳媚儿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坐到王思宇的身边,气哼哼地声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去上学。”

    “那可不成,你会后悔的,相信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大学读完。”嗅着柳媚儿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王思宇有些魂不守舍,但他还是皱着眉头耐心开导道。

    柳媚儿双手捧着腮边,静静地坐了许久,才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悄声道:“那……我以后还能再回来住吗?”

    “当然能啊,那把钥匙你拿好,周末和假期都可以回来,明天我再给你配上手机,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跟哥联系。”王思宇斩钉截铁地道。

    柳媚儿撅着嘴巴想了半晌,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瘪着小嘴道:“那好吧,只是,我有几个条件。”

    王思宇转过头来,望着柳媚儿笑了笑,从衣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转动了一下身体,慢条斯理地道:“媚儿啊,做人不能太贪心,我可以答应你三个条件,只有三个,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柳媚儿‘嗯’了一声,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开始思索起来,想了半晌,她叹了口气,哀声道:“三个不够呢!”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伸手从茶几上摸过茶杯,喝上一口,抬头道:“说说看。”

    经过几轮讨价还价后,柳媚儿终于撅着小嘴,勉强同意了王思宇的建议,答应再次回到华西大学读书,作为回报,王思宇也通过了她的一揽子交换计划,以及若干不平等条约,柳媚儿这才高兴起来,蹦跳着跑回卧室。

    王思宇也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赶忙从沙发上站起,兴冲冲地走进书房,摸出手机来,给华西大学的刘副校长打了电话,请他帮忙安排下,以便能让柳媚儿这次回去,不再出现上次的状况,刘副校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并表示会亲自去做工作,王思宇这才放了心。

    第二天下午,天气很好,在明媚的日光下,他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和肖冠雄打了招呼,早早地离开省委大院,先到手机店里,为柳媚儿挑了一款时尚手机,买了移动的卡,回到家中,柳媚儿早已收拾妥帖,除了衣服外,她把那盆兰草也挪到了门口。

    陪着柳媚儿一起出了门,两人打车来到华大南门,下车后,径直走进校园,去了行政大楼刘副校长的办公室,敲开门后,刘副校长笑吟吟地把两人让到沙发上,泡了茶,他和王思宇两人许久没见,这次就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

    这期间,柳媚儿一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那盆兰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情绪很是低落,搞得王思宇也有些走神,直到刘副校长提醒了他三次,王思宇才摸着鼻子笑了笑,伸手接住对方抛过来的香烟。

    出了行政大楼,王思宇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站了许久,当抱着花盆的柳媚儿跟在刘副校长身后,消失在视线之外时,王思宇心里竟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他还是暗自有些庆幸,说实话,下这个决定,对他来讲,其实也很艰难,不过还好,他总算遏制住了心中的**,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只是在回到家后,王思宇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推开柳媚儿住过的房间,在床上坐了一会,百无聊赖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菜刀来,摸着锋利的刀刃,想起柳媚儿初来的那晚发生的事情,王思宇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

    两天后,省委组织部组织干部处的冯处长带着考察组来到省委督查室,对王思宇进行了单独考察,由于事先得到通知,这边从上到下准备的都比较充分,所以考察进行的非常顺利,考察组很快得出王思宇同志政治成熟,工作积极,善于团结同志,生活作风正派等结论,这份考察材料已经最大限度地突出了王思宇的工作成绩,把他描绘得高大全,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汗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份,天气一天似一天地暖和起来,玉州市内接连下了三天的毛毛细雨,轻柔的雨丝如烟似雾,迷离而飘渺,让眼底的世界变得亦真亦幻,愈发的不真实起来,王思宇端着茶杯,静静地默立窗前,望着对面的粉色墙壁上,爬山虎那原本干枯的树枝已经挂满新绿,正在悄悄地向上爬。

    这是周五的下午,在经过近半个月的漫长等待后,公告终于下来了,王思宇被调往省纪委,任省纪委纪检监察五室主任,正处级干部,在得知消息后,王思宇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与兴奋,因为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从何仲良的口中,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而其他人也早在昨天,就都已纷纷向他发出祝贺,从某种意义上讲,省委大院里,还真藏不住什么太大的秘密。

    省纪委办公大楼也在省委大院里,距离省委办公厅大楼比较远,那是一栋五层高的灰色小楼,相对于其他地方,不但地点偏僻了些,平时去那里办事的官员极少,不光是犯忌讳,更多的是怕影响,容易造成被纪委请喝茶的误会,被人看到传出去,会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因此尽管在一个大院里,王思宇却一次都没有去过那里,和纪委的干部也不太熟悉,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上次被派到亚钢集团去查案的纪委工作组的两个人,但其中一个已经死掉了,据说那个矮胖子也受了处分,被调到外地去了。

    省纪委机关与省监察厅合署办公,实行一套工作机构、两个机关名称的体制,履行党的纪律检查和政府行政监察两项职能,对省委全面负责;省监察厅仍属于省政府序列,行政监察工作对省政府负责,接受省政府领导。

    省纪委机关、省监察厅行政编制含派驻省直纪检监察机构编制í名,机关离退休干部工作人员行政编制6名,机关工勤人员事业编制28名,除了省委常委,纪委书记外,另有省监察厅厅长1名,副厅长3名其中,厅长与2名副厅长同时任省纪委常委;正副主任处长职数52名含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1名、副厅级纪检专员6名。

    其内设机构分别为办公厅、监察综合室、调查研究室、宣传教育室、党风廉政建设室、纠正部门和行业不正之风室、执法监察室、政策法规室、信访室、纪检监察一至五室、案件审理室等十八个室(厅、处)和机关党委。

    其中纪检监察一、二、三、四、五室分别负责监督检查分管地区、部门及其领导干部贯彻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和国家法律、法规、决定、命令以及民主集中制的情况,并参加分管地区、部门的领导班子民主生活会;调查掌握分管地区、部门的党风廉政建设情况;指导分管地区、部门的案件检查工作。

    王思宇要去的纪检监察五室,专门负责市、省管干部的违纪案件及其他监督监察对象重大典型违纪案件的查处工作,和其他四个监察室相比,手伸得比较长,管得范围也比较广,王思宇这个监察室主任的位置也格外吃重,但同样的道理,办案得罪人的机会也就相对更多些,王思宇的前几任似乎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五个人中有两个被贬,一个入狱。

    这就和组织部的干部有着明显的区别,省委组织部走出的干部,绝大多数人都顺风顺水,在仕途上走得风生水起,毕竟人家那是提拔干部的地方,交游广阔,极容易攒下人脉资源,而纪委恰好相反,是负责把官员拉下来的地方,办案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看似打倒一个,其实却得罪一片,被秋后算账的例子比比皆是。

    王思宇不知道自己能在纪委呆多久,现在他也想明白了,这事不归自己管,也不归虚无飘渺的组织上管,全凭焦大秘来打招呼,虽说不知那位姓焦南亭哪根筋搭错了,一个劲地在幕后运作自己,但这倒也是好事,只要是升迁,王思宇就懒得再去管,时间久了,真相自然会自己跳出来。

    这些日子,柳媚儿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也没打过电话,王思宇给她发了几个短信,她也没有回复,这让王思宇很是恼火,那小没良心的,看来是把自己给忘掉了,不过庆幸的是,他在晚上有了新的娱乐,在玩斗地主的时候,一个叫‘梦中有你’的女网友主动勾搭他,两人很快聊得火热,每天晚上都在网上哥哥妹妹的**,倒也排遣了不少寂寞。

    从窗前回到办公桌后,喝着茶水看了一会报纸,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三点了,就端着茶杯走进小会议室,午饭的时候,梁桂芝的秘书李秀丽告诉他,督查室要开个欢送会,为王思宇送行,所以他刚才捉笔写了一篇稿子,把对领导的感谢,对同志们的热爱,对督查室将来的展望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千字,打算在会上读出来,但进了会议室,坐在主席台上,足足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有人进来,王思宇不禁皱着眉头在心里直犯嘀咕,都说人走茶凉,自己不会混得这么惨吧?

    又坐了几分钟,王思宇拿着稿子走出会议室,到其他几个办公室转了转,却发现除了几个值班的科员冲着他嘻嘻直笑外,其他人竟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王思宇便转身回了办公室,刚刚推开房门,迎面发出‘蓬’的一声响,香槟酒喷溅而出,他的头上脸上满是泡沫,王思宇抬手在湿漉漉的脸上抹了抹,睁开眼时,却见屋子里站满了人,众人都看着他放声大笑,而梁桂芝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手里摆弄着一管签字笔,笑吟吟地望着他。

    王思宇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间,贺焰飞却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稿子,大声念道:“尊敬的梁主任,督查室的各位同仁们……”

    伴着众人的哄笑声,王思宇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开始去抢稿子,却被旁边的科员们绊住,动弹不得,贺焰飞却在众人的护卫下,硬是把稿子给念完了,随后梁桂芝带头鼓掌,办公室里顿时掌声雷动,望着眼前一张张笑脸,王思宇也不禁微微动容,这时候,那些以往最不喜欢的刺头,现在看上去,都格外顺眼了些。

    肖冠雄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朱健昌递过来一根烟,三个人开始轻声攀谈起来,屋子里的人太多,梁桂芝开了窗户,王思宇还是有些透不过气来,赶忙抬手解开几粒衬衫纽扣,摸过一张报纸,轻轻扇了起来,好在众人在乱哄哄地闹了一会后,便约好晚上聚餐,之后便稀稀拉拉地散掉。

    下班后,众人直接去了酒店,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的,不到一个多小时,就有许多人喝多了,迷迷糊糊间,王思宇竟听到有人呜呜咽咽地哭,他赶忙走过去,拍着对方的肩头,动情地道:“兄弟,来日方长。”

    邱兆官却一把拉过他,将他扶回原来的位子,轻声道:“主任,别管他,那小子最没出息了,每次失恋都哭得没完没了的,咱们接着喝,兄弟祝你步步高升,鹏程万里……”

    接下来,就在混混沌沌中,王思宇见众人提着杯子站起来,然后自己一杯杯地喝下去,没过多久,就撑不下去了,最后被贺焰飞背上车,他摇开车窗,只轻轻张开嘴巴,酒水便从喉中喷涌而出,一直吐了两三分钟,才感觉胃里舒服了许多,只是头昏脑胀的,什么都记不清楚。

    小车开进电视台家属楼,一直停到单元门下,贺焰飞便架着王思宇走出来,将他送到家门口,王思宇硬是把他推开,摇摇晃晃地拿钥匙去开门,却总也打不开,贺焰飞正想过来帮忙,却再次被王思宇推开。

    贺焰飞正头疼间,房门突地打开了,一个极漂亮的高挑女孩打开房门,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她身上披着浴袍,湿漉漉的头发乌黑发亮,披散在白皙如脂的肩头,雪白的肌肤晃得人眼睛一阵阵地眩晕,贺焰飞刚要说话时,那女孩却快速地将王思宇拉了进去,目光不善地瞪了他一眼,‘砰’地将房门关上。

    贺焰飞吓了一跳,转身走了下去,出了小区时,他还有些迷糊,这漂亮女孩看着倒是眼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已经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王思宇被女孩扶进了屋子,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就踉踉跄跄地进了卧室,抱着女孩重重地倒了下去,压在女孩身上,张着嘴巴在女孩脸上亲来亲去,那只手也在钻进柳媚儿的浴袍里,在那娇酥滑腻的胸脯上摸来捏去,嘴里含糊地嘀咕道:“媚儿,媚儿,来,让哥亲亲……”

    柳媚儿的脸上飞上一抹红晕,又羞又恼,正奋力挣扎间,那只讨厌的大手却向下探去,恰恰到了底线处,柳媚儿大口喘着粗气,柔软的身子扭来扭去,却始终挣脱不得,呜呜地叫了几声,忽地一颤,双手猛地捉住王思宇的手腕,哼哼唧唧道:“不要啊,会弄破的……”

    然而那只大手却并没有停下来,依旧在用力抓挠着,柳媚儿浑身酥软,一阵阵地发热,手上也渐渐失了力气,正惶恐不安,渐趋绝望间,王思宇的手忽地停了下来,身子也僵住了。

    柳媚儿战战兢兢地将那只手从浴袍下面拿了出来,却发现身上的王思宇竟酣畅地打起呼噜来,她总算松了一口气,轻轻把王思宇推了过去,跪在床上,拿着枕头在王思宇的头上用力砸了四五下,撅着小嘴嗔怪道:“大色狼,干嘛喝那么多酒,险些被你吓死!”

    王思宇只是轻轻翻了个身,便继续打起响亮的呼噜来,一时间,屋内风雷之声大作。

    柳媚儿帮王思宇脱了衣服,把被子盖上,接着怔怔地坐在床边,双手捧着发烫的脸颊,歪着脖子看了许久,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眯着眼睛凑了过去,在王思宇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随后满面绯红,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撞开房门,飞快地跑了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王思宇早上起来,仍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昨天晚上酒桌上的事情,都记得不大真切,他掀开被子坐起后,抓了半天的头发,便穿了拖鞋,懒洋洋地下了地,推门来到客厅时,却发现柳媚儿正低头为他熨烫西服。(-)

    柳媚儿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小衫,下身穿着黑色的五分裤弹力裤,两条纤细匀称的小腿都露在外面,如藕荷般洁白莹润,那条弹力裤紧紧地绷在她纤细的腰身上,包裹出圆润性感的臀腿线条,愈发显得体态苗条优美。

    王思宇站在门边瞧了一会,只觉得赏心悦目,一时心痒难耐,便没有发声,而是蹑手蹑脚地向她身后走去,他把脚步放得很轻,唯恐惊到这位清纯靓丽的校花小师妹。

    柳媚儿左手按着西服领口处的湿毛巾,右手拿着电熨斗,轻柔地在湿毛巾上推来推去,她的动作虽然还不是十分熟练,但神情却极为专注,全然没有发现王思宇正一脸坏笑地迈着太空步走过来。

    王思宇悄悄地走到她身后,闭上眼睛,拿鼻子在那乌黑的秀发边嗅来嗅去,只觉得淡淡的香气飘进鼻孔里,周身舒泰,竟连脑子也不似刚才那般疼痛了,不禁心中大乐。

    柳媚儿身子忽地一僵,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异状,却没有回头,只是将头低垂下来,她把电熨斗放好,小心地将西服翻了过来,抬手拂了一下肩头的秀发,柔声道:“醒了?”

    王思宇‘嗯’了一声,没事人似地走到她身前,抱着膀子微笑道:“昨晚来的?”

    柳媚儿轻轻点了点头,把毛巾丢进旁边的水盆中,浸泡了下,便轻轻沥掉些水,再次放到西服上,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悄声道:“傻站着干嘛,早餐已经做好了,在厨房里,还不快去,一会就凉了呢。”

    王思宇‘噢’了一声,摸着鼻子笑了笑,便踢踢踏踏地进了浴室,一番洗漱完毕后,他走进厨房,坐到餐桌旁,把皮蛋瘦肉粥和煎鸡蛋打扫干净,随后笑吟吟地放下筷子,伸出一根大拇指,大声赞道:“媚儿,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呢。”

    柳媚儿没有吭声,细心地把西服挂好后,又进了浴室,从洗衣机里抱出几件衣服来,静悄悄地走进厨房,顺手拿过一把椅子,来到弧形阳台上,脱下拖鞋,站到椅子上挂衣服。

    衣架很高,柳媚儿踮起脚跟,举手努力地挂着衣服,全身都绷得笔直,越发显得腰身细长,姿态美好,王思宇见她赤着小脚,没有穿袜子,脚弓高高隆起,和圆润纤巧的脚踝一起,构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十根白嫩的脚趾更是精致可人,在日光的照射下,竟如同被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格外的娇巧可爱。

    王思宇离开餐桌,微笑着走过去,摸着下巴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转得柳媚儿有些心慌意乱,魂不守舍间,竟然一脚踏空,身子向旁边一歪,就惊叫着倒了下来。

    王思宇手疾眼快,赶忙上前一步,拦腰抱住她,那只手在匆忙之间,就按到了柳媚儿的左胸,指尖轻轻一滑,竟摸到一粒突起,王思宇微微一愣,便忍不住轻轻拨弄几下,只十数息间,就觉得那里竟渐渐坚硬起来。

    王思宇心中一荡,便借机发力揉了两下,柳媚儿惊魂未定,却慌忙伸出双手,奋力将王思宇一把推开,未来得及穿上拖鞋,光着脚丫落荒而逃,气喘吁吁地跑回卧室,‘咣当’一声关上房门,坐在床边娇喘连连,心如鹿撞,又想起昨晚的情形来,更加心乱如麻,过了好一会,才抬手摸了摸发烧的俏脸,悠荡着两条纤腿,气哼哼地道:“大色狼,大坏蛋,就知道欺负人!”

    王思宇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在虚空中用力地抓挠几下,打了个响指,便拾起地上的衣服,到浴室里投了投,重新拧干,挂在阳台的衣架上,然后走到柳媚儿的卧室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媚儿,开门,哥跟你说几句话。”

    柳媚儿下了地,走到门边,转过身子,软软地靠在门板上,摆着手指道:“不用开门,就这样说好了!”

    王思宇笑了笑,拉了把椅子,坐在上面,双手把着椅背,大声道:“媚儿,在华大呆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柳媚儿咬着嘴唇道:“华大倒是没有,家里倒是有一头!”

    “一头?”

    “一头大色狼!”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些,忙岔开话题道:“功课还能跟得上么?”

    柳媚儿‘嗯’了一声,揉搓着衣角道:“还可以啦!”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好,也省得我担心了。”

    柳媚儿撇撇嘴,低头想了半晌,扬起小脸,轻声道:“她来了吗?”

    王思宇微微一愣,不知道柳媚儿嘴里那个她是谁,便皱眉道:“她是谁?”

    “不就是那个芜菁夫人嘛?”柳媚儿抬起一条腿,拿足跟在门上轻轻磕了两下,以示心中的不快。

    王思宇不禁愕然,满脸狐疑地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柳媚儿哼了一声,撅着小嘴道:“你对她念念不忘,昨晚做梦都喊着他的名字,我当然知道了?”

    “有吗?”王思宇不知是诈,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想了想,便摇头道:“媚儿,你大概是误会了,她是我姐姐。”

    柳媚儿手里牵着一缕青丝,在指间绕来绕去,过了半晌,才冷笑道:“你的姐姐妹妹还真多啊!”

    话音刚落,她赶忙抬手掩嘴,皱着眉头轻轻跺了跺脚,心中后悔不迭,刚才一时口快,竟然说走了嘴,只怕被他察觉到,那可真是羞死了……

    王思宇微微一怔,觉得这话来得蹊跷,仔细品味,分明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醋意,这时忽地忆起那个叫‘梦中有你’的网友来,就琢磨着,难道那女孩竟是柳媚儿?

    仔细想来,这种可能性还真不小,王思宇心中喜忧参半,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才叹气道:“媚儿,哥哥头有些疼,过来给哥哥揉揉。”

    柳媚儿却摇头道:“想得美,我才不去呢,让你那位姐姐来揉吧!”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转身走回沙发边,仰面朝天地躺下去,把腿放在茶几上,随手打开电视,拨了几个台,电视里却没有感兴趣的节目,便关了电视,平躺在沙发上,望着棚顶怔怔发呆。

    两三分钟后,柳媚儿羞惭惭地开门出来,在屋子里转了一会,便一步步挪到沙发边,坐在椅子上,伸手在王思宇的前额上揉了揉,王思宇嘿嘿地笑了几声,柳媚儿却哼了一声,飞快地把手缩回去,转过身子,再也不肯理睬王思宇。

    王思宇悄声道:“媚儿,我给你讲讲芜菁夫人的故事好不好?”

    “我才懒得听呢!”柳媚儿悄声说道,话音落后,她的身子向后歪了歪,把耳朵竖得老高。

    王思宇翻身坐起,从茶几上摸出烟来,点上后深吸一口,便开始轻声讲述起来,除了廖长青在日记里写的内容外,其他的倒都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柳媚儿听得入迷,直到王思宇停下来后,她才颤动着睫毛道:“好神奇啊,你们居然长得那么相像!”

    王思宇半晌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媚儿,走吧,跟我过去坐坐,不远的,就在小区的南门边上。”

    柳媚儿摇头道:“我才不去呢!”

    “那你自己在家好了,我要晚点才能回来!”王思宇笑了笑,站起身子,到卧室里换好了衣服,自顾地开门走了出去,在楼下等了不到五分钟,身后‘哒哒’的高跟鞋响起,他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柳媚儿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撅着嘴巴轻声抱怨道:“干嘛走的那么快,去见姐姐而已,用得着那么心急嘛!”

    王思宇先到一家商店里买了些休闲食品和果汁饮料,出来后,就见柳媚儿低着头,正站在屋檐下摆弄着衣角,满脸的不高兴,王思宇笑眯眯地走过去,轻声道:“走吧,别怕,廖姐姐人很好的。”

    “谁害怕了!”

    柳媚儿小声地嘟囔一句,静悄悄地跟在身后,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这次回来忘记带上化妆品,竟没法画上淡妆,那位芜菁夫人既然以前是电视节目主持人,想必是非常漂亮的,可不要被她比下去才好,这样患得患失间,两人向前行了几十米远,拐过墙角,来到廖景卿家的小区门口,见白色的锐志车停在附近的车棚里,王思宇便知道廖景卿没有出门,就领着柳媚儿走进单元门。

    来到廖景卿家门口,王思宇轻轻扣动房门,瑶瑶将门打开,仍然像以前一样,一下扑了过来,抱着王思宇的大腿,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却盯着柳媚儿,迷惑不解地道:“舅舅,舅舅,她是谁啊?”

    王思宇弯腰抱起瑶瑶,在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亲了亲,就把嘴巴凑到瑶瑶耳边,轻声道:“快叫媚儿阿姨好!”

    瑶瑶把手放到唇边,歪着望着柳媚儿,嘻嘻一笑,奶声奶气地道:“媚儿阿姨,你好啊!”

    “是瑶瑶吧?你也好!”柳媚儿见瑶瑶生得可爱,极其讨人喜欢,不禁忙凑过来,伸手在瑶瑶的小脑袋上抚摸了一下,这时廖景卿走到门边,笑吟吟地把二人迎了进来,柳媚儿只看了廖景卿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女人竟生得这般美丽,怪不得……

    坐在沙发上,趁着廖景卿去倒茶的功夫,柳媚儿拿手轻轻碰了碰王思宇的大腿,悄声道:“她好漂亮,长这么大,除了妈妈外,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

    王思宇点点头,撕开食品袋,把薯条塞到瑶瑶的小嘴里,瑶瑶攀着王思宇的肩膀,转过头来,一边嚼着薯片,一边含混不清地道:“阿姨,你在说谁最漂亮啊?”

    柳媚儿轻声道:“当然是瑶瑶的妈妈最漂亮啦!”

    瑶瑶却撅起嘴巴,露出极为不满的表情,瘪着小嘴抗议道:“才不是呢,瑶瑶难道不是最漂亮吗?”

    柳媚儿见她的样子可爱之极,忙掩嘴笑道:“瑶瑶当然也是最漂亮的啦!”

    瑶瑶这才开心起来,摇头晃脑地摆脱了王思宇的怀抱,腾腾跑下地,站在镜子前,把手放在腰间,扭来扭去,摆了两个很可爱的p,引得沙发上的两人狂笑不已,廖景卿端着茶杯进来后,也不禁莞尔一笑,摇头道:“瑶瑶这孩子,从小就自恋得很,真是让人受不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柳媚儿被墙角两个大花瓶吸引,便起身走了过去,绕着花瓶看来看去,嘴里啧啧称奇。

    廖景卿这才偏过脸来,望着王思宇嫣然一笑,没有发声,用嘴型悄悄表达道:“北京的那位女朋友?”

    王思宇赶忙摇摇头,抬手拢在嘴边,轻声道:“不是”

    廖景卿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转头瞥了柳媚儿一眼,拿手偷偷指着王思宇,悄声道:“你啊!”

    王思宇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也觉得确实没法解释,这时就有些后悔,不该把柳媚儿带过来,实在是有些自讨没趣了。

    恰好这时柳媚儿转过头来,无意间瞥到他神色异常,心中一动,却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忙低着头走过来,小鸟伊人般地坐到王思宇身边,还把肩头轻轻靠过去,做出一副与王思宇很是亲密的样子。

    王思宇见她这番举动,已经清楚了她的心思,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就皱着眉头,把手从柳媚儿的身后绕过去,攀在她的肩膀上,暗想,你不是想做戏吗,我来帮你把戏做足了。

    柳媚儿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只是故技重施,悄悄抬起脚后跟,向右边踩了过去,没想到王思宇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一手,双脚已经悬空,柳媚儿非但没有踩到王思宇的脚,那条小腿却被王思宇拿双腿死死夹住,待要抽出来,却被夹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只好羞惭惭地摸起茶杯,轻轻喝上一口茶水,红着脸道:“姐姐,你这间屋子布置得真好。”

    廖景卿笑了笑,两人刚才的小动作,全都落入她的眼里,倒也也觉得十分有趣,此时心中雪亮,一定是王思宇耐不住寂寞,招惹人家女孩了,只是不知道两人会发展得怎样。

    她以前倒也问过王思宇北京女友的事情,王思宇一直支吾着不肯讲得太多,这时就不知该怎么处理好,皱着眉头瞥了王思宇一眼,便轻声道:“你们先坐,我出去买菜,中午给你们做顿好的。”

    王思宇拍着柳媚儿的肩膀,点头道:“好啊!”

    柳媚儿却涨红着俏脸摇头道:“姐姐不用客气,我们坐坐就走!”

    廖景卿笑了笑,摇头道:“还是吃过午饭再走吧!”

    说完回到卧室,换了套浅蓝色吊带长裙,拎着小包,袅袅婷婷地开门飘了出去。

    她刚刚关上房门,柳媚儿就伸手在王思宇的大腿上重重地扭了一下,随后趁机站起身子,走到瑶瑶身边,蹲在那里,逗着她玩耍,把王思宇晒到一边。

    中午,廖景卿收拾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四人围在桌边边吃边聊,柳媚儿最先吃完,放下筷子后,便坐到沙发上看杂志,廖景卿给王思宇夹了一道菜,便笑盈盈地道:“最近工作怎么样?”

    王思宇低头吃了一口米饭,就微笑道:“姐,我工作调动了。”

    廖景卿微微一愣,忙放下碗来,轻声追问道:“去哪里呢?平调还是升迁?”

    王思宇夹了鸡腿,送到瑶瑶手里,轻声道:“省纪委,升处长了。”

    廖景卿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讶然道:“正处级?”

    王思宇点点头,若无其事地道:“是啊,自从去年遇到姐以后,运气好得离谱,都快成连升三级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轻声鼓励道:“那可真好呢,一定要好好干,多抓些贪官。”

    王思宇嗯了一声,笑呵呵地道:“那是肯定的,不过要想真正解决**的问题,还是要靠制度反腐,建立行之有效的长效机制,充分发挥公众舆论监督的力量,不能靠个人或者某个部门单打独斗,否则是永远不会收到成效的。”

    廖景卿轻轻地笑了一声,点点头,叹息道:“真是没想到呢!”

    王思宇微微一怔,抬头道:“什么?”

    “没什么……”廖景卿摇摇头,拿纸巾在瑶瑶油渍麻花的小嘴上擦了擦,便抿着嘴微笑着坐在餐桌旁,不再说话。

    在喝了碗靓汤后,王思宇放下花瓷碗,笑眯眯地抱着瑶瑶走出厨房,瑶瑶‘咦’了一声,拍着王思宇的胳膊道:“舅舅,媚儿阿姨呢?怎么不见了?”

    王思宇本来以为她去了洗手间,就并不以为意,放下瑶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却始终不见柳媚儿的人影,他赶忙站起身子,打算到各处找找,手机忽地传来一阵震动,王思宇摸出来一看,只见短消息里面写着:“哥,我有急事,先回学校了,你千万记得少喝酒,别喝伤了身体。”

    王思宇微微一愣,猛然醒悟,柳媚儿定然听到了他和廖景卿刚才的谈话,这才黯然离开,毕竟她的父母就是因为贪污**出的事,一个跳楼自杀,一个已经被判入狱三年,自己一时不慎,竟然口无遮拦,竟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实在是大不应该,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廖景卿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悄声道:“小宇,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思宇摇摇头,便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廖景卿听后神色复杂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皱着眉头道:“小宇,那女孩身世这么可怜,你可千万不要欺负她。”

    王思宇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赶忙点头敷衍道:“姐,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廖景卿沉吟半晌,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就轻声道:“小宇,你现在的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应该考虑婚事了,男人不要太花心,守着一个女孩子专心过日子才是正经,整日在花丛里厮混的男人,终究成不了大器,尤其你还在官场上打拼,更要处处当心才好,千万莫要在女人的事情上栽跟头,耽误了前程。”

    王思宇表情严肃地听着,眼角的余光却贪婪地在她那高耸的胸脯上瞄来瞄去,待廖景卿说完,他狠狠地咽下口水,微微点头,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姐,你尽管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人……”



                                第三十七章

    周一上午,王思宇正式到省纪委报道,主持省纪委监察厅日常工作的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去闽江市视察工作,要到周三下午才能回来,王思宇在组织部冯处长的引领下,直接来到纪委办公大楼的三楼,敲开了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的办公室,进了屋后,王思宇便被夏余姚身后的那幅字所吸引,上面龙飞凤舞,分明写着:“知耻而后勇”五个大字。(-)

    夏余姚中等身材,约莫四十七八岁的光景,四方脸,面皮白净,眉毛却很重,目光炯炯有神,他的资历很深,是出了名的实干派,他从基层干起,先后当过镇长、镇党委书记、县委副书记、书记,又到荆南市当了几年的纪委书记,组织查办了两件轰动全省的大案要案,因为工作成绩突出,被省委主要领导看中,三年前被调到省纪委工作。

    在省纪委工作这三年间,经他手拉下马的厅处级官员不下二十几人,夏余姚因此名声大噪,素有‘铁手’之称,他在华西省纪检监察系统里的威望很高,也是很多**官员恨之入骨的一位铁腕人物,仅装着子弹的恐吓信就收了十几封,可是他不为所动,依旧坚持办案原则,只是他与纪委副书记罗云浩的关系比较微妙,有时甚至极为紧张。

    他们两人以前经常就一些重大问题产生分歧,这已经是省委大院里半公开的秘密了,夏余姚还曾经因为某次委员会上的争吵,气得胃病发作,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最后纪委书记赵存刚出面做了调解工作,这两人之间的矛盾才有所缓和,但仍旧是面和心不合,据说上次老柴在亚钢出事后,两人再次当面翻脸,罗云浩当场拍了桌子,而夏余姚却摔门而出。

    究其根源,那位老柴其实是某位重要领导的远房亲属,早已劣迹斑斑,夏余姚很久以前就想把他清理出纪检队伍,而罗云浩却护着不放,导致搞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让纪委的工作变得很是被动,社会上质疑的声音一直不断,就连省委的高层领导中,也有人引用某位政协委员的话来冷嘲暗讽道:“纪委自家的门风都不干净,如何能腆着脸面对其他部门指手画脚?”

    这些话传到夏余姚的耳朵里,他就觉得很是恼火,在他看来,纪检队伍建设这根弦一定要绷紧,对纪检监察干部存在的问题要小题大做,甚至是吹毛求疵,这是对干部的最大爱护和关心,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把工作干好,他建议,通过老柴这件事情,要搞一次彻底的整风运动,在全省范围内进行通报批评,并以此为契机,大力整顿纪委队伍。

    但罗云浩却不这么想,在他眼里,这只是个案,根本用不着小题大做,夏余姚揪住这件事情不放,就是在搞秋后算账,在拆他罗云浩的台,是别有用心的,因此,他是绝对不能让夏余姚的阴谋诡计得逞的,抱着这种想法,罗云浩在委员会上发了狠话,任何人都不许再借老柴的事情兴风作浪,这样一来,两人再次闹僵,他们之间的裂痕愈来愈大,恐怕短时期内是难以修复了。

    王思宇离开青羊县,来到玉州的时候,曾经与夏余姚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参加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开幕仪式上,夏余姚曾经代表省纪委出席了开班仪式,并坐在主席台上做了重要讲话,只是当时王思宇坐在最后一排,没看清他的相貌,在省委督查室工作这段时间,两人倒是有过数面之缘,只是王思宇的级别较低,行事也很低调,夏余姚并没有注意过这位年轻的督查室副主任,王思宇也没有刻意走过去接近他,两人因此从没进行过单独交流,彼此之间还很陌生,但王思宇也听说到过夏余姚的一些事情,在内心中对这位刚正不阿的夏副厅长还是颇为敬重的。

    敲门声响起之前,夏余姚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神情严肃地和省纪委信访室主任刘广原谈话,沟通工作,见两人推门进来,他忙停住话头,微笑道:“冯大处长可是稀客啊,欢迎啊,过来坐。”

    冯处长赶忙微笑道:“夏厅长,这位就是王思宇同志,我给您带来了。”

    夏余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一番,微笑道:“很好,王主任,你的材料我看过,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欢迎你加入纪检监察队伍。”

    王思宇客套了两句,就和冯处长坐到沙发上,信访室主任刘广原和冯处长是老熟人,两人握了手,刘广原就望着冯处长的肚子打趣道:“老冯啊,你可**了,看你这肚子,裤腰怕是有三尺五了吧。”

    冯处长忙摆手道:“老刘,可不要乱说,哪有那么夸张,连三尺三都不到,要真有三尺五,我早就主动前来投案自首了,倒是你该增加点营养了,我这就跟夏厅长求求情,请他手下留情,为你减减担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没了好身体,什么都没了,您说是吧,夏厅长?”

    刘广原笑了笑,转头冲夏余姚道:“夏厅长,听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了吧?您得帮我减减负担啊。”

    夏余姚摆手道:“老刘,别听冯大处长挑拨离间,你现在的身材刚刚好,要是我们的党员干部都能保持你这体型,咱们纪委的工作就轻松多喽。”

    四人同时哈哈一笑,刘广原倒了两杯茶水,放到茶几上,随后转身对夏余姚道:“夏厅长,那我先过去了。”

    夏余姚点头道:“你去吧,下午我再给老魏打个电话,已经三个月了,他们顶着不办,这是对纪检工作严重的不负责任。”

    刘广原走到门边,又转头道:“其实明伦书记也有苦衷啊,他是支持调查的,但几次都被张阳书记给否决了,纪委是双重领导,地方上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市里同志们的工作困难很多,前天明伦书记还给我打电话诉苦,说是上挤下压的,夹板气不好受啊。”

    王思宇心中一震,知道他们刚才谈论的是青州的事情,他非常清楚,自从魏明伦倒向项市长一边后,青州市委书记张阳对他的态度大不如从前,对青州市纪委的工作,也由大力支持转为有意压制了,重要的市管干部,未经市委一把手的许可,轻易是不能调查的,当然,这也可能是魏明伦在故意制造张阳专权,阻挠办案的假象。

    对于刘广原当着两人的面讲出这番话来,夏余姚心中有些不满,却没有表达出来,而是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把目光转向冯、王两人,却见冯处长正襟危坐,目光转向窗外,摆出一副充耳不闻的架势,而王思宇的身体也很放松,表情非常自然,从神色间倒看不出异样来,他就笑了笑,拿手指了指刘广原,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刘广原赶忙抬手拍了一下嘴巴,摆了摆手,转身快步退了出去,出了门后,随手把房门轻轻带上,皱眉道:“五室新来的主任居然这么年轻,他能压住孙福泉吗?我看够呛……”

    办公室里,冯处长没有动桌上的茶杯,他先是笑眯眯地和夏余姚寒暄几句,就抬手看看表,打算起身告辞,“夏厅长,人我给你送来了,任务我可完成了,部里殷副部长那还有急事找我,我就先走一步了。”

    夏余姚抬手在虚空中按了按,摇头道:“老冯,你先别急着走,我这里有两封你的检举信,正好这次你过来,咱们也不用单独约见了,占用你冯大处长半个小时的宝贵时间,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说完,他表情严肃地把手收回来,低头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两张牛皮纸信封来,拿在手里,冲冯处长的眼前晃了晃,接着轻轻丢在办公桌上,拿手轻轻向前一推,便冷着脸坐在靠背椅上,扬起下颌,身体在椅子上转来转去,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冯处长的一张圆脸,仔细观察着冯处长的表情变化。

    冯处长的身子陡然一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两张牛皮纸信封,抬手抓了抓头发,有些语无伦次地分辨道:“我没有……夏厅长,您这是……”

    夏厅长的目光变得更加冷厉起来,拿手轻轻地拍了拍桌子,一字一句地道:“拿去看看吧,老冯啊老冯,问题非常严重,你啊,你可真是……糊涂啊!”

    王思宇皱起眉头,望着办公室里的两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来纪委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场面,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的,这个该怎么说呢……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冯处长却没有王思宇那样轻松,他从沙发上站起,拖着灌铅一样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挨地向前走去,来到办公桌前,伸手摸过这两张信封,却觉得手中轻飘飘的,打开后,伸手摸出里面的东西,低头望去,却有些哭笑不得,他哭着脸捏着手里的两张门票道:“夏厅长,您这是在干嘛啊……”

    夏余姚端着茶杯嘿嘿地笑了半晌,似笑非笑地望了坐在沙发上的王思宇一眼,抬头对冯处长道:“老冯,早就听说你是王菲的歌迷,过几天她要来玉州开演唱会,这是别人送的门票,我们家那口子只迷张学友,不肯去,这门票留着怪浪费的,今儿就送你了。”

    冯处长额头上的汗珠险些掉了下来,他却浑然未觉,只顾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两张门票,过了好一会,才苦着脸摇头道:“夏厅长,人吓人吓死人啊,您以后可千万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拜托了,我心脏不好。”

    夏余姚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检举信而已,你怕什么,认真干工作的干部,难免容易犯错,更少不了会得罪些人,只要做事光明磊落,上无愧于党纪国法,下无愧天地人心,怕什么,被举报了就查嘛,没准还能查出一个大清官来。”

    冯处长抬手擦了擦汗,讪讪地笑道:“夏厅长,话虽这样说,但总是觉得心里不好受,那种被人冤枉的感觉……咳咳,可真是不好受……总之啊,夏厅长,算我老冯求你了,我还是那句话,下次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会闹出人命的。”

    夏余姚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过后,脸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他抱着膀子道:“冯大处长啊,也不全是开玩笑,还别说,我这里还真收到过你的检举材料,而且还不只一封。”

    冯处长刚刚好转的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但他这次很快镇定下来,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夏厅长,给通通气,是哪方面的?当然,我自信能经得起党纪国法的拷问。”

    夏余姚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沉吟道:“检举信里说你参与了买官卖官,不过我们已经仔细核查过了,都是些子无虚有的谣言,你大可放心。”

    冯处长勉强地笑了笑,点头道:“多谢纪检委的同志们,还了我冯某人的清白,感谢感谢,夏厅长,我那边还有急事,这就告辞了,有空我请您喝茶,千万不要推辞。”

    夏余姚微笑着站起身子,和他握了手,笑吟吟地道:“老冯,有空常来这边坐坐。”

    冯处长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连连摆手道:“夏厅长,您可别再吓唬我了,纪委这边我还是少来为妙。”

    随着冯处长转身出了办公室,夏余姚脸上的笑容也开始淡了下来,表情变得异常冷峻,那张四方脸上,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大疙瘩,他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以玩味的眼神瞥向王思宇,沉声道:“你怎么看?”

    王思宇想了想,觉得不太好回答,就抬手摸着鼻梁道:“夏厅长,您刚才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只是苦了老冯,他今晚恐怕是睡不着觉了。”

    夏余姚神色不变,盯着王思宇道:“上了生动的一课……什么意思?”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面对嫌疑人时,查案更多的是一种较量,这种较量既是全方位的,也是面对面的,要想尽快将案件查得水落石出,必然面临着心理上的较量与对决,要想办法找到对方的弱点,迅速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逼得他放弃顽抗,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纪检干部和警察从事的是一样的工作,不同之处只在于,他们更多是在查平民百姓,而我们查的则是官员。”

    “你这说法倒是新鲜。”夏余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着茶杯从椅子上站起,缓缓走到窗前,低头向楼下望去,恰巧冯处长此时也停下脚步,转过胖墩墩的身子,仰头向三楼观望,两人隔着一层玻璃窗,默默地对视了将近两分钟,冯处长最先招架不住,抬手挥了挥,之后迅速转过身子,低头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向组织部大楼走去。

    夏余姚转过身子,摆弄着手里的茶杯道:“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老冯还是有些问题的,只是问题并不严重,没有达到违纪的程度,过几天,殷副部长会找他谈心,问题在组织部内部解决,希望他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不要陷得太深,老冯这个人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就这样倒下去实在是可惜了,我们纪委干的工作自然是查处**官员,但也要保护好问题不是很严重的官员,这里面就有一个度的问题,毕竟人无完人,对待那些失足不深的官员,还是应该以挽救教育为主,当然了,对待那些真正的**分子,我们一定要重拳出击,绝不容情,党内是绝对不会容许有**分子存在的。”

    王思宇点点头,却没有做声,手里捧着茶杯暗自琢磨着,夏余姚的话真假难辨,如果换一种思路来考量,是不是他办案遭到了上面的阻挠,无法再查下去,就来了一招敲山震虎,在明处敲打冯处长,实际上是打算震慑冯处长后面的大老虎呢?官场上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简单到谁权力最大,谁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复杂也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位高权重的省委书记,也需谨慎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中微妙之处,非局外人所能体会。

    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后,夏余姚便摸起电话,做了安排,十几分钟后,他带着王思宇上了四楼的小会议室,各处室的正副主任悉数到场,唯独纪检监察五室的副主任孙福泉因故临时外出,没有过来。

    望着众人眼中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王思宇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不过他神色坦然,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在讲了客气话后,便微笑着坐在会议桌旁,听着各处室正副主任向夏余姚汇报工作。

    会后,在纪委办公厅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他来到了五楼新的办公室,环视了里面的布置,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摇了摇,便把双腿放在办公桌上,伸手摸起电话,抱在怀里,随手拨了个号码,懒洋洋地道:“嗯,是我,叫小的们把东西抬过来吧,503,什么?等梁主任回来?她就不要过来了嘛,她工作忙……嗯嗯……那就再等等好了……”


                                    第三十八章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省纪委办公厅接到省委办公厅督查室打来的电话,说是要过来督查省委第十三号文件第二十三款的落实情况,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在接到汇报后,赶忙翻箱倒柜找出文件,颤颤巍巍地戴上老花镜,拿手指点到第二十三款上,险些被当场气乐了,他赶忙摸起电话,给纪委监察厅的各个办公室拨了过去。(-)“赶紧收拾收拾,检查卫生的要来了。”

    接到司永年的电话以后,纪委办公室这下热闹起来了,擦桌子的擦桌子,抹地的抹地,就连夏余姚也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摆得整整齐齐,又搬着椅子,踮起脚尖,把档案柜上面的灰尘擦了擦,接着拿着湿抹布,半蹲在窗台上,把脑袋探出窗外,细心地擦拭起来。

    他倒不是怕检查不合格上办公厅通报,事实上也没谁敢因为这种小事跟他较真,夏余姚主要是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俗话说的好,一屋不扫,何以一扫天下,他一贯认为,作为党员干部,要时时刻刻从小事做起,严格要求自己,绝对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每年的植树节,凡有省里领导参加的活动,电视台都会直播,很多领导挖几个坑扬几锹土摆摆样子,等镜头移开,就忙不迭地钻进小车里跑掉了,唯有他夏余姚认认真真地完成了五十棵的任务,这倒不是他故作姿态,喜欢出风头,而是夏余姚觉得做任何事情,都要善始善终,不能半途而废,正是靠着这股子认真劲,他才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擦了两扇窗户,夏余姚忙出一脑门子汗,这时信访办主任刘广原带着两个科员敲门进来,看到夏余姚现在的样子,不禁哭笑不得,赶忙冲身边的两位科员努努嘴,那两人赶忙抢过去,硬是把夏余姚扶了下来,他们蹲在窗台上干了起来,夏余姚拿盆接了清水,洗了把脸,擦干手后,转头对刘广原道:“老刘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我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这点活还干不了吗?”

    刘广原笑着道:“夏厅长,还是那句话,下不为例。”

    夏余姚端起茶杯倒上水,摇头道:“你啊,总是拿这句话来敷衍我,我这耳朵根子啊,都快磨出茧子了。”

    刘广原微微一笑,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是夏余姚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共事多年,感情极深,从荆南市一路走来,这两人虽说不上是肝胆相照,但一直都配合得很是默契,算是非常好的搭档了。

    但夏余姚的脾气太犟,听不进去劝告,这让刘广原很是头痛,他多次在私下里规劝夏余姚,让他转变态度,尽量和罗副书记搞好关系,不要再搞得那么僵,可夏余姚总是不听,还一个劲地分辨,工作上有分歧是正常的,没有分歧才是不正常的。

    对于夏余姚的言论,刘广原有些无可奈何,他知道,随着罗副书记对夏余姚的看法越来越多,两人之间的矛盾早晚会有大爆发的那天,只是不知道,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上面领导的看法一直很暧昧,始终没有给出比较明确的说法。

    或许真的像夏余姚所讲的,领导们也认为这是正常的吧,只是刘广原心中总是有种隐忧,这些年来,他和夏余姚因为办案,上上下下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有朝一日夏余姚倒下去,报复的铁拳必将从四处袭来,两人很容易被打得粉身碎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忙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各个办公室里已经变得窗明几净,走廊的地面也被拖得光滑整洁,一尘不染,这时省委督查室的一群人也涌进楼里,带队的竟然是省委办公厅的副厅长,督查室主任梁桂芝,而她身后,副主任朱健昌、肖冠雄竟也都跟过来了。

    纪委一众干部不禁面面相觑,检查卫生而已,至于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么……该不是借机来找茬的吧?干部室的主任高敬明最先吃出味来了,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捧着鸡毛当令箭,感情搞错了,人家这是为新来的五室主任助阵来了。

    高敬明砸吧砸吧嘴,就觉得这位王主任还真有一套,竟把上下级关系维护得这么好,这实在是太难得了,要知道,省委大院里向来都是人情淡漠的地方,人走茶凉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要想把人际关系维护到这种程度,高敬明觉得自己实在是做不到,“这位王主任年纪轻轻的,还真不简单呢,孙福泉这次怕是碰到硬茬子了。”

    梁桂芝来到三楼,先到夏余姚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两人针对软环境建设的问题交换了意见,都认为这是一件大事情,应该常抓不懈,软环境办公室虽是设在省委督查室,但和纪委这边有交叉管理的地方,因此有必要保持经常性的沟通。

    当然,梁桂芝这个时间段挑得有些学问,恰巧赶在王思宇到省纪委报道的日子,这其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其实早在梁桂芝微笑着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夏余姚就已经心如明镜了,只是没有当场点破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梁桂芝就笑着说要去五楼看看王主任,他在督查室期间做了很多实事,帮自己分担了不少的压力,应该过去感谢感谢,夏余姚哈哈一笑,就站起身子,点头道:“梁主任,正好手头上的事也忙完了,那咱们一起过去吧。”

    等他们两人上到五楼时,督查室的几位科员早就将纸箱抬了上去,打开纸箱后,把办公用具一样样的摆上到办公桌上,字画也贴上墙,梁桂芝进屋闲聊了一会,就和王思宇握手告别,冲夏余姚笑了笑,带着督查室的众人下了楼,等众人离开后,各处室的纪委干部科员们就开始嗡嗡嗡起来,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也戴着老花镜站在窗前,皱着眉头道:“好大的声势,来头不小嘛。”

    王思宇倒没想到梁桂芝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不符合他一贯做事低调的作风,但梁桂芝是老机关,在省委大院里工作的时间也很久,对于很多部门的情况都非常了解,她既然这样做,肯定是原因的,王思宇没有细想,只是坐在靠背椅上,开始琢磨起自己副手的事情了。

    这位素未谋面的副主任孙福泉倒是够直接的,自己到位第一天,他就借故没有到会,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不合作的态度,他自己走了倒也罢了,还把五室的人带走一半,分明是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都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己刚刚来到纪委,人生地不熟,要想打开局面,恐怕还要费些时日,不过很多事情都是急不得的,要慢慢来。

    吃过中饭后,王思宇回到办公室,开始仔细研读文件,他的桌子上摆着《**华西省纪委省监察厅机关规章制度汇编》,《**华西省纪委常委会议议事规则》、《省纪委省监察厅机关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实施办法》,《八小时工作以外活动管理的规定》、《外出执行任务的纪律规定》和《办案工作人员守则》,王思宇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些法规条文牢记在胸,随后转身打开档案柜,从里面取出卷宗,开始认真细致地研读起来,不时拿笔在黑皮本子上划拉着。

    快到下班的时间,督查室五室的副主任孙福泉带着六七个科员从外面赶回来,得到消息后,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便带着王思宇来到纪检监察五室,和大家开了个见面会,孙福泉的表现倒很不错,见到王思宇之后,很客气地喊了声‘王主任,你好。’主动递过手来,两人用力地握了握,王思宇只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

    开会的时候,王思宇的目光一直落在孙福泉的身上,孙福泉身材结实,脸色黝黑,脸上始终挂着淳朴的笑意,让人感到非常的亲切,以至于让王思宇生出一种错觉,这位孙副主任的确是因为工作忙才没有参加会议的,绝非是在针对自己,此人外表忠厚老实,倒真的带有很大的欺骗性,王思宇不禁在暗中提醒自己,千万别小看了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汉子。

    司永年讲过话后,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他就长话短说,强调了纪检监察工作的重要性,要求大家加强自律,强化责任意识,讲廉洁、讲奉献与讲原则,大家团结共事,争取将监察五室建设成一支公正清廉、纪律严明、业务精通、作风优良的优秀纪检队伍。

    他的话声落后,办公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望着众人无精打采的模样,王思宇笑了笑,心情却变得有些沉重,也许,情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自己屁股下面这张椅子还不太好坐,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副手架空,成了徒有虚名的光杆司令,看起来,还真得小心应付,走回办公室后,王思宇端着茶杯,陷入沉思之中。

    下班之后,王思宇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声不响地上了楼,回到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琢磨着今后工作开展的问题,正想得入神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摸过来扫了一眼,却是微微一愣,电话是李青璇打来的,王思宇赶忙接通,李青璇似乎喝得有些多,在手机那边醉醺醺地道:“王县长,来喝酒,我请你喝酒……”

    感觉情形不对,王思宇赶忙问了地址,穿上衣服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迪吧,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几经寻觅,他终于在一张台子边发现了李青璇,美少女依旧是那身打扮,红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只是慵懒的神色中,还带着几分颓废,她已经喝得很多酒,脸上一片潮红,桌上摆着半瓶洋酒,手里还夹着一根烟,正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

    王思宇皱着眉头走过去,坐下来后叹了口气,伸手把她的手里烟抢过来,掐灭丢在烟灰缸里,李青璇却不以为意,‘咯咯’地笑了几声后,抓过洋酒,为王思宇倒上一杯,端起杯子冲着王思宇道:“干杯!”随后一口干了进去,辣得她咳咳地咳嗽几声,便放下杯子,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抬手抓了抓头发,泪眼婆娑地望着王思宇,摇头道:“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那?”

    王思宇将杯中的酒喝光后,便点着一根烟,一言不发地坐在李青璇的对面,听着她轻声哭诉,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震撼的音乐声里,王思宇根本听不清她的声音,但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她,用心去倾听。

    等到李青璇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再次伸手摸向酒瓶时,王思宇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头,接着用另一只手摸过洋酒,仰脖喝了进去,随后站起身子,牵着李青璇的手,拉着摇摇欲坠的她走进舞池里,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奋力舞动着身体。

    李青璇一直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笑了笑,也拼命地扭动腰肢,甩动长发,**奔放地舞动起来,在王思宇的眼中,她就如同一朵艳丽的玫瑰,在迷离的灯光下怒放,摇曳生姿,那婀娜的身体里,迸发出无穷的热力与漏*点……



                                   第三十九章

    第一场结束之后,意犹未尽的人群如潮水般退了回来,迪吧的高台上,走来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蓄着长须的中年歌手,怀里抱着电吉他,用沙哑的嗓音唱着忧伤的歌曲,李青璇怔怔地凝视着他手中的电吉他,直到一曲完毕,她才转过头来,伸手将王思宇嘴里的半截烟头抢过去,深深地吸上一口,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思宇皱起眉头,轻声叹息道:“青璇,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青璇艰难地笑了笑,抬手叫住身边经过的服务生,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接着从坤包里摸出钱夹,打开后望了一眼,便失望地摇摇头,身子向后一仰,冲着王思宇叹息道:“钱不够了,王县长,要不这样,你请我喝酒,我陪你跳舞。”

    王思宇默默地交了钱,把外套脱下来,顺手挂在靠背椅上,转身望着那张天使般漂亮的脸孔,摇头道:“青璇,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把情况仔细说下,我看看该怎么帮你!”

    李青璇捏着烟头用力地吸上两口,忽地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却显得有些凄楚,笑声过后,她把手里的烟头轻轻丢在地上,双手捧着脸道:“没有用的,一切都变得失去意义,无法挽回了,你不会懂的,你们都不懂……我也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呵呵……呵呵……”

    “江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王思宇试探着问道,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是那个女护士,还是江涛的母亲,都会令李青璇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只要江涛没有变心,他们两人之间就还有和好的希望。

    王思宇不是滥好人,但此时此刻,他是真心想帮助这个无助的美少女,她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有些心碎的感觉,心中自然生出想要帮忙的念头,哪怕她不是李青梅的妹妹,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王思宇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当然,肯定还有点别的想法……

    李青璇扬起脸来,再次放荡不羁地笑了起来,接着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拨弄一下额前的秀发,神色黯然地轻声道:“不要问了,陪我喝酒吧,明天我就会离开华西,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逃避也不是办法。”王思宇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伴着啪啪的脆响,指间的火苗忽隐忽现,心中却也生起一丝惆怅,其实在感情上,自己何尝不在迷茫呢,就在淡黄色的火苗明明灭灭间,他仿佛看到一张张美丽的面孔,张倩影、李青梅、方晶、廖景卿、柳媚儿、周媛、陈……那几个女人在他的心里,都有着各自的位置,丢掉哪一个,他都舍不得。

    李青璇双手捂住脸,半晌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她缓缓地趴在桌子上,将下颌抵在坑坑洼洼的桌面,双手轻轻拍打着桌子,轻声喊道:“酒……酒……我要喝酒……”

    服务生端着两瓶洋酒走来,打开后放在桌子上,李青璇笑了笑,摸着冰冷的酒瓶道:“来,王县长,谢谢你上次为我解围,赶走了魏天,咱们干杯!”

    王思宇拿起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冲着精神颓废的美少女笑了笑,叹息道:“你姐姐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伤心。”

    李青璇似乎没有听到王思宇的讲话,目光呆滞地望着手中的酒瓶,歪着脑袋想了想,便伸手在长发上拂过,如同呓语般地道:“王县长,我前几天在电视上看过你,你现在好像是省里的大官了吧?”

    王思宇微微一愣,忽地想起前些日子为给整顿软环境造势,自己的确是上过一次节目,但只是在镜头前讲了几分钟,挥了挥拳头,没想到竟被李青璇看到,他摸着鼻子笑了笑,摇头道:“大官算不上,但你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

    李青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伸出纤细柔软的手掌来,轻声道:“王县长,借我一枚硬币。”

    王思宇笑了笑,不知她要硬币做什么,但还是从兜里摸出一元硬币,信手弹射出去,硬币落在李青璇的手边,疾速地旋转着,李青璇目不转睛地盯着硬币,在某个瞬间,忽地抬手拍落,然后缓缓将那只纤纤玉手移开,看着硬币上的国徽图案,有些伤感地笑了笑,柔声道:“注定的事情,真的没法改变呢,王县长,我想求您帮个忙。”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李青璇拿起酒瓶喝上一口,神色复杂地盯着王思宇,叹了口气,将瓶子轻轻放到桌面上,悄声道:“是这样,我一个同学的哥哥在省城,想到机关单位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门路?”

    “什么学历,想去哪个单位?”王思宇微笑着问道。

    李青璇依旧趴在桌面上,把头枕在胳膊上,抬头望着棚顶旋转的灯光,轻声道:“大专学历,单位没有要求,只是能轻松些就好,他身体不太好,受过伤。”

    “没问题,需要的时候,你让他打我电话,我来安排。”王思宇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啪’地点上,轻轻吸上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他十分清楚,李青璇所说的这个人,多半就是江涛。

    李青璇有些慵懒地抬起头来,缓缓坐起,拿着酒瓶向王思宇晃了晃,又喝了一大口,柔声道:“请您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求您做的事情,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需要打点的话,您尽管提出来,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以后我会把钱给您汇过来。”

    王思宇见她脸上那抹酡红越来越艳,就忙伸手抢过酒瓶来,叹气道:“钱呢,我是不需要的,只有一个要求,你以后不要再喝了!”

    李青璇笑了笑,摇头道:“王县长,没关系的,你不知道,其实我酒量很大的。”

    王思宇叹了口气,把酒还给她,轻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过了今晚,就不许你再喝酒了,否则,刚才答应你的事情不作数,我可不办了。”

    李青璇咯咯地笑了笑,幽幽地叹了口气,悄声道:“到底是当官的呢,说话太霸道了。”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皱着眉头抓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喝下几大口,或许是被李青璇的情绪所影响,他此刻的心情竟也变得有些阴郁。

    李青璇瞥了王思宇一眼,露出古怪的表情,柔声道:“放心,王县长,我不会让您白白帮忙的。”

    说完后,幽幽叹了口气,拿着酒瓶晃了晃,向玻璃杯里倒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里泛起的泡沫,看得入神。

    王思宇不知该如何开导她,便一言不发地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把目光转向迪吧的高台上,那里正站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帅气男孩,在拉着欢快的小提琴曲,十几个台子边上站着许多年轻女孩,正大声喊着他的名字,看来,他在这家迪吧很受欢迎。

    两人正默不作声时,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家伙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大咧咧地走到李青璇身边,俯下身子,色眯眯地道:“美女,你可真漂亮,陪大哥喝一杯怎么样?”

    李青璇没有抬头,轻轻摇头道:“不喝。”

    刀疤脸面色一沉,把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转身从身后抓过一把椅子来,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继续纠缠道:“美女,给个面子吧!”

    “滚!”王思宇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烈酒,冲那刀疤脸摆摆手,低声喝道:“快滚蛋!”

    刀疤脸嘿嘿地笑了笑,抬头盯着王思宇,忽地站了起来,走到王思宇面前,撸起袖子,露出纹着青龙的胳膊,大声骂道:“**!小老弟,你挺嚣张啊,欠揍是不?”

    李青璇摸着手里的硬币,冲着刀疤脸懒洋洋地道:“喂,你走吧,别在这闹事了,我朋友很能打的。”

    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对王思宇的身手是绝对有信心的,魏天那么强壮的身体,都被王思宇打得没有半点招架之力,眼前这个喝多了的刀疤脸明显不是对手。

    刀疤脸这时候酒喝得有点高,胆子就不是一般的大,加上仗着来的人多,觉得肯定不会吃亏,所以根本没把王思宇放在眼里,他伸手捉住王思宇的衣领道:“走,小老弟,咱们外面会会去。”

    王思宇缓缓站起身子,抬手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一压,顺势在他膝盖上蹬了一脚,刀疤脸‘扑通’一声就半跪在地上,王思宇扳着他的胳膊冲李青璇笑了笑,轻声道:“青璇,你在这等几分钟,我出去会会他。”

    李青璇‘咯咯’地笑了几声,瞥了眼地上的刀疤脸,摸过酒瓶喝上一口,摇头嘟囔道:“早就提醒你了,他很能打呢,你就是不信呢!”

    这时周围几个桌子的人已经注意到这边出了事,都站起来向这边观望,两个服务员匆匆向外跑去,急惶惶地去叫门外的保安。

    王思宇扭着刀疤脸的胳膊,低声喝道:“起来,咱俩到外面会会去。”

    刀疤脸站起来后,扯着脖子大声吼道:“老兵哥,蚊子哥,快来,兄弟挨欺负了!”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米外,靠近墙边的一张台子‘呼啦’地站起六七个人,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酒吧门外的几个保安这时也跑了过来,台子附近就开始乱作一团。

    那几个人把保安推搡到一边后,冲到台子边上,最先跑过来的两人看清楚王思宇的模样,却忽地愣住了,呆了一呆后,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回跑,来到一个穿着旧军裤的中年汉子前,其中一个家伙压低声音道:“兵哥,碰到硬碴子了,还是上次酒吧那个人!”

    老兵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盯着王思宇瞄了一眼,登时吓了一跳,拱手对王思宇道:“这是怎么说来着,误会,兄弟,今天这事绝对是误会!”

    王思宇望着这几个人也不禁哭笑不得,这些人正是以前唐婉茹找来对付自己的人,那次在酒吧里被自己用啤酒瓶开了两个人,刘天成把这些人都抓到派出所里,不过后来有人疏通了关系,加上王思宇也没吃亏,刘天成在关了他们三天后就都给放了,没想到在今天又遇到了。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松开,对着刀疤脸的屁股蹬了一脚,抬起左手,拿右手作出戴手铐的动作来,笑眯眯地道:“怎么的,你们几个又想进去了?这次打算蹲几天?”

    老兵赶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们出来后一直老实着呢。”

    接着他瞪了满脸狐疑的刀疤脸一眼,低声喝道:“还不赶紧道歉,你马勒戈壁的,刚来就给老子惹祸。”

    刀疤脸却是有点脾气的,硬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兵见王思宇的面色不善,赶忙低眉顺目地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刘所都跟我交过底了,兄弟以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包涵着点,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能办的我一定办。”

    说完竟递给王思宇一张名片,王思宇险些被气乐了,把名片丢在地上,摆手道:“快走,快走,别影响人家做生意。”

    老兵赶忙领着众人往出走,这次他们几个都跟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没了半点精气神。

    来到门口的时候,蚊子低低骂了句扫兴,摇头道:“刀疤脸这货不能收,刚进来就***惹祸,操!”

    老兵叹气道:“孙老大要办财务公司,刀疤脸在放高利贷这方面在行,是有用的人才,忍着点吧。”

    蚊子又道:“老兵哥,你看准了?他真跟邱大少有关系?”

    老兵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低低地哼了一声,白了蚊子一眼,皱眉道:“我哪里会看错,就算看错人也不会看错车,邱大少现在混的是白道,好像名字也改了,不过模样那是错不了。”

    蚊子挑起一根拇指道:“老兵哥,真有你的,要不是当初你把那疯婆娘要的毒烟调了包,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全完了。”

    老兵赶忙瞪了他一眼,悄声道:“那疯婆娘也是惹不起的人物,这事千万别往出说。”

    蚊子苦笑着摇摇头,不再吭声。几个人站在迪吧门口等了半天,刀疤脸才摇摇晃晃地跟了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操!老兵哥,蚊子哥,你们也太不仗义了,没你们这样的啊,太怂了!一个破所长就把你们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叫我以后怎么跟你们混啊。”

    “你说什么?”老兵听后脸色一变,往前走了两步,揪住他的脖领左右开弓,‘啪啪’就给他来了两个响亮的耳光,低声骂道:“马勒戈壁的,闯祸还有理了,认识派出所副所长的人是挺多,可有几个能让副所长化装成保安在酒吧门口站岗的,再说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不知道别乱嚷嚷。”

    刀疤脸被打得愣眉愣眼的,捂着腮帮子呐呐道:“他谁啊?”

    老兵把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曾经亲眼见过邱大少给他开车,你说他能是谁?不管是谁,咱们都惹不起!”

    刀疤脸登时愣住了,瞠目结舌道:“邱大少?”

    老兵点点头,拿手指在刀疤脸脑门上连点了几下,低声骂道:“你说你麻痹的是不是活腻味了!”

    刀疤脸登时无话可说,转头向迪吧望了一眼,低低地啐了一口,摇头道:“操!那么牛逼的人物咋来这破地方消费呢?真是见鬼了!”

    这些人在路边打了两辆出租车,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酒吧里面,最后一位女歌手悄悄退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再次响起,身边的人纷纷涌向舞池,李青璇将手里的空酒瓶轻轻丢下,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双手扶着桌面,冲王思宇大声说了几句,王思宇却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李青璇醉眼惺忪地笑了笑,抓起王思宇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向舞池,挤入人群之中,两人面对面地摇摆起来。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劲爆的音乐声里,在酒精的下,李青璇尽情地挥舞着手臂,摇摆着身体,目光却变得飘渺而迷离,狂欢的人群渐渐远去,时光倒流,她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炎炎夏日,那个没有回家的假期,她像往常一样,手里捧着那本书,安静地坐在树荫下,等待着那个羞涩大男孩的出现,远远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弹奏着动人的旋律,为她轻轻歌唱,那嗓音纯净透明,总能为她带来淡淡的感动。

    半小时后,当满心失望的她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时,他突然出现在面前,穿着白色的恤衫,米黄色的休闲裤,清爽干净地站在她面前,充满阳光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涩,把双手从背后缓缓抽出,变魔术般地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结结巴巴地道:“李……青璇同学,你好,能交……交个朋友吗?我叫江涛……长江的江,波涛的涛。”

    “真傻!”伴着轻轻的一声叹息,李青璇依旧在炫目的灯光下奋力地舞动着身体,眼角有些湿润,嘴角却露出幸福的笑意,往昔的一幕幕情景都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她喜欢看月光,他说要陪她看一辈子的月光;他喜欢她的装扮,她说要做一辈子的红玫瑰,永远只为他一个人绽放……

    记忆翻到最后一页,当她趁着江涛的母亲外出时,悄悄敲开他的病房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江涛正站在床边,抱着那个女护士热烈地拥吻,看到她走进屋子后,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把那护士抱得更紧了些,她尖叫着冲过去,试图将两人分开,在女护士惊愕的目光中,江涛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反手拽住她的头发,咆哮着将她推出病房之外……

    片刻的恍惚之后,李青璇的意识又回到了舞台中央,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笑着擦干泪痕后,她纵情地旋转着身体,更加疯狂地摇摆起来。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啊摇啊摇啊摇……”

    三十分钟后,昏暗的舞池里人头攒动,炫目的灯光在头顶极速旋转着,地面在剧烈地震颤,高台之上,领舞的女孩已经陷入癫狂状态,劲爆的乐曲引燃了所有人的漏*点,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几百人站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忘我的舞动着,人群如同波涛般澎湃起伏。

    深红色的上衣在迷幻的灯光下忽明忽暗,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李青璇奋力甩动着瀑布般的长发,她的动作愈来愈激烈,也越来越夸张,迷离的目光释放出野性的光芒,如星辰般璀璨,潮湿的朱唇微微颤动,仿佛是在低低呓语,如泣如诉,扭动的腰肢将柔美的身姿摇曳出无限的风情,恰似暗夜里的性感妖姬,周身上下,散发出蛊惑人心的妖冶魅惑。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啊摇啊摇啊摇……”

    空气中弥漫着狂野迷乱的气息,李青璇似乎化身跳跃的火苗,于风中极力地扭动着曼妙的身躯,在酒精和灯光的刺激下,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唯有尽情的燃烧,与周围的人群一起发出‘噢噢噢’的尖叫声,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是她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在某个电光石火的瞬间,一束亮光从王思宇的脸上划过,醉眼迷离的李青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艳。

    “他被我迷倒了!”

    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李青璇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快慰,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胸、腰、臀都加快了摆动的节奏,愉悦地旋转着修长的脖颈,扬起下颌,将双唇撑开,脸上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眉眼间也开始频频放电,她很期待看到对面这个男人下一刻的表情,这天使般漂亮的美少女,开始格外卖力地释放着无法阻挡的魔力。

    “她在勾引我!”

    王思宇的身体忽地一僵,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目光顿时被点亮,此时,他竟然在幽暗的环境里看清了李青璇脸上的全部表情,那眨动的眼睛,挑逗的目光,悸动的双唇,都是一种无声的招呼,仿佛一道巨大的电流从天而降,王思宇被瞬间击穿,激动得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每一根毛孔都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操地,这美人……她在勾引我!!!!”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王思宇将原本高高举过头顶的双手平放下来,弯曲着推向李青璇的胸前,隔着半尺之遥,轻轻旋转着,嘴里大声地喊着:“揉啊揉啊揉啊揉……揉啊揉啊揉啊揉……”

    “他失控了!”借着一道夺目的毫光,李青璇终于看清了王思宇眼中燃烧的火焰,而那双手的动作更加清晰地表明了他此刻的想法,李青璇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望着那双晃动的大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身子前倾,故意挺着前胸,随着那双大手的节奏旋转起来,表情更加暧昧起来。

    再也忍受不住诱惑,王思宇再次扬起双臂,留意着李青璇的表情,缓缓地向前移动着身体,几分钟过后,两人的距离只有寸许之遥,王思宇开始隐晦地耸动着身体,做出某些轻佻的动作来,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对面的美少女竟然完全没有躲闪,而是迎合着他的动作,时进时退,旋转如意,在一阵意乱情迷中,王思宇伸出双手,轻轻放在她的纤腰上,扶着她摇摆起来。

    “摇啊摇啊摇啊摇……摇啊摇啊摇啊摇……”

    “游戏结束了!!!”

    那双手触摸到腰间的时刻,李青璇终于从恣意放纵中惊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候,目光忽地黯淡下来,无边的落寞袭来,她竟感觉有些厌倦,收回双手,打算将腰间的那两只手移开,可动作只完成了一半,脑海里忽地浮起江涛和那女护士拥吻的画面,心中陡然一痛,更加生出无限的委屈来,竟鬼使神差地将双手放在王思宇的腰间,报复似地疯狂扭动起来。

    此刻,迪吧里铿锵有力的音响忽地被拔高几倍,舞台四周的照明灯却在瞬间熄灭,只剩下吊棚上一盏球形射灯在急速地旋转着,黑暗之中,王思宇紧紧地抱着李青璇,低头用力地吻了下去,在遭到微弱的抵抗之后,雪白的贝齿被他轻易地攻破,王思宇的舌头灵活而缠绵,忽快忽慢地搅动撩拨着,不知过了多久,李青璇终于仰起雪白的脖颈,生涩地回应着,几分钟后,她轻轻踮起脚尖,双手如蛇般缠上王思宇的脖颈,热烈地配合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舞曲没有停下来,人却越来越多,迪吧里的人在不停地增加,嘈杂的声音里,更多的人离开座位,加入到黑暗的舞池中,场地上愈发杂乱拥挤起来,在一阵猛烈的音乐声中,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姿势暧昧到了极点,在热吻中,王思宇的双手缓缓移动,从那纤细柔软的腰间,一直滑落那圆润挺翘的香臀上,轻轻转动起来,而李青璇在窒息中的头完全埋在王思宇的肩头,满头秀发垂落在王思宇的后背。

    一阵阵强烈的刺激传入脑海,王思宇的每条神经都开始兴奋起来,身体渐渐起了变化,在他的带动下,李青璇的舞姿也变了形,两人之间所有的动作都渐渐演化成动人心弦的撩拨,随着无数次乍分还合的磨蹭与撞击,李青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滚烫的身体,渐渐迷失在**的泥沼里,由最初的慌乱变成了欲拒还迎,到最后,已经欲罢不能,随着摩擦愈来愈剧烈,兴奋点被逐一点燃,她在痉挛中扬起头来,大口地喘息起来,咬紧双唇。

    王思宇的双手掀开李青璇的小衫,开始轻柔地抚摩起来,李青璇陡然捉住王思宇的双臂,用力地向下推去,可裙底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快感席卷而来,在一阵眩晕中,她猛然抱住王思宇的后背,十指无力地抓挠着,终于,在某个尖叫的瞬间,那柔软的身子开始颤动了起来,半晌,李青璇张开檀口,向王思宇的肩头重重地咬去,接着仓皇地挤出人群,向外奔去。

    王思宇捂着肩头追去,两人来到台边,默默地收拾好衣物,李青璇拿起挎包向门外走去,王思宇将西服搭在胳膊上,抬手系上两粒衬衫的扣子,便大步流星地跟了过去,两人先后出了酒吧。

    来到街边,李青璇停下脚步,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伸手在发烧的脸上摸了一下,仰起脸来,幽幽地叹了口气,却惊奇地发现,空中正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在云层中忽隐忽现,她怔怔地望了好久,才缓缓转过身来,悄声道:“王县长,谢谢你能来陪我喝酒,更感谢你肯热心帮忙,能结交您这样真诚的朋友,是我李青璇的荣幸。”

    望着那张潮红的俏脸,王思宇低头笑了笑,从兜里摸出烟来,点燃后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烟雾,轻声道:“没了?”

    李青璇‘嗯’了一声,轻轻甩动一下有些凌乱的秀发,故作镇定地道:“没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道:“刚才……”

    “刚才!”李青璇忙抬手打断他的话,细若蚊蝇地道:“刚才没什么的,只是一个小意外。”

    “意外?”王思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弹了弹指间的烟灰,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摇头道:“青璇,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李青璇蹙起眉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叹息道:“王县长,实话实说,刚才确实是我不对,这些天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非常沮丧,原本想借酒消愁,随便找个男人来放纵自己,没想到,事到临头,我还是做不到呢。”

    “为什么选择我?”王思宇饶有兴趣地望着艳光四射的美少女,追问了一句。

    李青璇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王县长,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在乎的是,女人在乎的只是。”

    “那么?”王思宇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目光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在李青璇的美腿纤腰间流连忘返。

    李青璇感受到了王思宇炙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悄声道:“因为你是当大官的,你能帮助我同学的哥哥解决工作问题,就这么简单。”

    “不对,还有个原因你没有讲,青璇,不要否认了,你对我有好感!”王思宇有些咄咄逼人地向前迈进一步,抱着膀子道,说话时,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表情。

    李青璇继续向后退去,将身子靠在一棵小树上,微笑着摆手道:“王县长,您可能是误会了,我跳舞的时候是很专注,有些投入了些,这是我的错,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这就向您道歉。”

    王思宇皱着眉头摆手道:“不用道歉,也别忙着否认,你再仔细想想我刚才所讲的话,是不是对我有好感,那可能是一种潜意识中的想法,也许你现在还没有觉察到。”

    李青璇有些惊讶地望着王思宇,摇头道:“王县长,你真的搞错了。”

    说完,她缓缓伸出白皙细腻的右手,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王县长,有缘再见吧。”

    王思宇和她轻轻握了手,揉了揉仍有些酸痛的肩头,皱眉道:“你去哪?我送你。”

    李青璇摇头道:“不必了,王县长,真的没这个必要呢,88!”

    说完,她迈着交叉步,袅袅娜娜地向前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悠荡着手里的坤包。

    王思宇叹了口气,深深地吸上一口烟,把烟头随手弹了过去,再次追了过去。

    听得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李青璇缓缓站住,转过身子,满脸诧异地望着身前的王思宇,皱眉道:“王县长,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青璇,有件事情刚才忘记告诉你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话音刚落,还没有等李青璇反应过来,就一把抱起她,笑眯眯地望着那张美艳的俏脸。

    李青璇愣了愣,却没有挣扎,只是皱着眉头道:“”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抱着她转过身子,轻声道:“青璇,按你刚才的话所讲,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女人在乎的是,男人在乎的是!”

    李青璇登时无语,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解释道:“王县长,我真的不爱你。”

    王思宇摇头道:“青璇,这不是问题,咱们都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爱情。”

    说完,他低头吻了下去,李青璇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反抗,颤动着睫毛,伸出双臂,攀上王思宇的脖子,温柔地回应着。

    良久,感到有些窒息,她轻轻捶了捶王思宇的后背,两人的嘴唇分开后,李青璇抚着胸口剧烈地喘息了一会,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轻声抱怨道:“王县长,你真的是太霸道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轻在李青璇的翘臀上捏了捏,走到路边,抬手叫了辆出租车,抱着李青璇坐进后座,关上车门后,冲司机道:“师傅,去省电视台家属楼,麻烦您开快点啊,我有急事……”

                     第四十一章

    炫目的灯火如同流萤般从道路两边飞快地闪过,车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而飘渺,夜色弥漫的玉州城,形形色色的人群,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宛若一幅长轴画卷,在疾驰的车轮之下徐徐展开,出租车里,残酒未消的李青璇,有些慵懒地依偎在王思宇的怀中,脸上泛着一抹醉人的酡红。(-)

    她的一只手勾着王思宇的脖子,另一只手挑着白色的高跟鞋,不徐不疾地敲打着车窗,双唇微微颤动,似是在低低哼唱着一首忧伤的歌曲,王思宇轻轻地拥着她,嗅着发丝上浮荡的淡淡幽香,他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凝视着怀中幽怨凄美的李青璇,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点点泪痕。

    “谢谢!”李青璇如同呓语般地低吟一句,眼里却扑簌地涌出更多清亮的泪花来。

    “嘘……别哭……”王思宇把手指轻轻放在她的唇边,抬手为她把泪水擦干,低头磨蹭着那张美丽的俏脸,悄声道:“会过去的!”

    “嗯!”李青璇轻轻应了一声,伸出手指,在王思宇的胸前轻轻划弄,闭上双眼,颤动着长长的睫毛,如同婴儿一般安详,过了一会,车子来到十字路口,缓缓停下,李青璇慢慢坐起来,双手扶在车窗上,出神地向外观望,轻声赞叹道:“玉州的夜景真美!”

    “是啊!”王思宇点点头,把身子向后仰去,抱着双肩,微笑道:“人更美!”

    李青璇嫣然一笑,转过头来,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转过身子,叹息道:“可惜啊,明天就要离开了。”

    “真的不再回来了?”一股莫名的惆怅从心底涌出,王思宇有些伤感地问道。

    “谁知道呢?”李青璇轻轻甩了秀发,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神色黯然地道:“也许等我老了的时候,会回来看看玉州,看看青羊河。”

    王思宇笑了笑,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道:“不要那么悲观,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可以埋葬很多事情,要么努力去争取他,要么就永远地忘记他。”

    “真的忘不掉呢。”李青璇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车窗上的那两只手都握成了拳头。

    王思宇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再说话,对于失恋的人来说,任何开解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唯有时间才能冲淡一切。

    “停车!”李青璇忽地拍打着车窗,转头喊了一声,司机赶忙减下速度,出租车在前方的十几米处缓缓停下,靠在路边,李青璇将鞋子穿好,伸手探向王思宇的西服口袋,从里面摸出钱包来,放进手提包里,微笑着推门下了车,向后走去,王思宇摸出烟来,丢给司机一根,两人点燃后开始吞云吐雾来。

    十几分钟后,李青璇在月光下缓缓走来,手里托着两支红酒,坐回出租车,随手关上车门,她微微一笑,把红酒塞到王思宇的怀里,有些疲倦地倚在王思宇的肩头,拿手摸了摸肩膀上的某处,面带愧疚地轻声道:“还疼吗?”

    “没事!”王思宇笑了笑,右手抱着红酒,左手从她的腰间穿过,轻轻地拥着她。

    李青璇把唇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等会陪我看月光。”

    王思宇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只揽在在她腰间的手臂更加紧了些,李青璇弯下身子,趴在他的大腿上,把头枕在王思宇的膝盖上,缓缓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出租车开到小区里,两人默默地下了车,却没有上楼,而是背靠背坐在石榴树下的草坪上,仰头望着那头皎洁的明月,品着红酒,想着各自的心事,皓月当空,树影斑驳,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酒香,李青璇的脸色越发地艳丽起来,目光中透出淡淡的伤感。

    夜色愈来愈深,不知不觉中,酒已经喝光,楼上最后一盏灯光悄悄熄灭,石榴树柔软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曳,感到夜风有些冷,寒气逼人,王思宇伸手解下西服,转过身子,轻轻披在李青璇的身上,见她依旧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也颇不好受,就从西裤兜里摸出纸巾,递给她,李青璇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微笑着问道:“忘记一个人要用多久?”

    王思宇站起身子,走到石榴树下,伸手轻轻拍了拍树干,低声道:“一根烟的时间,或者是一辈子!”

    李青璇将手中的空酒瓶轻轻抛了出去,伸手在西服兜里摸了半晌,才失望地转过身子,伸出双手,眸光如水,轻声道:“给我一根烟!”

    王思宇摇摇头,微笑道:“当你极力想忘掉他的时候,就是你最想他的时候。”

    李青璇低下头来,沉默良久,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抬起雪白的脖颈,轻声道:“你说得对。”

    王思宇微微皱眉,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青璇摇摇头,伸出手来,柔声道:“扶我起来。”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走过去,将她从草地上拉起,叹息道:“我好像不该带你回来,现在有点后悔了。”

    李青璇笑笑,轻声道:“没什么,你说的对,我对你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在想放纵的时候,想起给你打电话。”

    王思宇摇头道:“算了,冲动是魔鬼,我还是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里?”

    李青璇低头想了想,便扬起那张红艳艳的俏脸,踮起脚尖,抱住王思宇的脖颈,将薄唇凑到他的脸上,轻轻吹出一口热气,随后闭上眼睛,颤动着睫毛,缓慢而坚定地吻了下去。

    王思宇的心跳再次剧烈起来,伸手抱住她,两人站在草坪上再次热吻了起来,喘息良久,两人的嘴唇分开,王思宇勉强压制着胸中涌动的**,皱着眉头道:“为什么?”

    “一个排遣寂寞的成*人游戏而已。”李青璇喘息着将双腿缠到王思宇的腰间,仰头道:“抱我上楼。”

    感受着那柔软的身体,王思宇的血液开始沸腾,荷尔蒙在瞬间激增了数倍,他低下头来,依旧含糊不清地问道:“到底为什么?”

    李青璇松开手,身子向后倒去,长长的秀发垂到草尖上,咯咯笑道:“因为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孤男寡女酒后是很容易乱性的,这个理由能让你满意吗”

    王思宇笑了笑,抱着她的纤腰,胳膊猛然用力,再次将她揽了回来,再不犹豫,扛起柔若无骨的李青璇,向单元门入口处大踏步地走去,很快就来到楼道里。

    李青璇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右手,冰冷的指尖触摸着坚硬的墙壁,神情陷入片刻的恍惚,医院里发生的那一幕又在脑海中闪现出来,她心头一颤,忽地收回胳膊,双手紧紧抱住王思宇的后背,十根手指用力地抓挠起来。

    房门打开,王思宇伸出右手,打开客厅里的吊灯,抱着怀中的美人走到沙发前,低头吻去,李青璇咯咯笑着躲开,伸出一根葱翠食指,轻轻抵在王思宇的唇上,转身进了浴室,几分钟以后,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王思宇仰卧在沙发上,盯着棚顶的灯光怔怔发呆,恍惚忆起与李青璇最初相识时的场景,她是在寒冷的平安夜里绽放的红玫瑰,自己曾因迷离于她的美貌,而悄悄尾随她去了餐馆,以及后来那个同榻而眠的夜晚,当晚的许多场景都悄悄地在脑海里再现,直到此刻,王思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能这样轻易地将她带回家来,但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却在时刻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青璇缓缓推开浴室的房门,赤着脚丫走出来,身上除了一条仿佛随时都会脱落的大浴巾外,再无别物,她没有在客厅里停留,直接走到一间卧室门口,停了下,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没有开灯,直接躺在床上,伸手拉开被子,双眼失神地盯着棚顶,睫毛颤动间,眼睛已经变得异常的湿润。

    “一切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望着半开的房门,王思宇缓缓从沙发上坐起,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去,丢在地上,转身进了浴室,草草地冲了冲身子,就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客厅里,望着虚掩的房门,轻声道:“要喝点水吗?”

    卧室里悄然无声,李青璇没有说话,依旧怔怔地望着棚顶,直到客厅的灯啪地一声关上后,她才陡然惊觉,猛地从床上坐起,缓缓走到窗前,伸手拉开淡蓝色的窗帘,清凉的月光便涌了进来,静静地倾泻在雪白柔滑的床单上,李青璇久久地伫立床边,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月,轻轻地哼唱起来,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在她背后粉色的墙壁上,留下一道纤长柔美的影子。

    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树叶在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悄悄看着我不声响

    我愿对你讲

    不知怎样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

    王思宇端着水杯站在墙边,皱着眉头听了一会,望着月光下那婀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歌声却在瞬间停下,李青璇缓缓转过身子,伸出手来,悄声道:“我渴了!”

    王思宇停下脚步,苦笑着转身走过去,递过水杯,目光在那张凄美俏丽的脸孔上掠过,暗自吞了口水,轻轻咳嗽一声,微笑道:“早点休息吧,我去隔壁房间。”

    说完转身向外走了几步,回头瞥了一眼,却见月光下的李青璇嫣然一笑,没有喝水,而是将玻璃杯轻轻放在窗台上,伸手解开裹在胸前的浴巾,那具完美无瑕的身体就完全暴露在眼前,望着那白皙细腻的肌肤,高耸的酥胸,优美的腰身曲线,王思宇登时在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嗓子里仿佛冒了烟,快步冲了过去,抱起那滑腻柔软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墙壁上,两条淡淡的影子纠缠在一起,起伏不定,过了一会,伴着一声痛苦的呻吟,大床轻轻晃动了一下,王思宇惊愕地抬起头来,望着那张扭曲的俏脸,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十几秒钟的沉默过后,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埋下头来,继续小心地动作起来,大床开始缓慢而有节律地晃动着。

    如水的月华漫照在雪白的床单上,两个**的身子在床上蠕动着,**在这个夜晚泛滥成灾,如潮水般涌动,王思宇一次次将身下修长完美的娇躯弯成汤勺状,两人如同在水面上奋力跃动的游鱼,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却在浪花飞溅的瞬间,再次沉沦,在浓重的喘息声里,大床摇动得更加剧烈起来,窗台的水杯也在微微颤动,缓缓向边缘滑去,终于在某个惊心动魄的瞬间,重重地跌落在地板上,伴着三两声惊呼,清亮的水柱飞溅而出……

                       第四十二章
    午夜,风渐渐大了起来,撩起淡蓝色的窗帘,仿佛古代女子扬起的水袖般鼓荡不休,大床上,在王思宇排山倒海般的攻击,李青璇一次次被揉碎,撕裂,恍惚中彻底迷失,如同陷落的城堡,到处都是炙热的火光和爆炸过后的硝烟,除了无意识的悸动和抽搐外,只剩下狂乱迷茫的呻吟,每个音符都在飞离喉咙的瞬间破碎掉,她只好摇动着欣长白皙的脖颈,颤动着嘴唇,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伤痕、落寞与孤独,泛滥了一夜的**,竟让两个原本并不相爱的人纠缠一夜,抵死缠绵。

    清晨,天边出现了如血的朝霞,映红了原本荒芜晦暗的天空,一朵朵绚烂颓废的云在空中游弋着,仿佛盛开的花朵,圆月早已变成弯弯的一牙细眉,渐渐淡去,李青璇沐浴在漫天霞光之中,她已梳洗干净,那头长长的秀发挽成漂亮的发髻,缠绕在耳畔,身上穿着白色的恤,下面是一件肥肥大大的西裤,裤管已经被高高地挽起,她站在围墙边的石榴树下,将最后几块碎布条系在树枝上,缓缓转身走去,那两株石榴树上,千百条红黑相间的碎布条在晨风中呼啦啦地抖动着,她走到单元门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头望了一眼,喃喃道:“都结束了!”

    王思宇醒来的时候,就一直趴在床上,怔怔地盯着雪白床单上的点点落红,过了好久,他才下了地,找出一根烟,静静地抽了起来,这只烟只抽了一半,他便把半截烟丢到烟灰缸里,光着大脚丫子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一时间心乱如麻,站在窗前向外看了一会,他忽地转过身来,飞快地跑进书房,翻箱倒柜地忙了半天,终于从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几十管彩色水笔来,从里面挑出几管笔后,便转身出了书房,回到卧室,再次走到床边,专心地画了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三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便出现在雪白的床单上,正对着床单感慨万千时,李青璇缓缓走了进来,向床上瞥了一眼,便满脸绯红,低低地啐了一声,到外面取了剪刀,跪在床上,当着王思宇的面,去剪那三朵红玫瑰,王思宇见她此时的姿态太过美好,柔媚的腰身曲线毕露,忍不住就从她身后抵了过去,伸手探进白色的恤衫里,开始撩拨起来,李青璇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身来,拿着剪子向下比划了一下,打算吓跑王思宇,却未料到,他竟是一脸的惫懒模样,不但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手下的动作愈发放肆了起来,李青璇无奈之下,只好不去理他,先耐着性子,将这三朵玫瑰剪了下来。

    她这边大功告成,王思宇那边也堪堪得手,双手搂着她那滑腻柔软的身子大动起来,一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天摇的晃动,李青璇昨晚初识此中滋味,这时就有些吃味,头晕目眩间,便把剪子丢掉,双手撑着身体,随着王思宇的动作摇摆起来,只十几分钟后,梳理好的发髻就忽地脱落,满头秀发都铺在雪白的床单上,开始用力甩动着,小嘴里也发出清冽柔媚的叫声,只高高低低地叫了几十句,身子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把头埋在床单里,双手用力地撕扯着,一张大床单在‘吱嘎’声中,险些被撕成两段,李青璇的叫声也愈发的婉转妩媚,勾魂夺魄,如仙乐飘飘地在王思宇耳边响起,他便动得更加凶悍起来,乌发纷飞、醉眼迷离间,李青璇蓦然颤抖着转过头来,眸子里竟似笼了一层氤氲的水雾,刹那间,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喊,就齐齐扑倒在床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过了许久,李青璇才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把酥胸上那两只大手推了出去,幽怨地嗔怪道:“早知道你这么能欺负人,就真的不来了呢!”

    王思宇抱着怀中美人,心中也半是怜爱半是愧疚,但没办法,自己在这方面就是定力不足,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即便是想改也难,再说了,李青璇今天这一走,两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面,当然要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少发些感慨,多干点实事,想到这里,王思宇的心中充满了不舍,他用力地将李青璇抱过来,捧着她那张红艳艳的俏脸,雨点般的吻落了下去,李青璇只是躲闪了几下,便也颤动着睫毛迎了过去,那潮湿娇艳的双唇便被瞬间攻破,直到被吻得窒息,她才轻挥粉拳,在王思宇的胸上轻轻擂了几下,王思宇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嘴巴,只是那双大手再次如蛇般钻进她的恤里,温柔地抚摩起来。

    “别走了!”说出这番话后,王思宇不禁有些伤感,虽然明明知道对方是不可能被自己挽留下来,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果然,李青璇在低低地哼了几声后,蹙着眉头,颤微微地伸出纤纤玉手,把手指放到王思宇的唇边,缓缓地摇了摇头,抿嘴哼道:“别傻了呢,这只是一场游戏,忘掉吧。”

    王思宇忙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摇头道:“那怎么成呢?绝对不成!”

    李青璇抬手捏了捏王思宇的鼻子,将他的手从恤中拉出,伸手绕过他的脖颈,拿起那幅玫瑰图,轻轻翻了个身,神色凄然地笑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呢,你不必把昨晚的事情当做负担,我是不会让你负责的!”

    王思宇伏了过去,望着那张娇艳欲滴的俏脸,郑重其事地道:“青璇,我想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你要为我负责。”

    说完后,他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却没有挤出半滴眼泪,只好轻轻抽*动几下鼻子,神色变得有些黯淡,酝酿了半晌的情绪,眼睛终于有些潮湿,他这才把右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收了回来,拿左手探过去,轻轻揉了揉那红肿的地方。

    李青璇听了他的话,又瞥见王思宇的表情,不禁哭笑不得,呐呐道:“你想我怎么负责?”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嘴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青璇咯咯地笑了笑,举着那幅玫瑰图,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王县长,你好贪心呢!”

    王思宇微笑道:“我是认真的,虽然不见得一定能娶你做老婆,但我会疼你一辈子,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李青璇赶忙伸出手,捂住王思宇的嘴巴,叹息道:“你们当官的都这样无耻么,誓言发得震天响,却原来只让人家做情妇。”

    王思宇摇头道:“无耻一点还有机会,不无耻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李青璇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幅玫瑰图,笑了笑,轻声道:“这样吧,你画了三枝玫瑰,我就给你三年的时间,如果在三年内,你能让我爱得死去活来,这辈子我就跟了你,做老婆也好,做情人也好,都依你。”

    王思宇大喜过望,伸手蓬地砸在床头柜上,大声笑道:“爽快,咱们就说定了,你要等我三年,可不许反悔。”

    李青璇点点头,转过身子,悄声道:“但在这三年的时间里,你要替我照顾江涛,帮他找到好工作,让他过得称心如意,江涛若是出了事情,我们之间的约定就一笔勾销。”

    王思宇挠头道:“工作的事情上我是可以,生活上的那个太……”

    李青璇转过身子,泪眼婆娑地道:“我不管,总之他要出了半点问题,你就没了机会,我要把欠他的都还了他,才能在心里接受旁人。”

    王思宇抬手抹去她的泪痕,轻声道:“放心,为了你的承诺,我会照顾好他。”

    李青璇抽噎了几声,悄声道:“我是不是很过分?”

    王思宇点头道:“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李青璇险些被王思宇气乐,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地,打算去整理一番,却觉得双腿软绵绵地,有些发不出力,就扶着床沿道:“都是你做得好事,今天还怎么走?”

    王思宇笑了笑,起身道:“没关系,我搀着你走。”

    说完,他扶着李青璇进了浴室,静静地看着她梳洗打扮,越看心里越是喜欢,忍不住嘴里哼起歌来,李青璇却是心情黯淡,只觉得拿话敷衍王思宇,心中有些不忍,但瞥到他那副喜滋滋的神情,不禁也是心中一荡,也就悄悄拿定主意,要是王思宇真能帮自己照顾好江涛,即便是跟了他,又能怎么样?这样一想,心中就安定下来。

    洗漱完毕后,李青璇将玫瑰图折好后,放进黑色的坤包里,王思宇可怜巴巴地盯着她,没想到这振奋人心的战利品,竟这样被对方没收了,一时间高涨的情绪不禁有些沮丧起来,好在李青璇的衣裙都已经被她剪成了碎布条,挂在石榴树上,王思宇就打算着下班后都摘回来,留作纪念。

    两人收拾好东西,下楼吃过早餐后,王思宇先打车把李青璇送到省电视台附近的宾馆,随后去省纪委转了一圈,找了个由头,早早地离开省委大院,打车来到宾馆,接了李青璇出来,两人先去隐湖区中心医院,在王思宇的安排下,院长让护士带着江涛在院子里散步,王思宇和李青璇站在绿荫下观望,当江涛走到两人身边时,李青璇赶忙把头埋在王思宇的怀里,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半天,把王思宇的衬衫都浸湿了,王思宇默默地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青璇,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为我哭一次。”

    李青璇摇头哽咽道:“只怕我没那么多的眼泪可流了。”

    王思宇赶忙低声道:“那你多少给我储备点,千万不要厚此薄彼,都便宜了前男友。”

    “你呀,就是太贪心了,得了便宜卖乖呢!”李青璇幽幽叹了口气,转头望着江涛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扑簌地流出不少泪来。

    整整一上午,王思宇都陪着艳光四射的李青璇在玉州市里闲逛,想方设法让她开心起来,在商场里,王思宇为李青璇挑了几件漂亮衣服,李青璇在推辞无果之后,只好接受了,看着穿着漂亮衣服在试衣镜前转来转去的美少女,王思宇眯着眼睛笑个不停,脑海里又闪现出那**蚀骨的香艳场面,心中大乐。

    中午的时候,两人在餐馆里吃了些东西,王思宇便陪着她取了行包,打车去了机场,在拿到登机牌后,两人在机场咖啡厅里坐了一会,王思宇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字条,轻轻塞到李青璇的手中,嘱咐她千万别弄丢了,到了京城后,无论出了多大的麻烦,都不要怕,只需打那个电话,自然会有人帮她解决问题。

    李青璇点了点头,把纸条放好,低头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半晌不肯吭声,偶然望向王思宇的目光之中,也有些复杂,王思宇知道,两人之间虽然发生了亲密的关系,但仍然有着太大的距离,自己不能急于求成,想要真正拥有这个女人,需要的不止是实力,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时间。

    过了一会,李青璇接了电话,便拖着行李箱走出去,不大一会,几个漂亮女孩走过来,她便和那些女孩一起过了安检,回头向王思宇招了招手,嫣然一笑,便消失在王思宇的视线之外,王思宇怔怔地站在原地,默默地举起右手,轻轻挥动了几下,便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空地上,一直等到那架飞机升空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钻进出租车,返回省委大院。

                   第四十三章

    李青璇离开后的第二天晚上,王思宇就去了趟东湖区中心医院,在院方领导的陪同下,找到了江涛的母亲,老人家在得知王思宇便是那位把江涛送到医院的好心人后,自然是千恩万谢,忙不迭地给他削苹果送茶水,搞得王思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在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王思宇仔细地把江涛的详细情况了解了下,知道他康复情况良好,最多还有两个月就可以痊愈出院,只是在语言恢复上还有些障碍,另外受伤之后,江涛的脾气变得很是暴躁,极容易发火,除了那位叫的张小燕的小护士外,别人都很难接近他,这种后遗症恐怕会终身伴随着他,估计再难根除了,当然,以他当时受伤时的状况上来看,这种结果已经足以庆幸了。

    而在工作方面,江涛原来就职的那家销售公司,已经在两个月前把他开除了,自从江涛出事后,那家公司只有几位同事过来看过他,公司的领导始终都没有出面,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王思宇宽慰了江涛妈妈一番,便和医院领导握手话别,转身离开。

    回到家以后,王思宇便给何仲良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把江涛工作的事情给落实了,最好给他安排个清闲些的职位,何仲良一口答应下来,王思宇在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不禁在心底暗自祷告,最好那位阳光大男孩从此能够一帆风顺,千万别再出什么差池,一方面是出于怜悯,另一方面,自然是怕耽误了他的好事。

    回味着李青璇那妖艳性感的种种媚态,王思宇心中没来由地一荡,不禁对那三年之约愈发地期盼起来,思虑良久,他又掏出手机给东湖区区委副书记俞汉涛挂了电话,让他和医院方面打个招呼,请院方重点培养一下那位叫张小燕的护士,不要让她工作太过劳累,想必那样,她就能分出更多精力来照顾江涛。

    事情都办得妥帖后,他拨了号码给李青璇打过去,那边却已经停机了,不知是否换了号码,王思宇有些意兴阑珊地走到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那两棵石榴树,半晌,才摇头走进书房,信手拿出一本《犯罪心理学》来,神情专注地看了起来。

    接下几天,王思宇开始静下心来熟悉纪委的工作,并且查阅了大量的卷宗,争取早日熟悉业务,尽快打开局面,只有自己能够成功办下几件漂亮案子,底下的人才能真正服自己,否则外行领导内行,永远放不开手脚,很容易被人小看,自己没有底气,就永远无法在别人那里建立起威信来。

    虽然监察五室里有一半的人都唯副主任孙福泉马首是瞻,对他这位新到任的主任态度很是冷淡,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王思宇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坚信,自己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这种自信来源于过去的经验,从青羊再到省城的工作经历给他带来了强大的自信,王思宇给自己设定了目标,争取三年之内干到副厅,到那时就可以出入有专车了,那才真算得上是少年得志,当然,王思宇知道这种想法有点不靠谱,除非他能回到北京认祖归宗,否则光靠姓焦南亭的运作,估计达不到那种程度。

    孙福泉在查人口办的一个案子,由于举报人线索不具体,查证工作陷入僵局,他这几天一直阴沉着脸,心情似乎不大好,不过在见到王思宇后,表面上倒还能过得去,只是他每天都带着几个人早出晚归,极少来王思宇的办公室里沟通工作,依旧是那副拒绝合作的态度。

    王思宇知道他有心借着办案来回避自己,拉着一票人马单干,那么剩下的这些人里,应该就是孙福泉不太重视的人了,王思宇在空闲的时候,便端着茶杯到五室的办公室里转一圈,和留守的科员们打打招呼,暗自观察这这些人的举止行为,打算从中挑出精明能干的人来,也给那些想积极向组织靠拢的人一个机会。

    刚刚空降到一个部门,最重要的是要选好可靠的帮手,王思宇当初在督查室之所以能够打开局面,除了梁桂芝的妥协以外,也和朱良玉贺焰飞在底下的强力支撑是分不开的,这种成功的宝贵经验,当然不能丢掉。

    在转悠三天后,终于有两个人落入了王思宇的视线,其中一个很年轻,名叫程刚,也是刚刚来纪委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这人冲劲很足,但经验不够,可能是孙福泉是想磨磨他的性子,就把他放在办公室里做内勤,小伙子看来很不满意,虽然没有发什么牢骚,但每次看到办案人员从外面回来,眼神里都带着一丝羡慕,那神情恰好被王思宇捕捉到,就把他列到重点培养名单里,毕竟都是年轻人,共同语言多,应该好接触些。

    另外一个岁数比较大了,名叫黄克山,是位老纪检,以前工作一直很出色,但后来被人打击报复,打折了一条腿,自那以后,性情就开始变得懦弱起来,工作渐渐也不太用心,再加上一次办案时出了重大纰漏,被纪委在系统内通报批评,上面念他立过功,就没有太过深追究,把他丢到办公室里干些杂活,于是瘸着一条腿拿着拖布拖地的老黄,也被王思宇拉进红名单里。

    至于黑名单,那就不用说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但王思宇倒是觉得自己官当得越大,这肚量就越小,那几位跟在孙福泉屁股后面挤眉弄眼的家伙,他怎么看着都觉得不顺眼,这些家伙便进了黑名单,早晚找机会要收拾收拾这几个捧臭脚的,要不是他们在底下瞎撺掇,估计孙福泉也不敢轻易想着架空自己。

    周四的上午,省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在办公室里约见了王思宇,罗云浩穿着藏青色西服,白衬衫上系着一条褐色圆点领带,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纹丝不乱,他稳稳地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和蔼可亲地望着王思宇,很有一副高级领导的派头,单看那架势,竟比省委文书记都要大上许多。

    王思宇的表现很是镇定,有问必答,不卑不亢,两人在不到十分钟的谈话时间里,罗云浩倒接了三次电话,有些不耐烦地挂断电话后,罗云浩勉励了他几句,嘱咐王思宇安心工作,时刻严格要求自己,团结好同志,争取早日进入工作状态,尽快把监察五室的工作搞上去,说完后,他便笑眯眯地端起茶杯,王思宇赶忙起身告辞。

    走在楼道里,恰巧遇到信访室主任刘广原,他刚刚从夏余姚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王思宇便站在门口和他寒暄几句,却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传出夏余姚浑厚的男中音:“外面是王主任吧,进来坐会,正好有事找你。”

    王思宇忙与刘广原握了手,转身走进办公室,坐到沙发上,夏余姚把手里的文件一丢,从转椅上站起来,来回扭了几下腰,拍了拍后背,这才又坐下,从办公桌上的中华烟里抽出一根,丢了过去,随后他自己也点着一根烟,吸上一口,表情严肃地望着王思宇道:“王主任,你是青州出来的干部,对吧?”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我是在青州长大的,大学毕业后也一直在青州市委办公室工作,去年十一月份才调到省里来的。”

    夏余姚呵呵一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夹着手里的中华烟,慢条斯理地道:“那龚汉潮这人你听说过没有?”

    王思宇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知道,他以前是青州建委主任,以前在市委办当科员的时候,我曾经去建委送过几次文件,见过他两次,对他有些印象。”

    夏余姚笑眯眯地坐直身子,沉声道:“他现在还是建委主任,根据你的了解,他这人在工作上怎么样?”

    王思宇心里暗自吃了一惊,知道那位龚主任恐怕是出了问题,联想起刚到夏余姚办公室里时,他和刘广原之间的那段对话,王思宇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于是微笑着说:“龚主任的工作作风有些霸道,社会上关于他的传言不少,而且据说他有个叔叔涉黑,在青州地面上,人家都管他叔叔叫龚老太爷,只不过我和他接触不多,相交不深,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夏余姚点点头,深深吸上一口烟,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皱着眉头想了想,便沉声道:“是这样,王主任,省纪委去年接到不少关于龚汉潮的匿名举报信,咱们这边也下了批文,但青州市纪委受到各方面的压力,就是顶着不办,案子已经拖了三个月了,不能再这样无限期拖下去了,我打算让你带人下去摸摸情况,如果举报信的内容属实,就对他采取措施,你是青州出来的干部,对那里的情况熟悉,有利于办案,另外你刚到纪委,也需要在实际办案中积累一下经验,你看怎么样?”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我没意见,什么时候动身?”

    夏余姚很高兴地喝了一口茶,呵呵笑道:“当然是越快越好了,王主任,你刚到纪委,很多情况都不太熟悉,本来想着过段时间再让你进入工作角色,但青州那边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万一走漏风声,等别人把漏洞都堵严实,案子就不好查了,你可以选调几个有经验的办案人员过去,让他们从旁边协助你。”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里的半截烟掐灭,丢到烟灰缸里,轻声道:“放心吧,夏厅长,我一定尽快查摸清情况,尽快查证,争取早日把案子办下来。”

    夏余姚点点头,抱肩道:“记住,要坚持住原则,不管任何人讲情施压,都要秉公办理,如果情况属实,必要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对他采取两规措施。”

    王思宇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接过夏余姚递来的卷宗,转身向门外走去,来到门边的时候,却被夏余姚叫住,他转过神来,却见夏余姚皱着眉头道:“老孙那个人脾气不大好,有时候像个倔驴似的,不过办案上确实是个强手,那天开会的事情,我已经批评过他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平时要多沟通,更要注意团结同志。”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夏厅长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夏余姚这才点点头,微笑着拿出一份文件,低头看了起来,当办公室的房门关上后,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把签字笔丢到一旁,拿着茶杯走到窗前,皱眉道:“先分开一段时间吧,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王思宇就一直研究着卷宗,快下班的时候,他打电话叫来副主任孙福泉,告知他自己要去青州办案,自己不在期间,纪检监察五室的工作暂由孙福泉代理,孙福泉听后神色自若地点点头,只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望着孙福泉离去的背影,王思宇若有所思地点着一根烟,陷入沉思之中。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 四章

   周一上午,在拿到进驻青州调查龚汉潮问题的盖章文件后,王思宇便带着程刚和黄克山赶往青州,为了掩人耳目,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这次下去的名义是考察青州市的廉政文化建设工作,在出发前并没有通知青州市纪委,由于青玉高速上出了车祸,路上堵车严重,直到下午两点半,面包车才抵达青州。(-)

    入住青州市政府招待所后,王思宇令两人集中精力,就举报材料中的内容进行暗中调查,而他自己则直接打车去了青州市委办公楼,来到周松林的办公室外,却见靠在墙壁的沙发上没人,秘书杜峰脸上蒙着一张大报纸,正歪在办公桌上打瞌睡,王思宇嘿嘿笑了一声,抬手把报纸拿下来,杜峰倒吓了一跳,见来人是王思宇,忙站起来,两人笑哈哈地握了手,刚刚打了招呼,周松林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嗓音洪亮地喝道:“臭小子,快进来吧。”

    王思宇抬手拍了拍杜峰的肩头,向里面努努嘴,示意自己先过去,回头再聊,杜峰微笑着点点头,坐回椅子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喝了杯浓茶,便低下头来,打开电脑的文档,开始挥动着十根手指,噼里啪啦地敲起字来。

    周松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握着一管粗大的签字笔,面色慈祥地着望着王思宇,颔首微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思宇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嬉皮笑脸地道:“刚到,老爷子,我回来看你了。”

    周松林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许多,摆手道:“专心工作才是正经,我这身子骨倒还硬朗,用不着你这家伙牵挂,怎么着,又惦记打我老头子的秋风了?”

    “瞧您说得那么严重,我哪里敢打您的主意?”王思宇双手一摊,脸上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你不敢?那这世上倒没有胆大妄为的人了,你倒是说说,我那茅台倒是都被谁顺走了。”周松林板起面孔,低低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说完后,他把手里的签字笔轻轻丢到一边,从靠背椅上站起身来,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亲自为王思宇沏了一杯茶,递过去,随后将一双手背到身后,语气舒缓地道:“怎么样,在督查室干得还顺利吧?”

    王思宇站起身子,双手接过茶杯,嘿嘿地笑了笑,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来,抽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过去,脸上露出颇为得意的笑容,微笑道:“老爷子,我现在已经不在省委督查室了,调到省纪委去了。”

    周松林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伸手接过名片,低头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道:“嘿嘿,臭小子,不错嘛,半年不到又升官了,嗯,纪检监察五室,倒是要害部门。”

    王思宇挠挠头,换上一副惫懒神情,半开玩笑地道:“稀里糊涂的就进步了,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跟做梦一样。”

    周松林拿手指了指王思宇,脸上现出无奈之色,叹气道:“你啊,什么时候都是这个德行,没半点正经,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你当那个科长,再打磨个三五年才好,省得你哪天得意忘形,跌个大跟头。”

    王思宇嘿嘿笑了笑,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道:“我也就是在您面前才能放松些,在外面当然不敢乱说话,喝醉了都要假装清醒。”

    周松林微微一笑,没有做声,转身回到座位上,闭着眼睛坐在转椅上,轻轻摇了一会,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正色道:“你小子少打埋伏,这趟怕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王思宇‘嗯’了一声,呻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从兜里摸出烟来,走过去,递给周松林,帮他点上,自己也夹着烟,低头点上火,皱着眉头吸上一口,向门外瞥了一眼,便压低声音道:“这次是下来钓鱼的。”

    周松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右手轻轻地拍打着转椅,摇头道:“钓鱼?你说得倒是轻巧,鱼要是足够大,钓鱼的人就很容易被拖到水里,哪个是鱼,哪个是钓鱼的人,那要依实力来定,青州官场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这里边水深着呢,你也不怕淹着。”

    王思宇见他说得严重,也不禁心中一沉,皱着眉头道:“真有那么严重”

    周松林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缓缓睁开眼睛,盯了王思宇一眼,低声道:“龚汉潮这个人不简单,这几年告他的人不少,可他依然牢牢占着建委主任的位置,做事独断专行,连分管副市长也不放在眼里,他后面站着张阳书记,家里还有黑道背景,官商两界都忌惮他三分,在青州这边办案,没有张阳点头,哪里是那么好查的,况且,魏明伦在前段时间的书记碰头会上已经走露了风声,估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王思宇低头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我知道这案子阻力不小,按理说,省纪委交办的案件,作为下级纪检部门,青州市纪委是一定要彻查的,可魏明伦到现在都不敢签字,市里一直没有立案,硬是拖了三个月,可见张阳书记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正因为这样,我们省纪委才会直接介入,不管怎么样,这是我办的第一个案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把龚汉潮射下马来,我没法回去和上面交代。”

    周松林抱肩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远方,摇头道:“你看到的只是一方面,魏明伦有省纪委的批文,这是分量很重的砝码,有了它,魏明伦足以在书记办公会上向张阳书记施压,但他当时的态度很暧昧,并没有据理力争,这就说明他本人也心存顾忌,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里面牵扯到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如果我估计得没错,龚汉潮要是出了问题,很可能会拉下来一批人,搞不好,青州官场会出现一场规模不小的政治地震。”

    王思宇微微一愣,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色变得沉静下来,半晌没有说话,王思宇在来之前,也知道这案子恐怕不太好办,但没有把事情考虑得这么严重,周松林的这番警告,显然不是危言耸听,周老爷子在青州官场上打拼这么多年,许多事情都瞒不过他,他虽然大半时间都在韬光养晦,极少出手,但其城府极深,目光如炬,自然比自己看得深远,但没办法,在其位谋其事,既然案子已经接下来了,就得成功办下来。

    似乎是猜到了王思宇的心思,周松林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喟然道:“小宇,这次办案,你一定要把握住案件主线,不要牵涉太广,争取速战速决,凡是牵连到其他干部,都推给市纪委去办,千万记着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意气用事,把一个人逼急了也许没什么,把一群人逼急了,那就容易出大问题,假如他们中有人不按规则出牌,你就很危险了,省纪委的领导是站在高处看问题,虽然有远见,但他们并不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况,否则,也不会在没有平衡好各方关系之前,就贸然派你下来,万一捅了大篓子,搞到无法收拾的局面,恐怕板子还要打到你的屁股上。”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老爷子,您不必担心,我清楚该怎么做,依我看,要是真能搞出大动静来,倒也不是坏事。”

    周松林深深地瞥了王思宇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大声冲门外喊道:“杜峰,你过来下。”

    杜峰听到召唤,赶忙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快步推门进来,走到周松林身边,周松林低头向他耳语几句,杜峰便匆匆地走了出去,周松林走回办公桌后,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半旧的名片来,递给王思宇道:“这个人你可以抽空去见见,他叫陆禹山,以前是建委分管规划与开发的副主任,因为和龚汉潮斗得厉害,结果被打击报复,提前退了下来,估计他对龚汉潮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案子拖了三个月,这么久的时间,举报信上反应的问题很可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必须另外拓展办案思路,重新确定办案方向。”

    “老爷子,您这也太专业了点!”王思宇开始大拍马屁,微笑着接过名片,低头瞄了一眼,便放到随身携带的夹包里,两人又闲扯了些轻松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周松林便把话题转到女儿周媛身上来,只说自己现在年纪大了,总惦记着抱个孙子,可惜媛媛那丫头,现在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摇头道:“老爷子,您倒是贪心,刚刚和周老师修复好关系,就惦记起抱孙子来了,有些事情自然要慢慢来,太着急了总是不成的。”

    周松林听后微微一笑,坐在靠背椅上闭目养神,过了半晌,才轻轻叹息道:“媛媛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冰冰的,也不见她露出一点笑模样,真是让人担心啊。”

    王思宇沉吟良久,眉头轻轻抖了抖,眼前又浮现出那位冰山美人,便在心底打起娶个老师做老婆的主意来,他坐在沙发上打了个盹,醒来时,却见周松林在埋头办文,王思宇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悠一会,半个小时后,杜峰从外面进来,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递给周松林后退了出去。

    周松林这当口已经处理完一堆文件,他把档案袋丢在办公桌上,叹气道:“这些都是压下来的一些举报材料的复印件,你可以拿去看看,另外,办案时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找杜峰,但不要到我办公室里来,免得授人以柄,今天晚上我去趟项市长家,争取得到他的支持,在常委会上再施加些压力,为你创造些宽松的办案条件,但是,你们要处处小心,一切都要以安全为重,这是大前提。”

    王思宇点点头,从夹包里掏出两瓶胃药,轻轻地放在办公桌上,取过档案袋,拉开房门,默默地退了出去,心里沉甸甸的,他隐隐觉得此行祸福难料,自己这枚从玉州飞回的棋子,有可能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第四十五章

    回到青州市政府招待所里,王思宇将举报材料交给老黄和程刚,让他们进行细致分析,自己则走回房间,洗了把脸后,便坐在沙发上,从夹包里掏出那张半旧的名片,拨通了原青州市建委副主任陆禹山的电话,要想调查一个人,肯定是先找他的对头,而不是朋友。(-)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软绵绵的,搞得王思宇脊背直冒凉风,两人聊了几句后,那人却说老陆在退休之后卖了房子,把家搬到外地去了,他只是买了陆禹山的房子,并不清楚他现在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不过据他了解,老陆自从搬家后,就再回过青州。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沏了杯茶,就给邓华安打了个电话,告知他自己已经到了青州,并且有急事和他商量,在说了陆禹山的事情后,王思宇便约了时间,晚上到茶馆见面,两人聊了一会,程刚便兴冲冲地敲门进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封检举材料,大声地向王思宇汇报道:“主任,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王思宇笑了笑,拿手捂住手机听筒,冲他低声道:“你先别跟我讲,先去和老黄去说,这次之所以带你出来,不为别的,就是让老黄带带你,你要虚心拜他为师,案子上的事情让老黄来和我说,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只有一样,就是好好跟着他学习如何办案,这期间要多问少说,明白了吗?”

    程刚的脸立时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过了半晌,才嗫嗫道:“明白了主任,我这就去向老黄讨教。”

    王思宇微微皱眉,摇头道:“程刚啊,都让你拜他为师了,怎么还叫人家老黄呢,就你这态度,能学到什么?带你出来真是个错误!”

    程刚赶忙吐了下舌头,悄悄地转身退了出去,王思宇见他带上门,不禁举起手机,微微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懂得尊师重道。”

    手机那端的邓华安听后哈哈大笑,伸手拎着腰带往裤腰上提了提,叹气道:“我说小宇啊,你才多大啊,怎么说起话来还老气横秋的。”

    王思宇摸着鼻子嘿嘿地笑了笑,便压低声音道:“还有啊,我这次回来的事情不要张扬,谁都别讲,听到没,等天擦黑你再过来,咱俩政府招待所门口见……”

    程刚在出了房门之后,心里兀自有些不服气,站在走廊的窗户边,拿着那封检举信的复印件又仔细地看了又看,总觉得新来的主任没有重视他,不禁有些气闷,便皱着眉头进了隔壁房间,站到正专心拖地的老黄面前,递过手中的材料,轻声道:“黄叔,你瞧瞧,这条线索怎么样?”

    老黄有些诧异地抬眼瞄了他一眼,便‘嗯’了一声,把拖布放下,接过检举材料,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后在材料上扫了几眼,就把材料丢给他,摘下老花镜,叠好后放进衣兜里,摇头道:“没用,就算查实了也容易推诿责任,费力不讨好的活咱别干,你还是再去找找,看能不能发现别的线索。”

    程刚满心期待,没料到落得这个结果,他不禁大受打击,抬手抓抓脑袋,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捧着一叠材料专心看了起来,老黄瞥了他一眼,便拿着拖布走过来,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程刚忙把脚抬起来,仍拿着材料猛看,过了半晌,眼角的余光才落在那拖布上,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这招待所有做卫生的啊,这老黄怎么还握着拖布没完没了地擦啊,转念一想,就觉得是习惯使然,老黄这是在办公室做久了,出来后一时不适应,没转换好角色。

    想到这,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只笑了几声,忽地想起王思宇刚才讲的话,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把材料丢到一边,匆匆站起,一把抢过老黄手里的拖布,连声道:“黄叔,你腿脚不利索,以后这拖地的活由我干,今后我就是您徒弟了,回头您教我两手破案的功夫吧。”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来回扭了扭腰,叹气道:“咱们这位主任,还真是不简单啊。”

    程刚愣了下,瞪大了眼珠子道:“黄叔,够邪门的啊,你怎么知道是主任说的?”

    老黄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端着茶水喝上一口,才轻声道:“你叫了我半年的老黄,刚从那间屋里出来,就改口叫黄叔,我当然知道是谁提醒你的了,臭小子,拖地去吧。”

    程刚笑嘻嘻地拖起地来,老黄从兜里摸出老花镜,戴上后仔细地看起材料来,不时拿笔在黑皮本子上画起一个个三角形来,程刚拖了地,走到他身边,蹲在地上,看着上面复杂的箭头与三角形,有些发懵,心里迷惑不解,却不敢说话,怕打断老黄的思路,直到老黄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他才从旁边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帮忙点上,指着本子诧异地道:“黄叔,你画的是什么图啊,怎么跟他们做的案情分析图不一样啊。”

    老黄白了他一眼,吸上一口烟,跷起二郎腿道:“我这是野路子,说了你也不明白。”

    说完后,老黄抬手指了指茶杯,程刚便哭丧着脸,把茶叶换掉,拿着热水壶为老黄沏上茶水,蹲在一旁仔细地观察起来。

    天擦黑后,老黄带着程刚在房间里画三角形,王思宇戴上墨镜下了楼,来到招待所门外,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邓华安开着警车赶了过来,两人在门口来了个熊抱,王思宇便拉开车门,上了警车,坐在副驾驶位上,邓华安开车来到市里的一家幽静的茶馆,两人进了包房以后,老邓上下打量了王思宇两眼,不禁嘿嘿笑道:“你们省纪委查案咋比我们搞刑侦的还夸张啊,墨镜都戴上了,用不用给你弄一副假胡子贴上?我那还有假发,赶明儿都给你带来。”

    “去你的,哪那么多废话。”王思宇摘下墨镜,慢悠悠地放到西服兜里,跷起二郎腿,摸着茶杯道:“老邓,你们刑警队可够差劲的啊,我这都出去那么久了,怎么龚老太爷怎么还那么嚣张啊,听说把生猪市场都垄断了,我说你们没事的时候能不能打打黑啊,多为老百姓干点实事成不。”

    邓华安把大眼珠子一瞪,大声分辨道:“你听谁说的,青州哪有什么黑社会,上次张阳书记开会的时候不就提了嘛,他张阳主政青州期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黑社会,那都是社会上的那些闲散人员乱嚷嚷,那是在危言耸听,青州的治安状况在全省都是最好的。”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拿手指着老邓,摇头道:“老邓啊老邓,我发现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坏了,有啥屎盆子都往市委书记脑袋上扣,真不厚道啊……”

    邓华安摆摆手,把警帽从头顶摘下来,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叹息道:“原话我记不清了,但基本上就是这意思,反正他就是不信青州有黑社会,也不许我们搞严打,再说局领导和那两家都有关系,我们怎么打,想打也没法打嘛,要是认起真来,说不定谁打谁呢。”

    王思宇盯着邓华安那张黝黑的脸膛看了半晌,忍不住也呵呵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李飞刀怎么样了?”

    老邓微笑道:“跟那寡妇结婚了,他老婆年初好像怀孕了,听说像是男孩,没事总踢他老娘的肚皮,淘气着呢,李飞刀说先不告诉你,回头给你个惊喜,他都寻思好了,让孩子认你当干爸。”

    王思宇‘喔’了一声,微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回头咱哥三得找机会凑到一起,好好喝顿酒。”

    说完后,他不禁想起青羊的李青梅来,脸色就有些黯淡,叹了口气,暗想回头办完案子,抽空过去瞧瞧她。

    邓华安见王思宇的脸色阴晴不定,也不再吭声,半晌才一拍脑门,低声道:“对了,上次刘天成那小子喝醉了酒,直跟我嘟囔,说有件事情对不住你,当时我还惦记着给你打电话,后来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到底是什么事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终于记起,他曾让刘天成帮着调查隐湖集团的事情来,多半是刘天成怕老婆做事不隐秘,被隐湖的人发现,惹祸上身,所以没有去调查,又不好意思告诉自己,这倒是人之常情,王思宇便也没有在意,摇头道:“小事一桩,我都忘了,他倒还记着,没事,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就好。”

    邓华安‘噢’了一声,点头道:“天成那人不错,你在省城吃得开,可得多帮帮他。”

    王思宇点点头,点上一根烟,皱眉抽上几口,便压低声音道:“老邓,你在龚老太爷那边有眼线没,如果有的话,让他们留意打听下龚汉潮的情况,帮我摸摸他的底。”

    邓华安摇摇头,抓起茶杯咕咚喝上一口,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茶叶,轻声道:“那些派出所里有给发线人费的,我这不养人,交道打多了,倒是认识他们那的几个小喽啰,回头我帮你问问,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估计那些小痞子不了解情况。”

    王思宇点点头,皱眉道:“这样啊,那陆禹山你得帮我找到,老邓,我这次带来的人少,你得给我打打下手,青州这边的人我多半不放心,龚汉潮这人据说不简单,交游广阔,还有市委书记当后盾,办这案子得小心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万一打草惊蛇,那可就不好查了。”

    邓华安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陆禹山的联系方式,我已经安排人查了,最迟明天下午给你消息,小宇啊,你能不能跟周书记说说,给我们领导打个招呼,把我这头上的副字去掉,我现在瞅着刑警队长闹心,他看我也不顺眼,马勒戈壁的,我们两个早晚得走一个,我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跟他一起干事,真他娘的别扭。”

    王思宇摆摆手道:“别胡说八道,你当政府是周书记家开的啊,他说提谁就提谁,就算是张阳书记想提拔干部,那也得顺势而为,你先好好干着吧,别把矛盾激化得那么严重,搞好团结那也是一门学问,再说了,上面有个遮风挡雨的,也不见得是坏事,就你那脾气,还真得注意点,我觉得有个正职能帮你擦擦屁股也挺好。”

    邓华安登时苦笑道:“他不往我脸上抹黑就算了,擦屁股是不用指望了,我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咱哥俩搭班子干,宁给好汉牵马坠镫,不给赖汉当祖宗,那位爷我真是不想伺候了。”

    王思宇笑了笑,抬手从桌上摸过茶杯,缓慢地呻上一口,摇头道:“别胡说八道,我算哪门子好汉了,你先干着吧,以后的事情很难讲,我真要有出头那天,少不了让你也掌个大印。”

    “那太好了!”邓华安咕咚一声把茶喝干净,皱眉道:“走,出去整两杯吧,这次不带外人,咱哥俩单挑。”

    王思宇抬手看看表,摇头道:“正经事要紧,办案期间不能喝酒,今晚就这样吧,你给我记着,时刻准备着,我觉得这次办案不简单,你找些可靠的人给我预备上,一定要随叫随到。”

    邓华安‘嗯’了一声,见王思宇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道:“不行我设个套把那小子抓进去,给他上点手段,让他招了不就完了嘛!”

    王思宇哼了一声,摇头道:“只怕他前脚进去,你后脚就被扒皮了,别瞎胡闹,现在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呢,得按规矩来,你千万别自作主张,等我电话就是。”

    邓华安点了点头,却在心里打定主意,正好这段时间案子不多,回头去盯龚汉潮几天,找点线索出来,不就是个**案嘛,自己连刑事案件都能破得了,哪里还能抓不到他龚汉潮的把柄,想到得意处,他不禁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王思宇见他笑得蹊跷,赶忙拿手指着他道:“咳,咳,老邓啊,我可告诉你,别瞎搅和,你得听我的,不然容易坏事。”

    邓华安摆手道:“看你说的,我好歹也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什么叫瞎搅和,这话也就你说吧,换个人试试,我非……嘿嘿!”

    两人又聊了一会,王思宇便让邓华安先走了出去,他在包间里独自坐了一会,忽地忆起,这间茶馆竟是当初和赵帆分手的那家,王思宇慢悠悠地走出包间,来到那张桌子边,叫了一壶碧螺春,安静地坐了许久,才摇头走了出去。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老黄没吃早餐,就一瘸一拐地带着程刚出门了,直到中午也不见人影,王思宇知道自己这次算是用对人了,这老家伙在办公室呆得太久了,估计这次出来也是技痒难耐,说不定这次的案子办下来,又能激发起他的办案热情,只是老黄心里那块阴影得找机会去掉,不然他身上总是缺些勇气。(-)

    他正嘴里叼着烟头,躲在房间里研究方案时,邓华安兴冲冲地把电话打过来,说是人找到了,陆禹山把家搬到春江市去了,邓华安大费周章,终于搞到了他的电话号码,王思宇赶忙拿起笔,在黑皮本子里记上号码,嘴里忙不迭地道:“老邓啊,辛苦了,真有你的,这都能找得到。”

    老邓心想总算没白费劲,为了你这句夸奖,好家伙,把人都折腾坏了,忙了六七个小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还搭上不少人情,总算从大海里把这颗针给捞出来了,但他没有实话实说,反而抱着电话吹嘘起来:“这算啥啊,跟刑警队的讲这话,那不是寒碜人嘛,一个大活人有啥难找的,最多就是拨拉几个电话的事,小事一桩。”

    王思宇记下电话号码后,点头道:“不错,老邓啊,那以后找人的事就都由你干了,对了,我还有一朋友,失踪很久了,你帮我查查看,他姓赵,叫赵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好久没联络了,不过我估计肯定是在国内,你自己到户籍那查照片去吧,嗯嗯,那先这样。”

    邓华安挂断电话后,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摇头道:“马勒戈壁的,这事闹的,多嘴了,刑警队的也受不了你这么搞啊,还估计肯定是在国内,那上哪找去啊!”

    王思宇是听不到邓华安的唠叨,他按着电话号码给陆禹山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王思宇自报家门,对方得知省纪委调查组在调查龚汉潮时,非常兴奋,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但陆禹山还是有一定的顾虑,他不愿到青州这边抛头露面,只想在电话里介绍情况,王思宇很清楚他在担心什么,便同意了他的意见。

    两人在电话里足足谈了一个多小时,陆禹山将他所了解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向王思宇做了介绍,王思宇耐心地做着记录,不时插嘴问上几句,老陆都做了解答,末了,陆禹山叹息道:“终于有人来查姓龚的了,不过王主任你千万要小心,此人背后站的可是大人物,家里还有黑道背景,千万莫要被他们算计了。”

    王思宇忙道:“请老陆同志放心,邪不压正,他的问题,我们肯定能查清楚的。”

    陆禹山忙道:“王主任说的是,那我预祝你们成功,要是真能扳倒姓龚的,我给您送一面大锦旗。”

    两人客套了一会,王思宇便挂了手机,抽抽鼻子喃喃道:“邪不胜正?这话怎么顺口就溜出去了,咱这算哪门子正啊,大家都是邪道中人啊!”

    通过和陆禹山的谈话,让王思宇对龚汉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此人正如周松林所讲,非常不简单,他从外地调入青州后,最初市里没有合适的位置,市里领导便让他到省委党校学习,缓和缓和,而等他再次回到青州之后,市里很快就下了文,把刚刚担任城建局长不久的陆禹山调离,为他龚汉潮让路,从那时起,陆禹山和龚汉潮两人之间便结了疙瘩,以致后来斗了好些年。

    龚汉潮自从进了建委之后,在当副主任期间,就已经嚣张跋扈,仗着上面有人,对招标工程随意干预,稍不顺意,便破口大骂,根本没有把他的顶头上司放在眼里,但众人都知道他的后台极硬,所以当时也没有人敢和他硬顶,直到他升至建委主任后,陆禹山又恰巧调到建委任副主任,两人之间开始顶了起来。

    只是陆禹山为人正派,经济上问题很干净,龚汉潮虽多次刁难他,却捉不到陆禹山的把柄,一时奈何不了他,而陆禹山虽然查到了龚汉潮的一些问题,多次向主管领导反应问题,并且写了匿名信,可没人理会,上面反而批评他,要注意搞好团结,积极配合龚主任把工作干好,不要总是借机挑事,破坏建委班子的安定团结。

    陆禹山没想到会被扣上一顶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帽子,就此心灰意冷,不想再闹下去了,然而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去发展,那封匿名举报信从上到下转了一圈,几易其手,最终竟回到龚汉潮的手里,龚汉潮只看了一遍,就确定这信是陆禹山写的,于是当时就踹开他的办公室,当着许多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姓陆的,咱们走着瞧,半年之内不把你赶出建委,我龚汉潮以后倒着走!”

    龚汉潮自然不是空口说白话,他也确实有这个能耐,没过多久,陆禹山便被逼提前退休,陆禹山退休之后,刚开始仍是不服气,多次找到市委领导去告状,但都没有结果,非但没有等到组织上为他讨回公道,反而半夜被黑社会的找上门,打了个鼻青脸肿,他打电话报了110,警员在赶到后,只做了笔录,告诉他以后要本分做人,不要再得罪人,之后转身就走了,接连几天也没个说法,而那些痞子后来又到他家闹过几次,老陆和老伴再打报警电话,却已经没有警员再过来了,没有办法,他自觉在青州呆下去,只好带着一双儿女搬家到了春江市,用毕生积蓄开了一家小饭馆,如今生意倒也红火。

    陆禹山在电话里主要谈了两个问题,一个是龚汉潮在外面包养了情妇,那女人姓罗,以前是夜总会的小姐,在和龚汉潮勾搭到一起后,龚汉潮便托关系将她办到市妇联工作,后来辞职在家做专职情人,据说龚汉潮为她买了几套房子。另一件事即是龚汉潮在当上城建局当局长以后,他的一位大学同学付庆江就从外地到青州发展,创办了一家建筑工程公司,名为青州市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龚汉潮与付庆江过往甚密,情同兄弟,龚汉潮对他的生意极为关照,并且利用手中特权,仅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为付庆江的公司免除了两千多万元的城建配套费,而且多次将重大的市政工程项目交由该公司承办,招标工作形同虚设。

    下午三点多钟,老黄终于带着程刚从外面回到招待所,向王思宇反应了一个最新摸到的线索,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杨超凡曾在酒后失言,吐露出在得到市区三马路改造项目后,当晚送给龚汉潮三十万元的答谢金,钱是装在蓝色的塑料袋里,一共捆了六匝,当时他把钱放到茶几上后,龚汉潮的老婆直接把钱拿到厨房,在点了后还很不满意,说今年我们家老龚照顾了你三回,就给这点,老杨你也太抠了。

    王思宇听后哈哈一笑,冲着程刚道:“你师傅怎么样?”

    程刚在旁边笑哈哈地挑起大拇指道:“主任,我这次是真服了,师傅查案真是太牛了。”

    老黄有些不好意思地拐着一条瘸腿坐到沙发上,摇头道:“今儿运气好,撞上了个大舌头,只引了个话题,她就把事情全讲出来了。”

    王思宇点头道:“这条线索最重要,关键是细节明确,也有旁证,我看,咱们就先捋着这条线往下走。”

    紧接着,他把陆禹山电话里谈到的内容讲了一遍,三人商议了下,就基本确立了办案思路,准备沿着这三条线索去查,第一条即是调查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先把杨超凡当做突破口,毕竟后面两人和龚汉潮关系太过密切,很可能早已建立了攻守同盟,那两人暂时先监控起来即可,争取攻破一条线,经营一条线,掌握一条线,如果三条线都掐得太死,那就没有文章可做了。

    王思宇之所以定下先从外围突破,最后主攻龚汉潮的原因,就是怕直接去调查龚汉潮,会惊动他背后的人,假如张阳书记直接向省委主要领导同志告状施压,省纪委和他本人就将受到极大的压力,很可能会导致案件查到一半时即会草草收队,导致调查组最终无功而返,这是王思宇无法接受的。

    在经过三天的缜密调查后,王思宇初步掌握了一些证据,于是打电话给夏余姚,经批准之后,省纪委批准成立专案组,王思宇任组长,副组长由青州市检察院的鲁飞处长担任,在周四的早上九点半,一行人直接来到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搜查了总经理办公室,并将总经理杨超凡带上面包车,押到专案组办案的所在地,青州市政府招待所。

    然而审理工作并不顺利,杨超凡只是交代了部分偷税漏税、偷工减料的事实,对于贿赂政府工作人员一项罪名拒不承认,任凭鲁飞和老黄轮流审问,他就是拒不交代曾向龚汉潮行贿三十万元的事实,并称那是有人在栽赃陷害,经过分析,专案组得出结论,杨超凡应该是有思想包袱,怕家人受到龚家的打击报复,毕竟龚家有涉黑背景,再加上他对专案组能否扳倒龚汉潮心存疑虑,因此不敢据实交代龚汉潮的问题。

    正当第一条线索的侦办陷入僵局时,其他两条线索也相继出了问题,两天之后,消息传出,一直处于秘密监控中的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付庆江居然带着龚汉潮的情妇罗瑞兰趁夜逃走了,这让王思宇不禁大为挠头,看起来,尽管专案组试图将事情做得隐秘些,但调查杨超凡的事情,还是惊动了龚汉潮,并且,王思宇最为担心的,就是协助专案组调查的人员之中有内鬼,从那两人能够轻易逃脱的结果来分析,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正当王思宇下令加大对杨超凡的审讯力度,务必让他交代问题的时候,王思宇接到了市委书记张阳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张书记约他在下午两点到市委见面,放下电话后,王思宇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出现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张阳书记居然会这样维护龚汉潮,这实在是让他想不明白。

    出了政府招待所,刚刚坐上白色面包车,王思宇就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上了一辆红色面包车,从后面跟了过来,一直跟踪到市委大院门外,那辆红色面包车才停了下来,王思宇笑了笑,知道是被老龚家的人盯上了,自己在查他们,他们恐怕也在查自己,单看那两人的相貌打扮,王思宇就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是龚老太爷的人。

    市委书记张阳的办公室布置得很是豪华,宽大的气派的老板桌,大红地毯,屋子里还有背投电视,靠着墙边摆着一溜书柜,上面不但摆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些精致的礼品摆件,墙上挂着他与省委几位领导的合影,这间办公室紧连着一间卧室,卧室的房门半掩着,站在门口的位置,王思宇甚至能看到卧室门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浅灰色男士真丝绸缎睡衣,看样子,张阳经常在办公室里工作到深夜,晚上直接在卧室中休息。

    张阳面容矍铄地坐在靠背椅上,见王思宇进屋后,故作姿态地站起身来,热情地与他握了手,声音洪亮地道:“王思宇,王主任,我记得你,也是咱们青州出去的干部嘛,以前是在市委办公室,是在周秘书长的领导下工作,我没记错吧?”

    王思宇忙微笑道:“张书记可真是好记性,我以前一直都是您的兵。”

    面对这位曾与方如镜一较长短的风云人物,青州市的一把手,王思宇的心里直敲鼓,有些忐忑不安,但他仍然强作镇定地与他握了手,神态自若地坐在沙发上,欠身接过秘书递过来的一盏热茶,目送着他走出房门,转过头时,与张阳的目光接触在一起,半分钟后,王思宇有些招架不住,就把目光转向窗外,微笑道:“一年不见,张书记风采依旧啊。”

   

                                   第四十七章

    张阳笑了笑,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当初这位默默无闻的委办科长,居然能在短短一年之后,成为省纪委纪检监察五室的主任,这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阳也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年轻人的背景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若背后没有强大的推动力,若要在官场上走得这样快捷,那是绝无可能的,这种能量,显然不是周松林所能具备的。

    虽然心中狐疑,但张阳毕竟掌权日久,一辈子都在官场上打拼,早已见惯了无数官场新星的崛起陨落,虽然发觉面前的年轻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但仍然对他没有太大的触动,张阳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冲着王思宇微微一笑,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根中华烟,轻轻丢了过来,叹息道:“老啦,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下来了,以后就要靠你们年轻人啦,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快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

    王思宇稍微欠欠身,以示尊重,随后端起茶杯道:“张书记言重了,像您这样充满政治智慧的高级干部,无论是否退休,都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都将为地方发展发挥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

    王思宇当然清楚面前这位瘦小枯干的老头,身上具备多么大的能量,所以先送上一顶高帽,小小地拍上他一个马屁,免得一会这老家伙翻脸不认人,过来刁难自己,事实上,王思宇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和这种政坛老将交锋的地步,人家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自己要想达到那种地位和能力,估计至少也得摔打个十年八载的。

    张阳似乎很受用这种恭维,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点着烟,抽上几口,把身子仰在真皮座椅上,面带微笑地摆摆手,摇头道:“王主任说笑了,人嘛,得服老,我一贯认为,年龄到了,就该主动退下来,让年轻人顶上来嘛。”

    王思宇在心里哼了一声,暗想这位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手里死死攥着权力不肯放,当然了,官场上几乎人人都带假面具,要想在办公室里听到几句发自肺腑的大实话,那实在是千难万难,尤其是张阳这种人,更是不要奢望能从他嘴里听到真心话。

    “最近在省纪委干得怎么样?还顺利吗?”张阳做出一副谆谆长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说了句关心话。

    王思宇端起茶杯,轻轻抿上一口,微笑道:“还好,多谢张书记关心。”

    张阳笑着点点头,喟然叹息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小王啊,看到你进步这么大,我也很欣慰啊,我在青州干了这么多年,对从青州走出去的干部还是很有感情的。”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吭声,目光落在张阳背后的那幅字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张阳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端起茶杯道:“在省纪委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和你们的罗副书记是中央党校的同学,关系一直很密切,我说的话,他还是要给几分薄面地。”

    “一定,一定。”王思宇含混不清地应付着,脑子里却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操地,这算什么……拉拢还是敲打?

    张阳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沉吟了半晌,便皱眉道:“王主任,听说你们在调查龚汉潮,有这回事吗?”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我们三天前已经向青州市纪委做了通报。”

    张阳点点头,不露声色地道:“是啊,上午明伦书记还向我抱怨,说省里的同志不信任他,这种案子还要省纪委的同志下来查,搞得我们青州市纪委很被动啊。”

    王思宇皱皱眉头,笑了笑,轻声道:“明伦书记说笑了,市里的同志工作繁忙,我们偶然帮他们分担些压力也是应该的。”

    “压力?”张阳挑了挑眉头,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在王思宇的脸上看了半晌,才沉声道:“王主任,要说压力,你们这次可给我们青州市委带来不少的压力啊,抓了一个,气跑一个,市里最优秀的两家建筑企业都出了问题,几处重点建设项目都处于停工状态,现在建委里面也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很多工作都受到影响,王主任啊,你说说,到底是谁的压力大些啊,是你们这些专管干部的纪委大老爷们压力大,还是我这个青州的父母官压力大?”

    王思宇放下茶杯,把烟点燃,微笑道:“张书记,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的问题已经查明了一部分,存在着很多违法乱纪的行为,过段时间,我们会将调查结果向市委通报,而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总意外出走,我们也感到非常惊讶,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至于建委那边,应该没有那么夸张吧,为了保护干部,我们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龚汉潮同志进行过谈话,不知谣言是从何处传出的。”

    张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目光炯炯地盯着王思宇道:“王主任,我是支持省纪委调查工作的,但是,也请你们能够体谅下我们的工作,目前青州就是有极个别人,不把心思放在正地方上,总是勾心斗角,唯恐天下不乱,对于有魄力,真正干事业的干部进行无端的诽谤,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你也是从青州出去的干部,应该很清楚,青州的城市面貌比几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可以说,龚汉潮同志和青州建委在这方面是有功的,当然,他在工作方法上还存在一些问题,为人也比较急躁,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但我认为,这位同志总体上是好的,在政治上是成熟可靠的,纪委这样调查他,很容易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嘛。”

    王思宇听完张阳的讲话后,微笑道:“张书记,我赞同您的观点,所以在调查的时候,我们专案组的同志严守纪律,在没有查到确凿证据前,是不会对龚汉潮同志采取任何强制性措施的,这点请您放心,况且,这些年写检举材料状告汉潮同志的人很多,由我们省纪委出面把事情查清楚,这也是好事嘛,省得人家在背地里说闲话。”

    “闲话?”张阳哈哈一笑,将身子仰到靠背椅上,摆手道:“让他们说去好嘛,传来传去,无非就是讲我张阳是龚汉潮的后台老板,是他龚汉潮的保护人,他们还真说对了,对于认真干工作的每一位干部,我张阳都乐于充当他们的保护人,对那些工作上没有建树,不思进取,把心思放在邪门歪道上的人,对于那些总惦记在别人身后放黑枪射冷箭的干部,我张阳就是要让他们没有好下场!”

    伴着‘啪’的一声响,张阳重重地一拍桌子,极有威势地站起来,走到窗边,半晌没有说话。

    王思宇没有想到,张阳竟然这样维护龚汉潮,这愈发让他感觉到这个案子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次调的可能是一串大鱼,搞不好,自己这个半吊子钓手,就要栽到青州这里了,皱眉沉思半晌,王思宇皱眉道:“张书记,有些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龚汉潮同志为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减免了两千余万元的城建配套费,这是很不正常的,就等于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在接到项目后,尚未开工,凭空就多赚了几百万元,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想必张书记也很清楚。”

    他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张阳抬手打断,张阳转过身子,皱眉道:“王主任,你错了,事实上,这件事情龚汉潮是向我做过汇报的,佳佳是青州市委市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我们在相关政策上向他们倾斜,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你们认为不妥,我可以就此事向省纪委的领导同志作出说明。”

    说完后,他走回办公桌旁,摸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就笑吟吟地道:“罗书记嘛,你好,我是张阳,有这样一件事情需要和你讲下,嗯嗯……对于省纪委的调查工作,我是绝对支持的,但是也请专案组的同志顾全大局,中央三令五申,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嗯嗯,对……对,不错,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十分钟之久,张阳把电话拿在手里,微笑着冲王思宇道:“王主任,省纪委罗云浩副书记让你接电话。”

    王思宇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接过张阳手里的电话,轻声道:“喂,罗副书记,我是王思宇。”

    罗云浩在电话那边冷冰冰地道:“王主任,我们纪委的调查工作一定要谨慎,不要妨碍地方的经济建设,这是重中之重,要顾大局,识大体,在办案的同时要讲政治,不能蛮干硬干。”

    王思宇点头道:“罗书记,我的观点和您是一致的,在办案过程中,我们一直在向市委主要领导通报调查工作的进度,张书记在工作上也给予了我们很大的支持。”

    张阳皱皱眉头,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在心里低低骂了句小滑头,放下茶杯后,面带微笑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极有威势地点了点头。

    罗云浩呵呵一笑,随即语气严厉地道:“我们纪委在办案的同时,一定要保护干部,你们要抓紧时间把事实调查清楚,不能无限期地拖下去,这样吧,如果十天之内查不出问题,你们就先撤回来吧。”

    王思宇不禁微微一愣,这才来几天啊,专案组刚刚成立,他刚要争辩,罗云浩却已经将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盲音,王思宇笑了笑,轻轻把电话放到机座上,冲着张阳点头道:“张书记,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专案组那边事情比较忙,改天我再专程拜访您。”

    张阳微微点了点头,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沉声道:“那我就不送了,王主任,你慢走。”

    王思宇微笑着走出办公室,转身下了楼,来到市委大院门口,上了面包车,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摸起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道:“老邓,想办法在三天内,把那两个人给我翻出来。”

    老邓那边似乎讲话不太方便,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挂断电话,王思宇眯着眼睛躺在靠椅上,目光透过倒视镜,发现那辆红色面包车也打着火,尾随着自己的车上了道,王思宇不禁大为光火,冲着司机道:“兜一圈。”

    司机点点头,把车开上道,沿着公路转了起来,直到车子开到僻静的角落,王思宇才低低喊了声停车,面包车还没有停稳,他就打开车门蹿了下去,直奔红色面包车奔了过去,拉开车门后,见车上坐着两人穿着黑色恤衫,胳膊上带着刺青的汉子,王思宇登时火冒三丈,抓住副驾驶位上那个小*平头的领口,一把将他拽下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老拳,只三五下,就把他打得半跪在地上,王思宇照着他的小腹狠狠地来了一拳,那家伙登时呻吟着趴了下去,半晌没有爬起来。

    另外那个留着披肩长发的汉子见状大吃一惊,赶忙跑下车,刚刚跑到王思宇身边,就照着王思宇的面门来了一拳,王思宇见这家伙的手脚利索,不太好对付,赶忙向后撤了几步,下个瞬间,两人几乎是同时踢向对方一脚,王思宇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那家伙狞笑着追过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到王思宇手里扬起半块板砖,他赶忙转头就跑,只跑了两步远,就被王思宇抛的板砖砸到右肩上,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王思宇没有跟他浪费时间,追上去补了两拳一脚,把他打倒在车边,随后抓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狠狠地向面包车上撞了几下,直到那家伙已经鼻口窜血,王思宇才稍稍消了火气,抬手拍去右腹上的脚印,低声骂道:“马勒戈壁的,搞不过市委书记,还搞不过你们这些个小瘪三,回去告诉那个不知趣的老东西,给我滚远点,再敢动歪脑筋,小心我把他连根拔起!”

    说完呸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身走回来,捡起刚才那半块板砖,照着面包车的挡风玻璃用力砸了过去,只听哗啦一声,玻璃便碎了一地,王思宇这下就彻底发泄完了,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司机正站在车边,已经看傻了眼,等他坐上白色面包车扬长而去,这边的两人才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站起,长头发那位抬手擦了一把鼻血,一言不发地把车子里面收拾干净,转身从后座的餐盒上拔下一双筷子,插到鼻孔里,双手一用力,‘咔吧’一声将打歪的鼻子扳回原位,垂头丧气地道:“二民子,今天这事千万别往出说,太丢人了!”

    小*平头坐回副驾驶位,大声骂道:“马勒戈壁的,到底谁才是黑社会啊!这也太狠了点吧,麻痹的,伟哥,赶紧召集兄弟们,今晚上砍了他!”

                                      第四十八章

    吃过晚饭后,王思宇笑眯眯地从餐厅走出来,来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程刚正嬉皮笑脸地站在墙边的一棵老槐树下,和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服务员聊得正欢,王思宇不禁微微皱眉,收起脸上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从后面拍了拍程刚的肩膀,令他通知专案组的成员们,半小时后到小会议室里开会,程刚赶忙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王思宇抱着膀子站在绿荫下,在轻柔的晚风中,和女服务员闲聊了一会,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他才要到了对方的号码,背着手向楼上走去,王思宇倒不是看上她了,只是闲得无聊,想体会下那种勾引良人的心境,顺便锻炼下情商。

    小会议室在市政府招待所的五楼,房间虽然不大,但装修得很是典雅,屋子四壁都刷着乳白色的漆,上面挂着几幅字画,地板上铺着大红地毯,正中央摆着一张很气派的椭圆形办公桌,桌上放着两盆千手观音,米黄色的落地窗帘被紧紧地拉上,靠近窗边的位置放着两个宽大的羊皮沙发,沙发前是一个精致的钢化玻璃茶几。

    王思宇进屋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围坐在办公桌边,喝着茶水闲聊,只有老黄和市检察院的鲁飞处长坐在沙发边上吸烟,两人见王思宇坐到会议桌边,赶忙掐灭了手里的烟,丢到面前的褐色烟灰缸中,快步走过来,拉了椅子坐下,各自翻着手里的材料。

    王思宇翻开黑皮本子,手里的签字笔在指尖灵活地旋转着,上下翻飞,做着高难度的托马斯全旋动作,几分钟后,他微笑着拿笔敲了敲桌子,众人都将腰板拔了起来,会议正式开始,王思宇皱着眉头听取专案组成员的汇报,不时地拿笔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案件目前进展缓慢,由于顾忌龚家背后势力的打击报复,外围取证工作非常困难,虽然调查组成员每天不辞辛劳地到各处走访,带回上百页的谈话记录,但那些材料大都空泛得很,从里面根本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杨超凡还在硬扛,自从进了招待所之后,他的嘴巴就一直很严,轻易不肯说话,面对老黄和鲁飞的提问,他总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肯作答,所以在谈话中很难找出破绽,杨超凡的心态很好分析,想必是觉得事情不大,即便是判了刑也很容易出来,犯不上把龚汉潮拖下水,他这次帮龚汉潮度过难关,以后自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是把龚汉潮拖下水,非但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容易遭到无休止的报复。

    况且,杨超凡和龚汉潮来往甚密,应该了解到他的一些背景,从他的表现上来看,应该是对龚汉潮抱有绝对的信心,觉得那位建委主任能够度过这次风波,因此,想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会上,鲁飞发言,他打算明天再去做做杨超凡家属的工作,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找到些线索,杨超凡的老婆不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纪委的人无权强制调查,由检查机关出面比较适合,这就是纪委和检察机关协同办案的好处,可以做到优势互补。

    而另外那两条线索目前也在查,只是收效甚微,付庆江和罗瑞兰在离开青州前,都没有和亲友打招呼,亲戚朋友都不清楚两人的去向,检察院那边查阅了佳佳建筑有限公司的往来账目,发现公司账户上的钱早被分几次提走,但因为目前还不能给他们明确的定性,所以无法依靠公安机关的力量找人。

    这两人离开青州,给案件的侦办带来了极大的难度,现在看来,也只有和两人的亲友多沟通,希望能早日了解他们的行踪,当然了,王思宇已经在私下里知会邓华安,让他尽快把人翻出来,但这种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现在专案组所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除了想方设法突破杨超凡的心理防线外,只有继续扩大调查范围,既然已经无法做到秘密调查,王思宇就决定明天直接到建委,与龚汉潮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信访谈话,并和他的几位副手进行沟通,从正面施加些影响,看能不能有意外的收获。

    即将散会的时候,王思宇的手机震动起来,接通之后,听筒里传出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你好,请问是省纪委的王主任吗?”

    “对,我就是,你是哪位?”王思宇不动声色地回道,从声音上判断,对方应该是位三十左右的中年人。

    那人沉默片刻,便轻声道:“我有重要情况要向你反应,事情与青州市建委主任龚汉潮有关,相信你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王思宇微微一笑,冲着众人指了指手机,努努嘴,示意有新线索出现,专案组众人立时不再说话,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程刚却拿着纸笔从远处走过来,坐到王思宇的身边,打算做些记录,王思宇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说吧,究竟是什么情况。”

    对方沉吟一下,便故作神秘地道:“电话里讲不方便,我们最好见面谈。”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样也好,你住在哪里?我这就派人去接你。”

    “不行,还是你来吧,我怕暴露身份,被人打击报复,而且,我在青州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现在,我只相信你一个人,你自己过来吧,绝对不要带任何人,否则我是不会出现的。”对方哑着嗓子,语气低沉地道。

    沉吟半晌,王思宇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答应你,说吧,在哪见面?”

    “丁香洗浴中心,我穿黑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手里拿着一叠报纸,在门口等你。”说完之后,那人随手挂断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的盲音。

    “不太对劲!”王思宇总觉得打电话的人在故弄玄虚,这人极有可能不是什么举报人,说不定是龚家人设下陷阱来对付自己,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正是急着寻找线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看看,龚家人即便胆子再大,恐怕也不敢对他这位省纪委干部下毒手。

    鲁飞在打听了几句后,不禁有些担心,皱着眉头道:“王主任,依我看,你不能去,这边的情况很复杂,那人的背景你也清楚,还是小心些吧,别再中了他们的圈套。”

    老黄也在旁边附和道:“哪里有让你单独前往的道理,估计没安什么好心,不要以身犯险,依我看,这人绝不是什么好鸟。”

    王思宇笑了笑,叹气道:“这人很可能是那边的人,不过现在正是需要线索的时候,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是有人想举报,却害怕报复,提出这个要求也不算太过分,毕竟青州很多人都畏惧龚家,再说了,情况还没有恶化到那种地步,我估计没什么危险,大家不要担心。”

    鲁飞皱着眉头抽了几口烟,把烟掐灭,丢到烟灰缸里,摇头道:“王主任,以身犯险的事情咱别干,这样吧,我安排个检察院的同志过去看看,你是省里下来的领导,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担不起责任,回头项市长怪罪下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思宇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要真是陷阱,别的同志过去也一样危险,还是由我去吧,被点名了,不去还以为怕了他们。”

    见王思宇主意已定,鲁飞也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同意,叮嘱王思宇千万要注意安全,他回到房间里,走到窗户前,望着楼下王思宇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摸起手机,给一位派出所所长拨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请派出所派出便衣民警,在洗浴中心门口守候,一旦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采取行动,务必要保证王主任的人身安全。

    王思宇来到丁香洗浴中心门口,没有感觉情形有什么异常,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他站在门前等了一会,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面皮白净的中年人便从对面街上走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两人对了个眼神,没有搭话,王思宇跟着他身后,走进洗浴中心,没有洗澡,直接上了二楼,掀开帘子一看,楼上站了七八个身材高大的彪形大汉,屋子中间吊着两个人,嘴里叼着毛巾在痛苦地呜咽着,那两人赤着上身,后背上已被抽得皮开肉绽,看两人相貌,正是下午开着红色面包车跟踪自己的人,一个小*平头,一个留着披肩长发。

    王思宇微微一怔,转头向楼下望去,却见五六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站在底下,已经封死了他退出的路线。

    “神经病…你们在演香港电影啊,老子喊一嗓子,底下的人不就都听到了嘛!”王思宇不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抬脚在前面那个穿运动服男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直接蹬了个狗啃泥,然后把手放进衣兜里,却没有掏出来,因为前面有人端起了双筒猎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门。

    “把枪收起来,没礼貌!”

    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老头很是热情地站了起来,把脖子上的浴巾摘下来,冲着王思宇招招手,爽朗地笑道:“王先生你好,请这边坐。”

    王思宇没有走过去,而是来到屋子中间,看着那两个吊着的人大声喝道:“马勒戈壁的,把人放下来,赶紧送医院去!”

    “按王先生的意思办!”

    老头笑眯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摆了摆手,众人便解下绳子,扶着两人走了下去,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小老头和王思宇两人。

    老头微笑着伸出右手道:“王先生,咱们认识一下吧,我姓龚。”

    “我就知道是你,龚老太爷吧,久仰大名了,说吧,来找我来有什么事?打算大义灭亲举报你侄儿?”

    王思宇没有和他握手,而是把烟从兜里摸出来,点上火,吸了一口,把浓烟徐徐地吹了过去,挑衅似地盯着这位大名鼎鼎的青州黑道头子,自从那位小九哥失势后,青州的地下世界,就只有他和魏瘸子两人分庭抗礼。

    龚老太爷身材不高,但很是健壮,额头上那两道深深的疤痕,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他笑了笑,收回右手,张开嘴巴,露出两颗焦黄的大板牙,摇头道:“王主任,这次请你来,并没有恶意,下午手下的小弟不懂事,得罪了您,我特意收拾他们一顿,向您赔罪!”

    王思宇笑了笑,摆摆手道:“有事说事,我最近比较忙,没时间跟你耽误功夫。”

    龚老太爷脸色一沉,额头的青筋开始抽*动起来,可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点头道:“既然王主任是直爽人,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次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您交个朋友。”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那好像不太可能,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咱俩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成不了朋友。”

    龚老太爷冷笑道:“王主任,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平原君尚且不嫌弃鸡鸣狗盗之士,您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王思宇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知识型流氓,不错,你挺有意思的。”

    龚老太爷摆手道:“这话不是我说的,说这话的人你上午见过。”

    王思宇不禁皱紧眉头,低低地哼了一声,摆手道:“说事吧,别扯那些没用的。”

    龚老太爷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王思宇想看看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便随着他坐回沙发上,龚老太爷倒了杯茶,递到王思宇的手里,微笑道:“王主任,您别多想,我是诚心诚意想结交你。”

    王思宇没有喝茶,把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伸手道:“拿来吧?”

    “什么?”龚老太爷微微一愣,有些迷惑不解地望着王思宇。

    “金钱啊,美女啊,或者车钥匙什么的,你既然想跟我交朋友,不会不懂规矩吧?”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双腿放到茶几上,双手轻轻拍打着沙发两侧。

    “爽快!”龚老太爷赞了一声,双手轻轻拍了拍,从里面的小屋里走出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这两人约莫十二三岁,面容清秀,分明是两个初中女生。

    “太不像话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跷起二郎腿,拿手指着身边的小老头道:“她们都还是孩子!你简直禽兽不如!”

    龚老太爷愣了下,摇头道:“王主任,你误会了,她们是我孙女。”

    王思宇‘哦’了一声,摸起茶杯喝上一口,看着两个小姑娘把背上的书包解开,将一叠叠钞票掏出来,摆到茶几上,不禁皱眉道:“怎么让孩子参与到这事里。”

    龚老太爷微笑道:“她们两个是哑巴,父亲在坐牢,我收养下来的。”

    王思宇点点头,摆摆手,两个小姑娘在放好钱后,悄悄地退到后面的包间里。

    龚老太爷笑眯眯地道:“王主任,这里是三十万,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只要您高高手,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事情了结之后,我还有重谢,另外,一会我独自下楼,王主任要是喜欢,今晚大可住在这里,洗浴中心从您上楼的那一刻起,已经停止营业了。”

    说完,他向身后的包间努努嘴,伸出两根手指,在王思宇的眼前晃了晃。

    王思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道:“成了,谢谢你这杯茶,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不贪财不好色,咱们今天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可惜啊,你不是当官的,不然我倒是希望你到我那里喝杯茶。”

    说完,他抬腿向外走去,忽地听到背后传来‘哗啦’一声响,转过头时,却见龚老太爷已经踢翻了茶几,茶杯摔得粉碎,他铁青着脸低声骂道:“姓王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知书明理的人,应该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今天你不收了这些钱,迈出这个门槛,咱们就是冤家对头,可别怪我以后不客气!”

    王思宇笑了笑,转身道:“吓唬谁呢?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留这!”

    龚老太爷阴测测地笑了笑,抬手指着王思宇大声骂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他娘的就是不敢!”话音刚落,帘子挑起,邓华安醉眼惺忪地从楼下走了上来,掂了掂手里的64式手枪,指着龚老太爷的脑门道:“马勒戈壁的,再敢放半个屁,老子这就毙了你!”

 楼主| 发表于 2012-2-20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九章

    如果放在平时,龚老太爷倒还真不把邓华安放在眼里,但满青州的黑道人物都知道,邓铁头这人最可怕的时候就是喝了酒以后,这家伙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再加上酒壮英雄胆,他这时候,大概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龚老太爷叹了口气,缓缓举起双手,皮笑肉不笑地道:“误会,这是一场误会,邓大队长,我在和王主任开个小玩笑,您千万别介意,他是省里的大官,能到我这坐坐,已经给足我老龚头面子了,我哪里还敢造次啊……”

    邓华安冷哼了一些,有些得理不饶人,手里握着枪向前走了过来,直接来到他的身边,用脚踩在翻倒在地的茶几上,用枪将龚老太爷的下巴顶了起来,嘴里喷着酒气道:“龚老头,你倒是说说,我老邓敢不敢开枪?”

    龚老太爷脸上的肌肉扭曲,双手的青筋抽*动不已,他翻着一双蒙猪眼,冷冷地盯着邓华安手中的64式手枪,看了半晌,才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缓缓道:“你敢,邓铁头,你是一条汉子,我佩服你,满青州的警察就你敢拿枪指着我的头,在你面前服软,我不丢人。”

    邓华安哈哈一笑,拿手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道:“老家伙,我知道你挺了不起的,只要你一句话,明儿可能我就得写检查,甚至会被扒皮撤职,不过我可告诉你,最近给我老实点,王主任在青州期间,你要是敢碰他半根汗毛,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听清楚了没有?”

    龚老太爷的额头冒下汗珠子来,咬牙切齿地道:“好,我答应你!”

    邓华安这才收起枪,大踏步走到王思宇身边,轻声道:“没事吧?”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白了他一眼,轻声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当我纸糊的啊,那英雄三招白练了啊。”

    邓华安哈哈一笑,扳着王思宇的肩膀,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来到楼下,只见十几个汉子已经被控制起来,都抱着头蹲在墙边,而两名刑警队员在摆弄着手里的双筒猎枪,王思宇只瞥了那些人一眼,就摇摇头,在众刑警的簇拥之下,威风凛凛地离开丁香洗浴中心。

    坐上邓华安的警车,三辆警车拉着警铃向市政府招待所的方向驶去,邓华安手把方向盘,一边开着车,一边骂骂咧咧道:“那老东西要再说一句难听的,我刚才真他娘的开火了。”

    王思宇点着一根烟,抽上一口,揉揉鼻子,笑着摇摇头,叹气道:“你那脾气啊,也真该收敛点了,以后千万小心点,万一枪走火了怎么办?”

    邓华安摆了摆右手,爽朗地笑道:“没事,我倒巴不得它走火呢,这老东西挺不是人的,我一直都惦记收拾他,只是上面压着不让动,我窝老火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把目光投向车窗外,望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沉声道:“老邓,你是怎么得知消息的?”

    邓华安嘿嘿笑道:“派出所的人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一位省里来的领导被龚老太爷困住了,我一猜就是你,怕你出事,酒还没喝完呢,就赶忙带人过来了。”

    王思宇摇头道:“能出什么事,他们哪敢在明处动我,即便有那心思,也得等事情了结之后,在暗地里下手。”

    邓华安笑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东西手里还有几个亡命之徒,你还真别低估他,小心点好。”

    王思宇点头道:“你提醒的也对,这老家伙确实是个后患,看来要想办法收拾掉。”

    “难啊!”邓华安叹气道:“见过告状的,没见过黑老大跑公安局长那告状的,这些人现在有钱有势力,还真不太好对付。”

    王思宇摆摆手,皱着眉头道:“你把青州涉黑团伙的材料整理出一份,我想办法递到上面去,争取早日把问题解决了。”

    邓华安听后顿时来了精神,转头道:“好,回头我弄完了让人给你送来,不过要想打黑,必须先把局长拿下,还得注意保密,不然都得到消息提前跑路了,风头一过又都他娘的杀回来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你也别太乐观,市里领导的态度非常重要。”

    邓华安点点头,沉默下来,过了半晌,车子拐过一个十字路口,他才低声道:“要找的两个人有线索了,不过三天的时间太紧张,我争取一周内把人给你带回来。”

    王思宇‘嗯’了一声,微笑道:“也好,但不能再晚了,我们现在是和时间赛跑。”

    “我明白!”邓华安也是一脸的凝重,他虽然已经醉了六分,但也清楚,若是能把龚汉潮拉下马来,龚老太爷的问题也就能一并解决了,他们叔侄二人肯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十几分钟后,警车停到招待所门前,邓华安下车后,陪着王思宇向前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与王思宇握手道别。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先去了青州市纪委,与纪委书记魏明伦会了面,魏明伦很是客气,没有摆丝毫的架子,笑容满面地握着王思宇的手摇了半晌,轻声道:“王主任,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给省纪委的同志们添麻烦了。”

    王思宇微笑道:“魏书记,不要这样讲嘛,你们的压力大,省纪委的领导都很清楚,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案子办下来。”

    魏明伦点头道:“那样太好了,王主任,专案组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们青州市纪委一定大力配合。”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会案子上的事情,魏明伦便把话题扯到别处,和颜悦色地道:“王主任啊,明理总在我面前提起你,去年在青羊的时候,要不是你力排众议,他可能就没了,找机会我们好好聚聚,联络一下感情。”

    王思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微笑着点点头,世事难料,当初只是魏老二就把他吃得死死的,可刚刚过了一年,自己竟然可以在魏明伦面前谈笑风生,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此时想起在青羊发生的事情,竟生出恍然如梦的错觉。

    十点钟的时候,王思宇在几名青州市纪委干部的陪同下,来到市建委,考查廉政文化建设情况,不得不说,龚汉潮这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在得到通知后,仅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在各个办公室的墙壁上贴了许多廉政警句,“俭以养德,廉以立身。”“怀律己之心,修为官之德。”“贪与失如影随形,贪则必失。”“天上鸟死于贪食,水中鱼死于诱饵。”“俭以廉之本,奢为贪之源。戒之慎之。”

    走了几间办公室,王思宇微笑着对陪同人员道:“不错嘛,建委的廉政工作抓得不错!”

    龚汉潮听了,精神为之一震,忙摆手谦虚道:“王主任过奖了,我们的工作还远远不够,应该继续努力。”

    王思宇笑了笑,和众人走进工程处的一间办公室,那里的科长正在打电话,见众人走进来,赶忙把电话挂断,束手而立,王思宇瞥见他的办公桌后面,竟摆着几十条好烟,就微笑着走过去,和那人聊了几句,那科长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王思宇便点点头,转身走开,龚汉潮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扭头恶狠狠地指了指那科长,用力地挥了挥拳头。

    在查阅了建委去年的廉政工作会议记录后,王思宇便让陪同人员去会议室稍作休息,他和龚汉潮两人单独进了办公室。落座后,龚汉潮极热情地给王思宇递了茶,他早已知道王思宇的来意,也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看起来很是镇定,挥洒自如,虽然龚汉潮已经放低了姿态,但王思宇还是能够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看到他一贯颐指气使的做派。

    在客套了几分钟后,王思宇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严肃地道:“龚主任,按照省纪委领导的指示,我要向你了解些情况,希望你能够据实回答,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但请你放心,为了保护干部,避免造成不良影响,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都是保密的,不会流传出去。”

    龚汉潮泰然自若地点头道:“王主任,你放心,我龚汉潮心底无私,做事光明磊落,我们建委的工作是公正透明的,随时欢迎纪委的同志对我进行监督调查。”

    “好,非常感谢龚主任的配合。”王思宇抿了一口茶,便翻开本子,郑重其事地问道:“龚主任,有人反映,你在担任建委主任期间,滥用权力,没有经过正常的招标程序,即将许多大工程交由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承办,请问龚主任,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龚汉潮微微一笑,摇头道:“没有,这不符合事实,这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对我恶意中伤,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是市里重点扶持的企业,我们是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在政策上对他们有所倾斜,减免了一部分的城建配套费,但所有招标工作都是公正透明的,也都是有据可查的,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查阅文件。”

    “谢谢,我会的。”望着龚汉潮自信的表情,王思宇微微一笑,继续发问道:“龚主任,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付庆江和您是什么关系?”

    龚汉潮表情稍稍一滞,伸手去摸桌子上的烟盒,但见王思宇的目光极为锐利地望过来,便停下动作,微笑着用手指弹着桌面道:“庆江是我的大学同学,同窗好友,这个关系所有人都知道,但我们之间向来都是公事公办,庆江对我的工作非常支持,从来都没有向我提出非分的要求。”

    王思宇微微一笑,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龚主任,有人在举报信中说,你在付庆江的公司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有这回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那都是无稽之谈,我和庆江是君子之交,他不羡慕我的权势,我不羡慕他的金钱,王主任,我今天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是官迷,不是财迷,我的心思都在努力干工作,争取早日进步上来了,哪里会去踩地雷呢!”

    龚汉潮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表情很是无辜,目光极为真诚地望着王思宇。

    王思宇笑了笑,签字笔在指端飞旋几下,顿了顿,又继续发问道:“龚主任,听说你酒量很好,在和建筑企业的老总们喝酒时,曾经扬言,对方多喝一杯就给减免十万的城建配套费,某企业的老板为了争取减免配套费,一次性喝了十三杯白酒,住进了医院,请问有这件事情吗?”

    龚汉潮皱眉道:“没有,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有时不得不和一些建筑工程的企业有些来往,吃饭喝酒的事情确实有,但那样的话我没有说过,作为受党教育多年的领导干部,我不可能拿党和国家赋予的权利为所欲为,这点我可以拿党性担保。”

    王思宇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而是盯着他的脸道:“龚主任,有人反映曾经到你家里送过三十万现金,请问有这件事吗?”

    龚汉潮神色坦然地摆摆手,苦笑道:“没有,绝对没有,王主任,不瞒你说,建委的工作不好干啊,现如今想做点实事,难免会得罪些人,他们不敢公开把你怎么样,却总是躲在背后造谣生事,真是不胜其烦啊。”

    龚汉潮说完话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便伸手摸起白瓷茶碗,打开盖子喝上一口,低头叹气道:“谣言猛于虎啊。”

    王思宇笑了笑,刚要再继续提问,龚汉潮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他忙歉意地笑了笑,摸起电话后只‘喂’了一声,就赶忙面色恭敬地站起身来,拿手拨弄着桌上的文件,轻声道:“好,好的,张书记,我这就过去,嗯嗯…”

    放下电话后,龚汉潮无奈地摊开双手,摇头道:“王主任,真是不好意思,张书记要去城南开发区转转,要求我陪同前往,看来,咱们得择日再谈了。”

    王思宇笑了笑,合上本子,起身道:“好的,龚主任,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另约时间吧。”

    龚汉潮笑呵呵地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伸出大手道:“王主任,我还是那句话,青州市建委的大门随时向纪委同志敞开,我龚汉潮干工作不怕查。”

    “那样最好。”王思宇淡淡一笑,两人握了手,龚汉潮亲自将王思宇送到办公室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转身走向会议室,龚汉潮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用力地捏了几下拳头,夹包锁上办公室的房门,扬长而去。

                                  第五十章

    从青州市建委那边得到的收获不多,几位建委副主任看来都很畏惧龚汉潮,不肯对他的问题发表过多的意见,尽管王思宇耐心地做了许久地工作,众人依旧是大谈成绩,规避问题,而从其闪烁的目光中不难发现,这些人对于专案组的来意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只是在情势没有明朗之前,无意冒险配合罢了。(-)

    由于受到诸多限制,专案组无法大张旗鼓地派人到建委查验账目,造不出强大的声势,这就让许多人觉得,龚汉潮气运未尽,况且这几天来,市委张书记的态度耐人寻味,他频繁带着龚汉潮出席各种场合,龚汉潮总是笑眯眯地站着他的身后不远处,那张笑脸经常出现在青州本地的电视新闻上,这无疑是在向外界释放一种信号,那就是市委主要领导是相信龚汉潮的。

    这无疑给更多的人带来压力,大家当然不会把宝押在专案组这位年轻的王主任身上,他王主任查不下去了,可以拍拍屁股回到省里,青州这些人却能跑到哪里去,建委多年来的经验证明,凡是胆敢和龚汉潮作对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恐怕这次也不例外。

    下午回到招待所之后,王思宇的心情很是低落,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始终理不出头绪来,但他怕将负面的情绪传导给其他成员,于是在洗了把脸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鼓励大家抓紧时间,争取找到线索,尽快取得进展。

    晚饭过后,王思宇先后接到了邹海和魏明理打来的电话,邹海在电话里寒暄几句后,便开始低声劝解王思宇,按他的说法,龚汉潮此人在青州很有地位,那人的能量比他的职务要大上许多,是青州本地的实力派,建委的山头是独立的,除了张阳书记外,龚汉潮根本不买其他市委领导的账,邹海劝王思宇不要年轻气盛,在这件案子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跌了大跟头。

    魏明理依旧是那副糙哥模样,在电话里先是把王思宇一顿臭骂,“马勒戈壁的,来青州都不看我,是不是害怕我找你算账?”

    王思宇笑着道:“怎么会,我又没得罪你魏老二,怕你做什么,只是最近事情太多罢了,过段时间,我肯定过去看你。”

    魏明理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吧,最近很多人都在盯着你们呢,我本来想去看你的,但老大不让,他让我最近离你远点,王啊,你要注意点啊,那个姓龚的不是那么好惹的,有张书记维护他,我看你趁早别查了,随便写个报告糊弄上去得了,纪委的活不好干,这方面,你得跟我哥学着点,我们兄弟四个,就他脑袋最好使,他可是跟我说了,你现在是危险人物,手里捧着炸药包,要么要死别人,要么炸掉自己,你可千万小心啊,我是希望你能顺顺当当的,别出啥事。”

    王思宇心里不禁有些感动,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哈哈一笑,点头道:“明理县长,你这区长当得不赖啊,现在都会拽词了,‘好自为之’,嗯,这句成语用得不错,改天这边事情了结,带上邹海,咱们三个好好喝上一顿。”

    魏明理当即又甩了句马勒戈壁的,大声道:“邹海那家伙最不是东西了,你别跟他走得太近,那家伙阴着呢!”

    王思宇叹气道:“都已经离开青羊了,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大家要向前看嘛。”

    魏明理哼了一声道:“你别打算做和事老,这件事情上,谁说话都不好使,对了,你抢了我儿媳妇那事还没完呢,咱们改天好好算算那笔帐,麻痹的,青璇那孩子不错,相貌人品都挺好……跟了你也不赖,不过你得自罚三杯。”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笑,低声道:“成,到时候我喝酒赔罪,对了,大侄子最近还好吧?”

    魏明理点头道:“在体院又处了一个,前些日子带回来了,人还不错,就是有点轻浮,听说堕过一次胎。”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孩子看准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干预了,主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魏明理骂骂咧咧道:“你自己都是个半大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蒜,去去去。”

    两人在嘻嘻哈哈中挂了电话,王思宇的心里舒坦许多,洗了澡后,听到楼道里一阵喧哗,随后蓬蓬的敲门声响起,王思宇赶忙换上衣服,打开房门,却见程刚和专案组的小张扭着一个饭店服务员走进来,那服务员挣扎着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什么!”

    王思宇微微皱眉,低声呵斥道:“干什么,快把人放了!”

    程刚脸色铁青,一把将那人推个踉跄,大声道:“主任,这家伙是内鬼,刚才趁着我们没注意,溜到杨超凡的房间里去了,出来的时候被我们撞见,我亲眼看他把一张纸条塞嘴里去了,杨超凡的手指破了,我怀疑姓杨的写了血书。”

    王思宇目光凌厉地望着那位身材消瘦的年轻服务员,低声道:“怎么回事?”

    那服务员语无伦次地道:“我只是走错房间了……不是……我好奇,想看看里面关的是什么人,我真不是什么内奸。”

    “坐吧,没事,别紧张。”王思宇向沙发指了指,又转头冲程刚道:“你们先出去吧,以后人盯得紧点,另外和招待所那边打个招呼,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上五楼。”

    程刚嗯了一声,恶狠狠地盯了那服务员一眼,便带着小张转身走了出去,杨超凡一直不开口,搞得他最近火气很大,昨晚灌了一瓶辣椒水,想要收拾那家伙一下,被老黄骂了一上午,到现在气还没消,又撞见这一幕,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怕挨骂,恐怕早就一顿拳脚打过去了。

    王思宇走过去,亲自为那位服务员泡了杯茶,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轻声道:“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那服务员嘴巴动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抱着头低声道:“他们逼我做的。”

    “是龚老太爷那帮人吧?”王思宇目光和善地望着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服务员点点头,又赶忙把头摇成拨浪鼓,呐呐道:“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思宇站起身子,走到窗边,轻轻点燃一根烟,叹气道:“你走吧,下次别上五楼了。”

    服务员慢慢地走到门边,低头沉思半晌,才转身道:“请放心。”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知道了。”

    那服务员方才如释重负,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去。

    “请放心。”品着这三个字,王思宇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应该就是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也是杨超凡要带给外面那个人的信息。

    晚上八点多钟,市检察院的鲁飞敲开王思宇的房门,汇报了一些情况,据他分析,杨家肯定受到了很大的压力,看到检察院的人来后,杨妻的反应特别强烈,根本不予配合,并且当场失控,大声地哭了起来,求鲁飞他们不要再来了,给她们留条生路。

    “肯定又是那个老混蛋做了手脚!”王思宇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留了两道伤疤的脸孔,张书记在明处,龚老太爷在暗处,都在悄无声息地发挥着影响,为办案工作制造障碍,如果说张阳还是有所顾忌,只是有限干预的话,那么龚老太爷已经有点肆无忌惮了。

    送走鲁飞后,王思宇给梁桂芝挂了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议定,下周三之前,由督查室副主任朱健昌带队,来青州市公安局做调研,期间安排他和邓华安单独见面,争取把这里的一些真实情况反应给省委领导,尽快打掉这个涉黑团伙,当然,这需要时间,但罗云浩只给了王思宇十天时间,现在看,要想在十天内拿到有力的证据,时间显然是不够用的。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工作毫无进展,王思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取汇报,专案组的士气低迷到谷底,每个人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走路说话都是无精打采的,大家似乎都已经丧失了信心,眼巴巴地望着王思宇,希望早点收队。

    只有老黄那家伙没有泄气,依然坐在杨超凡的对面,不停地发问,但杨超凡却愈发沉默起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再也不肯开口回答任何问题,无论老黄怎样询问,他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我的问题我都交代,但想让我把别人拖下水,没门!”

    正当调查工作陷入僵局时,王思宇忽地接到了陆禹山从春江市打来的电话,约他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证人出现,要和省纪委的领导见面,在得到消息后,王思宇喜出望外,立即带上专案组的小张坐上面包车,连夜出发,赶往春江市。

    抵达春江市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王思宇令司机把车开到一家快餐厅门口,陆禹山早已站在台阶上等候多时,见车停下,赶忙快步走了过去,两人握手寒暄几句后,便并肩走上二楼,推开房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从沙发上坐起,表情有些疑惑地望着王思宇,陆禹山哈哈笑道:“苏娟,愣着干啥啊,这位就是省纪委的王主任,你把那些事都讲出来,姓龚的当初把你欺负成那样,现在该是他得报应的时候了。”

    苏娟的表情有些激动,连连点头,客气地和王思宇握了手,两人坐在沙发上,苏娟便将她的遭遇讲了一遍,苏娟原来是青州市兴隆商厦的总经理,多以年前,她曾筹措一个亿的资金,筹建青远农业科技园,当时项目进展顺利,市发改委已经批准备案,市城镇规划委员会也已经批复同意,在前期资金全部到位时,在汇报会上,当时刚刚到任城建局任局长不久的龚汉潮却突然发难,指着她呈送的文件道:“你文件上这个‘市城镇规划委员会’的图章百分之二百是假的,却一个星多一个杠!”

    龚汉潮的话语出惊人,登时让在场领导都愣住了,当时苏娟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当然非常清楚,自己酝酿多年,层层报审的项目绝对是真的,于是当场顶撞了龚汉潮几句,没想到龚汉潮当场发作,指着苏娟大骂了足足五分钟后,拂袖而去,当时在场的副市长和文体局的局长也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汇报会因此也不欢而散。

    而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龚汉潮便召开了没有项目建设单位列席的专家评审会,在不透明的会议后拿出了所谓的《专家评审意见》,对苏娟的项目横加指责,后来,经有心人点拨,苏娟多次到城建局去找龚汉潮赔礼道歉,龚汉潮却一直冷着脸子,不肯搭理她,为使筹划多年的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在一天夜里,苏娟硬着头皮敲开了龚汉潮的家门,将装有五十万现金的存折夹在信封里递给他,只说那是自己的道歉信,龚汉潮当着她的面,从信封里抽出存折,打开后看了一眼,就转变了态度,说:“看你道歉态度还算诚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苏娟赶忙千恩万谢,离开龚汉潮家,两天后,龚汉潮又打来电话,说介绍一位朋友给苏娟认识,结果,在饭桌上,苏娟认识了龚汉潮的大学同学付庆江,并在无奈之下,同意将农业生态园的工程交由付庆江的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负责,之后项目终于过关,只是在三年前,因管理不善,生态园倒闭,为了偿还银行贷款,苏娟将兴隆商厦抵押给银行,儿女都去南方发展,她和老伴到到了春江市,就住在陆禹山家饭店三百米外的一家老年公寓,他老伴与陆禹山是棋友,没事两人经常下上几盘棋,前天晚上,在偶然的闲聊中,陆禹山就把省纪委下来人查龚汉潮的事情讲了一遍,她老伴听后当时没有吭声,却在回家后,把事情告诉了苏娟,苏娟得知后,主动与陆禹山联系,要把当年的事情向省纪委的领导汇报。

    在与苏娟老人聊完后,又查看了她写下的银行账户与密码,王思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中午,在陆禹山家的饭店吃过午饭后,王思宇便与苏娟夫妇一同坐上面包车,赶往青州,在路过青羊县的时候,王思宇让司机把车停在青羊县教育局门口,他皱着眉头吸了一根烟,缓缓闭上眼睛,摇头道:“开车吧……”

 楼主| 发表于 2012-2-21 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一章

    周一晚上十点半,龚汉潮已经洗过澡,正穿着睡衣,仰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省纪委调查组来青州这些天,他一直都非常小心谨慎,推掉了所有应酬,每天下班之后,都准时回到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模范丈夫。(-)

    五十六英寸的背投彩电上,正播放着《九阴真经》,镜头里黄药师正深情地望着妻子,轻声道:“太好了,阿蘅,我们要有孩子了!”阿蘅一脸幸福地问:“如果是儿子的话,叫他什么名字?”黄药师踏上一步,沉吟半晌,点头道:“我一生行事怪异,江湖上都称我‘东邪’,我希望我的儿子将来能够亦正亦邪,所以我想给他取名叫‘黄正邪’……”

    “真***能扯!”龚汉潮哈哈地笑了起来,正笑得开心时,忽听门口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老婆刘秀英赶忙从浴室里走出来,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门边,皱着眉头道:“老龚,最近不是都不让他们来了吗,都这么晚了,这是谁啊,真是烦死了!”

    龚汉潮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些,皱眉道:“开门吧,别抱怨了。”

    房门打开时,刘秀英发现五六个陌生的人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不禁迷惑不解地道:“你们找谁啊?”

    龚汉潮抬头看去,赶忙快步走出来,热情地道:“王主任,你来啦,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快请进,秀英啊,还不快去泡茶!”

    王思宇忙摆手道:“龚主任,不必麻烦了。”

    说完后,从夹包里掏出工作证来,在龚汉潮眼前晃了晃,语气凝重地道:“龚汉潮,我是华西省纪委纪检监察五室主任王思宇,我代表省纪委调查组正式向你宣布,你涉嫌重大经济问题,调查组研究决定,从即日起对你实行双规,请你配合。”

    龚汉潮忽地愣住了,按照他的想法,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准备,纪委调查组是断然查不出任何问题的,虽说王思宇没有被收买下来,但龚汉潮还是有信心躲过这一劫的,张阳书记也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他的,他没有想到事情突然起了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而站在他身边的爱人刘秀英则招架不住了,身子微微一晃,手里的梳子跌落在地,她的面色变得惨白,右手捂着胸口软软地坐在地上,开始掩面大哭起来。

    “不许哭,你哭个什么劲!”龚汉潮心烦意乱地转过头来,低低地吼了一句,拿脚轻轻碰了碰刘秀英的膝盖,刘秀英点了点头,哭声却更大起来。

    龚汉潮神色黯然地道:“王主任,你们对我进行双规的事情,张书记知道了吗?”

    王思宇点点头,转身从程刚的手里拿来一份文件,轻声道:“签字吧。”

    龚汉潮瞥了眼上面市委市纪委的公章,却没有接过程刚递过来的签字笔,而是轻轻叹了口气,抬头道:“王主任,我有个请求。”

    “说吧。”王思宇点头道。

    龚汉潮抬手搓了搓脸,低声道:“我想与张阳书记通个电话。”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便摸出手机来,递过去,龚汉潮摸着手机拨通市委书记张阳的电话,“张书记,您好,我是龚汉潮。”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便传来张阳低沉的声音,“啊……是汉潮啊,你好,这么晚了,有事吗?”

    龚汉潮沉声道:“张书记,我是冤枉的,这是一场政治陷害,有人想借这件事做文章,他们的目的就是否定建委,否定我,那些人的真正目标其实是您”

    “龚汉潮同志!”张阳语气严厉地制止了他的说话,沉声道:“请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总搞什么阴谋论,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认真配合省纪委专案组的同志,实事求是地把情况说清楚,而不是发牢骚诉委屈,要相信组织,明白吗?”

    “明白!”龚汉潮缓缓把手机递到王思宇的手中,接过签字笔,在文件上面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转身披了件衣服,便换上鞋,向外走去,来到门口的时候,恰巧见鲁飞和一个女检察院走进进来,女检察员把坐在地上抽泣不已的刘秀英扶起来,鲁飞从包里掏出搜查令,沉声道:“你好,我是青州市检察院反贪局的鲁飞,现在要对您的住宅进行搜查,请您配合。”

    龚汉潮叹了口气,迈着大步走出门去,与王思宇等人下了楼,坐上面包车,面包车很快驶出小区,向市政府招待所方向驶去,人带到招待所后,并没有立即安排问话,而是先将他的食宿安排好,王思宇来到龚汉潮的房间,向他询问是否需要其他东西,龚汉潮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便沉吟着开出一张单子,上面写得最多的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书籍。

    第二天上午,龚汉潮被双规的消息不胫而走,青州官场上的许多人都开始把复杂的目光投向青虹大厦对面的那座小白楼,与此同时,检察院的人开始进入建委和城建局,开始对龚汉潮在任期间的往来账目和重要材料进行彻查。

    而市委办公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伴着烟灰缸重重砸在墙壁上的声音,市委书记张阳的秘书静悄悄地从办公室里退出来,轻轻拍了拍胸口,他刚才被张阳那张阴沉的脸吓坏了,在他的记忆中,这位强势书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么糟糕的心情了,秘书静静地走到窗前,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摇头道:“要出事,肯定要出大事了!”

    政府招待所511房间,龚汉潮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思虑着,这时敲门声响起,老黄带着程刚推开房门,一瘸一拐地坐了下来,程刚掏出笔来,坐在他旁边,准备做笔录,老黄微笑道:“龚主任,咱们可以开始了吗?”

    龚汉潮从床上翻身坐起,瞥了两人一眼,便摆摆手,大声嚷嚷道:“不行,绝对不行,要问也得让监察室王主任来问,咱俩级别不对等。”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对不起,这个要求不能满足你,我们主任现在很忙。”

    龚汉潮腾地下了地,叉着腰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伸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忽地泄了气,一声不吭地坐回床边,他瞥见老黄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有些恼火,便摆足了领导派头,端起茶杯抿上一口茶水,抬头道:“你问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们,我是清白的,无论你们把我关上多久,最终还是会把我放出去的,这点我很有信心。”

    老黄呵呵一笑,眯着眼睛道:“话先别说的那么死,既然我们能够对你采取双规措施,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龚汉潮,你最好老实交代问题。”

    龚汉潮冷笑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昨晚你们不都已经进行搜查了吗?我是不是贪官,看看存折不就知道了,你们还可以到银行去查我的账户,我龚汉潮可以拍着良心说,我是清官,对得起组织上的信任和培养,对得起……”

    “龚汉潮,你认识苏娟吗?”老黄打断了他的话,‘啪’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问道,目光锐利地盯在龚汉潮的脸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苏娟?”龚汉潮的心头一震,手腕剧烈地抖动一下,茶杯险些坠楼在地,但他很快稳定住情绪,颤声道:“不认识,我从没听说过这人。”

    老黄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龚主任,先别急着否认,你再仔细想想,在你担任青州市城建局局长期间,是否认识那位兴隆商厦的老总?”

    “噢!是她啊!”龚汉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脑门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是有那么个人,当时我刚到城建局不久,工作上还不太熟悉,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一点小误会。”

    “什么样的小误会?”老黄继续发问道,从刚才龚汉潮的表现上来看,他就断定,这家伙外强中干,要远比那位第三建筑公司的杨超凡好对付。

    “让我想想啊……”龚汉潮的脑子一阵阵发懵,低头沉吟半晌才道:“公章的事,当时好像是一位科长盖错了公章,后来我狠狠地批评了他。”

    “龚汉潮,你没有说实话!”老黄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几度,大声喝道:“公章根本没有错,是你在存心刁难人家,索要贿赂,快说!苏娟送你的那个五十万块,你到底用到哪里去了!”

    龚汉潮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没有想到,那么久的事情,纪委专案组也能翻出来,他这些年都没见到过苏娟,只知道她去了外地,但不清楚到底去了哪里,再说时间过得太久,他早已把苏娟送钱的事情忘得死死的,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漏洞没有修补,望着老黄那洞彻人心的目光,龚汉潮心慌意乱之余,把心一横,也忽地站起来,拿手指着老黄,虚张声势地道:“姓黄的,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没有收过苏娟一分钱,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老黄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龚汉潮,你狡辩是没有用的,经过我们的调查,那些款子在三天后,都被打到了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账户上,取款人的名字叫罗瑞兰,这个女人,你应该是知道吧?”

    听到罗瑞兰三个字,龚汉潮的心里反而稍稍安定了些,却故意做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嘴唇哆嗦半晌,‘扑通’一声坐在床上,摇头道:“我承认,我和苏娟一起吃过饭,但我没拿她的钱,我只是把老同学付庆江介绍给她认识,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犯了错误,但我绝对没有收到什么存折,你们不能偏听偏信,至于罗瑞兰,我们之间是清白的,她根本不是我的情妇,外面那些传闻都是谣言,谣言!”

    ‘啪!’

    程刚放下手中的签字笔,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喝道:“龚汉潮,请你不要避重就轻,马上老实交代问题,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他刚说完,就见老黄眯着眼睛瞪着他,程刚赶忙咧咧嘴巴,重新拿起签字笔,把头垂了下来,老黄盯着程刚看了半晌,才转头来,从兜里摸出烟来,向龚汉潮招手道:“老龚啊,来,过来抽根烟吧。”

    龚汉潮耷拉着脑袋走过来,叼着烟低头点上火,抽了一口后,忙向老黄道:“谢谢,老黄啊,你要相信我,我在青州市建委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光听那疯婆子的一面之词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我现在是有嘴说不清啊,这付庆江和罗瑞兰都不知跑哪去了,他们一走了之,可把我坑苦了,让我蒙受不白之冤啊。”

    老黄笑了笑,轻声道:“龚主任,你先休息下,好好想想,你也是党的干部,应该明白政策,自己主动交代出来,和我们查出来,那性质可是完全不同的。”

    龚汉潮擦了把汗,点头道:“不用想,我真的没有拿她的钱,至于罗瑞兰有没有拿,我不太清楚,我和罗瑞兰这个人不太熟悉,最初是付庆江介绍我们认识的,刚开始还算谈得来,后来因为我老婆,嗨嗨,那个醋坛子听到些风言风语,就和我打了好几架,没完没了地吵,最后把我惹烦了,就再也不见那个罗瑞兰了,听说她一直和庆江关系不错,你们应该也看到了,他们一起失踪了嘛,手机都关机了,联系不上了,哎,真是可惜啊,他们要是在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被动了,当面对质,事情很快就能搞清楚了嘛!”

    老黄点点头,走到窗户边,向下面看了看,便伸手倒了杯茶,递给龚汉潮,轻声道:“龚主任啊,你也别太担心,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龚汉潮瞥了老黄一眼,接过茶杯道:“是啊,肯定能弄清楚,对了,你们王主任在忙什么,怎么到现在都没露面啊?”

    程刚在旁边嘿嘿一笑,轻轻伸了个懒腰,拉长声音道:“我们主任到外地探望那个罗瑞兰的女人去了!”

    “啪!”龚汉潮手里的杯子忽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第五十二章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正在飞速地行驶着,罗瑞兰愁眉苦脸地坐在警车后座上,一直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后悔不迭,原来她和付庆江在离开青州后,就各奔东西,付庆江去了上海,她躲在外市的一位亲属家里,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但这女人有些粗枝大叶,没把龚汉潮和付庆江的叮嘱当回事,她在亲属那里呆得气闷,就打电话给租住自己房子的一户人家,要他们抓紧把拖欠的房租打到账上,没料到,却被邓华安掌握了这条线索,想方设法将罗瑞兰现在的地址要了出来,王思宇在得到消息后,便和一位刑警赶赴外市,将她从亲属家里带了回来。

    罗瑞兰的到来,为案件侦破打开了重大缺口,她刚开始还能抵挡一阵,但架不住调查组的车轮战,没几个回合,便陆陆续续地交代了一些龚汉潮的问题,老黄还不满足,继续扩大战果,把她当成钓饵,安排罗瑞兰和龚汉潮的老婆刘秀英见面,这两个仇人见面后,分外眼红,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个女人便扭打到一起。

    刘秀英抓着罗瑞兰的头发,把她按在床上,用力地推搡着,大声骂道:“臭婊子,不要脸的,罗瑞兰,你就是一个妓女!”

    罗瑞兰一边拿手推着刘秀英,一边哭着骂道:“我是妓女怎么啦,你老公就是喜欢妓女,他看见你就倒胃,看到我就发狂,他连我的脚趾头都舔,妓女怎么啦…妓女怎么啦,你老公还给我买了三套房子呢,我气死你!”

    刘秀英恶狠狠地扑过去,狠狠地扇了她两个嘴巴,大声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那点破钱就当打发要饭花子了,你不就靠卖屁股赚点小钱吗,老娘有都是钱,拿出来能砸死你!”

    罗瑞兰一把将刘秀英的衣服扯下半幅,一边捶打,一边大声喊道:“你个没人要的黄脸婆,我卖屁股怎么啦,我不光跟你老公搞,我还和付庆江搞,我和付庆江合起伙来骗你老公,把你老公的钱都骗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跟你老公一起坐牢去吧,你个臭不要脸的,我挠死你!”

    老黄见火候差不多了,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伸出双手,在两人身上摸了半天,费了好的劲,才将两人分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掌控局面,只许这两人争吵,不许她们动手,就这样,在两个女人的破口大骂声中,程刚眉开眼笑地做着笔录,王思宇见到这副场景,心中不禁生出淡淡的隐忧,这个,女人是不能见面的,嫉妒与仇恨所带来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当专案组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以为案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时,龚汉潮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刚正微笑着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递给他,龚汉潮接过饭菜,没有动筷子,却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响亮,笑得也愈发瘆人,最后,在程刚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龚汉潮抬手把饭菜都扣在自己的脸上,手里举着一把椅子,迈着正步向前走,边走边唱:“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向前进!向前进…”

    “他疯了!”程刚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不禁大惊失色,正不知所措间,龚汉潮忽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丢下手里的椅子,面目狰狞地向程刚扑了过来,程刚一把推开他,‘嗷’的一声蹿出门外,匆匆敲开王思宇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主任,坏了,坏了,龚汉潮疯了!”

    屋子里的王思宇、鲁飞、老黄一听,登时吓了一跳,同时从沙发上坐起,顾不上讨论案情,赶忙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龚汉潮的房间,推开房门一看,却见龚汉潮已经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床上,手里高举着一本书,冲着王思宇等三人嘿嘿傻笑,随后板起面孔,挥动右手大声喊道:“秃子们好,秃子们辛苦了!”

    鲁飞嘴里的半截烟‘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喃喃道:“卧槽,这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

    老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管真疯还是假疯,这下麻烦大了。”

    “马勒戈壁的,水浒传里那么多好汉你不学,倒学起宋江来了!”

    虽然觉得这家伙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但为了稳妥起见,王思宇还是皱着眉头挥手道:“赶紧送医院做检查,和市局那边联系一下,请他们多派几个民警昼夜守护,别再出什么乱子。”

    众人赶忙扑过去,七手八脚地帮龚汉潮穿上衣服,扶着他下了楼,将他扔进面包车,进了车里,龚汉潮也不见消停,连唱带跳的,把众人忙出一身汗来,好不容易将他弄到医院里,进了一楼大厅,龚汉潮就开始脱裤子,吓得里面的女人们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尽管事先采取了保密措施,但龚汉潮疯掉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几乎是在一夜,许多青州人便收到手机短信:“省纪委专案组野蛮办案,逼疯青州市建委主任龚汉潮,明天上午,请到市政府招待所门前,为受害者讨个公道。”

    第二天上午,几百人把市政府招待所的小白楼围住,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有节律的呼喊声:“省纪委的人滚出去!再不滚蛋就冲进去!”

    王思宇皱着眉头站在窗口,目光从院子里的人群移向大门口,那里停着几辆红色的面包车,看来,这些人里,有不少是龚老太爷的手下,他们在利用龚汉潮发疯的事件来做文章,打算为专案组施加压力。

    不止是这里,王思宇刚刚接到杜峰打来的电话,早上市委大院门口也聚集了一群人,那些人都是青州市第三建筑公司和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人们,他们也都被人暗中撺掇起来,围在市委大院门口,高呼着口号,要求发放拖欠的工资,最后项市长亲自出面,那些人才慢慢散去。

    而这里因为有龚老太爷亲自压阵,所以做起工作来要吃力一些,尽管王思宇已经耐心向他们喊了话,但人群仍不肯散去,为了防止情况恶化,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王思宇赶忙令人给市局挂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可半天都没有见人过来,只好给邓华安打了电话,让他带些人手过来支援。

    邓华安本来坐在茶馆里,正在向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朱健昌说明情况,并把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交给朱健昌,这时就接到王思宇的电话,赶忙起身道:“朱主任,龚老太爷的人煽动一些群众包围了招待所,我得过去看看。”

    朱健昌听完,赶忙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到现场走走。”

    邓华安摇头道:“朱主任,你可不能过去,那里太危险了。”

    朱健昌洒然一笑,摆手道:“没关系,王主任去得,我就去得,我们党员干部就是要不怕危险,哪里有危险,就要到哪里去。”

    邓华安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瞄了他一眼,点点头,从桌上摸起警帽,戴上后点头道:“那朱主任,到时候你自己小心,现场很乱,我怕照顾不上你。”

    朱健昌点头道:“没事,咱们快过去看看,我倒要瞧瞧,青州的涉黑势力气焰有多嚣张。”

    邓华安赶忙召集众刑警赶过来,在招待所楼前设了警戒线,维持秩序,只是现在对方人数众多,他也不敢贸然把里面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小头目逮起来,只能是想办法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不过他已经在招待所对面的青虹大厦七楼架起了摄像机,将龚老太爷等人的行动监控起来,而朱健昌也带着省委督查室的人挤到人群里,三四个人用身体打掩护,悄悄拿数码相机拍照。

    邓华安站在招待所门口的台阶上,把警服的纽扣解开几粒,摘下警帽扇了扇,皱着眉头低声骂道:“老龚头,你这老王八蛋,等事情完结了,咱们非得好好算笔账。”

    嘴里正嘀咕呢,手机铃声响起,低头一看,却是市局刘局长打来的,邓华安情知事情不妙,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刘占奎在电话中劈头盖脸地就将他一顿臭骂,过了好一会,才顿了顿,厉声斥责道:“邓华安,你们刑警大队的人在政府招待所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出警的,赶紧把人给我撤回来!”

    邓华安赶忙解释道:“我发现这里面有黑恶势力的人在煽动群众情绪,怕引起**,所以密切关注事态发展。”

    “狗屁!这种事情是你能掺和的吗,赶紧收队,刑警队不是你邓华安一个人的,马上回市局开会。”

    邓华安挂断电话后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却瞄见朱健昌等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他灵机一动,冲着一个熟识的小流氓使了个眼色,便嘿嘿笑着走到楼道里,拿手机拨通那人的电话,小声地吩咐几句,又嘱咐道:“小手轻点啊,可别把人打坏了,那可是个大官。”

    那人答应后,他才皱着眉头走到门口,冲着众刑警挥了挥手,带着人走了出去,来到招待所门外的时候,瞥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车,邓华安‘哼’了一声,坐上警车,缓缓开了过去,两扇车窗同时摇开,龚老太爷从奥迪车里探出头来,微微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摆摆手道:“邓大队长,您走好,不送了!”

    邓华安‘呸’的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随后把着方向盘将警车开走,龚老太爷从身旁的人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把脸道:“这邓铁头,早晚是心腹大患,以后得想办法解决了。”

    他身后的一个汉子点头道:“老太爷说得对,这家伙早该收拾了。”

    龚老太爷点点头,推门下车,走到门口向里望去,笑了笑,招手叫过一人,低声道:“叫他们就这么耗着,别惹出其他的乱子来,咱们把他们吓跑了就算了,真要闹大了,上面也顶不住。”

    那人赶忙跑过去,将龚老太爷的话传过去,这时人群中忽地一阵骚动,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龚老太爷忙皱眉骂道:“麻痹的,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几个人跑了过来,低声道:“老太爷,有几个人在暗地里拍照,相机被我们抢回来了,人也揍了。”

    龚老太爷笑了笑,点头道:“干得好,估计是哪个报社的记者,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颤巍巍地走了几圈,又回到车上,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接起手机后,听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老龚,你们怎么打人了?”

    龚老太爷忙解释道:“刘局,有人拍照,我们怕惹麻烦,把相机抢了。”

    刘占奎踱着步子苦笑道:“已经惹麻烦了,你们把省委督查室的副主任给打了,项市长叫我们马上出警,你们留几个顶罪的,剩下的人赶紧撤了。”

    两人聊了几句,两人挂断电话,龚老太爷叹了口气,摆手道:“让兄弟们撤退。”

    得到消息后,几百人陆续散去,过了十几分钟,两辆警车摇摇晃晃地赶了过来,下车的警员先将几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推上车,又上楼走了一圈,做了笔录,便又漫不经心地下了楼,将警车开走。

    朱健昌的左眼已经被打得乌青,脑门上鼓出两个大包,正躺在床上呻吟道:“王主任啊,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哎呦……”

    王思宇给他擦了碘酒,轻声安慰了他几句,便气冲冲地走出门外,给邓华安挂了电话,“老邓,怎么搞的,你怎么不照顾好老朱,居然让他挨了打!”

    邓华安摸着手机嘿嘿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这样不就更有说服力了吗?”

    王思宇登时无语,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摇头道:“老邓这家伙,尜坏尜坏的。”

    这时老黄从外面垂头丧气地走进来,叹气道:“主任,姓龚的好像真的疯了!”

    王思宇皱眉道:“怎么说?”

    老黄从额头上抹了一把汗道:“他把一个女医生的裤子给扒了,还险些拿打火机把病房给点了!”

                                  第五十三章

    龚汉潮是真疯还是假疯,王思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真快要疯了,三十分钟前,他接到了上级领导的电话,主持省纪委监察厅日常工作的纪委副书记、监察厅厅长罗云浩要求他立即停止调查,限期三日内,将龚汉潮一案移交给青州市纪委来办理,移交工作办理完毕后,专案组成员不得在青州继续逗留,必须立即撤回省里。(-)

    罗云浩在电话里对王思宇进行了措辞严厉的批评,指责他缺乏实际工作经验,没有注意安定团结的大局,不但逼疯了青州市委重点培养的领导干部,还严重扰乱了地方经济,险些酿成重大**,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对此极不满意,已经向省委文书记打了电话汇报,这令省纪委现在的工作变得非常被动。

    王思宇只分辨了几句,罗云浩便轻轻地‘哼’了一声,随手挂断电话,听着手机那端‘嘟嘟’的盲音,王思宇不禁苦笑着摇摇头,他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就在案件马上就要侦办完结之际,竟突然出现了如此大的变化,王思宇当然清楚,如果将案件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以魏明伦的一贯作风,这案子恐怕会被高高挂起,再要去查,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绝不能半途而废!”

    沉吟半晌,王思宇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低头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脑海里飞快地思索着,现在案件最后的难关就在于实证,无论是在龚汉潮家里,还是从罗瑞兰那边,都没有搜到赃款赃物,这是现在最大的问题,若是能够拿到真凭实据,即便是龚汉潮真的疯了,也无法脱罪,而自己虽然忤逆了罗副书记的意思,恐怕会留下些隐患,但总比草草收场,灰溜溜地回到省城要强上许多,只要能办成铁案,张阳即便是手眼通天,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到这,王思宇骤然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号码,给邓华安打了过去,轻声吩咐道:“老邓,你的队伍要顶上来了,挑选几个精兵强将,从现在起,对刘秀英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老邓嘿嘿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王思宇想了想,把鲁飞与老黄叫进房间,为两人沏了茶,微笑道:“你们两个的双簧唱得怎么样了?”

    鲁飞摸着茶杯道:“刘秀英听到了几次对话,应该能相信我现在手头缺钱,不过她一直都没有做出趁机拉拢我的意思,我怕引起她的怀疑,也就没有主动暗示她。”

    老黄点头道:“老鲁的谨慎是对的,现在还不是时候,龚汉潮的意外发疯打乱了我们事先的计划,看样子要再等上一段时间,起码要等到他装病的事情败露,让他们没了倚仗,为了寻找新的出路,主动跳进我们设计的陷阱里。”

    王思宇皱眉道:“没时间了,只能采用这个办法,先去试试吧,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无论采取什么办法,三天之内一定要找到赃款。”

    鲁飞的心里陡然一沉,抬头怔怔地望向王思宇,轻声道:“出现变化了?”

    王思宇苦笑着点点头,背过身子,摆手道:“上面给的压力太大,有点顶不住了!”

    老黄冷笑几声,摇头道:“天天喊着反腐倡廉,真到较劲的时候,八百只手伸过来扯你的后腿。”

    王思宇转过身子,皱眉道:“别发牢骚了,抓紧行动,争取一举拿下来。”

    “王主任说的对,老黄,走,咱们过去演练一下。”鲁飞放下茶杯,从沙发上站起,转身向外走去,他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案子办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拱到底,扳不倒龚汉潮,以后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他鲁飞,想到这,他的身上冒出许多冷汗,恤衫已经湿透,黏黏地粘在身上。

    老黄叹了口气,也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他的身后,推门走出,两人回到老黄的房间后,悄悄聊了几句,又分角色反复模拟了几遍,老黄便点头道:“成了,六成的把握,剩下的就靠运气了。”

    鲁飞笑了笑,便拿着手机走到窗口位置,给刘秀英挂了电话:“喂,刘秀英吗?我是检察院反贪局的鲁飞,对对,咱们出来见个面吧,有件事情和你商量,嗯嗯,在茶馆见面吧……”

    一个小时后,刘秀英和鲁飞在茶馆的包间里见了面,她现在的情绪非常不好,精神有些恍惚,在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后,她便板着面孔问道:“鲁处长,该说的我都说了,老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清楚,你就是再问也没用,老龚已经被你们逼疯了,你们还不肯罢手,难道非要把我也逼疯才肯罢休?”

    鲁飞面露尴尬之色,伸手挠头道:“秀英嫂子,我这次来找你不是为了案子上的事情,而是一点私事,哎,真是不好意思开口啊。”

    “私事?”刘秀英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却故作不解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好讲的。”

    鲁飞搓着双手,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家那口子的父母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最近她母亲得了重症,要去北京住院化疗,估计要动大手术,可能要花上一大笔钱,你也知道,我们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治病的钱,所以打算跟你借点,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还你。”

    刘秀英冷冷一笑,摇头道:“鲁处长,我家里是真没钱,你也不用费尽心机,设计来诈我,我家你们都搜过了,除了我和老龚的工资外,再都没别的积蓄,那个挨千刀的,就算有点油水,也都孝敬给罗瑞兰那婊子了,你要借,可以上她那里借,她够大方,别说借钱了,就算是借人,恐怕也没问题。”

    鲁飞听了,面色陡然一沉,霍地站起来道:“好吧,那算我没说,对了,刘秀英,忘记告诉你了,省城的医疗专家两天后就到,到时老龚真疯还是假疯,很快就能查出来,想靠装疯卖傻蒙混过关,他休想,不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鲁飞就从招待所五楼上跳下去,马勒戈壁的,我这就回去和杨超凡聊聊,把他也弄疯了!”

    见鲁飞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哆嗦,转身要走,刘秀英就有些犹豫,心里拿不定主意,匆忙间,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袖,急声道:“鲁大哥,你先别急,需要多少钱,你倒是说说,如果钱不多的话,我到亲戚朋友那边给你凑凑,只是我家老龚的事情,你得帮帮忙,咱们都是青州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帮他过了这一关,我们一家人是会知恩图报的。”

    鲁飞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点头道:“嫂子这话说得上路,以前我是公务在身,没有办法,而且和那位姓王的主任不太熟,不敢轻易说话,但现在我摸出路数来了,那家伙是个愣头青,只要你这边够意思,我肯定能想办法帮你把老龚摘出来,包他躲过这场牢狱之灾。”

    刘秀英眼前一亮,轻声道:“鲁大哥,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鲁飞把手机放在桌上,伸出一只巴掌,在刘秀英面前翻了几下,叹气道:“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要这个数应该是值的。”

    刘秀英点头道:“那这样吧,我想办法帮你凑凑。”

    说完后,她当着鲁飞的面,拨了几个电话,鲁飞皱着眉头走开,假装去上厕所,桌子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刘秀英踮着脚向外看了看,便飞快地伸出手,接通了手机,却听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凄凄惨惨的哭声:“鲁飞,你个废物,我告诉你,再搞不到钱,你今晚就别回来了,老娘瞎了狗眼,当初怎么会跟了你这个窝囊废!”

    刘秀英听后微微一笑,赶忙把手机挂断,放回桌子上,任凭它震动得再厉害,也不去理会,过了一会,鲁飞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包间后,拿起手机一看,登时双手抱头道:“这老娘们真是催命鬼,操她***,当初我老爹生病时,让她拿五千块钱都不肯,轮到她妈了,这就哭天抹泪地,连房子都要卖了,我真是瞎了狗眼,当初怎么会娶了这个败家玩意!”

    刘秀英忙抬手拍了拍鲁飞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鲁大哥,你千万想开点,谁家还没个灾没个病的,不就是钱嘛,好办,我刚才已经和两个姐妹说好了,她们答应凑出这笔钱来,这样,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她们两家转转,不见得一定能取到五十万,但有个二、三十万的,你不也能先和老婆交差了嘛!”

    鲁飞感激地道:“嫂子,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过了这关,我一定帮你把老龚的事摆平。”

    刘秀英点头道:“这样吧,你先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凑钱。”

    鲁飞‘嗯’了一声,叹息道:“没办法啊,也只好赚点烫手的钱了。”

    刘秀英假装没听懂他的话,出了茶馆,开着小车在市里绕了一圈,在市中心停了车,下车后,站在车前看了半天,感觉没人盯梢,便飞快地钻进一家高档公寓里,进到电梯,上了六楼,站在门口停了半晌,见没人跟上来,便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防盗门打开,转身走了进去,轻轻带上房门。

    十几分钟后,当她拎着黑色的塑料袋推门出来的时候,却愕然发现,门口已经站了一群人,王思宇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刘秀英立时发觉上当,一阵头晕目眩间,身子软绵绵地靠在门边,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几匝崭新的人民币出来,刘秀英恍然未觉,而是抱头蹲在门口,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

    众人带着刘秀英走进屋子,在房间里翻了半天,先是在一间卧室的床下拉出一个铁皮箱,打开后,里面出现码放整齐的人民币和美金,经过清点,合计人民币七百余万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王思宇在吞了口水后,暗自感慨道:“怪不得查得那么费劲,原来都转成现金了,马勒戈壁的,七百多万,这他娘的能买到多少充气娃娃啊!”

    众人将现金封存后,老黄带人转到另一间卧室内,在屋子里翻了半晌,便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头柜前,轻轻移开它,盯着墙面露出的一个小木柜哑笑半晌,抬脚踢出,黑色的大皮鞋狠狠地踹在木柜上,只听‘喀嚓’一声响,木柜当即被踹得四分五裂。

    鲁飞分开人群,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破碎的木条一条条掰开,一个银白色的微型保险柜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屋子里的众人顿时发出一声欢呼。

    老黄笑了笑,转头轻嘘一声,来到鲁飞身边蹲下,伸手从保险柜的柜顶取出套着大红丝绸的楠木盒,放在地上,打开木盒后,发现里面竟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玉观音,程刚拍了照后,抢过玉观音,嘴里啧啧赞叹道:“哇,师傅,这玩意得值多少钱啊!”

    老黄回头瞪了他一眼,撇嘴道:“少见多怪,以后再接几个案子,你就开眼啦,这算啥,人家一幅油画就几百万,这玩意太儿科了!”

    拿着从刘秀英包里翻出的钥匙,老黄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掏出来,清点造册,

    在众人的啧啧赞叹声中,程刚手里的照相机闪个不停,老黄把扣押清单放在红色的楠木盒上,拿笔飞快地记录着,鲁飞蹲在他的身侧,大声喊道:“白金项链28条,白金手链6条,金手镯7只,金戒指34枚,金耳环3副,金条14根,金块2块,劳力士手表1只……”

    拿到证据后,专案组斗志高昂,众人趁热打铁,连夜突击审讯,这次所有人都知道龚汉潮已经彻底完了,便不再隐瞒,杨超凡很痛快地认下了那三十万的贿赂款,刘秀英、罗瑞兰把能交待的问题尽数讲了出来,佳佳建筑工程有限公司实际是龚汉潮的产业,付庆江只是代为管理,公司的所有重大决定,都必须由龚汉潮最后拍板,他们近年间靠着内幕交易,赚了几千万,那些钱都被划到付庆江的个人账户上,等青州的事情了解后,他才会从外面赶回来。

    第二天上午,在痛哭流涕的刘秀英面前,龚汉潮再也疯不起来了,呆呆地从病床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下了地,在专案组一行人的押送下,回到招待所,这次他已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将证物一样样地指认出来,实在记不清楚的,也都做了大致描述,并按照鲁飞的要求,拿着笔纸写起认罪材料来。

    案件的成功告破,让众人的心情极好,王思宇特意让招待所做了些可口的饭菜给龚汉潮送过去,龚汉潮装疯卖傻,已经几顿没吃上好饭,这次倒吃得香甜,放下碗筷之后,抹了嘴巴,龚汉潮便忧心忡忡地问道:“小程同志,你说我会不会被判死刑?”

    程刚摇头道:“我不清楚,这方面的问题,你得问鲁处长,我琢磨着,就冲你那装疯卖傻的劲,也得给你吃粒花生米。”

    龚汉潮听后呆呆地坐在床上,足足坐了两三个小时,忽地光着脚跳到地上,发疯地砸着房门,大声喊道:“我要见王主任,我有重大案情要向他汇报!我要戴罪立功……”

                                第五十四章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里,招待所的房间只有王思宇和龚汉潮两个人,龚汉潮交代了自己花六十万元向张阳书记的前任秘书于斌行贿,拿到了城建局的局长之职,从那以后,他多次通过于斌与张阳接触,并在取得市委书记张阳的信任后,先后送去人民币两百余万元,深受张阳器重,他手里掌握着许多张阳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为了争取宽大处理,捡回一条命来,龚汉潮把这些事情都写在材料上,他的这份举报材料内容翔实具体,共牵涉到青州大小官员近三十人。(-)

    王思宇在拿到这叠厚厚的材料后,心情变得异常复杂,既感到兴奋,也有些茫然,他知道,通过自己和专案组其他成员的不懈努力,终于挖到了这个要命的炸药包,一旦点燃引线,不但青州官场上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地震,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可能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大好前程都有可能在轰然巨响声中灰飞烟灭,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守规矩的猫才是好猫,就算遍地都是老鼠,不许你碰的时候,你就绝对不能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讲政治,讲原则比政绩要来得重要,在官场之中,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是注定要被众人齐心协力踢出场的。

    王思宇当然知道此事的凶险,稍有不慎,即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案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回头路好走,更不能畏惧退缩,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拒绝递交这份材料,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烟丝缭绕间,沉思良久,王思宇还是决定承担这份风险,只是,他觉得光把材料呈报省纪委,很可能会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为防止举报材料被那位罗副书记硬压下来,慎重起见,必须要准备出备用方案,想来想去,此时也只有去见见周松林了,在青州,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周老爷子,也只有他才能为自己指出明路,并且想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悄悄地拿着材料走到隔壁的房间,支开专案组的小张后,王思宇将材料重新复印了一份,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下,便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周松林家,周松林此刻正站在阳台上打着太极拳,离了老远,便见王思宇急匆匆地走过来,忙停下动作,拿白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便回到客厅里,招呼保姆张婶泡了茶,就坐在沙发上闭目沉思。

    敲开房门,王思宇微笑着和张婶打了招呼,便来到沙发前坐下,将材料递交给周松林,并悄声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周松林耐心地听着,不时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他便拿起材料,冲着王思宇招手道:“走,去书房聊吧。”

    书房里,王思宇端着茶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周松林取了老花镜,戴上后,仔细地把材料看了又看,又从书桌上取了笔,在本子上细密地记了起来,十几分钟后,他才轻轻丢下笔,摘下老花镜,皱皱眉头,轻声道:“小宇,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张阳书记在省委领导那边分量很重,光靠这份材料怕是扳不倒他,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你不要轻易卷进去,这份材料,最好不要上报,全都推给魏明伦他们就是,别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摇头道:“老爷子,我必须如实向省纪委领导汇报。”

    周松林皱着眉头望了他半天,才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地道:“你啊,还是不够成熟,全省上下一盘棋,每个棋子都有它的用处,省委领导的用人方式和你的思维模式是不同的,并不是单纯以忠奸贪廉为依据的,这里面有很多其他的考量,你把这份材料送上去,很容易对上面的工作造成干扰,这样做是很容易吃亏的。”

    王思宇笑了笑,没吭声,背着手站在窗前,默立半晌,才轻声道:“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得有所作为,让我视而不见,我做不到,他们怎样处理我无权过问,但应该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当然,如果他举报的那个人不是张阳而是您,或许我会用另一种方法处理。”

    “什么方法?”周松林也来了兴趣,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道。

    “嗯……”挠挠头后,王思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说不定我会找人把他掐死。”

    “胡闹!”

    周松林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可眼里却全是笑意,他叹了口气,沉吟半晌,便轻声道:“这样吧,按你的想法去做,要不碰个头破血流,你小子也长不了记性,不过,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明天我去项市长那里,和他碰碰,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王思宇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和周松林闲聊了一会,便出了书房,走到酒柜前,瞄了半晌,便拿着塑料袋裹上一瓶葡萄酒,夹在腋下,推开房门,屁颠屁颠地下了楼,不大一会,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离开了周松林家,回到招待所的房间里,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夜里十点多钟,他犹豫了下,还是拨通了省纪委常委、监察厅副厅长夏余姚的电话,两人在电话中聊了将近三十分钟,王思宇将案情详细地作了汇报,并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担忧,夏余姚在沉吟半晌之后,做出了三点指示:

    第一、要做好保密工作,在情况未经核实之前,绝对不可以对外泄露消息,他叮嘱王思宇,一定要做好龚汉潮的思想工作,稳定住他当前的情绪,要让他看到希望,不能让他陷入绝望的境地。第二、注意自身和龚汉潮的安全,如有突发情况,立即进行转移。第三、暂不与市纪委进行案件交接,静待省纪委的指示,在此期间,除了王思宇本人以外,专案组成员手机全部关闭,禁止外出。

    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天的沉寂,在此期间,王思宇每天都拿着球拍,在招待所的院子里和程刚打上几场羽毛球,其余的时间,他就在龚汉潮的房间里,陪龚汉潮闲聊,陪着他一起看书,两人经常就书中的某些观点进行辩论,龚汉潮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偶尔会神经质地走到窗边,紧张地向下张望,或者在夜里从床上爬起,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对着窗外发出几声狼嚎般的叫声。

    到了第四天的上午十点钟,王思宇终于等来了省纪委的电话通知,通知里依旧维持了罗云浩之前的决定,将案件审理工作移交给青州市纪委,专案组即日起解散,立即撤回玉州,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叹了口气,走到龚汉潮的房间,把省纪委的决定转告给他,龚汉潮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在吸了一根烟后,王思宇默然离开房间,给市纪委的魏明伦挂了电话,周五的下午,在市纪委做完交接工作后,王思宇等人钻进面包车,向省城赶去,直到上了青玉高速,王思宇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后望去,若隐若现的青州城渐渐远去,出了这等变故,王思宇打算重去青羊探望李青梅的意愿也都落了空,情绪变得十分沮丧,而另外两人中,程刚耷拉着脑袋不肯吭声,老黄却面色如常,不时地扯上几句闲话,作为一名老纪检,他装了一肚子的秘密,这种事情,自然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六点多钟,打开房门后,却发现柳媚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在见到王思宇后,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掩饰过去,默默地进了厨房,做了几道美味可口的菜肴,王思宇吃得津津有味,不禁大为赞叹,竖起拇指夸奖道:“媚儿真是厨艺大进,你做菜越来越好吃了。”

    柳媚儿嘻嘻地笑了笑,轻声道:“都是景卿姐姐教的好呢!”

    王思宇不禁奇道:“你到廖姐姐家里去了?”

    柳媚儿点头道:“是啊,瑶瑶太可爱了,我最近总去看她。”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那是当然了,瑶瑶这孩子聪明伶俐,的确很讨人喜欢。”

    柳媚儿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往他的碗里夹了块鸡肉,轻声道:“哥,你心情不好吧?”

    王思宇摇头道:“瞎说,没见我胃口大开么,哪里会心情不好。”

    柳媚儿撅着嘴巴道:“骗人,我都看出来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点头道:“是不太好,最近工作上出了点麻烦。”

    柳媚儿端着碗,瞥了王思宇一眼,低声道:“会好起来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吃过饭后,便去洗了澡,披着浴巾躺在沙发上,冲着柳媚儿的卧室喊道:“媚儿,出来陪哥聊天。”

    他喊了半晌,柳媚儿都没应答,过了一会,只见柳媚儿笑眯眯地背手从卧室里走出来,来到沙发边上,双手一扬,却将一张扯得支离破碎的白床单披到王思宇身上,似笑非笑地道:“哥,盖上点东西吧,小心着凉。”

    王思宇一时心虚,半晌没有吭声,在咳嗽了几声后,摸起遥控器,把电视打着,假装专心看节目,而柳媚儿则冷着面孔进了浴室,听着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王思宇心情悸动起来,忙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站在门口眉飞色舞地发动想象,冷不防浴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一盆冷水哗地泼了出来,紧接着,柳媚儿哭哭啼啼地跑回卧室,重重关上房门。

    王思宇愣了半晌,抬手抹了一下满脸的水珠,又瞧了瞧那条破碎的白床单,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嬉皮笑脸地走到柳媚儿门口,轻轻地敲着房门道:“媚儿,你开下门,听哥解释,那个事情实际上是这样的……”

    劝了半晌,柳媚儿才把房门打开,露出半张俏脸来,撅着嘴巴抗议道:“以后不许人在我房间里住,尤其是女人!”

    王思宇连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柳媚儿仍不肯罢休,继续冷着面孔加码:“暑假要陪我去监狱见妈妈,我想妈妈了。”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没问题,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哥都答应你。”

    柳媚儿扬着脖子想了想,便皱眉道:“一年之内给我买辆车,就要景卿姐姐那款。”

    王思宇抽了半天的鼻子,挠头苦笑道:“那得多少钱啊,媚儿,我可是大穷鬼一个!”

    “我——不——管!”柳媚儿说出这三个字,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靠在门板上哑笑半晌,又转身坐回床上,从枕头下面取出个红色的小盒子,望着里面的几根秀发道:“不是景卿姐姐的,又会是谁的呢?”

 楼主| 发表于 2012-2-21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卷
                                第一章

    省委党校的日子过得清闲,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份,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王思宇前些天本来有些烦闷,

只怕方晶月底放假回来,闯见柳媚儿,那可真是件麻烦事,只怕到时一个解释不清,两人闹起来,可就收

不了场了,而且方晶古灵精怪,不好对付,即便是看不到柳媚儿,以那小丫头惊人的嗅觉,说不定也能查

到些端倪。

    幸好,方晶昨晚打来电话,说假期方如海一家人要去加拿大去玩,顺便探望婶婶,不能来玉州,王思

宇听后险些高兴得跳起来,他怕方晶察觉到异样,突然改变主意,也临时撒了个慌,说正好七月份要到外

地办案,即便来了也陪不了她,方晶只骂了几句没良心的,又撒了一会娇,便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兴冲冲

地和舍友逛夜店去了。

    王思宇总算是长出一口气,但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不安,这种事情遮掩不了太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

十五,要想让女人们彼此接受对方,和平相处,那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只能想些别的办法,好好规划一

下,只是他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却始终找不到解决问题之道,一时火起,就发狠道:“撞见就撞见,哪

个胆敢不听话,休了便是!”

    话虽这样说,可一想到那几位羞花闭月的大小美人,王思宇便又舍不得起来,患得患失间,竟有些失

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才进入了梦乡,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晚睡

得就不安稳,梦里几个女人扭打在一团,李青璇姐妹也互不相让,只有张倩影独自垂泪,王思宇便走过去

安慰她,可唐婉茹竟拿着一把大剪刀从她身后站出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下身,发疯样地扑过来,张倩影

忙大声喊道:“小宇,快跑,快跑……”

    王思宇赶忙转身逃走,后面一众女人追赶过来,他直跑到悬崖边,见无路可走,便纵身跳了下去,只

听众女齐声惨叫,王思宇冷笑道:“现在后悔了吧,晚了!”

    耳边呼呼风响,下面的悬崖却深不见底,手忙脚乱间,王思宇硬是捉到一根粗大的树干,身子止住下

坠之势,迷迷糊糊间,他便爬到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王思宇拿着打火机向里走,却看到一个美艳少*

妇怯生生地站在山洞尽头,正风情万种地冲他媚笑,那少*妇穿着一身黄色连衣裙,鹅蛋脸,细眉柳腰,

婀娜多姿,目光里却透着一股沉着与坚定,王思宇皱眉道:“你是谁?”

    那女人笑盈盈地走过来,伸手抱住他的腰,低声道:“我是叶小蕾,特地来陪你的。”

    王思宇吓了一跳,伸手往出推道:“你走吧,我已经戒色了。”

    叶小蕾听后微微一笑,却把连衣裙脱了下来,露出柔软滚烫的身段来,王思宇立时兴奋起来,抱着她

动作起来,叶小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两人变了很多样式,把《艳史通鉴》中所记载的姿势都经历了一遍

,几番**,忒地**,直到最后,王思宇盯着她左胸上的一颗美人痣,发力地冲刺了一会,便气喘吁吁地扑

倒在她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天亮后,王思宇发现身下湿漉漉的一片,不禁暗自摇头,只觉得这梦荒诞,但仔细想时,却依稀记得

,梦里那美人的模样,倒和玉州娱乐报上面叶小蕾的照片有几分相似,王思宇知道,叶小蕾十六岁就跟了

柳显堂,真实年龄其实只比叶小蔓大上两岁,但一想到她是柳媚儿的母亲,王思宇顿时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赶忙抱着床单冲进浴室,稀里哗啦地放出水来。

    早晨,吃过早点之后,王思宇打上一辆出租车,便赶到省委党校,进到班级里,发现三五个人已经坐

在那里闲聊,王思宇便默不作声地坐到最后一排,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信手翻了起来,这届县处班人不

多,只有三十几人,认真听课的却一个都没有,大家都是上午睡觉,下午喝酒,晚上出去潇洒,相对而言

,王思宇这位二进宫的老学员,对自己的要求倒是最严格的。

    讲师在上面讲着人民政协理论,王思宇低头翻着报纸,看了一会,他便被一则消息吸引,说是一对小

青年,因为打错电话相识,那男子因为听到女人声音优美,便频发短信,这样渐渐熟络起来,在戏耍间,

感情日深,不到半年的时间,两人互生情愫,约定地点见面之后,双方都很满意,很快就办了婚事,盯着

这则报道半晌,王思宇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中午,日头火辣辣的,王思宇出了省委党校,在外面的街边餐馆吃过午饭,便把墨镜戴上,来到街角

的一家手机店,花钱买了个二手手机,外加一个神州行的手机卡,冲了值之后,便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打

了车赶回家,躺在床上嘿嘿直笑,只等天黑后拿短信勾搭廖姐姐。

    两点多钟时,却接到何仲良打来的电话,说江涛的工作有着落了,一个是去玉州国画院当画家,一个

是到华西大学教体育,这两个去向都可以,王思宇奇道:“他全无绘画基础,怎么能到国画院上班?”

    何仲良却笑道:“国画院里倒养着些闲人,不碍事,那里的实际任务就是每年交上一些画,作为送给

厅级以上干部的礼品,平时倒也无事可做,他们那里的院长是市文化局的张副局长与我熟悉,上次提起这

事,她一口应承下来,只是挂个名领工资,平时去不去都无所谓,万一上面来检查,就说出去采风了。”

    王思宇听后不禁心中一动,忙道:“何大秘,等几分钟我在给你回话,这两个名额我都要了,江涛安

排到华大即可,那里也很清闲,国画院那个名额,我倒有个好人选,她的国画很有功底,最近在单位过得

也不太如意,我先去问问她是否有要动的意向。”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忙摸起手机给廖景卿打了过去,这位廖姐姐平素最喜欢绘画,而且在电视台做得

也不太如意,加上瑶瑶的拖累,每日工作都很辛苦,王思宇早有意帮她安排一下,可又怕到了新地方惹出

不必要的麻烦来,毕竟她那样的漂亮女人,最好就是闲在家里,否则到哪里都会有人惦记,既然国画院的

条件这么好,不妨试探下她的口风。

    廖景卿接了电话后,听王思宇说完情况,也是开心得不得了,当即应承下来,只是担心事情难办,为

王思宇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王思宇嘿嘿笑道:“姐,你尽管放心,十拿九稳呢,一点都不麻烦。”

    廖景卿见他夸下海口,知道王思宇极有把握,也就安心下来,笑吟吟地道:“那样最好呢,我如今倒

是沾了弟弟的光。”

    王思宇听她声音旖旎动听,不禁心尖乱颤,眉开眼笑地道:“姐,咱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要客气了。



    廖景卿哪里晓得他话里的歧义,只道这个弟弟真心体贴自己,也感动得一塌糊涂,赶忙轻声道:“小

弟,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给你做糖醋鲤鱼。”

    王思宇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姐,等会我去接瑶瑶好了,你就不必来回跑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把电话到何仲良的手机里,和他说了情况,并嘱咐他务必把事情办好,何

仲良记下后,又低声道:“王兄,省里第三批下挂干部的名额已经分下去了,一共三十五个,你们省纪委

捞到两个,若是感觉在纪检监察室做得不舒服,就想办法到基层去吧,飘在在上面始终施展不开手脚,还

是底下容易干出成绩来。”

    王思宇叹气道:“仲良兄,你说的倒是实话,但省纪委的罗副书记对我有看法,恐怕这等好事落不到

我身上。”

    何仲良道:“那也未必,热门的地方前两次已经分过了,剩下的去处都不见得理想,比你级别高的干

部,大半都已经拖家带口了,未必会有人愿意两地分居,依我看,成不成你先报上名试试,别错过了机会

。”

    王思宇点头道:“那我听你的,说老实话,看到罗副书记的那张脸,我总觉得不舒服,离他远些当然

最好不过了。”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你的事情老板也听说了,上周梁主任到书记家的时候提起过,老板说你年

轻,吃点苦头也是好的,不磨磨性子,以后干不成大事。”

    王思宇嘿嘿一笑,摆手道:“他们那些老人家啊,动不动就是磨练磨练,摔打摔打,但实际上有些具

体情况,他们还是不清楚的。”

    何仲良道:“你若有难处尽管和老板提啊,他那么忙,哪里能时刻想到你,由他打个电话,帮你疏通

一下,那边多少要买些账的。”

    王思宇摇头道:“我想自己解决一些问题,总是倚仗着上面也不是办法,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克服困难

。”

    何仲良点点头,“你说的也是,好了,张局长过来了,咱们兄弟改天再聊。”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将手机丢到一旁,抱着双臂沉思起来,前段时间老黄偷偷给他打过电话,说副主

任孙福泉总是隔三差五地到罗副书记那里汇报工作,在办公室里也威风十足,跟着他的那些人也已经放出

话来,说姓王的在纪委呆不久,很快就会夹包走人。

    “莫非刘福泉得到什么风声了?”王思宇皱皱眉头,一时间心烦意乱,侧过身子,躺在枕头上琢磨起

来,要想扭转现在的被动局面,实在是很难,张阳出事以后,罗云浩肯定是不愿面对自己,因为有些事情

,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这样想来,对方确实是有把自己调出省纪委的动机。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点,便起来换上衣服,匆匆下了楼,打车赶到育才实验小学门口,那里已经站了一

些家长,十几分钟后,一队队低年级的小学生便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出来,瑶瑶眼尖,老远就望见王思宇

,张着一双小手就飞奔过来,猛地钻进他的怀抱里,王思宇抱着瑶瑶转了两个圈,便把她放到地上,拧了

拧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解下她背上的书包,便领着瑶瑶做进出租车,赶回电视台家属楼。

    廖景卿还没有回来,瑶瑶坐在茶几边写作业,王思宇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便慢悠悠地走进月亮门,来

到书房里,见书桌上放着一幅国画,画中山水缠绕间,云烟浮荡,水墨淋漓,洒脱之中得见自然,充满空

灵意向,王思宇愈看愈是喜欢,忍不住对着画卷啧啧赞叹,更加惋惜,为什么昨夜梦里的那美人不是廖姐

姐呢?

                                第二章

    在书房里翻了会书,听到外面房门响动,王思宇知道廖景卿回来了,忙转身走了出去,来到门口,却

见先进屋的竟是柳媚儿,她上身穿着白色小衫,下身是一件铅灰色的低腰牛仔裤,身段苗条优美,双腿细

长,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披在肩头,虽挡住了半边俏脸,看起来却是格外的清纯可爱。

    王思宇笑眯眯地迎上前去,伸手将她手里的两个白色塑料袋接过来,笑吟吟地道:“廖姐姐接你过来

的?”

    柳媚儿点点头,弯腰脱下高跟鞋,轻轻丢在墙角的鞋架上,穿着拖鞋走进客厅,柔声道:“是啊,景

卿姐姐说今天做好吃的,还要教我做糖醋鲤鱼呢。”

    王思宇心中微动,却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就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走进厨房,先把那尾鲜活的

鲤鱼捞出来,丢在池子里,放上水,鲤鱼便开始甩着尾巴扑通起来,飞溅出的水花,竟淋湿了他的前襟,

王思宇赶忙把水稍稍放出去些。

    等把其他的蔬菜放进菜篮里,洗了手,从厨房走出时,柳媚儿已坐在沙发上,抱着瑶瑶看动画片,画

面里,一只肥肥的卡通猫正轮着手杖,在大笨狗头上敲来敲去,瑶瑶看得手舞足蹈,咯咯地笑道:“猫猫

加油,打死那只大笨狗!”

    又过了几分钟,廖景卿袅娜地从卧室里走出,她穿着一件薄荷色蕾丝花边吊带裙,上身罩着一件淡粉

色的透明网线衫,黑色的抹胸裹在晶莹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惹眼,简洁优雅之余,又透着性感靓丽,那张

秀美脱俗的俏脸上,浮荡着一抹淡如轻烟的笑意,眸光流转时,如水般清澈透明,王思宇一不留神,就又

着了她的道,目光陷落在她那峰峦叠嶂的前胸上,半晌都挣脱不开。

    “瑶瑶,快看那只大馋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呢!”

    柳媚儿指着电视里的那只卡通猫,轻声道,王思宇蓦然惊觉,赶忙皱着眉头望去,却见柳媚儿正专注

地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只黑色的卡通猫正望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在地上转来转去,大吞口水,一副急

不可耐的模样,柳媚儿有意无意地瞟来一眼,那眼波中分明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王思宇讪讪地笑了笑,走

到她旁边坐下,摸着鼻子轻声道:“这猫挺可爱的哈。”

    柳媚儿哼了一声,抱着瑶瑶向沙发另一侧移了移,瑶瑶却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道:“是啊,大馋猫是

最可爱的呢!”

    廖景卿嫣然一笑,袅娜地走进厨房,洗了葡萄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摸起空调的遥控器,打开空调

,走到墙边,踮起脚尖,拿手试了试出风口的温度,满意地点点头,便扎上围裙,再次飘进厨房,洗完手

后,先将米饭煮上,便洗了菜,倚在门边喊了声:“媚儿,快过来帮忙。”

    “哎!”柳媚儿应了一声,便放下瑶瑶,从沙发上站起身子,挽起袖口,露出瓷器般精致的玉臂来,

她不从前面走过,偏偏向王思宇这边走,一个不小心,竟踩到王思宇的脚面上,柳媚儿赶忙回过头来,报

以歉意的一笑,随后转过身子,板着面孔走进厨房,不大一会,里面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王思宇伸手揉

了揉脚面,叹了口气,从盘子里摘了一粒葡萄,丢到嘴吧里,嚼了几口,若有所思地摇头道:“这葡萄可

真够酸的……”

    瑶瑶回过头来,撅着小嘴巴抗议道:“才不是呢,明明很甜的啦,是我和妈妈一起去超市买的。”

    “你个小破孩懂什么。”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瑶瑶抱过来,陪着她一起看电视,不时地将薯片丢

到她的小嘴里,瑶瑶吃得香甜,嘴里发出咔咔的脆响声,竟将清亮的口水滴到他的手指上,王思宇抽出纸

巾擦了手,就在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下,叹气道:“你这小馋猫,小心些!”

    “知道了,大馋猫!”

    瑶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没有回头,悠荡着两条小腿道。

    过了一会,动画片演完,瑶瑶便抱着玩具熊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王思宇一边吃着葡萄,一边仰卧在沙

发上,信手按着遥控器,把频道播到华西电视台,这时正在播放省内新闻,王思宇只匆匆扫了一眼,无意

中,却在一堆人里看到了周媛,他还没看得清晰,镜头就在瞬间切换到一张大圆脸上,听着新闻解说才知

道,那人是闵江市的一位知名企业家,在当地捐了四个希望小学。

    半个小时后,扑鼻的香气便飘了进来,厨房里的两人张罗出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廖景卿做了糖醋鲤鱼

、清炒油菜、地三鲜和一道番茄牛肉汤,柳媚儿做了啤酒鸡翅和水煮肉片,在把两样凉菜端上来后,四个

人便围坐在餐桌旁,边吃边聊。

    柳媚儿吃了口青菜,瞥了王思宇一眼,便微笑着冲廖景卿道:“景卿姐姐,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我们院里有位男老师,长得又高又帅,还是海归呢,家里条件特别好,光车就有三辆,他去年刚刚离过婚

,我看啊,你们两个郎才女貌,肯定般配……”

    “媚儿啊,多吃点菜。”王思宇皱着眉头站起身子,夹了几样菜,都丢到柳媚儿的碗里,在她的碗里

堆出一座小山,笑眯眯地道:“多吃菜。”

    “多吃菜,那就是少说话咯?”

    柳媚儿非常清楚他的意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她白了王思宇一眼,把饭碗轻轻放下,推到一边,只

低头喝了几口汤,便转头央着廖景卿道:“景卿姐姐,要不要见见他呢,那人真的很优秀。”

    廖景卿微微一笑,摇头道:“媚儿,你才多大呢,就学着为人做媒,我是不打算再嫁人了,就守着我

家小乖乖过日子,瑶瑶大了再说吧。”

    瑶瑶此时也撅着嘴巴道:“我才不要后爸爸呢,听说打人很凶的。”

    柳媚儿微微一愣,诧异道:“你听谁说的?”

    瑶瑶刚要说话,王思宇便笑呵呵地将一个鸡翅送到瑶瑶嘴里,点头道:“婚姻非同儿戏,慎重些还是

对的,媚儿,你还小,做媒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和了。”

    柳媚儿极温柔地笑了笑,抬手理了理秀发,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却将那条纤长的右腿悄悄探了过去

,在对面的空地上踩来踩去,却都没有找到那双大脚丫子,她皱着眉头向下张望,却见王思宇的双腿已经

收到椅子后面极远处,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施展这一招,柳媚儿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便捧起碗来,只顾埋

头吃饭,不再说话。

    王思宇叹了口气,夹起鸡翅丢到嘴里,一语双关地道:“这翅膀有点硬。”

    柳媚儿撅起嘴巴,虽没有抢白他,却在心里悄悄嘟囔道:“硬就别吃啊,干嘛还总招惹人家!”

    “不硬啊!”

    瑶瑶的小嘴一张,噗地吐出半块脆骨,伸出小手在小嘴上抹了抹,便拿筷子又夹了一块,廖景卿赶忙

笑呵呵地抽出纸巾,帮她擦了擦左手,轻声道:“媚儿阿姨做得菜很好吃吧?”

    “好吃!”瑶瑶用力地点点头,放下筷子,双手把着鸡翅,吃得津津有味。

    廖景卿见那两人都闷头吃饭,不肯说话,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冷,忙微笑道:“媚儿,你这么漂亮,在

学校里一定很多男生追求你吧。”

    柳媚儿‘嗯’了一声,抬头笑了笑,摇头道:“总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都讨厌死了,不过长得都挺

帅的。”

    王思宇拿筷子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皱眉道:“你还小,没到谈情说爱的年龄,要以学业为重,不能和

他们胡闹,知道吗?”

    柳媚儿点点头,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廖景卿也不禁莞尔,只有王思宇阴沉着脸,对着那道糖醋鲤鱼

发起猛攻。

    吃过晚饭,廖景卿捡了碗,开始收拾桌子,柳媚儿在屋子里转了一会,便悄悄勾了勾手指,把王思宇

叫进书房,低头呐呐道:“哥,我周末要和同学出去郊游,给我点钱吧。”

    王思宇微微皱眉道:“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别去了,马上就要考试了,复习功课才是正经,你要是考

试挂了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明明就是打击报复嘛!”

    柳媚儿撇撇嘴,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伸出一只莹白的玉手来,俏声道:“又不多,三百块就好了,干

嘛那么小气!”

    王思宇伸手摸出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五张钞票来,在她面前轻轻一晃,低声道:“省着点花。”

    柳媚儿嘴角微微上扬,弯出一个美妙的弧度,伸手去抢,王思宇却闪电般地把手藏到身后,用另一只

手指了指左面颊,向前贴了过去,柳媚儿瞥了他一眼,满脸绯红,气哼哼地跺了下脚,瘪着小嘴嗔怪道:

“不给就算了,我还不去了呢,就知道欺负我。”

    说罢,竟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泪在眶里直打转,睫毛颤动间,鼻子微微一酸,竟已洒落清亮的泪

花来,她转身就走,王思宇忙捉住她的手腕,嘿嘿笑着哄她,将钱硬塞到柳媚儿的手里,拍了拍她的肩头

,悄声道:“乖,听话,别哭了,出去玩注意安全,知道吗?”

    柳媚儿细若游丝般地‘嗯’了一声,红着脸跑了出去,王思宇这时才注意到,瑶瑶正手把着房门,愣

眉愣眼地望向这里,他赶忙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道:“瑶瑶,不去外面玩,在这看什么。”

    瑶瑶把嘴巴撅得老高,伸出白嫩的右手,怯生生地道:“舅舅,舅舅,我们班级下周也有活动呢!”

    王思宇哈哈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十元钱来,塞到瑶瑶手中,瑶瑶美滋滋地把钱放到小兜兜里,伸

出双臂,攀着王思宇的脖子,拿小嘴凑过来,在他的脸上‘吧嗒’一声香了一口,王思宇忙抱起她,叹气

道:“还是瑶瑶最有良心了。”

    瑶瑶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说的就是呢,舅舅,十块钱不够呢,我要吃好多好多冰激凌。”

    王思宇登时无语,望着瑶瑶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又摸出一张大票,塞到她的小兜兜里,瑶瑶这下高

兴了,在王思宇的脸上亲了许多下,挣扎着落回地上,摇头晃脑地跑了出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妈妈,

妈妈,我又赚到钱钱啦!”

    廖景卿从厨房忙完,笑盈盈地飘出来,叹气道:“小孩子不能给太多钱的,会宠坏的。”

    王思宇嘿嘿笑着挠挠头,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水来,摇头道:“姐,放心吧,瑶瑶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不会学坏的。”

    瑶瑶连连点头道:“舅舅说的对呢。”

    说完,抱着一个毛毛熊跑过来,爬到王思宇的膝盖上,摇来晃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廖景卿端了热茶过来,却发现王思宇和柳媚儿的身子离得虽远,两人的脚却不闲着,在地上勾来勾去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柳媚儿这才赶忙收回脚来,羞惭惭地低下头,轻声道:“景卿姐姐,那我就先走了

,最近学校查得严,回去太晚了,收发室的阿姨会向上面汇报。”

    廖景卿忙道:“那我开车送你。”

    柳媚儿却推说不必,冲着王思宇道:“哥,我忘记带钥匙了,有本书要回去拿。”

    王思宇只好从沙发上站起,陪着她一起下了楼,走到楼下时,柳媚儿却蹦跳着走向南门,王思宇纳闷

地喊道:“媚儿,你不是要回家取书吗?”

    柳媚儿转过身来,摆手道:“不用了,我想起来了,那本书忘在同学那里了。”

    王思宇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根,点上后,望着柳媚儿苗条纤长的身影走出门

外,苦笑着摇摇头,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家里,洗过澡,摸出下午买的手机,王思宇重重地躺在大床上,给廖景卿发过一条短信过去:“

睡了吗?”

    几分钟过后,手机上的指示灯轻轻闪烁,一条短信回了过来,“还没呢,你是谁?”

    王思宇微微一笑,翻过身子,抱着枕头按动手机键,“猜猜看?”

    廖景卿的短信很快传了过来,“对不起,我猜不到,也不想猜,你到底是谁?”

    王思宇翻过身子,飞快地回到:“你希望我是谁?”

    “无论你是谁,请不要再发骚扰短信了!”廖景卿的短信也极快地回了过来。

    王思宇哑笑半晌,继续发了一封短信过去:“这不是骚扰短信,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想没这个必要,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我还是那句话,请你不要再发短信了,谢谢。”廖景卿似乎

对这个游戏毫无兴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王思宇的邀请。

    王思宇接着又发送了十几封短信,廖景卿却全无反应,再也不肯搭理他,王思宇便最后发了封短信过

去:‘晚安,祝你好梦!”


                                 第三章

    尽管几天来,王思宇的短信战术没有收到任何效果,但他并不气馁,抱着打一场持久战的精神,每天

晚上都坚持给廖景卿发上三十条温馨暧昧的短信,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日子久了,廖景卿自

然会有所回应,除此之外,王思宇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廖景卿对他的感情,是一种类似于姐弟亲情的关怀,而王思宇更希望建立一种更

加亲密的关系,而这中间的差距,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上却是隔着千山万水,有时候,王思宇甚

至有些气愤,为什么自己长得和廖长青如此相似,这在开始是好事,但到了现在,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张爱玲在《色戒》中曾经提到,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进入他的胃;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就要先进入她的因道。

    这句话虽然不无道理,但对于廖景卿来讲,肯定是不适合的,王思宇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自己有

非分的举动,廖景卿会有什么样的表情,那是他不想看到的,要想彻底颠覆两人之间现在的感情线,只能

慢慢来,先从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开始,再缓缓过渡,这个方法虽然略显笨拙,不过还是相对安全的,不

至于一下子搞到难以收拾的境地。

    周日的上午,外面天气很好,日光很足,只是风稍稍大了些,将头发吹得乱蓬蓬的,王思宇戴着墨镜

,穿着一身运动装走到大门口,打开车门,钻进银白色的锐志车里,瑶瑶便把小手伸过来,递给他一根棒

棒糖,王思宇笑了笑,将棒棒糖含在嘴里,捏了捏瑶瑶的小脸蛋,转身坐好,望着前面那朵盛开在廖景卿

耳畔的墨菊,目光游离不定。

    廖景卿抬手向内侧拨动了下肩头的吊带,微笑着发动车子,小车缓缓地驶进主道,汇入川流不息的车

流之中,沿着二环路向隐湖方向驶去。

    昨天晚上,瑶瑶听了《海的女儿》的童话,便非要嚷嚷着去看大海,华西这地方山倒不缺,就是离海

太遥远了,她这个异想天开的愿望显然无法实现,但架不住瑶瑶的软磨硬泡,廖景卿便只好答应带她来看

看隐湖,算是对女儿的一种补偿。

    但即便是这样,小家伙还是兴奋得又叫又跳,跑到客厅里,抓起电话给王思宇拨了过来,高兴地告诉

了他这个消息,放下电话后,又缠着廖景卿将童话再讲了一遍,直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睡下,而早晨五点

多钟便从床上爬起来,敲响了妈妈的房门,磨了廖景卿整整一个早晨。

    小车平稳地在路面上行驶着,廖景卿打开音响,放出悠扬的乐曲,后座上,瑶瑶却不安分,摇着王思

宇的胳膊,好奇地问道:“舅舅,舅舅,雾隐湖里有没有美人鱼啊?”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当然有了。”

    瑶瑶立时来了兴趣,瞪圆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道:“那她长得什么样子啊?”

    “和舅舅长得差不多,只不过是多了一条小尾巴。”

    王思宇忍不住逗着这小可爱,见瑶瑶一脸失望的表情,王思宇赶忙轻声道:“瑶瑶,你就是一条小美

人鱼,是妈妈去海边拣回来的。”

    瑶瑶不禁兴奋起来,大声喊道:“妈妈,妈妈,是这样的吗?”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是啊,只是你三岁的时候太淘气了,把小尾巴弄丢了!”

    瑶瑶伸手在小屁股上摸了一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撅着小嘴嘟囔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廖景卿微微一笑,将车子转了个弯,停到路边,从包里翻出墨镜戴上,推开车门走下去,到一家街边

店买了顶灰色的太阳帽回来,才又发动车子,向前开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下了车,王思宇抱起瑶瑶,向隐湖边上走去,望着岸边无数嬉戏的人群,以及辽阔

的水面,廖景卿的心情也是大好,驻足在车边望了一会,便微笑着走下台阶,跟在王思宇的身后,慢慢地

向前行去。

    看了一会风景,在岸边的餐馆吃过渔家饭之后,三人又在银色的沙滩上玩了两个多小时,瑶瑶捡了一

堆贝壳和漂亮的小石头,廖景卿站在旁边替她拿着那些小玩意,她穿着一套素淡的长裙,一阵风拂过,衣

袂飘飘间,那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材便一览无余。

    王思宇此刻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佳人,而是皱着眉头倚在礁石上,低头看着手机,两个小时前,王

思宇在陪瑶瑶玩耍的时候,却意外地发觉,竟然有人躲在这个礁石背后,对他进行偷*拍,他不露声色地

观察了一会,确认那人的目标不是廖景卿,而完全在自己身上,这让王思宇大为吃惊,他当然不会以为遇

到变态的男人,那人的举止行为小心谨慎,看起来极为老练,绝对不是什么搞艺术摄影的家伙,虽然王思

宇有时也很自恋,但这次,他隐隐感觉到,这家伙是来找麻烦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且怕搞坏了廖景卿和瑶瑶的好兴致,王思宇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悄悄给刘天

成挂了电话,那家伙却关机,电话没有打通,王思宇便给贺焰打了过去,让他带人来查探下,而他则故意

若即若离地在廖景卿身边打转,借以来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好在那人刚要离开时,贺焰飞和邱兆官及时赶

到,两人正跟踪那人返回城里,还不清楚现在的具体情况。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机终于震动起来,王思宇赶忙接通电话,转过身子,轻声道:“怎么样了?”

    贺焰飞压低声音道:“主任,人跟丢了,那家伙好像发现我们了,面包车在市内兜了几个圈子后,就

逃掉了,不过好在邱兆官记住了他的车牌号,他让我转告您,事情交给他来处理就好了,请你务必放心,

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晚上您等他电话。”

    “好,知道了!”

    王思宇皱着眉头挂断电话,抬手重重地拍了下坚硬的礁石,两台车居然都没有跟住对方,这让他有些

恼火,不过邱兆官既然已经记下对方的车牌号,想必那人还是跑不掉的,想到这,他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这时廖景卿牵着瑶瑶走过来,柔声道:“小弟,你有事情要忙吗?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别耽误了正经

事。”

    “姐,没事,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当然要尽兴。”

    王思宇微笑着摇摇头,挽起裤管,将鞋袜脱下来,光脚踩在松软温热的细沙上,走到瑶瑶身前,俯身

抱起她,向前方跑去,冲到十几米外的湖水中,大声地喊了起来,瑶瑶也把两只小手拢在小嘴边,跟着他

一起吆喝起来,廖景卿娴静地倚在礁石上,信手理了下额前飘荡的几缕秀发,脸上绽出会心的笑意。

    整整一下午,王思宇都在极力掩饰着烦躁的情绪,陪着廖景卿母女在雾隐湖边尽情嬉戏,直到天渐渐

暗下来,三人才坐车返回,王思宇下车后匆匆返回家中,给邱兆官拨了过去,电话那边却一直占线,他把

手机丢到一边,重重地倒在床上,暗自狐疑:“到底是谁对自己这么感兴趣,难道又出了个唐婉茹?”

    晚上八点钟,邱兆官终于把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轻松地道:“主任,成了,事情摆平了。”

    王思宇皱眉道:“兆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讲下。”

    邱兆官摇头道:“主任,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半个小时后您去趟悦来饭店1588号房间,有人向您赔

罪,到时候您就全明白了。”

    王思宇笑了笑,叹气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养成故弄玄虚的毛病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邱兆官也随着他笑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讲,另外,这是您的家事,我这外人还

是不去为好。”

    “家事?”

    王思宇微微一怔,难道说,是京城那边来的人?

    挂断电话后,沉思半晌,王思宇抬腕看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忙起身下了楼,打上一辆出租车,急

匆匆地赶到悦来饭店,乘电梯上了十五楼后,推开包间的房门,却忽然愣住了,却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酒

菜,副主任刘福泉正坐在桌边发呆,他旁边还坐着一位瘦高个,也是监察五室的科员,名叫邬什么来着,

王思宇一时间倒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那个姓邬的分明是刘福泉的跟屁虫,他刚才正无精打采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王思宇皱皱眉头,见两人束手站起,把复杂的目光投过来,不禁微微一笑,迈

上一步,爽朗地笑道:“我不是走错房间了吧,老刘,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福泉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很快恢复平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边,伸出手道:“王主

任,没错,今天我老刘是负荆请罪来的,都是邬达这小子把我害了。”

    王思宇听后心里一沉,登时明白了几分,深深地望了刘福泉一眼后,与他轻轻握了下手,便将房门关

上,走到桌边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来,轻轻丢在桌子上,抽出一根点上,低声道:“说吧,老刘

,今儿演的是哪一出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可把我闹糊涂了。”

    刘福泉讪讪地笑了笑,转身瞪了邬达一眼,低声喝道:“傻站在那干啥,还不快给主任倒酒赔罪,他

要是抬抬手,还能放你一马,不然你明天直接打辞职报告好了,省得给咱们五室丢人。”

    邬达抓起酒瓶,拧开盖后,毕恭毕敬地走到王思宇身旁,将酒杯满上,又为刘福泉和自己的酒杯倒上

酒,端着酒杯站起来,先是左右开弓,啪啪地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接着垂眉顺目地道:“主任,下

午那人是我找来跟踪调查您的,我是想抓住您点把柄,搞臭您,结果没玩明白,被您的人揪出来了,我愿

打愿罚,但事情我可要说清楚,这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刘副主任没半点关系。”

    王思宇笑了笑,瞄了刘福成一眼,没有吭声,也没动桌上的杯子,而是轻轻吸上一口烟,吐出淡淡的

烟圈,轻声道:“你怎么会想出这个办法来。”

    邬达一仰脖把酒倒进去,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双手递过来,低声道:“什么都不要讲

了,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明儿我就不来上班了,这事也别闹出去,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往五室脸

上抹黑。”

    刘福泉忙按住他的手,硬是把信推了回去,端着杯子站起来道:“王主任,你刚来五室的时候,我想

和你打对台,这事是我办得不对,邬达算计你是为了我刘福泉,所以不管他这事办得有多不地道,我老刘

没法责怪他,你要是喝了这杯酒,把前面的事情揭过去,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我打报告申请调走,你让老邬留下。”

    王思宇皱皱眉头,叹了口气,把烟丢到一边,端着杯子站起来道:“老刘,你这杯酒我喝,邬达的事

我也不计较了,但他马上给我滚出这间屋子。”

    刘福泉一听,喜出望外,转头大声道:“邬达,还不快谢谢主任?”

    邬达抓过酒瓶,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酒都喝光,冲王思宇挑了挑拇指,咧着嘴巴道:“主任,您今儿

放过我一次,我邬达记着您的情,早晚会报答您的。”

    说完抓起旁边的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王思宇笑了笑,拍了拍刘福泉的肩膀,和他碰了杯子,两

人一口干掉之后,便坐了下来,刘福泉撸起袖子,把酒满上,叹了口气道:“我呢,一直不服人,虽然文

化程度不高,但办案子从来不含糊,所以有点犟脾气,你到纪委上班的头一天,开会那次我没来,夏副厅

长把我给骂了,他跟我是一个部队退伍的,算是半个战友,所以我也没怎么听他的话,一门心思把你挤走

,这次栽你手里了,我怂了,以后我一定听你指挥。”

    王思宇摆手道:“老刘,我觉得你这话说重了,也扯远了,什么栽不栽的,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在办公室里总共也没碰过几次头,没时间磨合,所以有点分歧都是很正常的,都说日久见人心,人得相

处久了才能看出本色来,我觉得咱俩搭班子没问题,这次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就过去了,我也

不想追根问底,但是有句话我必须给你拍在桌子上,我不想整人,但如果下次还有人敢在我背后搞这种下

作的小动作,我会让他好看。”

    刘福泉苦笑着端起杯子道:“哪还有下次了,刀把都攥在你手里了,来吧,啥也别说了,喝酒。”

    王思宇微微皱眉,跟他又碰了一杯,两人夹了口菜,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王思宇对此人的印象一

直不佳,所以这饭桌上也就提不起兴趣来,连酒都喝得没有滋味,但能让刘福泉当场服软,王思宇还是很

开心的,只不过直到现在,他也没把事情搞得十分清楚。

    席间,刘福泉接了个电话,便起身道:“王主任,我那边还有事,得走了,麻烦您和那位小兄弟说一

声,我答应他的话永远算数。”

    王思宇点点头,把他送到门口,又坐在酒桌边上吸了一根烟,想着刘福泉说的最后一句话,总琢磨着

事出蹊跷,邱兆官这小子装神弄鬼的,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问个明白,他是不会安心的,王思

宇便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悦耳的手机铃声便在门口响起,穿着一身休闲装的邱兆官轻

轻推开房门,探头道:“主任,您找我有事?”

                                  第四章

    邱兆官穿着白色休闲裤,灰黑色格子衬衫,腋下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皮包,神色轻松地推门而入

,如同往常一样,他微笑着坐到王思宇的左侧,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异常表情。(-)

但是王思宇却非常清楚,在几个小时之内能把事情办得这样漂亮,那需要具备多么大的能量,眼前这位与

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倒真是有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在督查室期间,王思宇最看不透的人就是邱兆官,只知道他背景很深,为人低调,但两人除了工作之

外,极少单独来往,虽然在王思宇离开督查室的聚会上,邱兆官似乎是喝多了酒,说了几句兄弟长兄弟短

的醉话,王思宇当时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这小子今天居然露了这一手,帮了自己的大忙,只是王思宇仍

有些担忧,这种干净利落的手法,不像是通过正常手段解决的。

    欣喜之余,也生出一丝隐忧,这令王思宇更加对邱兆官的背景产生了某些怀疑,但他没有直接发问,

而是把话题扯向别处,端着杯子和邱兆官边喝边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喝掉了一瓶五粮液,抬眼望去

,发现邱兆官已经满面通红,目光里也流露出些许醉意,正举着筷子伸向盘子里,吃力地夹着一块肉冻,

接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王思宇笑了笑,拿勺子帮他舀到碗里,邱兆官呵呵一笑,自嘲地道:“主任

,不好意思,喝得有点多了。”

    王思宇笑了笑,摸起打火机,低头燃上一根烟,轻轻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不动声色地道

:“兆官,把事情的经过都讲一遍吧。”

    邱兆官轻轻瞥了王思宇一眼,先把肉冻丢进嘴里,咀嚼了一会,放下筷子,扯下一张餐巾纸,擦了擦

嘴,嘴里喷着酒气道:“通过车牌号码找到偷*拍的人,花了十五分钟;再通过那人找出邬达,用了半个

小时的时间;从邬达的嘴里抠出刘福泉来,用了一个小时;查找刘福泉的不良记录用的时间最长,有三个

多小时,不过刘福泉在见到那些东西后,没过五分钟就服软了,很快打电话答应我,以后不会再给您找麻

烦,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是家里老人安排人去做的,主任,这个回答您满意么?



    王思宇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方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能这样快地把事情摆平,必然采用

了非常手段,甚至是……不择手段!这个邱兆官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尽管王思宇对玉州的地下世界知之

甚少,但他隐约猜测到,身边的这位恐怕就是出自某个黑道家庭。

    “兆官,家里人是做什么的?”王思宇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目光炯炯地盯着邱兆官问道。

    既然心里有了疑虑,王思宇也不想藏着掖着,索性把话挑明了讲出来,他一向不太喜欢和黑道中人打

交道,究其原因,除了小腹上那道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刀口外,也和他对那些人的认识有关,黑道中人做事

大都不计后果,不喜欢按规矩出牌,一旦沾上边,就会被对方死死咬住,慢慢拖下深渊,这些年来,每次

打黑行动,都能带出不少官员出来,并不是那些官员脑力不够,而是上船容易下船难,落了把柄在对方手

中,就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人家,除了同流合污,乖乖就范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嗯,做生意的,是偏门生意。”

    邱兆官这次没有掩饰,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句话说完后,酒桌上立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邱兆官以

玩味的目光观察着王思宇的表情,他也想看看,这位自己很欣赏的昔日顶头上司,在听到刚才这番话后,

会有怎样的反应,很多人都对黑道上的人深恶痛绝,想来这位年轻的主任也不会例外。

    王思宇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吸着烟,过了半晌,他才把半截烟头丢在地上,拿脚踩了踩,神色复杂

地盯着邱兆官看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把杯子重重地镦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道:“兆

官,你既然已经上岸了,就别再回头,在这件事情上我感谢你,但以后别再用类似的手法,我不希望你掉

进去。”

    邱兆官展颜一笑,先帮王思宇斟了酒,接着抬手在发红的颈部摩挲几下,便举起杯子道:“主任,难

得我们能单独在一起喝酒,今晚要喝个痛快。”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点头,端起酒杯道:“好,这是你说的,一会可别后悔。”

    两人碰了杯,各自把杯中酒喝了进去,便开始聊着闲话,继续推杯换盏,邱兆官今晚状态出奇的好,

酒量竟然比寻常高出许多,上身虽然摇摇摆摆,下身却岿然不动,倒有点不倒翁的意思,王思宇见状不禁

莞尔,忙喊来服务员,让她又端了些酒菜进来,再下一瓶后,两人的状态就全出来了,勾肩搭背地比划起

来,舌头虽然有些僵硬,却互不相让,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说话,两人都讲了些掏心窝子的话,王思宇讲

了些前段在工作上遇到的烦心事,邱兆官大声嚷嚷着:“理解,理解!”他也不喊主任了,直接叫了王哥

,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谈了很多家里的事情。

    邱兆官的外公是玉州最早开赌场的人,后来虽然被警方砸了三次,赌场被迫关闭,但他转行控制了餐

饮娱乐业,在完成原始积累之后,又进军房地产行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现在已经开了多家公司,名头

响当当,是大华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儿子早年被仇家绑架撕票,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邱兆官的

母亲,她现在和丈夫掌管家里的生意,老人则专心结交政商两届的重要人物,并经常做些善举,现在已经

是华西省政协委员,也是玉州黑道中的显赫人物。

    邱兆官从小喜欢在一些娱乐场合厮混,尤其喜欢捣乱,在十六七岁时,就经常带着一群人到处惹事生

非,早就在市局里留了许多案底,后来邱兆官的母亲把他送到国外呆了一段时间,在新加坡,他谈了一场

轰轰烈烈的跨国恋爱,分手后意志消沉,回到华西后闭门不出,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时间,再次出来后

,竟洗心革面,安分起来,家里人也异常高兴,这才帮他改了名字,疏通门路,把他安排到省委办公厅来

工作,这件事情,他以前从未和人提及。

    两人喝得开心,聊得更加痛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十一点半,邱兆官醉得不省人事,王思宇扶

着他出了包房,饭店的老板却从楼上下来,自告奋勇地送邱兆官回家,因为以前在这家饭店吃饭的时候,

那老板曾过来敬过酒,王思宇便很信任他,把人交了出去,自己打车回了家。

    推门进屋后,他没有脱衣服,就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王思宇此时也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却仍不忘掏出

手机,给廖景卿发去一封封短信,过了一会,那只手机就从他的手里脱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电池

飞出几米远,而床上的王思宇浑然未觉,双手抱着一团被子,嘴里已经发出了阵阵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接到省纪委办公厅副主任司永年的电话,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司永年便开门见

山地道:“王主任,省纪委分到两个挂职名额,机会难得,不知王主任是否有这个意向,如果有意向,请

抽时间回来填写报名材料。”

    王思宇试探道:“司副主任,上面领导对这次挂职有什么指导性意见吗?”

    司永年明白他的意思,便隐晦地回答道:“罗副书记曾多次强调,这次省纪委的挂职,要与省委领导

的指示精神保持高度一致,以培养锻炼年轻干部为主。”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几声,叹气道:“知道了,那我还是回去报名吧。”

    挂断电话后,和党校这边打了招呼,王思宇打车来到省纪委,先去填写了资料,随后到纪检监察五室

转了一圈,刘福泉倒是说话算话,见王思宇推门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电话,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与王思

宇热情地握手,脸上全是笑意,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围了过来,极有礼貌地打着招呼:“王主任好。”

    只有老黄和程刚迷惑不解,愣愣地望向那里,不知刘福泉对王思宇的态度为何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

弯,一时间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王思宇和那些人敷衍了几句,就笑眯眯地转身出去,并没有对老黄和

程刚表现出丝毫的热情,而是刻意地疏远二人,毕竟若真是被分派到下面去挂职,纪检监察五室的日常工

作想必还是由刘福泉这位副主任来把持,如果王思宇对两人表现出特殊的好感,一旦落到刘福泉眼里,反

倒对他们不利。

    说心里话,王思宇对刘福泉还是很佩服的,这家伙不但很有手腕,演技也极高明,分明是被邱兆官捉

到了不可告人的短处,不得不就范,但在酒桌上依旧做了场戏,不但收买到邬达的忠心,即便是自己,也

险些被他哄骗过去,以为他是条磊落汉子,怪不得他能拢住一些人,此人还是很有些道行的。

    回到办公室里坐了一会,一杯茶喝完,报纸只看了一半,电话铃声响起,王思宇便下了楼,敲开罗云

浩的办公室,罗云浩见他进来,把手头的文件放下,身子向后一仰,很是热情地招手道:“王主任,快坐

,最近在党校学习的怎么样?”

    王思宇微笑着坐在沙发上,点头道:“谢谢罗副书记的关心,在党校这段时间收获很大。”

    罗云浩点点头,喟然道:“是啊,年轻干部就要加强学习,当然,不止是理论上的,还要理论联系实

际,更要活学活用,不能头脑僵化,对了,听说这次挂职你也报名了,很好嘛,你这么年轻就是正处级了

,这在我们华西省也算很少见的嘛,要是到基层好好打磨几年,以后那就是栋梁之才,前途无量啊。”

    王思宇点头笑了笑,随口敷衍道:“罗副书记言重了。”

    罗云浩极为大气地摆摆手,爽朗地笑道:“王主任,你不必谦虚,我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你这个人优

点很多,诚实稳重,业务能力强,看问题也比较全面,这在年轻干部里面还是很少见的嘛,远的不说,就

说青州那个案子,你是有功的,年底有个华西省十大青年干部的评比活动,我准备把你报上去,另外,这

次下去挂职,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好好干吧!”

    说完,他笑眯眯地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上一口,目光移向别处,表情逐渐变得冷淡下来。

    王思宇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便微笑着起身告辞,走到楼道里,却遇到了信访室主任刘广原,他这

次也报了名,只是这次报名的人倒是出奇的多,有七八位正处级干部,不过刘广原看上去倒很乐观,挤眉

弄眼地道:“这次下去非我们两个莫属,毕竟上面有人大力支持嘛。”

    王思宇当然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嘿嘿地笑了笑,拿手指了指刘广原,两人现在的情形倒有些相似,

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只不过王思宇更惨了点,刚来省纪委没多久,就又要挪地方,虽说以这种形

式离开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他的心情还是有些不爽。

    闲聊了一会,王思宇忽地想起夏余姚来,他知道刘广原和夏余姚之间的关系,便轻声道:“夏副厅长

现在怎么样?”

    刘广原叹了口气,摇头道:“别提了,就他那脾气,到哪都一样,什么都看不惯,去了新单位就跟人

吵了一架。”

    王思宇微微皱眉,点头道:“夏副厅长原则性太强了,轻易不肯妥协,这样确实容易被动。”

    刘广原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他那是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当官的哪有几个像他那样的,以前在荆

南市的时候,就有好多次被排挤得没了位置,能走到省里来,都算万幸了。”

    在刘广原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抽了一支烟,王思宇便起身告辞,回到电视台家属楼,抱肩躺在床上

,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竟有些心灰意冷,不由得暗自琢磨道:“官场上打拼太累了,时刻都要提放

着明枪暗箭,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应该早做准备,想办法搞些干净钱来,

以后若是仕途不畅,大不了辞官走人,学学韦爵爷,领着大小老婆们过神仙日子去。”

    很多书都没了,包括老断的仕途风流,嗯,又要开始渡劫了,要是本书被和谐,千万别去论坛找事,

不关网站的事。

                                        第五章

    省城市委书记秘书的能量果然很大,何仲良打过招呼以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廖景卿便从电视台转

到了玉州市国画院,只是她没有按照王思宇的想法闲下来,反而更加忙碌起来,每日仍像往常一样,准点

到国画院上班,除此之外,每逢周六日,还开车带着瑶瑶外出采风,这倒是让王思宇有些始料未及的。

(-)

    没过几天,江涛的工作也办了下来,只是已经快到暑期,学校马上就要放假,他只能等到九月份开学

才能到华大上班,为了他的事,王思宇特意去了趟华西大学,拜访了刘副校长,把他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

番,请校方能够给予适当的照顾,刘副校长笑着答应下来,只是这位刘副校长不想吃亏,要王思宇也帮他

们解决几个应届毕业生的分配问题。

    王思宇推脱不过,便当场给杜峰打了电话,要说进人,还是周松林那边仗义些,毕竟老爷子已经当了

青州市的市长,与项书记相处的也融洽,现在的说话分量,比以前要高上许多,这件事情,估计只需杜峰

动动嘴即可,果然,杜峰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一张嘴就定了十五名大学生,这让刘副校长乐得合不拢嘴,

王思宇不禁叹了口气道:“刘校长,我这趟买卖倒是做亏了。”

    刘副校长逗弄着桌上的鹦鹉,笑着调侃道:“你啊,和母校还讲条件,太不像话了。”

    王思宇嘿嘿一笑,轻轻抿上一口茶水,没有吭声。

    刘副校长忽地想起一件事情,忙低头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档案袋,在王思宇眼前晃了晃,笑眯

眯地道:“差点忘了,你的研究生文凭下来了,你为母校做出贡献,校领导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呢,

前几天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结果给忘得死死的,幸好你来了,要不然真是想不起来了,这两年的记忆力

越来越差,真是老了啊。”

    王思宇接过文凭,打开后望了一眼,便放到夹包里,忍不住调侃道:“刘校长,您哪里是老了,分明

是拿这文凭要挟我嘛,要是刚才的事情没办成,估计这文凭我就捞不到了。”

    刘校长笑着摆摆手,叹气道:“要是要挟有用的话,我明年还想要挟你下,现在的就业形势不太乐观

了。”

    王思宇点点头,抬手看看表,赶忙起身告辞,刘副校长把他送到门口,两人握手道别。

    从行政楼出来后,王思宇先站在门口,望了眼葱葱郁郁的小北山,微笑着摇摇头,便转身向艺术学院

的方向走去,来到教学楼前,恰巧见到柳媚儿站在花坛边,和几个女生轻声说笑着。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离了十几米远便停下脚步,轻轻咳嗽一声,柳媚儿这时才瞥到他,目光中瞬间

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赶忙奔了过来,急切间,鞋子有些不跟脚,竟险些当场绊倒,身后立时传来一阵哄笑

声,柳媚儿的脸瞬间变得粉红,来到王思宇身边,把嘴巴撅得老高,气哼哼地道:“都怪你,让她们笑话

我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摇头道:“媚儿,你自己不小心,却来埋怨我,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就不讲道理呢!”

    柳媚儿扬起头来,飞快地瞟了王思宇一眼,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得意之色,她以为王思宇是专程来看

自己的,心里美滋滋的,只是嘴巴仍有些硬。

    王思宇见她素口蛮腰,样貌清纯可爱,心里高兴,忍不住打趣道:“你啊,再不听话就把你弄小北山

上捆起来。”

    柳媚儿忆起当初相识情景,也不禁心中一荡,咯咯地笑了几声,悄悄地那手捶了王思宇后背一下,低

声道:“大色狼,还好意思说呢,就知道欺负人家。”

    两人在绿荫下找了个墨绿色的长椅,坐在上面聊了七八分钟,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分了手,望着柳

媚儿纤细修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燃了一根烟,转身向校园门口走去。

    自从进了党校后,王思宇就闲得无聊,每日里无所事事,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便打电话给贺焰飞

,从他那里借来车子,在后玻璃上贴了‘新手上路’的字样,每天开着桑塔纳到路上练车,经历了几次惊

险之后,他的手法便渐渐纯熟起来,特别是停车的时候,一个漂亮的转身动作,再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两车

之间,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那种惬意的感觉,让他舒服到了极点。

    炎炎夏日无声无息地到来了,外面天气很是炎热,路面被烘烤得滚烫,空气中似乎都升腾起若隐若现

的热气,这天中午,联系好华西省新城子女子监狱后,王思宇下楼发动车子,几分钟后,柳媚儿拎着些水

果礼物走下来,她戴着王思宇那副墨镜,穿着白色的领小衫,腰收得窄窄的,下身穿着短裤,两条白嫩柔

细的大腿都露在外面,上车之后,柳媚儿坐在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转头道:“哥,慢点开啊,你开

车有时好吓人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点点头,踩了脚油门,桑塔纳蹭地一下蹿了出去,柳媚儿猝不及防,身子猛地

向前一耸,她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撑在车前的钢体上,过了半晌,才轻轻吁了口气,挥起小拳头照着王思

宇的肩膀轻轻擂了几下,撅着嘴巴抱怨道:“哥,你坏死了,又捉弄人家。”

    王思宇嘿嘿笑了笑,缓缓地把桑塔纳驶出小区,进了主道,汇入车流之中,向城外驶去,新城子女子

监狱在玉州的西北方向,中间要穿过三个镇子,小车出了市区,拐进国道,开了不到五分钟,柳媚儿就被

窗外的景色吸引,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王思宇也瞥着国道两边飞快闪过的白杨,高低起伏的麦浪,田

埂上星星点点的野花,一时间心情大好,把车子开得如同风驰电骋般,半个小时后,柳媚儿收回目光,伸

手打开音响,听着胡可儿的新歌:“我是小妖迷死你。”

    她一边听着轻松明快的歌曲,一边把小腰扭来扭去,王思宇则心无旁骛,专心开车,不知不觉中,远

远地就望见那栋灰白色的建筑,监狱依山而建,坚固的石墙上布满了铁丝网,高高的岗楼上,正有武警战

士手握微冲顶着烈日执勤,王思宇把车子停到门口,在门卫处出示了证件,又拨了个电话,过了一会,一

位面色黝黑的管教走过来,与王思宇握了手,此人姓胡,曾在东湖区司法局工作过,和俞汉涛打过交道,

胡管教上午曾与王思宇通过电话,两人站在门口寒暄一会,胡管教便领着二人走了进去,到了一栋办公楼

里办了接见证,老胡便将一位负责管理叶小蕾的林管教喊来,带了两人去探监。

    他们来的时间很巧,接见室外没有人,林管教带着柳媚儿进了接见室,王思宇和胡管教站在门外,一

边抽着烟,一边低声聊天,胡管教心里有底,这么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他以前很少见过,知道这人是有来

头的,便起了结交之心,两人聊得倒还投机,只是屋子里传来柳媚儿的哽咽声,王思宇听了怪不是滋味的

,便在胡管教的陪同下,向前方走去,现在还不到放风时间,监狱的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三五个狱警站在

西边院墙的绿荫下面纳凉聊天。

    通过胡管教的介绍,王思宇对这里大概有了些了解,这座监狱的管理比较松散,不用像其他地方,每

天早晨起来还要定时背诵监规条例,每天劳动之后还可以有时间玩些娱乐项目,跳棋象棋扑克都齐全,一

天三次的放风时间也是华西省各大监狱里最多的,这里的女犯人大概有七百多名,因为省城的女子监狱服

刑人员太多,不少省城的犯人也都转了过来,监狱过段时间还要扩建,增加一倍的监舍,这些女囚平时做

些缝纫的活,叶小蕾因为上面有人打过招呼,所以分配的活并不是很多,在监狱里也没有人欺负她,因为

她长得漂亮,气质又好,所以刚来这边没多久,就成了狱姐之花,这里很多人都很熟悉她。

    听了胡管教的介绍,王思宇不禁有些纳闷,柳显堂出事之后,家财都被查抄,叶家也出了那档子事情

,到底是谁在为叶小蕾打招呼呢,他便有意无意地问了几句,胡管教的嘴巴不严,很快透露出很多事情来

,他倒没有点名,只说上面有领导打过招呼,即便是狱警管教对叶小蕾都很客气,而且叶小蕾的减刑报告

已经打上去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下个月就会批下来,王思宇听了微微一笑,他本来打算找些关系,想

办法将叶小蕾转到华西省女子监狱,以便柳媚儿可以方便探望,这样看来,倒是不必再麻烦了。

    二十分钟后,探监时间结束,柳媚儿眼睛红肿地从里面走出来,慢慢来到王思宇身边,柔声道:“哥

,我妈想见见你。”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对胡管教道:“怕是不合规矩吧?可不要给你们的工作带来麻烦。”

    胡管教摆摆手道:“今天人少,不妨事,再说了,你是省纪委的领导,这个后门还是要开的。”

    王思宇忙道了声感谢,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一个样貌端庄秀美的漂亮女人正坐在方桌后面,看相貌

,到和那日梦中的美妇有些相似,她看上去比起叶小蔓还要年轻些,也是鹅蛋脸,下巴尖尖的,嘴角带着

淡淡的笑意,目光沉稳而坚定,虽然穿着灰布囚服,却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看上去依旧是那样的明艳动

人,怪不得玉州都市报曾把她与兰樱并称为娇妻美妾。

    想起那夜梦里的种种情形,王思宇不禁有些恍惚,目光飞快地向她的左胸瞟了一眼,记忆中,左乳附

近应该是有个美人痣,只可惜那身粗布的囚服遮掩的严实,什么都看不真切,王思宇笑了笑,走到对面坐

下,主动搭话道:“叶……阿姨,在这里还好吧。”

    王思宇本来是想称呼她叶姐姐的,可一想到柳媚儿叫自己哥哥,那姐姐二字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临

时变成阿姨两字,感觉说不出的别扭,面前这女人,两人若是并肩出去,怕有一半的人都会认为她不会大

上自己三岁,漂亮女人的真实年龄,一向都是很难从脸蛋上看出来的。

    叶小蕾欠了欠身,微笑着点点头,柔声道:“这里一切都好,王主任,真是太感谢你了,媚儿都和我

讲过了,要不是你,她不知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有时任性了些,希望你能

多担待,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王思宇摆摆手道:“叶阿姨,您不必客气,媚儿平时很会说话的,还烧得一手好菜,她到我这,倒是

帮我做了不少的家务活,说起来惭愧,我这人其实一贯都很懒的,现在媚儿每周都回来帮我洗洗涮涮,熨

烫衣服,我把她当妹妹看。”

    叶小蕾轻轻叹了口气,道:“王主任,你人真好,媚儿这孩子算是遇到贵人了,你放心,等我出去后

,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她欠你的学费,我会加倍还给你的,只是希望她不懂事的时候,你能够不必介意,

让着她些,这孩子,都是她爸爸生前给惯坏的。”

    王思宇呵呵一笑,摆手道:“叶阿姨你多心了。”

    两人聊了几句,王思宇心中有些犹豫,他实际一直对亚钢的事情念念不忘,上次无功而返,让他非常

郁闷,所以也一直存了心思,打算通过叶小蕾来了解一些情况,但他感觉时机还有些不太成熟,所以打算

过段时间再提,但从叶小蕾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已经很信任他了,估计自己对柳媚儿的关心,已经获得

了她的好感,此刻来查那些事情,应该是水到渠成了。

    又聊了几分钟,王思宇终于下定决心,便微笑道:“叶阿姨,我以前曾经去过黄龙镇,到亚钢集团做

过一段时间的调研,有件事情一直不太清楚,财务室的纵火案好像非常蹊跷,不知道您对那件事情了解多

少?”

    叶小蔓神色自若地道:“王主任,那件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当时财务室里应该是没有人,我当时在采

购部谈事情,得到消息回来的时候,火已经灭了,显堂生前从未提起那件事情,如果是他做的,我现在完

全不必隐瞒你,因为毕竟再怎么说,人已经没了,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再遮掩,但事实上,对于那场火

灾,我们也都很意外,请你务必相信我。”

    王思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微笑道:“叶阿姨,我相信你讲的都是事实,那兰樱的情况,对于她,

您了解多少呢?”

    叶小蔓歪着脑袋想了想,便点头道:“我和她到是见过几面,这个女人其实很好,并不是外面媒体所

传的那样,她和显堂之间是清白的,显堂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吹嘘,所以惹出那么些事情来。”

    说到这,她的脸上一灰,神色黯然地低下头来,抬手理了下秀发,默然半晌,没有再说话。

    王思宇知道,她可能是想起妹妹的遭遇,心情受到了影响,赶忙低声道:“抱歉,叶阿姨,我不该提

起这件事情。”

    叶小蕾摇摇头,柔声道:“没关系,其实兰樱的事情我知道一点,但因为涉及到一些个人**,所以不

太方便透露,还请王主任见谅。”

    王思宇知道时机还没有成熟,叶小蕾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还是有所保留的,他也不想勉强,便把话题

扯到别处,两人聊了一会后,王思宇便起身告辞,林管教走进屋子,把叶小蕾带了出去。

    望着叶小蕾的背影,柳媚儿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双手紧紧抓着王思宇的胳膊,流出好多眼泪,王思宇

和老胡告别后,便拥着她走出监狱大门,直到上了车,柳媚儿才止住眼泪,轻声道:“哥,你慢点开车。



    王思宇‘嗯’了一声,点点头,踩了脚油门,桑塔纳蹭地一下蹿了出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21 1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有了罗云浩打过招呼,省纪委内部组织的测评无疑只是走走过场,计票过程和结果都是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有几位纪委常委参加,民主之后再集中一下,王思宇与刘广原便力压众人,成为了这次挂职的胜出者,名单报到省纪委的赵存刚书记那里,很快就批了下来,但具体分到哪个地区,还是个未知数,需要其他省直机关单位把挂职名单报齐后,由省里统筹分配,实际上就是由省委组织部那边来定了,如此发配,倒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党校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了,考试和结业论文都是一种形式,最后两周的调研走访也是流于形式,先到玉州市高科技开发区转了一圈,再在到郊县的村镇走访,进行了扶贫项目调研,之后几天,学员们的娱乐生活更加丰富起来,连干训班的班主任都被大家拖下水,每天下午喝得脸红脖子粗,晚上就捧着麦克风跟着众人在包房里嗨歌,那位年近五十的教授还是戏迷,一首好汉歌硬是给唱出了河北梆子味。

    王思宇没有和他们搅在一起,每天中午回家后,都与柳媚儿厮混在一起,两人打打闹闹,倒也有趣,这天下午,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照在洁净的地板上,柔和的光柱里,似乎有无数微尘在飞快地旋转着,王思宇正光着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裤衩,以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沙发上,捧着一本破旧的卦书看得入迷。

    那本书是晌午回来的时候,在路边一个破报摊上买来的,对照着上面的图解,他忽地发现自己的眉棱骨要比别人凸起一点,眉毛也更加短粗浓密,按卦书上的说法,那是天性风流,人欲旺盛,王思宇叹了口气,怪不得自幼喜读黄书,成年后依然孜孜不倦,没想到在这里找到科学根据了,真***邪性。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柳媚儿从浴室里走出,她今天穿着一件橘红色的圆领无袖窄衫,下身是黑色短裙,直裹得腰身婷婷,翘臀丰挺,那一双光洁修长的大腿都露在外面,没穿袜子,雪白的小脚上趿拉着一双绣花竹拖鞋,十根精致的脚趾都露在外面。

    “哥,下次别抽得那么凶,衣服上都是烟味,臭死了!”

    经过王思宇身边时,她停下脚步,轻轻抱怨了一句,在听到王思宇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后,便瞪了他一眼,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踢踢踏踏地来到后阳台,把盆子放好,扶着墙壁蹬上椅子,将一件件衣物挂了起来,长长的晾衣杆上,左边挂着花裙子粉色收腰窄衫以及黑色的蕾丝内裤,右侧则挂着几件白衬衫黑色西裤。

    挂了衣服,打开窗子,让凉风吹进来,阳台上的衣服便滴滴答答地淋下水来,柳媚儿拍了拍手,便哼着歌返回客厅,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就若无其事地来到沙发边,抬手把那两条粗壮的大腿向里推了推,挪出空地来,轻轻坐了下去,又从柜子上取了小瓶趾甲油,小心地拧开盖子,低头把一粒粒晶莹的趾甲都涂成亮粉色。

    王思宇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摘了一粒葡萄,塞到嘴里,嚼了几下,连皮一起吞进去,转头冲柳媚儿道:“媚儿,给哥捏捏,这几天走路太多,两条腿有点发酸。”

    “有啥好处没?”柳媚儿甩了一下头发,把趾甲油放回原位,开始拉长声音谈条件。

    “你个小没良心的,哥供你吃,供你喝,给你买衣服,让你上大学,干这点事情还要讲条件吗?”王思宇又开始掰着手指翻小账。

    柳媚儿哼了一声,瘪着小嘴抱怨道:“我还给你洗衣服做饭呢!”

    “大不了晚上陪你逛街。”王思宇把双腿分开,转头继续哗啦啦地翻着书页。

    柳媚儿‘扑哧’一笑,低声道:“谁稀罕呢。”

    说完后,她转身站起来,蹲在沙发边上,拿十根葱郁的手指在王思宇的大腿上轻轻地揉搓起来,王思宇舒服得呲牙咧嘴道:“往上,再往上,对对……往里!”

    柳媚儿抬手就在王思宇的屁股上扭了一下,恨恨道:“怎么那么讨厌啊,就知道耍流氓。”

    王思宇嘿嘿笑了几声,把卦书丢到一边,转身坐起,冲着她招手道:“媚儿,坐过来,哥给你相面。”

    柳媚儿摇头道:“少来,什么相面,都是骗女孩子的小花招,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王思宇忙摆手道:“这回可真不是,鬼谷子的书,很准的。”

    柳媚儿将信将疑地走过去,拿起卦书一看,却见封皮上写着‘兔谷子’三个字,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转头道:“哥,你上当了,这是兔谷子写的。”

    王思宇摇头道:“都是谷子,差不多,媚儿乖,把头转过来,让哥给你瞧瞧。”

    柳媚儿极听话地转过身子,将一条纤细白嫩的长腿搭在茶几上,双手撑着沙发,把臀部向沙发内侧移了移。

    王思宇眯着眼睛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看了又看,摸着下巴摇头道:“不妙啊,不妙。”

    柳媚儿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有些心虚,忙收起笑嘻嘻的表情,呐呐道:“哥,哪里不好呢?”

    王思宇欠了欠身,把脸移过来,距离她的面颊只有几寸远,见她容颜俏丽,忍不住心中大动,抬手轻轻捏住她尖尖的下颌,左看右看,把柳媚儿看得满脸绯红,胸脯起伏不定,颤动着睫毛道:“哥,哪里不妙,你倒是快说啊。”

    王思宇点点头道:“看你的面相,是阴煞入体,必须想办法破解掉,不然过了三十之后,会迅速变老。”

    柳媚儿天生胆小,虽明知王思宇多半是在胡说八道,但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道:“真有那么严重吗,哥,你快说说,怎么个破解法?”

    王思宇强压住心底的笑意,正色道:“书里有三种方法可以破解,但是都比较麻烦,这样吧,你闭上眼睛,我先用第一种试试。”

    柳媚儿依他的话,把眼睛闭上,却留了一条缝隙,瞄着王思宇满脸的坏笑,撅着嘴巴凑过来,转瞬间就要沾到自己的薄唇,忍不住一阵心慌意乱,仓促间,她双手奋力推出,身子向后仰去,险些撞到侧墙上,恰恰躲过王思宇的偷袭,她心里跳得剧烈,气息紊乱,却故作生气状,蹙着眉头把腰肢扭到左侧,抬手摸起卦书,向王思宇的身上丢去,气哼哼地道:“臭无赖,就知道你在骗人。”

    王思宇一把接住卦书,满脸无辜地道:“媚儿,哥这是为你好,我是想帮你把体内的阴煞吸出来。”

    “吸你个大头鬼!”柳媚儿正要发作,茶几上的手机忽地发出欢快的铃声,她赶忙把手机摸过来,见是舍友陈迷莉打过来的,忙伸手接通,脆声道:“喂,是莉莉啊,找我有事?”

    莉莉电话那边道:“怎么啦,大小姐,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柳媚儿抬手拂了下乌黑的秀发,歪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肩头,伸手剥了一瓣橘子,轻轻丢到嘴里,含混不清地道:“瞧你说的那么难听,有什么事,快说吧,人家正忙着呢!”

    莉莉笑嘻嘻地电话那边道:“晚上黄亮要约你出去吃饭,在皇朝大饭店,他托我转告你。”

    柳媚儿撇撇嘴,收起茶几上那条白嫩修长的左腿,将双腿盘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道:“他约我干嘛给你打电话啊。”

    莉莉忙解释道:“他倒是想给你打电话,不是不敢吗,怕你拒绝,那多没面子啊,黄亮非常喜欢你,你就答应他吧,先处几天试试,我好从他那骗一索尼照相机玩玩。”

    柳媚儿切了一声,叹气道:“我说莉莉啊,没你那样的,一个相机就把我给卖了,还好姐妹呢。”

    莉莉笑了笑,道:“我看你们挺般配的啊,他长得帅,老爸还是局长,家里老有钱了。”

    王思宇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这句听得真切,忙抱着膝盖凑过来道:“你问问她哪个局的。”

    柳媚儿白了王思宇一眼,拿手捂住手机听筒,似笑非笑地道:“哥,人家和朋友聊天,有你什么事啊?”

    王思宇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便打了哈欠,摆手道:“你继续,继续……”

    柳媚儿这才又摸着手机道:“我不想和他处朋友,你帮我回绝他吧。”

    莉莉摇头道:“干嘛啊你这是,怎么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啊。”

    柳媚儿从果盘里摘了葡萄,剥皮之后丢到嘴巴里,边嚼边道:“人家不是还小嘛……”

    莉莉就在那边笑,半晌才轻声说:“对了,那次在花坛上那男的是谁啊,瞧你急得那样,差点摔个大跟头,晚上兴奋得都睡不着觉,那人谁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柳媚儿顿时面上羞红,轻声啐道:“去,去,去,别胡说八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那是我哥……我哥老宠着我了,就是不准我早恋,谁要敢打我主意,他非拿大板砖拍了那家伙不可,你帮我告诉黄亮,我不和他处朋友,是不想害了他,我哥可是省纪委的主任,小心惹恼了他,带着人跑他们家抄家去,我哥生气的时候可凶了,纪委书记都害怕!”

    莉莉听了不禁乍舌道:“你哥有那么厉害?”

    柳媚儿哼了一声,撇嘴道:“你以为呢!”

    王思宇在旁边听得有趣,忍不住嘿嘿直笑,柳媚儿却向他挤咕一下眼睛,将那根白嫩的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随后转动一下身子,摸着手机兴奋地道:“对了,莉莉,前儿我哥领我去了趟商场,买了一裙子,荷叶边的……雪纺花裙,上面的花色可漂亮了……”

    王思宇见她们两人聊得没完,就有些无聊,东张西望间,无意中瞥到身边那只小巧精致的美足,笋尖般的趾头白皙细腻,鲜嫩可人,而那漂亮的脚弓拉起一道优美的弧度,足踝处纤细美好,再往上去,就是绷直的小腿,王思宇皱着眉头看了半晌,右手轻轻地摸着下巴,眼角的余光瞄向柳媚儿,见她和同学聊得正起劲,就忍不住伸出手来,在那小巧玲珑的脚丫上凌空虚按了几下,没过多久,那只手就悄悄降落,将她那柔弱的脚丫掌握在手中,轻轻摩挲起来。

    柳媚儿‘啊’地喊了一身,身子如同触电般地陡然一颤,飞快地把脚丫抽了出来,双腿也蜷缩起来,又伸手向下拉了拉裙摆,却没有回头,继续神情专注地道:“我和你说啊,你都不会相信,我哥特能砍价,到最后把人老板娘都砍晕了,我们走的时候,她都快哭了,说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真的呢,真没骗你!”

    王思宇见她夸大事实,在同学面前贬低自己,忍不住有些气愤,便静悄悄地坐了起来,伸手捉住柳媚儿的右脚足踝,拿手在那只小脚丫上摸来摸去,只觉得柔软光滑,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柳媚儿此时却不反抗,反而将一条纤纤**送了过来,搭在王思宇的膝盖上,白皙秀美的小腿轻轻地悠荡着。

    把玩半晌,王思宇心满意足,便把手指移到她的足底,在脚心那里轻轻地抓挠起来,柳媚儿便握着手机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手机那边的莉莉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柳媚儿却不说话,只是抿着嘴吃吃地笑,直笑得花枝乱颤,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将身子奋力地扭来扭去,却不反抗,直到王思宇停止了动作,她才悠悠长出一口气,轻轻咳嗽几声,懒洋洋地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了一件特好笑的事情。”

    莉莉便在那边追问道:“什么事啊,看把你乐成那样?”

    柳媚儿扬起长腿,把右脚抵在王思宇的胸口,五根脚趾有节律地颤动着,一下下叩动他的心房,转过头去,望着镜子里一张红艳艳的脸,笑嘻嘻地道:“其实也没什么的啦,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家里养着一只大公鸡,特别淘气,总是喜欢啄人家的脚。”

    王思宇听她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就一脸坏笑地扑了过来,双手在柳媚儿的腰里乱摸,柳媚儿躲闪不及,忙不迭地挂断手机,拿手去拧王思宇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要死啦,哥,你别闹了,痒死了。”

    两人扭在一起闹了半晌,王思宇忽地停下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古怪,柳媚儿刚才吃了亏,手腕被他扭得有些酸痛,此刻恼羞成怒,趁着他发呆的功夫,抬手在他胸前捶了几下,却见王思宇并不还手,只是色咪咪地盯着自己的前襟看,柳媚儿就有些纳闷,便也顺着那目光低头望去,却见胸前竟有两粒红豆般的突起,在丝滑的小衫内若隐若现,已成呼之欲出之势,柳媚儿登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忽地抬手捂住俏脸,耸动着肩膀嘤嘤地哭了起来,王思宇赶忙凑过去哄她,柳媚儿却不肯罢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瘪嘴控诉道:“大色狼,大坏蛋,你就知道欺负我,呜呜呜……”

    王思宇自知理亏,赶忙开出一大堆条件,在点头摇头间,两人达成了补偿协议,柳媚儿这次停止哭泣,羞惭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扭着小屁股进了浴室,洗过脸后,精心梳理了头发,瞄了眉,又在唇上涂了一道亮彩,这才转身出来,却见王思宇已经没了踪影,而卧室的房门却紧锁着,她登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冲到门口,咚咚敲门道:“哥,三分钟之内你要不出来,我就……我就去和黄亮吃饭。”

    王思宇正跷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嘴里叼着半截烟头,哗啦啦地翻着《艳史通鉴》,听到柳媚儿的要挟,赶忙起身道:“媚儿,在饭店多点些菜啊,有好吃的别忘了打包带回来点。”

    说完后,重新躺下,把书翻到折页处,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地读道:“奴初遇昌宗时,似南海鲜荔枝,入口光嫩异常,棱张如伞。三四提后,花蕊尽开,神魂飞矣。昌宗迟速不自为主张,婉转随奴意。事毕后,红玉颓然,奴触之,体犹噤也……昭秾粹,湜一交接,觉触嫩处,如醍醐灌顶,毛发皆苏。手按昭容后窍,翕翕然跃,便知将宣泄,不敢摇身,俟谷道跃定后,再候意旨,故常得昭容欢。”

    ——————————


                               第七章

    架不住柳媚儿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技,半个小时之后,王思宇终于做出妥协,满脸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先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把柳媚儿哄好,两人很快和好如初,说说笑笑地下了楼,出了小区,打车直奔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外面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微风习习,柳媚儿自从走出家门后,心情便格外愉悦,坐在出租车上,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与之前在屋子里面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比,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便勾肩搭背地向前走去,这里是玉州市最繁华的地段,放眼望去,商家林立,人流如织,到处都是热闹非凡的景象,各大商场几乎都在搞促销活动,门口都搭了台子,架了彩虹门,各种名目繁多的打折活动特别多,吸引了众多顾客的光临,在拥挤的人群中,王思宇拉着柳媚儿的手,在一家家店面里闲逛。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再漂亮的衣服,那也得看穿在谁身上,柳媚儿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无论看上去多平常的衣服,她穿上去都会凭空多出一种韵味来,将服装设计师想表达出的时尚元素演绎得淋漓尽致,偶然即兴摆出的一个造型,更让王思宇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

    陪着校花小师妹逛街购物当然是极有面子的事情,王思宇的心里也很高兴,加上现在的商场服务员都是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直把本来就亭亭玉立,娇美俏丽的柳媚儿夸得天上难找,地下难寻,怂恿着她将衣服买下来。

    而柳媚儿看到心仪的衣物时,都会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目光瞄着王思宇,一双光洁白皙的玉臂也会适时地挎在他的胳膊上,做出一种打算转身离开的姿势,王思宇承认,自己被她的欲擒故纵之计打败了,只好乖乖掏出钱包来,忍着一阵阵肉疼,故作大方地挥手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你喜欢,哥都给你买了。”

    没过多久,王思宇的钱包越来越瘪,手里的塑料袋却越来越多,柳媚儿就如同一只快乐的小燕子,兴高采烈地拉着王思宇的胳膊,在商场里转来转去,在逛了几家大型购物中心后,王思宇来到一个卖首饰的柜台前,盯着看了半晌,便选中了一个精致的脚链,付款后领着羞惭惭的柳媚儿坐在长椅上,把手里东西放好,弯腰拉过那只修长秀美的**,亲手为她戴上。

    银白色的脚链缠在白皙的脚踝处,那象征着海洋之心的人工宝石折射出碧蓝色的光芒,柳媚儿把头轻轻倚在王思宇的后背上,眸子里浮出一层淡淡的水雾,脸上却是娇羞无边,已经布满红云,当王思宇系好搭扣,将身子坐直后,柳媚儿忽地扑到他的怀里,双臂抱着王思宇的腰,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重新坐好,甩了甩头发,悄声道:“哥,我饿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走吧,不是一直想吃西餐嘛,哥今天就带你去西餐厅。”

    柳媚儿垂下头来,拼命地摇头道:“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不要去了,该节省点啦。”

    王思宇笑了笑,把大包小包拿好,轻声道:“走吧,男人赚钱不就是为了给女人花嘛,你哥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柳媚儿吃吃地笑了起来,挽着王思宇的胳膊站起来,两人并肩向前走去,在众人的注视中,柳媚儿故意把胸脯挺得老高,小屁股一扭一扭地甩动着,高跟鞋敲得地面哒哒直响,王思宇望着周围男人斜眼投过来艳羡的目光,心中不禁暗爽之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墨镜戴上,嘴里嚼着口香糖,带着柳媚儿站在扶梯上,直奔商场一楼而去。

    在大街上走了三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一家西餐厅,走进之后,服务生领着两人上了二楼,两人拣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王思宇抬眼望去,觉得这家餐厅的环境还是不错的,装修很是气派,地上铺着红地毯,房顶悬着水晶吊灯,屋子里布置得干净整洁,不但在各处挂满花篮,角落里还摆着一架钢琴,上面放着一束玫瑰花,显得温馨浪漫,格调高雅,极有艺术气息。

    二楼的人不多,只有十几桌客人,散坐在各处,有的静静地品着咖啡看报纸,有的则一边挥动着刀叉,一边与三五好友窃窃私语。

    拉了椅子坐下后,柳媚儿没有看菜单,直接点了法式焗蜗牛、芝士焗扇贝、烟三文鱼鹅肝酱、奶酪烤龙虾、意粉、奶油蘑菇汤,又要了一支红酒,点了两份牛排,服务生问牛排几成熟,柳媚儿把目光投向王思宇,王思宇还是第一次来这种西餐厅,有点心虚,他是吃不惯生食的,但在这地儿要全熟是不是很傻啊,他索性把手一挥,就直接喊了七分熟。

    过了一会,菜品一道道端了上来,柳媚儿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王思宇却愁眉苦脸地端着红酒杯子怔怔发呆,这玩意他真是吃不惯,无论尝哪个,都是味道怪怪的,根本吃不出快感来,尤其是那半生不熟的牛排,更是让他无语,还不如找一羊肉串城,进去点些烤串,光着膀子喝啤酒来得爽快,要说美食,还得是东方的,西方这玩意简直是花钱找罪受。

    柳媚儿的心情好极了,见周围没人注意,便切了一块牛排,硬塞到王思宇的嘴里,双手拄着下颌,笑魇如花地盯着王思宇看,这让王思宇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肚子里刚刚升起的怨气也变得烟消云散,低声地说了几个小笑话,逗得柳媚儿咯咯直笑。

    这顿饭吃得很慢,也很有情调,两人不时拿着盛满红酒的杯子轻轻撞一下,望着柳媚儿腮边升起的淡淡红晕,王思宇只觉得值了,二人正眼波相触,温情似水间,身后忽地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转头望去,却是两个老外从外面走了过来,直接坐到旁边的桌子旁,柳媚儿不禁有些恼怒,转头白了那两人一眼,好端端的浪漫气氛,倒让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给破坏了。

    王思宇却没有计较,毕竟他希望的是早点回家,说不定趁着小美人此时春情荡漾,就能在床上把正事给办了,现在不都说防火防盗防师兄么,自己这位娇滴滴的校花小师妹,当然是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想到这,王思宇拿着叉子恶狠狠地叉到一块牛排上,塞到嘴里,盯着柳媚儿的俏脸,只三五下,就把牛排嚼了个细碎,用力吞了下去。

    王思宇轻轻抿了一口红酒,目光转向旁边的餐桌上,见这两个老外正在点菜,坐在王思宇身边的这人岁数不大,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服,长相倒也英俊,鼻梁高耸,头发烫成了细碎的波浪,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倨傲。

    他身后那个大概有三十五六岁上下,穿着一件皮夹克,下身是牛仔裤,从脸型上看,倒有些像马拉多纳,王思宇只瞥了两人一眼,便收回目光,和柳媚儿轻声交谈,但耳边却传来一阵抱怨声,尽管对方的口语速度极快,王思宇还是清晰地听到:“法雷尔,来这里就是个错误,找家餐厅都这么费劲,打听了二十几个人,都听不懂英语,这边的人简直是蠢透了,难道他们不知道学英语很重要吗?怪不得他们这么落后。”

    说这话的正是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他的话音刚落,包括柳媚儿在内,附近几个餐桌的人都停止用餐,用愤怒的目光望了过去,那老外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加了句美式国骂,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王思宇冷笑着瞥了过去,懒洋洋地用英语嘀咕道:“这老外真没见过世面,没学过汉语,出门还不带翻译,怎么到中国混啊,我们倒是会讲英文,只是懒得说,谁会为一个蠢货浪费时间。”

    在话音结尾的时候,他也加了句脏话,眼神里流露出十倍于对方的轻蔑。

    王思宇的声音虽不高,但在此时悄然无声的餐厅里,却显得异常清晰,他话音刚落,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那老外脸色顿时变得酱紫,却无话可说,毕竟人家是用英文讲的,而周围那些人既然能发出嘲笑的声音,说明也听懂话里的意思了,他虽然明知道刚才那句话里有点夸张,但一时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好低声嘟囔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和我说话!”

    这次没等王思宇开口,柳媚儿已转过头去,杏眼圆睁,经皱着眉头道:“滚开,你真让我恶心。”

    两边餐桌上气氛就有些紧张,王思宇虽然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还跷起了二郎腿,旁边几桌已经有人摸起空酒瓶来了,那老外拿眼睛向四周瞄了一圈,望着充满敌意的目光,一时也心虚起来,这时他对面那个年纪大些的老外低声劝道:“梅森,别乱说话。”

    服务生此时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把菜给他们丢在餐桌上,酒瓶摆好后,转身走到一边,省略了那句请慢用的客气话,看那意思,巴不得两人赶紧吃完滚蛋,这时那位叫法雷尔的老外端着红酒杯子走过来,面带歉意地道:“抱歉,这位先生,我的朋友刚才失言了,我代他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王思宇没有吭声,只是站起来跟他碰了一杯,法雷尔便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轻声道:“幽默的中国人,能认识下吗,我叫法雷尔,是罗斯蒂亚公司的投资部经理。”

    王思宇低头看了看,点点头,从夹包里拿出黑皮本子,撕下一张纸来,提笔在上面写道:“想来中国赚钱,学习汉语很重要,更重要的是,请收起你们多余的傲慢。”署名后留了个手机号码,两人握了手,这事就算过去了,旁观者也都悻悻地专心用餐起来,别看那些家伙打扮得衣冠楚楚的,能找个借口群殴下那个傲慢粗鲁的老外,大家还是不介意积极参与下的,这是最朴素的爱国情节,几乎人人都有。

    离了餐厅,王思宇随手把名片丢到垃圾箱里,两人打了出租车回家,却接到廖景卿的电话,她到郊区采风,刚刚买了土鸡回来,晚上打算炖土鸡汤,邀两人过去吃饭,王思宇正好肚子里有些空,就赶忙答应下来,出租车从电视台南门拐了进去,来到廖景卿家,柳媚儿特地选了一件漂亮衣服送给廖景卿,这一大一小两位美女都换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引得王思宇一阵心旌涤荡,贼溜溜的目光在两人柔美的腰身上瞄来瞄去,表情异常丰富。

    瑶瑶因为下午淘气挨了骂,躲在卧室里生气,王思宇站在门边喊了半晌,小家伙就是不肯开门出来。廖景卿见天色已晚,便拉着柳媚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饭菜,王思宇一个人呆着无聊,先到书房坐了会,便返回沙发,将电视机打开,随意拨了两个频道,却发现一个歪着嘴巴的股评专家正在口若悬河地推荐股票,王思宇忽地想起,自己那只股票可是许久都没看了,听说今年行情不错,也不知那只两市第一衰股现在怎么样了。

    正剥着橘子沉思间,那位著名黑嘴忽地指着一只股票的线图道:“那么上个月的节目中,我们就曾向大家介绍过一只股票,600,云海重机,这只股票自从因重组停牌一年后,由于复盘后的首日没有涨跌幅限制,它在当天暴涨了百分之八百,一举创下中国股市复盘股票当日涨幅之最,之后三天连续跌停,当很多人都以为行情即将结束之际,它沿着五十日均线进行整理,一周后突然再次爆发,一个月中连续拉了七个涨停板,牛股特征非常明显,我们曾经多次提醒大家此股可以积极介入,相信上个月收看我们股市发发发节目的朋友们,都非常清楚,这只股票是我们今年重点推荐的股票,我们相信……”

    王思宇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张大了嘴巴看着电视,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他抬手把一瓣橘子塞到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过了半晌,才突然醒悟过来,忽地一跃而起,急匆匆地冲进廖景卿的卧室,打开电脑,下载了同花顺软件,皱着眉头填写登陆账号等数据,几分钟之后,卧室里忽地传来一声狼嚎般凄厉的吼声!

                               第八章

    王思宇的叫声吓坏了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人,那声音如此凄惨,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柳媚儿正在切着香菜,手下突然一抖,险些伤到手指,她心里慌慌的,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匆忙间,手里的菜刀还未放下,掉头就往外面跑,廖景卿也心急火燎地跟在她的身后,向客厅奔去,就连撅着嘴巴生气的瑶瑶,都抱着玩具熊从房间奔了出来,来到妈妈的卧室里,抱着廖景卿的右腿,踮着小脚丫东张西望,眼神里满是好奇。(-)

    王思宇仔细查了三遍,确认自己没有查错位数,连老娘的投资算上,一共五十多万的本金,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竟然赚了五百多万,怪不得股市人满为患,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投机市场上,一夜之间暴富的例子还是有的,虽然这些钱在某些城市刚够买套大房子,但对于穷惯了的王思宇来说,这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别看他当初鄙视张书明没出息,这笔钱落到他自己脑袋上,照样把他砸得七荤八素的,他两眼死死地盯着那一串长长的数字,半晌才透过一口气来,摊开双手道:“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柳媚儿呆呆地站在他背后看了半晌,拿手在王思宇胳膊上发力扭了一下,听着耳边传来的痛呼声,她也喃喃道:“哥,你不是在做梦。”

    王思宇转过身来,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一下跳到椅子上,在几声惊呼中,把上衣脱掉,拿在手里奋力挥舞着,柳媚儿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又蹦又跳,欢呼雀跃道:“哥,你发财了,我要买车,我要买车,你给我买车好不好咯……”

    王思宇‘嗯’了一声,却忽地停止了狂欢,皱着眉头望着肚皮上那柄明晃晃的菜刀,眼见着三两个翠绿色的菜叶已经粘到肚脐上,他却一动不敢动,小心地把手伸过去,捉住柳媚儿的手腕,将那柄锋利的菜刀夺过来,轻轻丢在电脑桌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叹息道,这个媚儿啊,买车就买车嘛,干嘛拿着菜刀往人家肚皮上比划,这要是一不小心来个开膛破肚,那可真成乐极生悲了,五百多万一个子都没花到,就去阴曹地府报到,那可实在太憋气了。

    望着王思宇凶巴巴的目光,柳媚儿自知理亏,赶忙把身子缩在廖景卿的身后,笑嘻嘻地吐了下小舌头,撅着嘴巴分辨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干嘛那么凶,景卿姐姐,你看看嘛,他又在吓我。”

    廖景卿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柳媚儿的肩头,柔声道:“小弟,股市里风险太大,我们单位以前也有赚到几百万的,但后来又都亏了出去,连房子都卖掉了,你一定要记得知足,千万不要贪恋纸上富贵。”

    王思宇把面色缓和下来,从椅子上面跳下来,拍了怕手,微笑道:“姐,你说的对,我明儿就把它卖了,再也不炒股了,这玩意上蹿下跳的,谁也说不明白。”

    瑶瑶这时把头探出来,扬起小脸,忽闪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摇着廖景卿的右腿道:“妈妈,妈妈,舅舅怎么啦?”

    廖景卿微笑着抱起她道:“小宝贝,舅舅炒股赚到钱了。”

    瑶瑶赶忙从后面攀着王思宇的肩膀,爬到他的后背上,奶声奶气地道:“舅舅,舅舅,我要好多好多棉花糖!”

    “好,舅舅就给你买一火车棉花糖。”

    王思宇转身抱住她,拿嘴巴在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转身冲出卧室,在客厅里兜了两圈,激动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坐到沙发上静静地吸了一根烟,却见廖景卿袅娜地飘回厨房,拿了一瓶红酒出来,巧笑嫣然地道:“小弟,我们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王思宇微微一笑,摆手道:“姐,不行,我今天得喝点白的。”

    说完之后,他从沙发上站起,回到卧室取了衣服,披上后笑呵呵地奔下楼去,柳媚儿也眉开眼笑地走回厨房,倚在门边,美滋滋地道:“景卿姐,我哥答应给我买车了。”

    廖景卿点点头,却皱着眉头道:“你们都年轻,有了钱不要乱花,还是攒下来,留着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柳媚儿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羞羞答答地道:“那还是做生意好了,用这五百万去赚三千万,三个亿。”

    廖景卿‘扑哧’一笑,伸手掀开盖子,将调料放到锅里,舀了下发黄油亮的汤汁,再度将锅盖好,洗了手,轻声道:“有规定呢,当官的不许做生意,再说现在的生意也难做,风险很大呢,除非……你该不是想让他犯错误吧,那可不行,他还年轻,要专心在仕途上发展,可别因为分心出了差错,那可得不偿失了呢。”

    柳媚儿吐了吐小舌头,迈步走了过去,牵着廖景卿的胳膊,悄声道:“没关系的,景卿姐,生意让别人来做就好了,他只管专心做官。”

    廖景卿莞尔一笑,轻声道:“媚儿,你把经商想得太简单了,这些钱做投资,还是少了些,再说你们都没有经验,我总是不太放心呢!”

    柳媚儿微微一笑,伸手捉住一绺秀发,在白皙的食指上绕来绕去,捏到鼻端嗅了嗅,便羞惭惭地道:“景卿姐,你放心吧,可以让我妈妈来帮他,你不知道的,其实我爸爸当年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就是因为听了妈妈的话,才一步步干了起来,为亚钢的发展壮大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后来……”

    柳媚儿皱了皱眉,眼圈一红,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廖景卿见状,忙转身安抚道:“媚儿,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柳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可眼里还是流下一行泪来,她赶忙擦了擦,抽噎了几下,轻声道:“景卿姐,你说我是不是有些任性?”

    廖景卿摇头道:“媚儿,没有呢,我觉得你很懂事啊!”

    柳媚儿有些羞涩地道:“总觉得哥不太喜欢我呢,他心里好像有别人!”

    廖景卿听后身子一顿,半晌,转身走到冰箱边,拉开门,取出几个鸡蛋来,打破了壳倒在碗里,拿着筷子轻轻地搅动着,低声开解道:“媚儿,感情的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慢慢来,你们还小,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加重要。”

    她是清楚王思宇在北京有女友的,但这种话不能说出口,而且眼见着两人时常在眼前打情骂俏,廖景卿就觉得他们二人还是很有希望的,只是柳媚儿才上大一,年纪太小,这以后的变化倒是谁都说不好,不过两人最近相处融洽,她倒是很喜欢面前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女孩,也盼着她能找个好归宿。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柳媚儿慌忙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却见王思宇拎了两个塑料袋走进来,换了拖鞋,径直来到沙发边坐下,从里面掏出两瓶泸州老窖,还有几瓶饮料,他先拧开一瓶汇源果汁,递给瑶瑶,随后诧异地望着柳媚儿道:“媚儿,你眼圈怎么红了?”

    柳媚儿白了他一眼,摇头道:“哪里有,哥,你别乱说呢。”

    说完,赶忙跑到浴室里,重新打了眼影,画上淡妆,站在镜子前笑了笑,才低头走了出来,站在门边想心事,这时廖景卿便在厨房里喊:“媚儿,还不快过来帮忙。”

    柳媚儿赶忙走了进去,两人忙碌一番,便把饭菜端上来,众人心情高兴,就都喝了酒,连瑶瑶都抿上一口白酒,辣的咳嗽了半晌,一边眨巴着眼睛流着泪,一边挥着小巴掌在嘴边扇来扇去,大呼难喝,直把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王思宇喝得高兴,就端着酒杯连连嚷嚷着干杯,廖景卿和柳媚儿都不能喝酒,红酒喝下去后,两人脸上就已经红艳艳的,那细嫩的肌肤更加娇媚,似乎都要滴出水来,王思宇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让,就硬是往两位美人的杯子里倒了白酒,再举杯时,两人却都推辞着不肯喝,王思宇只好道:“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这样吧,你们喝一杯,我就喝三杯,今天高兴,当然要多喝点。”

    两个女人没办法,只好用了车轮战,但即便是这样,两杯酒下肚,两位娇滴滴的美人脸上都泛起了桃花,醉得一塌糊涂,王思宇也是醉眼迷离,只是坐在椅子上傻笑,三人醉得厉害,就没有收拾桌子,而是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进卧室,齐齐倒在床上,柳媚儿的头枕在王思宇的胸口上,右手兀自在空中乱抓,大声喊道:“我以后要当电影明星!”

    廖景卿醉得更加厉害些,全身都失了力气,躺在床上只翻了个身,就将柔美的右腿搭在王思宇的腰胯上,就恬静地睡了过去,那素淡的荷叶裙已褪下几分,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腰身来,王思宇尚在昏昏沉沉之中,一只手却并不安分,自作主张地在廖景卿的身上摸了半晌,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我要当大官,我要漂亮女人。”

    只说了几句,头更加沉重起来,他却不肯消停,翻过身来,胡天黑地的乱摸乱抓了一会,便抱着其中一人亲了过去,撬开朱唇之后,含住柔软滑腻的香舌,用力地吸吮挑拨着,过了半晌,忽地觉得头上一暗,不知是谁拉了被子,双手从后面揽住他的腰,王思宇便又转过身去,上下其手,被窝里传来微不可闻的呻吟声,他只闹了一会,无边的困意就席卷而来,打了个哈欠后,便把脑袋耷拉到一边,呼呼地睡了起来。

    瑶瑶独自抱着玩具熊在客厅里看电视,没过多久,小家伙就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电视机竟开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上午,王思宇坐在省委党校的教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课,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会想着股票的事情,一会又想着晚上与两个美人大被同眠,自己因为醉得厉害,倒是错过了大好机会,未免可惜,只是似乎也占到了些许便宜,好像和人接了吻,只是不知是两位美人中的哪一个,早上起来后,见那对大小美人都是一般的含羞带怯,光从表情上看,倒猜不出是哪个,这种事情是不好开口问的,只能继续装糊涂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王思宇第一个转身走了出去,匆匆地出了党校大门,打车直奔电视台家属楼,吃过饭后,便打开电脑,下载了同花顺软件,一切都弄好后,登陆进去,发现股票今天依旧在涨停板上,王思宇笑了笑,抬手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开盘,他走到客厅里,和柳媚儿闹了一会,吃了些水果,再回来时,却已开盘了,王思宇便狞笑着砸下4444的单子,一笔笔地砸了出来,硬是把涨停板给打开了。

    等他出货完毕,涨停板又重新封上,可这时有看盘的人就觉得像是庄家在出货,于是胆小的就开始往出跑,跟风盘就一**地砸下来,恰好受港股午盘跳水的影响,股下午的表现本来就极低迷,云海重机的庄家勉强抵抗了一会,便也掉头向下,尾盘竟被死死地封在跌停板上,这倒是近期少有的事情。

    这边王思宇却与柳媚儿击掌相庆,望着那张娇艳靓丽的俏脸,王思宇一时控制不住,又把嘴巴凑了过去,柳媚儿则羞惭惭地拿手捂住他的嘴巴,硬生生地往一边推,嘴里大呼小叫地道:“走开,走开嘛,大色狼……”

    两人正在嬉戏中**时,王思宇的手机忽地发出一阵阵剧烈地震动,他抬手摸起来,扫了下电话号码,却惊奇地发现,电话竟然是孙茂财打来的,王思宇犹豫了一下,就没有去接,两人自从去年分手后,就再没联系过。

    王思宇对京城于家的态度还是很矛盾的,要说恨,那是恨不起来的,毕竟是血肉亲情,能够知道自己在这世上有其他亲人在,也是一种欣慰,但要说爱,那更加牵强,去世的母亲所遭受的不平等待遇,就是竖在他与于家人之间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他虽然不打算去报复,但也没有想过原谅,最好的办法,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茶几上的手机急速地旋转着,嗡嗡声一阵强似一阵,王思宇的脸色有些难看,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柳媚儿收起笑容,忙轻声道:“哥,怎么了,是来找麻烦的吗?要不我来接吧。”

    王思宇皱着眉头摆手道:“不必了。”

    柳媚儿见王思宇面色难看,便接了杯水送过来,王思宇喝了几口,忽地发现手机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传来‘嘟嘟’两声,一条短信传了过来,柳媚儿一时起了好奇心,便伸出莹白的小手翻出短信来,轻声道:“宇少,于老病危。哥,于老是谁啊?”

    “啪!”杯子重重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王思宇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一时间呆若木鸡。



                         第九章

    夜深人静,窗外阴沉沉的,书房里亮着灯,王思宇安静地坐在皮椅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失神地望着书桌上那张机票,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书房里早已烟雾缭绕,呛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咳咳地咳嗽几声后,王思宇皱着眉头把手中的烟掐灭,抱着膀子仰坐在皮椅上,陷入沉思之中。(-)

    于老是前天夜里出的事,先是发烧,晚上咳得厉害,他起先没有在意,可早晨起来,病情陡然加重,肺里竟咳出血,送到解放军总医院的途中,老人就已陷入重度昏迷状态,经过紧急抢救,才苏醒过来,但情况很糟糕,京城内的顶级医疗专家会诊,结论是只能进行危险度极高的手术。

    专家组的意见是到美国治疗,那里的该项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三,而国内此项手术的成功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但于老在清醒后,固执地坚持在国内做手术,上面只能批准了医疗方案,手术定于明天夜里进行,由有‘军中第一刀’美誉的沈昆鹏大夫亲自主刀,但因于老病情严重,无论是家属还是高层,都已经做出最坏的打算,治丧委员会已在秘密筹备之中。

    于老在手术前有六个心愿,其中四个为公事,已通过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递交中南海,另外两个未了心愿里,就有一个是在进手术室前,能够见上王思宇一面,如果有女朋友的话,最好一并带上,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王思宇自然不会拒绝,并且,于老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特意只提出单独见面,于家其他人全部回避。

    京城,是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京城的于家,更是让王思宇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事实上,他在心里一直排斥着这个权势显赫的家族,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复杂情绪,二十几年的疏离,已经让他和那个家庭失去了太多东西,而那两位需要仰视的人物,更加无法让他产生一种亲情上的认同,直到此刻,他仍想不到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于家人。

    书房门外,柳媚儿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她低着头,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子,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曾几次推开房门,打算去规劝王思宇,让他早些休息,但都被王思宇婉言拒绝,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那张严肃到极点的面孔,以及书桌上的机票,柳媚儿已然意识到,必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却不知该怎样来安慰王思宇,徘徊良久,柳媚儿只好从衣柜里拿出毛毯,再次敲门进去,为王思宇轻轻披上,默默地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倒掉,又沏了杯浓茶,这才静悄悄地退了出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也一夜未眠。

    清晨,窗外飘起了濛濛细雨,天气阴郁得如同人的心情,柳媚儿撑着一把黑伞,将王思宇送上了出租车,望着桑塔纳缓缓驶入主道,消失在视线之外,才转过身来,抬头向灰蒙蒙的天空望了一眼,喃喃道:“老天保佑……”

    上午八点三十分,王思宇坐上了飞往京城的南航客机,由于天气不好,雨越下越大,空气中能见度很低,飞机在云层中颠簸得很是剧烈,客舱里的旅客都有些紧张,望着云层中不时划过的闪电,许多人都暗自后悔,不该搭乘这次航班,王思宇坐在靠窗的位置,昨晚一夜没有休息,让他感觉有些疲倦,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天际里,一条条巨大的火蛇在疾速舞动着,他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四十分钟后,飞机终于穿过雷雨区,机身开始平稳起来,众人的心也渐渐安稳下来,两个空嫂推着一车饮料走过来,开始为旅客们提供餐饮服务,王思宇要了杯可乐,便在座位上打了个盹,经过四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最终安全着陆,王思宇站起身子,跟着人流缓缓向外走去。

    京城这边天气极好,艳阳高照,还未走出接机口,王思宇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身材高挑的张倩影,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裙,脸上未着粉黛,奶白的肌肤透出健康的色泽,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披在肩头,她挎着一件黑色小包,正微笑着注视着缓缓走来的王思宇,柔和而妩媚的眸子里,闪烁着动人的波光。

    静静的凝视,深情的相拥,良久,两人才缓缓分开,张倩影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整理了下王思宇的衣领,把那张俏脸贴在他的胸口,柔声道:“小宇,怎么来的这么急?听说那边天气不好,我很担心。”

    王思宇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头道:“没事,放心吧,永远都不会有事。”

    张倩影笑了笑,扬起头来,悄声道:“小宇,以前没听说你在京城有亲属啊?”

    王思宇捏着她的下颌,静静地欣赏着那娇美的面容,低声道:“是远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走动了,这次他家里的老人病重,应该去看看。”

    “嗯!”张倩影轻轻点了点头,她见王思宇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一身疲惫之色,便猜出他昨晚没有休息好,心疼之余,忙拉住王思宇的胳膊,柔声道:“小宇,先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再去医院。”

    王思宇笑了笑,转过身来,孙茂财适时地从旁边走出,先是微笑着向张倩影点点头,随后伸出一只大手,握了王思宇的手,用力地抖了三下,沉声道:“宇少,欢迎你回来。”

    王思宇笑了笑,拉着张倩影的手上前一步,轻声道:“财叔,这是我老婆张倩影,在青州市委宣传部工作,现在在北舞进修。”

    张倩影面色一红,拿手在王思宇的腰间轻轻捏了下,她好奇地打量了孙茂财一眼,只觉得这老人气度不凡,眉宇间充满了威严,想必不是寻常人物,只是他对王思宇的称呼有些奇怪,小宇又哪里是谁家的少爷了。

    孙茂财听了王思宇的介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点头道:“少夫人好。”

    张倩影未及多想,赶忙摆手,有些语无伦次地道:“财叔,你别听他瞎说,我们还没有登记……不是这个意思……嗯……我们只是好朋友。”

    孙茂财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宇少,影小姐,咱们先上车吧。”

    张倩影听了这句话,方才镇定下来,勾着王思宇的胳膊,脸上带着一抹娇艳的羞红,把头凑到王思宇的耳边,悄声道:“小宇,以后不许胡说八道。”

    王思宇笑了笑,转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登记,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张倩影侧过身子,悄悄乜了他一眼,眸光流转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见王思宇一脸真诚的模样,她不禁心中怅然,幽幽叹了口气,依偎在王思宇的身旁,两人缓缓跟在孙茂财的身后,出了航站楼的一楼大厅,来到外面,上了奥迪车,小车平稳地驶离机场。

    车窗外,两排繁茂的银杏树飞快地闪过,孙茂财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沉思半晌,才转过头来,观察着王思宇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宇少,白天去医院探视的人很多,时间已经安排满了,只有晚上七点钟以后才有时间,要不咱们先回家里休息?”

    王思宇面无表情地摆摆手,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找间宾馆住下吧,不必麻烦了。”

    孙茂财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但转瞬即逝,他依旧微笑着点点头,略一沉吟,便轻声道:“那就去住四合院吧,京城特色嘛。”

    王思宇点点头,伸出左臂,绕过张倩影的纤腰,两人十指相扣,手指摩挲间,虽没有说话,但内心充满了甜蜜与喜悦,浮在王思宇心头的那丝阴霾,也渐渐消散,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知过了多久,转过头去,车窗之外,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出现在视线之中。

    车子开到了新城区旧鼓楼大街的一家四合院式酒店,这里的建筑是明清风格,院落错落有致,装修古朴典雅,这里距离后海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开了房间后,孙茂财只聊了几句,便很识趣地告辞离开,王思宇和张倩影仰面躺在床上,卿卿我我地说了几句话,嗅着那淡淡的体香,王思宇便把持不住,翻身压了过去,张倩影吃吃地笑了几声,便起身抱着他的双肩,咬着王思宇的耳垂悄声道:“乖小宇,听话,先休息,别伤了身体,我请了三天假来陪你。”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这才收起心猿意马,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重新倒了下去,默默地看着那张如花俏脸,只几分钟的功夫,眼皮就像灌了铅般沉重,不知不觉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香甜无比,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转头望去,身边却是空无一人,王思宇拉开被子下了地,推门走了出去,走到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里,却见张倩影正坐在回廊下朱红色的摇椅上,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她只说:“小宇是大傻瓜。”八哥却一个劲地喊:“客人早上好。”

    王思宇微笑着走过去,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把下颌放在张倩影的肩头,轻轻地摇摆着。

    晚上七点钟,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入解放军总医院,下车后,在孙茂财的陪同下,两人走到后楼,医院里面外松内紧,绝大部分病人并不清楚,医院里住进了大人物,只有高干病房的少数高级干部才得到风声,但未经许可,他们也是无法去六楼探望。

    三人来到六楼,尽管孙茂财那张脸就是一张通行证,但身着便装的警卫人员还是依照惯例检查了王思宇和张倩影的证件,并让两人填写了探视记录表,来到门前时,特护刚刚开门出来,见到孙茂财后,轻轻点头,悄声叮嘱道:“时间不要太久,首长的身体太虚弱了。”

    孙茂财点点头,面色凝重地推开房门,带着两人悄悄走了进去,病房里整洁干净,老人正在沉睡之中,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正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三人进来后,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的笔轻轻颤动了下,孙茂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王思宇拉着张倩影的手,两人并肩坐在床边的长条沙发上,孙茂财轻轻走过去,在老人耳边低语几句,老人缓缓转过身来,当张倩影看到他的相貌时,忽地惊呆了,险些惊叫出来,她赶忙双手捂住嘴巴,怔怔地望着这位只在电视中才能见到的昔日首长,一时间手足无措,过了好久,才缓缓站起来,目光里满是茫然。

    王思宇也站了起来,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感觉到掌心里已出了细密的汗珠,王思宇笑了笑,用力地握了握,随后面色坦然地注视着病恹恹的老人,轻声道:“于老,您好,我是王思宇,专程从玉州市来探望您的。”

    于老的面容苍老,脸上都是细密的皱纹,眼窝深陷,下颌处的肌肤有些松弛下垂着,受病魔的困扰,以往睿智的目光现在有些空茫,只是偶尔闪过的一缕精光,仍然摄人心魄,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老人左耳里塞着一个银白色的微型助听器,上下打量了王思宇半晌,才艰难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示意两人坐下,有些吃力地道:“好……好……来了……就好。”

    王思宇捉住张倩影的那只冰凉的右手,轻轻拉了拉,张倩影不自然地笑了笑,也随着王思宇坐在沙发上,可她此刻仍然没有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心里跳得厉害,转头望了王思宇一眼,见他面色坦然,这才稍微定了定神,如雕塑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在孙茂财的帮助下,于老吃力地挪动下身体,斜靠在枕头上,慈祥地注视着对面的两个小辈,口齿不清地吐出十几个音符来,孙茂财盯着他的口型,轻声解释道:“宇少,于老说你的鼻子以上和他长得最像,尤其是眼睛,下颌长得像妈妈。”

    王思宇笑了笑,没有说话,眼角却有些湿润,他勉强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于老,你要多休息,我相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于老嘴唇颤动几下,费力地点点头,神色上有些疲倦,却拿手指着张倩影,嘴唇蠕动几下,孙茂财轻声道:“于老说,你女朋友很漂亮,很好。”

    张倩影羞惭惭地低下头去,拿手摆弄着衣角,心里却是复杂到了极点,到了现在,她虽依然不清楚王思宇的真实身份,但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这种震撼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脑子里乱乱的。

    于老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他艰难地把目光转向王思宇,努力地吐出几个字来:“好…好……工作。”

    王思宇微笑着站起身子道:“一定,于老,您不要太伤神了,马上就要动手术了,要保证休息。”

    于老笑了笑,轻轻点头,孙茂财便把被角掖了掖,三人在老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思宇手把房门,转头向病床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却见老人费力地举起手来,向他挥了挥,不知为什么,王思宇的鼻子陡然一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赶忙也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关好后,那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才轻轻丢下了笔,缓缓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凝视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身后,于老喘息半晌,艰难地道:“春……恨……我吗?”

    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关上房门,摘下口罩,脱下大褂,转身坐到床边,双手捧着那只枯枝般皱褶的手掌,沉声道:“爸,为了政治,于家的每个人都要懂得牺牲,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可……我……后……了……”

    说完这几个字,老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眼角却流下一颗浑浊的泪珠。

第十章 京城相见 中

    晚上八点半,病房里站满了人,于家人都神情严峻地站在屋子里,默默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只有两个顽皮的孩子浑然未觉,手里拿着玩具,在床边跑来跑去,玩得正高兴,在他们的世界里,还没有生死离别的这个概念,更加不会明白,假如于老今晚辞世,那对于家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对龙凤胎,是长孙于佑轩的儿女,平时很得于老的宠爱,于老半倚在床边,笑眯眯地望着一对曾孙,于春雷与孙茂财分别站在病床两边,肃穆的表情中透着淡淡的伤感,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除了那两个不更事的孩子外,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这极有可能是最后的诀别。

    几分钟后,于老把目光从两个曾孙身上移开,在人群中慢慢扫过,目光落在一个穿着深黑色西服,气度不凡的青年人身上,注视良久,嘴角颤动几下,于春雷明白父亲的心意,忙拿手指了指,年轻人便分开人群,含泪走了过去,半跪在床边,这个年轻人是于春雷的第三子,也是于老最钟爱的孙子于佑民。

    于佑民面色凝重,伸手抱着老人骨瘦如柴的身子,把嘴巴凑到于老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于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缓缓伸出枯槁的右手,在年轻人的头上轻轻抚摸几下,人群中已经有人控制不住情绪,轻轻地抽泣起来,哭声惊动了两个尚不懂事的小孩子,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也停住脚步,愣愣地望着周围的人。

    怕小孩子受到惊吓,于春雷的夫人邵银芳努努嘴,小女儿于晴晴忙走过去,拉着两个小孩的手,轻声道:“走,跟姑姑到外面去玩。”

    两个小孩子听话地点点头,跟着小姑姑走了出去,孩子的妈妈陈洛华也从后面跟了出去,她坐月子的时候落下了胸闷的病根,在这屋子里站久了,就有些透不过气来,再加上娘家的原因,于家人这些年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好,陈洛华也不愿意与婆家人走得太近。

    十几分钟后,于老在医生的簇拥下,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房门关闭的那一刻,孙茂财猛地冲了过去,双手紧紧地贴向手术室的玻璃门,双眼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虽然入眼处只有一片白色,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于老生病的这些日子,他的面色似乎比以前要苍老许多,那原本笔直的后背也微微驼了下来。

    于春雷站在门边,想起父亲立下的那份遗嘱,他的心脏像是忽地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竟有些痉挛,他的右手忙按住左胸,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旁边的大儿子于佑轩注意到他的异状,赶忙伸手扶住他,先将于春雷搀到长条沙发上坐好,又从他西服口袋里摸出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的药品送到于春雷的口中,旁边已有人递过水来,于春雷就着热水将药片服下,坐在墨绿色的长椅上歇了半晌,他脸上的气色才变得好些,只是仍有些晦暗。

    于佑轩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爸,要不先回屋里休息会吧,有我们在这就好。”

    于春雷摆了摆手,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长条沙发上,不再说话,走廊里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果,于春雷的夫人邵银芳的脸色苍白,不停地在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她的小女儿于晴晴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在轻声安慰着她,但两人的手都是冰凉一片,大家都很清楚,老人家年迈体弱,做这样的大手术风险极大,估计很难闯过这一关了。

    于春雷与夫人邵银芳共生下三子一女,于家的子女中,老大于佑轩忠厚老成,性子随和,没有半点太子党的派头,早年在清华就读,毕业后在京城干了两年,便外放到闽南省发展,曾任南方某市常务副市长,但受到一起重大经济案件牵连,险些被搅到泥潭之中,拔不出来,最后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全身而退,但仕途之路却已经走到了尽头,此后调离了闽南省,一直在某大型国企任职。

    于佑轩的夫人名叫陈洛华,她系出名门,乃是皖西陈系这一代的长女,在总政歌舞团工作,但近年来,陈系与于家关系日趋紧张,陈洛华夹在中间极难做人,尽管老公实际上已经退出政坛,但无论娘家人还是婆家人,都没有给她好脸色看,陈于两家斗得厉害时,即便别人没有说什么,她也觉得尴尬,就常把气撒在老公身上,夫妻二人这两年常因家庭琐事争吵不休。

    于家老二名叫于佑江,他年轻时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读书时就不太安分,整日和一些公子哥厮混,经常惹出些事端来,毕业后把他分到河北某市,打算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吃些苦头,可于佑江对从政全无兴致,在下面历练时,因为性子散漫,被顶头上司批评了几句,当场没有压住火气,一怒之下打了市政府秘书长。

    惹了麻烦后,他不敢告诉家人,就递交了辞职信,悄悄溜回京城,和一个朋友合伙开了家影视公司,打着于家二公子的金字招牌在外面招摇行事,倒也混得风生水起,他也是生性风流的人物,三十好几的人,却不结婚,总是带着旗下的女影星厮混,气得于家老爷子骂了他无数次,他却毫不在意,总是嬉皮笑脸地敷衍一番,众人倒也拿他没有办法。

    于佑江在家中地位最低,除了老娘邵银芳外,没人给他好脸色,这次于老发病前,他正在香港谈笔生意,得到消息后,赶忙返回,可到家后,众人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于佑江倒也有自知之明,清楚众人嫌他,来到医院后,便没有和大家站在一起,而是只披着一袭风衣,打扮得跟小马哥似的,独自站在走廊尽头吸烟。

    于家这兄妹四人里,除了于晴晴在读书外,于老最钟爱的就是老三于佑民,他在学校时就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毕业后也争气,在华中省舅舅那边做得很出色,不到三年就当上了某县级市的市委书记,他的未婚妻是某军中元勋的后代,军校毕业后,也在部队中发展,如今已是少校军衔,两人自从工作后,聚少离多,于佑民把心思都放在仕途上,感情方面摆在次要位置,他的这门亲事,也算是政治婚姻,这在高层子弟里面,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如今时代变了,联姻也未见得可靠,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拿出交换的筹码。

    虽然受到华中水灾影响,其舅舅邵银楼被调走,但于佑民仍然为当地的市委书记所重用,再过些日子,可能就要调到市里委以重任,于春雷已经打算好了,再让他在华中省打磨一段时间,就将他调到京城来提速发展,于佑民是于家人最为看重的人物,也是于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即便是大哥于佑轩见了他,也要客气几分,看着于佑民陪着中央办公厅的刘副主任轻声交谈,温文尔雅气度非凡,于春雷也不禁大慰老怀,可瞥见走廊尽头的老二于佑江,他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此时两个淘气的孩子脱离了于晴晴的视线,嘻嘻哈哈地向前方跑去,小男孩一不小心跌了个跟头,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于佑江忙走过来,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皱眉道:“亮亮,别添闹,再敢乱跑,小心二叔揍你。”

    小男孩还是有些畏惧这位二叔的,哽咽了几声便站起来,这时孩子的妈妈陈洛华走了过来,低声责备了孩子几句,便冲于佑江道:“佑江,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于佑江点头道:“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

    陈洛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你前段可是传出不少绯闻来了,听说和弄到一起去了?”

    于佑江赶忙摇头否认道:“大嫂,别听他们胡说,我倒是想啊,可人家根本不搭理我,外面都瞎传,我现在老实着呢,放个屁都得挤得细碎,生怕带出响来,把老于家的名声搞臭了。”

    陈洛华听他说得粗俗,不禁皱眉道:“佑江,你都老大不小了,说话办事还是没个正经。”

    于佑江笑了笑,叹气道:“大嫂,那咱说点正经事,回头我打算进军地产业,你可要支持我。”

    陈洛华瞄了他一眼,轻声道:“我怎么帮你,你于二少爷办不成的事,我个妇道人家就更不成了。”

    于佑江赶忙道:“大嫂,我是认真的,京城这边是干不下去了,咱们家老头子警告我了,说是再打着于家的旗号,就把我的腿打折,咱也没啥能耐,平地抠饼的本事没有,只能请嫂子帮忙找些门路了。”

    陈洛华笑了笑,轻声道:“你啊,赚点就得了,别干得太大,小心给咱爸添麻烦。”

    于佑江轻轻地哼了一声,叹气道:“要说当官,还得去地方,外面都把咱们传得跟什么似的,好像牛逼的不得了,可他们也不想想,在京城这地,天子脚下,哪个太子党能搞出点动静来啊,还不都夹着尾巴做人,还是你们老陈家好啊,前年去了一趟,你家小五拉着我出去兜了几圈,牛逼,真牛逼!”

    陈洛华轻轻嘘了一声,转头望了一眼,才轻声道:“佑江,你少在我面前念央儿,小五早就被我爸赶到英国去了,他那性子到和你一样,都不是省心的主。”

    于佑江点了一根烟,吸上一口,嘴里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轻声道:“大嫂,刚才说的事儿你考虑考虑,大不了新公司我算你四成,我可听外面传皖西那边要有大动作,现在去还能喝到点汤。”

    陈洛华皱眉道:“佑江,别打我的主意,娘家那边我是不敢回了,你还是安分点,就在京城发展吧。”

    于佑江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成,这边找钱太难了,在咱爸眼皮底下求生存奔发展,实在是太难了,有个风吹草动的,我这眼皮就直跳。”

    陈洛华笑了笑,摇头道:“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瞧瞧人家小三,现在多硬气,全家人都宠着。”

    于佑江皱着眉头摆手道:“别提他,看到他我就烦。”

    陈洛华笑了笑,没再吭声。

    于佑江还是不太死心,继续做工作道:“大嫂,现在满世界都在捞钱,你和大哥也太安分了点吧,就靠那点死工资好干啥,你们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这两孩子考虑考虑啊。”

    陈洛华想了想,也有些动心,琢磨了半晌,便压低声音道:“家里那边我是说不上话了,这样,你要是真有心思,我去和小米说说,你们两个合伙做,我只分两成,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于佑江不禁喜出望外,低声笑道:“那感情好了,小米的名声在外啊,皖西地面上哪个敢不买他的帐,有他出面,肯定没摆不平的事,大嫂,咱可说好了,你可别变卦。”

    陈洛华摇头道:“佑江,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小米也被我叔盯得死死的,你们那事得偷着来,万一露了,连我也要被牵连。”

    于佑江忙微笑道:“大嫂,你放心,我办事肯定靠谱,你就等着坐在家里数钞票吧。”

    陈洛华点点头,拿手在儿子的头上拂了拂,轻声道:“佑江,别光顾着赚钱,也该成个家了,你总和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

    于佑江摇头道:“大嫂,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想过点自由自在的生活。”

    陈洛华转身望向手术室,轻声道:“也不知老爷子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啊。”

    于佑江也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半晌,才轻声道:“对了,大嫂,听说那个人来了?”

    “哪个人?”陈洛华微微一怔,皱眉道。

    于佑江笑了笑,瞄了一眼长条沙发上的于春雷,低声道:“装什么糊涂啊,就是那个人嘛,要说他应该比晴晴大点,算咱家真正的老四吧。”

    陈洛华心头一颤,赶忙伸手推了他一把,悄声道:“佑江,别胡说,小心咱爸收拾你,这么大了也没个正行,这种事情是好打听的吗?”

    于佑江微微一笑,撇嘴道:“这有什么啊,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谁年轻的时候……对了,大嫂,你们见面了吗?那人怎么样?”

    陈洛华摇摇头,轻声道:“听说老爷子昨晚见到了,咱爸都没露面,你可千万别胡说八道,咱爸心脏不好,那事是一个病根,千万别乱提,小心闯大祸。”

    于佑江点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也怪对不起人家的,在外面飘了二十来年,愣是没去看一眼,咱爸这事办得真不地道,回头我问问财叔,打听下他住哪,听说那小子现在混得不赖,找机会合作一下,一起发财。”

    陈洛华听了不禁莞尔道:“佑江,你现在怎么逮谁跟谁合作啊。”

    于佑江嘿嘿笑道:“现在就是合作的时代,就是讲究双赢,多赢,有钱大家赚,跟他合作我心里还有点底,起码有一半的血缘,他是我兄弟,应该不会阴我,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哎呦,想想我都肉痛,二百万啊,就那么打水漂了,宁小北那小子,有本事他就憋在江南不出来,要是让我在外面逮到了,我不往死里整他。”

    陈洛华向手术室的方向瞥了一眼,冷笑道:“你别想得美了,没准人家就恨咱们老于家呢。”

    于佑江轻轻一拍巴掌,点头道:“得,这不就更有合作基础了么,我也恨老于家啊,一点家庭的温暖都找不到,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都跟我横鼻子竖眼睛的,全拿我当阶级敌人看,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出生在这个家庭了呢,肠子都悔青了,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他,我要跟我那没见面的弟弟好好聊聊,要让他知道,在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幸的人。”

    “神经!”陈洛华白了他一眼,拉着两个孩子向长椅处走去,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去和小米谈。

    于佑江叼起烟来深吸一口,仰头吐出淡淡的烟圈,轻声嘀咕道:“还别说,这时候还想着赚钱,我也真够没心没肺的了,怪不得他们看不上我。”

    此时此刻,宾馆的房间里,王思宇正斜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头顶上的吊灯发呆,张倩影披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光着脚上了床,趴在他的身边,拿手拨弄着他的鼻梁,轻声道:“小宇,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于老一定会度过这一关的。”

    王思宇点点头,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声道:“老婆,这次跟我一起回玉州吧,把工作辞掉,专心在家里照顾我,炒股赚的钱足够咱们花的了。”

    张倩影吃吃地笑了一会,摇头道:“当黄脸婆?我才不干呢!”

    说完,她仰面躺了下去,拉着王思宇的手臂道:“答应我,小宇,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你不觉得,于老那样的人很值得人尊敬么,我希望你像他一样。”

    王思宇呵呵地笑了笑,伸手揽过她的腰,两人依偎在一起,一边低声说着悄悄话,一边静静地等待着医院那边的消息,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接通电话之后,里面传来孙茂财激动得有些发抖的声音:“宇少,奇迹发生了!”

    王思宇哈哈地放声大笑起来,接下来,孙茂财说了些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在挂断电话后,便把手机丢到一边,只是和张倩影两人扭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心头那压抑到极点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集中的释放。

    半晌,王思宇翻过身子,伏到那白嫩动人的身体上,轻声道:“老婆,咱们是不是,啊?”

    张倩影咬着嘴唇,故作不知,蹙着眉头道:“什么?”

    王思宇一把将她胸前的浴巾拉开,低头含混不清地道:“庆祝一下!”

    “要死啦!”张倩影气哼哼地嗔怪道,却闭上眼睛,将一双**缠了过去,半晌,在大床的吱呀声中,两人开始低低高高地叫了起来,张倩影抖动着嘴唇道:“你……叫……叫什么……呀呀……”

    王思宇笑了笑,不再说话,而是加快了动作,猛烈地撞击了过去……

 楼主| 发表于 2012-2-22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照进来,一束纤细柔和的光线恰巧停留在王思宇的眼帘上,他眨动着眼睛醒来,转头望去,却见张倩影正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睡得香甜,而她的两只莹白小手,正蜷缩着放在自己的胸前,可爱之极,一双纤细修长的**则缠在自己的右腿上,那透明如玉的肌肤,优美苗条的身段,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无限美好。(-)

    王思宇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在她如同绸缎般光滑的腰身上温柔地抚摩着,并低下头去,轻轻吻着那高高耸起的胸脯,在几声呻吟里,张倩影悠悠醒来,娇羞无比地伸出手去,轻轻推着王思宇的肩头,王思宇嘿嘿地坏笑两声,抬起头来,撅着嘴巴凑了过去,两人搂抱着亲吻起来,舌头在肆意疯狂地缠绕挑逗着,不一会的功夫,张倩影便气喘吁吁,身子酥软,那一对水雾双眸变得迷离而飘渺,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知不觉中,两具滚烫的身子再次纠缠在一起,王思宇的手娴熟而轻柔地在那娇美的身躯上游走,几分钟后,张倩影战栗着弓起身子,在一声嘹亮的娇啼中,双手紧紧抱住王思宇头,嘴唇在颤动中轻轻呢喃着,彷如呓语般地婉转低回,抖落出一串破碎的音符,王思宇抱着她美丽修长的双腿,温柔地入侵,张倩影扬起欣白的脖颈,皱着眉头发出一声清吟,双臂环绕在王思宇的腰间,身体在一阵轻轻的摇曳中扭曲回旋着,渐渐的,动作愈发剧烈起来,**的火焰在洁白的床单上熊熊燃烧,势不可挡。

    漏*点过后,大床之上一片狼藉,两人在床上缠绵了许久,张倩影恢复了些体力,才娇羞无比地扯过浴巾,遮挡住胸前饱满高耸的酥胸,素淡白皙的俏脸上,却带着两抹淡淡的红晕,她在王思宇的坏笑声中逃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线瞬间洒落,如渔网般将她优美的身体包裹住,洗了身子,将衣服穿好,在镜子前站立半晌,望着镜中那个光彩照人的美艳少*妇,她不禁轻轻一笑,转身回到床边,抬手抚摩着王思宇的大腿,轻声道:“起来啦,臭小宇,去逛街。”

    王思宇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望着面前的曼妙佳人,微微一笑,先去洗漱一番,便换了衣服,坐到张倩影的身边,闭上眼睛,伸手在她的俏脸上抚摸下去,从眉头一直到檀口朱唇,再到滑腻的前胸,再从饱满的酥峰缓缓移到柔美的纤腰,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张倩影的脖颈上轻轻地吻着,张倩影把手搭在王思宇的肩头,轻声叹息道:“你这喂不饱的馋猫,小心伤了身子,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说完摆脱了王思宇的身子,从桌上取了包包,巧笑嫣然地站在门口,抬手打了个响指,微笑道:“”

    仿佛回到了昔日时光,王思宇的心头微微一颤,噌地从床沿跳下,奔到门边,挽着她的胳膊出了门,两人先去吃了早点,就在街市上漫步,过了两条街,转过一条巷子,来到后海边上,租了小船,便在湖中游玩,澄清的水面上,零星点缀着些水灵清透的荷花,而岸边的绿荫里,前来游玩的客人很多,不时有人举着相机拍照,小船在轻轻的晃动里向前驶去,微风送来隐约的二胡声,拉的曲子却是二泉映月,过了许久,那哀婉缠绵的乐曲声才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倩影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捧腮,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仍在回味着那略带伤感的旋律。

    王思宇的嘴里衔着一根草棍,躺在张倩影的大腿上,听着船桨划动水面的声音,瞥了一眼船夫的佝偻的背影,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张倩影的俏脸,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枚在玉州买到的一枚白金戒指,拉过张倩影的左手,套在她的中指上,悄声道:“和我一起回去吧,中秋节前把事情办了,你既然喜欢舞蹈,咱们就在玉州开个舞蹈学院,你当院长。”

    “嘘!”张倩影抬起手,按在他的唇上,注视着中指上那枚熠熠生辉的戒指,眸子里闪过动人的华彩,半晌,她却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宇,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最好的吗?”

    “什么?”王思宇翻了个身,愣愣地望着她。

    张倩影低下头,把薄唇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我会做你一辈子的秘密情人。”

    王思宇静静地想了半晌,低声道:“那样对你不公平。”

    张倩影摇摇头,伸手抚摸着王思宇的前胸,用葱郁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左胸,悄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说完后,她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幽幽道:“若是嫁了你,恐怕就会成为你一辈子的污点,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只怕你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

    沉默半晌,想到其他女人,王思宇的心里不禁一阵愧疚,觉得自己确实太过花心,很难做一个称职的丈夫,便轻轻叹息道:“小影,是我对不住你!”

    张倩影笑了笑,再次咬着王思宇的耳根道:“专心仕途,要是有一天你做了市长,我就给你生个孩子,放心吧,虽然不能做夫妻,但我这一辈子只跟了你。”

    王思宇忙一咕噜翻身坐起,皱着眉头道:“县委书记好了,当市长可是太有难度了。”

    张倩影嘻嘻地笑了笑,摇头道:“你是有野心的男人,不要被女人磨光了锐气,我相信你,小宇,你一定能的。”

    王思宇挠头道:“这要看组织上的意思,都说是只能上不能下,可原地踏步走的官员太多了,小影,你如今也是体制里的人,应该知道,要走到市长那个位置,恐怕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那是想都不要想。”

    张倩影轻轻地哼了一声,拿手揪着王思宇的耳朵道:“少耍无赖,不许讨价还价,最多给你五年的时间,当不上市长,你这辈子都别想碰我。”

    王思宇皱着眉头呻吟一声,便愣愣地坐在垫子上,捧着脑袋看着岸边的风景,过了半晌才轻声道:“男孩就叫王玉京,女孩就叫王影。”

    张倩影吃吃地笑了几声,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捶了一下,低声道:“难听死了。”

    王思宇笑呵呵地搂过她,低头在张倩影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张倩影不禁满面绯红,伸手在王思宇的腋下扭去,两人在后舱里闹了起来,船身一阵摇晃,老船夫从船头摸过酒壶,喝上一口,转身冲王思宇笑了笑,扬着手里的酒壶道:“小伙子,牛栏山二锅头,来两口?”

    王思宇忙摆手道:“谢了,老伯,我不喝酒。”

    老船夫点点头,又望了眼张倩影,笑着说:“你女朋友可真漂亮,拍电影的吧?”

    王思宇点点头,竖起一根拇指道:“老伯您真有眼力。”

    张倩影伸手悄悄在王思宇的腰间捏了一下,悄声道:“别乱说。”

    王思宇把嘴巴凑到她耳边吗,悄声道:“你比那些明星可不好看多了。”

    张倩影低低地啐了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得色,脱了尖尖的高跟鞋,将一条长长的**放在王思宇的膝盖上,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轻轻哼唱起只有他们两人才会的歌曲,王思宇心中突地一动,暗暗发誓,若是有了孩子,绝不会让自己的故事重演,以后无论怎样,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张倩影却在暗自揣摩着,要了孩子后,怕是要躲得远远的,千万莫要拖了小宇的后腿……

    接下来的三天里,两人共度着悠闲惬意的二人世界,白天去各处游玩,将故宫、八达岭、十三陵、石花洞转了个遍,又去了趟长城,接着又在市内闲逛,在张倩影的声中,两人乘着地铁,逛遍了各大商场。

    一向不喜逛街的王思宇,这几天却转了性子,兴高采烈地挽着张倩影的胳膊,穿梭于京城里的大街小巷,把京城的各式风味小吃尝了个遍,豆面糕、驴打滚、京八件,累了就到路边的茶楼里休息一会,晚上回到宾馆之后,便是不知疲倦地彻夜狂欢,似乎要把这一年多失去的时间,都在这短暂的日子里补偿过来。

    这三天的时间里,于家人倒没有前来打扰,孙茂财曾试探着打过一次电话,只说为了庆祝于老手术成功,家里要庆祝一番,春雷书记有意想让他过去参加,也算是吃个团圆饭,没等他将话讲完,王思宇赶忙打断他的话,强硬地回绝了邀请,他非常清楚,于家的绝大多数人对自己,恐怕是很难接受的,如同自己也在排斥他们一样,勉强凑在一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种热闹,他是绝对不想去参加的。

    张倩影执意要上完最后两个月的课程,随后返回青州,王思宇软磨硬泡,就是没有办法说服她,只好放弃了将她调到玉州的念头,周日的下午,在订了第二天的机票之后,王思宇将张倩影送回北舞的学员宿舍,他是不想让张倩影去送自己的,那种机场分别的滋味很不好受,在屋子里和她的舍友寒暄了几句,他便恋恋不舍地下了楼,走到楼下,两人隔着窗子挥了半天的手,王思宇才坐进出租车里,返回宾馆。

    躺在床上,翻出了李青璇的手机,拨了过去,电话里依然提示对方已关机,王思宇叹了口气,转过身子,琢磨着是否应该在临走前去趟电视台,看看她过得怎样,但两人自从上次分手后,就极少通电话,王思宇知道这段时间,她正在全力备战主持人大赛的总决赛,自己贸然前去,恐怕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反而会令她分神,考虑半晌,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

    吃过晚饭之后,王思宇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敲门声忽地响起,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却忽地愣住了,望着门口面色沉重的于春雷,王思宇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在门前对视了半晌,于春雷才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思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轻声道:“你好,于书记,里面请。”

    于春雷微微一笑,点头道:“这才对嘛,你也大了,不能总耍小孩子脾气。”

    王思宇目无表情地转过身子,为于春雷沏了茶,随后坐在床边,微笑道:“于书记,这么晚来了,有事?”

    于春雷坐在沙发上,摸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把茶杯轻轻放下,点头道:“是啊,想找你好好聊聊,我们毕竟是父子……”

    王思宇霍地从床上站起来,摆手道:“对不起,于书记,我和朋友约好了去钱柜唱歌,你有空可以一起去。”

    于春雷皱皱眉头,沉声道:“小宇,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要多接触,多沟通,你不能总带着抵触情绪,那样很不好。”

    “你确定说的不是两岸关系?”王思宇在心里嘀咕一句,抱着膀子,把脸转过一边,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于春雷品了一会茶,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思思临走时都说了什么?”

    像一根针扎到心里,疼痛之余,王思宇攥紧了拳头,轻声道:“她说过,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选错了股票,更选错了男人。”

    话音刚落,于春雷的脸上忽地一阵惨白,他伸手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瓶来,拧开盖子,哆哆嗦嗦地倒出两粒白色的药品,放进口里,就着茶水吞了下去,过了半晌,气色才恢复了些,叹气道:“你妈妈说的对。”

    “也不对。”看到于春雷刚才的表现,王思宇隐隐有些担心,但还是忍不住想宣泄一下愤怒的情绪,冷冷地道:“前些天那只股票赚了五百多万,事实上,她挑股票还是很有眼光的。”

    于春雷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小宇,你怎么恨我都好,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什么?”王思宇的目光如刀子般锐利地盯着他。

    于春雷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转到窗前,沉声道:“这些年,我过得并不比她更开心。”

    “我相信你!”王思宇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叹了口气,轻声道:“于书记,不送了。”

    于春雷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笑了笑,缓缓走到门口,低声道:“在华西好好干,有什么事情,尽管来电话。”

    “不必了,我自己能做好。”王思宇冷笑一声,断然拒绝道。

    于春雷笑了笑,没有吭声,拉开房门,转身走了出去,不大一会,院子里响起小车发动的声音,于春雷坐进奥迪车,司机将车挑过头,向外开去,几分钟后,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王思宇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不禁叹了口气,仰头躺在床上,摆手道:“亏了,亏大发了,光顾着生气了,刚才跟他说说,要个市长当当好了,这下可好,咋好意思再张嘴啊,操地,冲动是魔鬼啊……”

                                第十二章

    王思宇返回玉州后,竟连续三天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于春雷的身影就老在眼前晃荡,这让他很是郁闷,为了摆脱困扰,他从银行卡里取出五十万现金,都丢到大床上,每天晚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啪啪’地点钱,这个办法确实有效,接下来几天,王思宇的睡眠质量有了很大的提高。(-)

    美中不足的是,每次给廖景卿发送的短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倒是柳媚儿总是笑嘻嘻地跑到卧室里来,帮王思宇捶背松骨,忙得不亦乐乎,只是每次三百的小费,她仍不满足,撅着小嘴,直嚷嚷着王思宇小气,可当王思宇开出一万的天价要和她接吻时,柳媚儿却羞惭惭地拒绝了,只把‘大色狼’‘大坏蛋’的帽子一顶顶地扣在王思宇的头上。

    虽然已经一夜暴富了,可这钱王思宇却还是舍不得花,总是惦记着搞点投资,为自己谋求更大的福利,但他身为官场中人,自己肯定是不能出面的,只能学着其他人一样,躲在幕后当老板,这其中的区别只在于,自己这笔钱的来路是干净的,只要不以权谋私,全凭本事赚钱,想必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但这前台的人物得找个可靠点的,王思宇思前想后,也只有同窗好友陈波涛能让自己放心些。

    那家伙虽然黑了点,属于雁过拔毛的主,但他还是很讲义气的,绝对不会拿自己的钱胡来,更加不会出卖自己,而且那厮虽未经商,但早在学校时期,就已展露出奸商本色,其赚饭票的本领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又在电视台锻炼了那么久,办事能力还是极强的,只要能有发挥的舞台,王思宇相信,他会做得非常出色,对这位老同学,王思宇还是充满信心的,除此之外,他也一直想找机会帮衬老同学一番。

    这天下午,从省委党校回来,王思宇躺在床上给陈波涛打了个电话,拐弯抹角地试探了一番,可没想到陈波涛的反应很是冷淡,这家伙自从交了女朋友之后,就开始变得胸无大志,终日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对于经商一道毫无兴趣,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不是发家致富,而是换个清闲安稳的工作,可以每天下班围着女朋友打转转,除此之外,再无别求。

    这就是人各有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人生态度,勉强不得,在一番调侃后,王思宇只好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并向俞汉涛打了招呼,请他帮忙将陈波涛运作到街道办事处去,给他找个清闲的差事。

    老俞很痛快地答应下来,唯一的条件就是有空的时候,王思宇能陪他一起去钓钓鱼,散散心,东湖区的班子调整之后,新来的区委书记很重视俞汉涛,他的地位比以前有了显著提高,在区委常委会上说话的分量很重,由他来办这件事情,自然再轻松不过了。

    柳媚儿开学的时候,王思宇也结束了在党校的学习生活,回到省纪委,没过几天,通告就下来了,他挂职的地点在西山县,去那里做县委副书记,而信访室主任刘广原则被安排到老家荆南市教育局,挂职做副局长。

    得到消息后,王思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西山县毕竟离玉州很近,开车往返,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省里的处长们到下面的县里挂职,大都挂县委副书记的职务,这已经是华西省官场上的惯例了,虽然县委副书记的行政级别大都只是副处,但实际上手里掌握的权限却往往比在省直机关大上许多。

    况且,以王思宇目前的资历,确实没办法直接挂县长,在官场上,年轻当然是优势,也是最大的资本,但这也是相对而言的,即便是打着领导干部年轻化的旗帜,组织上也不会让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来担当一县之长,那样不但会引发下面同志的不满情绪,也很容易在社会上引起渲染大波,造成极其不良的后果。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某些神通广大的人物自然有办法规避这项弊端,华西省团省委的几位副书记里面,就有两位的年龄在三十以下,只是他们行事极为低调,一般的公众活动很少参加,平时也极少在媒体上露面,所以受到的关注就小了许多,至于像于佑民那样的身份,就更加不必提了,凡是得知他真实身份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在底下动手脚。

    西山县那个地方,王思宇再熟悉不过了,早在年初,他在省委督查室当副主任的时候,就曾经去过一次,亚钢集团所在的黄龙镇,就是在西山县境内,柳媚儿的老家也在那里,它地处玉州市的西北部,西山县再过去就是远清县,过了远清河,就到荆南市的地界了,自西山县开始向西,地貌就从丘陵过渡到山区,其中两县交界处的黑左峰还是座活火山,三十年前曾猛烈喷发过一次,近些年倒没什么动静了。

    西山县在改革开放初期闻名遐迩,因为矿产资源丰富,全省大半的重工企业都在那里跑马圈地,建起了二十几家大型工厂,其富庶程度在全华西的市县里,都是首屈一指的,但由于过度开采和国企的快速没落,如今的发展速度是极其缓慢的,而那些下岗职工更成了沉重的包袱,虽然西山县历届班子都在喊着重振西山的旗号,但都是只见天上打雷,不见人间降雨,除了亚钢集团昙花一现的辉煌外,其他产业倒真是日落西山,一蹶不振。

    最近一直有传言,说西山很快会并入玉州市,但这种事情很难讲的,有可能上面确实有这个规划,但实际执行时,却要等到三五年后,这其实都算很快的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许多复杂的因素,在上上下下没有达成共识之前,推动起来还是很有些难度的。

    周五下午,王思宇被叫到了省纪委常务副书记罗云浩的办公室内,罗云浩看起来心情很好,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王思宇进屋时,他正握着电话闲聊,足足过了五分钟,罗云浩才把电话挂断,面色和蔼地道:“王主任,恭喜啊,西山县可是个好地方,你年纪还轻,应该在基层锻炼几年,锤炼一番,日后必然大有作为啊。”

    王思宇微微一笑,对这位省纪委的常务副书记,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虽然官场上人人都带着假面具,但绝大多数上位者,都能很圆滑地把各方关系摆平,做的滴水不漏,像罗副书记这样处理问题的,王思宇倒是很少见过,虽说这种手法在基层屡见不鲜,但在高级领导这里,就显得有些缺乏艺术,也难怪王思宇的心里不服气,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点头道:“谢谢罗书记的关心,我会努力锻炼,争取早日进步。”

    罗云浩点了点头,把身子仰在皮椅上,双手抱胸道:“王主任,我是非常欣赏你的,你个人能力比较突出,工作作风扎实肯干,而且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坚持原则,这点是最为难能可贵的,我这个人,一贯是希望同志们能够有主见,不能媚上,我就喜欢敢于抗上的干部,敢讲真话,实话,这样的同志才是真正干事业的人,你放心在基层大胆工作,发挥咱们省纪委的优良作风,为县里多做贡献,早日成熟起来,在下面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省纪委不但是你的娘家,也是你坚实的后盾。”

    把漂亮话说完,他抬手抹了下油光发亮的前额,摸起办公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笑眯眯地望着王思宇。

    王思宇微笑着点头道:“罗副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辜负组织上的信任,安心在基层工作。”

    罗云浩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副极宽慰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便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子,微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西山县离省城很近,有空可以常过来看看,下周一让司副厅长陪你下去,小伙子,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王思宇走到办公桌前,与罗云浩握了手,客套几句后,便告辞离开,到司永年那里坐了一会,商议了下周一去西山县报道的事情,司永年便给组织部高处长挂了电话,敲定了出发时间,便微笑着地祝贺一番,并鼓动着两个小青年央着王思宇请客,几人嘻嘻哈哈地闲扯了几句,倒也热闹,其实对于王思宇这次下去挂职的原因,众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愿点破罢了。

    离开省纪委办公厅后,王思宇转身敲开了信访室主任刘广原的办公室,两人在屋子里聊了许久,刘广原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这也是他费力活动才争取到的结果,刘广原就是从荆南市出来的,在那里有很多亲朋好友,去那里挂职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再说以他现在的年纪,是不打算削尖脑壳往上爬了,三年挂职期满后,再熬上几年,估计就可以在副厅的位置上退下来,也算功德圆满了。

    “你和我不同啊,王主任,你这么年轻就是正处级干部,这次下去奋斗几年,日后必然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刘广原站在窗前感慨道,他心里非常清楚,以王思宇现在的情况,其实去县里发展是最佳的选择,若是能够干出一番成绩来,那会对将来的仕途发展极有帮助,而省纪委这边倒是个耽误人的地方,系统内的干部晋升速度一直很慢,一般有背景的年轻干部,大都是到这里镀镀金就走人,王思宇虽是被动离开,但从效果上来看,却也差不了许多。

    王思宇笑了笑,把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摆手道:“刘主任未免太消极了,你才是正当年啊,在荆南市又熟门熟路,三年之内,完全可以再上一个台阶。”

    刘广原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我这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只跟了一个人,但夏副厅长对我不薄,所以不忍离他而去,我们两人这些年来,倒真算上荣辱与共了。”

    王思宇默然,半晌后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微笑道:“夏副厅长在纪检系统也是有过几次起落,我相信,他还会有再回来的一天。”

    “哦?”刘广原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了王思宇一眼,笑了笑,走回办公桌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盒小熊猫,抽出一根烟给王思宇丢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轻声道:“但愿吧,老夏那个人确实有一股牛劲,如果有大案子,省里的领导还是会想起他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摸着手里的烟,轻声道:“赵书记怎么会如此信任罗副书记?”

    刘广原神秘地一笑,摆手道:“不可说,不可说。”

    顿了顿,他又望着王思宇,轻声道:“王主任,最近的传闻听到没有?”

    王思宇摇摇头,沉声道:“我在党校这三个月消息很是闭塞,没听到过什么消息。”

    刘广原笑了笑,把头伸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玉州市的市委书记方如镜就要调走了,据说去华中省做常务副省长。”

    王思宇微微一怔,轻声道:“消息可靠吗?”

    刘广原点点头,低声道:“底下都传开了,据说是华中水灾的后续动作,为了维持稳定,才缓慢进行的人事调整,咱们华西这边防汛工作是三个省份最好的,上面来人考察,省委文书记替方如镜说了话,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不过这样一来,红军省长的情况就不太妙了,没有了方系的支持,他恐怕以后要被动了,腹背受敌啊。”

    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想,始终觉得有些不靠谱,按理来说,这种消息要是确凿,自己肯定会提前知道的,但何仲良从来就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估计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当不得真,但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安稳,毕竟方家一直是王思宇最大的助力,如果方如镜再调离华西省,那他王思宇在玉州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坐在沙发上闲扯了一会,王思宇便微笑着起身告辞,出了门后,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摸起电话,想了想,便给何仲良拨了过去。

    电话拨通后,王思宇开门见山道:“仲良兄,外面传言方书记要动一动,是否有这事?”

    何仲良微微一愣,摸着电话道:“王兄,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王思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皱眉道:“那么说是确有其事了?”

    何仲良笑了笑,轻声道:“电话里讲话不太方便,咱们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王思宇‘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从何仲良说话的语气当中,他已经隐隐猜到,这个传闻多半是真的,看起来,以后真的只有靠自己了……

    ————————

   
                                 第十三章

    红都娱乐城的包房里,服务员倒了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王思宇和何仲良做了足疗和全身按摩,便各自点了一根烟,坐在沙发上轻声交谈,依照何仲良的说法,外面的传言倒有几分是真的,玉州市市委书记方如镜极有可能被调走,但其中却牵涉到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像传闻中那么简单。(-)

    华西防汛的工作走在了前头这是事实,四个月前,在接到王思宇的调查报告后,方如镜曾多次在常委会上提出防汛救灾专项资金要加强监管的问题,并且建议严查资金挪用,他的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常委的一致赞同,即便是侯副省长,也笑呵呵地表态:“老方这次是说到点子上了。”

    常委会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方如镜多次到下面的市县检查堤坝水库的情况,亲自作出了多项重要指示,这使得华西的防汛工作走到了前面,今年六七月份,华中华东两省份又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洪涝灾害,而华西省则因工作得力,没有出现太大的状况,另外在不久前,国家审计署曾受命对各地防损专项资金的使用进行了一次大范围的突击检查,反馈信息显示,在西部几个省份里,华西省专项资金的使用情况是最好的,审计报告呈交上去后,华西省委很快得到了高层的肯定。

    只是方如镜之所以会调离华西省,不仅仅是因为防汛得力得分,还和省委高层的博弈有关,青州市市委书记张阳出逃的案子曝光之后,围绕着这一事件,省长李红军与省委书记文思远发生了多次正面交锋,虽然这种层次的较量都是在暗地里无声无息地展开的,但其激烈程度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只是最后文书记依旧占到了上风,而文书记在之后作出的一项重要决定,就是将李红军的重要盟友,市委书记方如镜举荐到上面,因此,方如镜的调离显得顺理成章。

    何仲良讲完之后,端起茶杯抿上一口,笑呵呵地望着王思宇道:“真是想不到啊,前些日子,老板和老猴子居然一起去打高尔夫球了,看到他们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谈笑风生,我都不敢相信,世事难料啊,王兄,你一定要记住,在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交换才是最重要的主题。”

    王思宇点点头,轻轻吸上一口烟,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沉吟半晌,皱眉道:“是啊,没有了利益冲突,就不必大动干戈了,他们都是成熟的政治人物,在处理这种问题上,自然与旁人不同,方书记大概什么时候离开华西?”

    何仲良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陶瓷茶杯,轻声道:“中组部的考核组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应该很快会下文,本来应该是严格保密的,没想到仍然走漏了风声,看来,有些人巴不得老板早些离开啊。”

    王思宇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政治,一枚重要棋子的变动,便会引发局面的全面变化,用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了,现在看来,之前的方侯之争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原本就曾怀疑过,张阳出逃事件发生之后怎么会那样风平浪静,无人问责,现在看来,其实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是自己的层面太低,还无法了解到真相而已,但李红军棋差一招,非但没有借助此事扳倒文书记,反而失去了在华西本地的一大助力,倒真是有些可惜。

    何仲良的情绪极好,在喝了一杯茶后,转过身子,悄声道:“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怕你受到影响,老板让我转告你,在下面县里好好做,以后要想有大的发展,没有县里的经验是不成的,当然,如果在华西遇到了困难,你可以随时联系他,跳出华西这个棋盘,到华中去发展。”

    王思宇默然半晌,低声道:“我是舍不得离开华西的,就安心在这边做下去好了。”

    何仲良笑着摇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做官总是要调来调去的,只怕时机到了,就由不得你了。”

    王思宇点点头,干部都是跟着调令走,个人选择的余地极小,全国上下一盘棋,自己这枚棋子,最终会落到哪里,那只有组织上来决定。

    两人闲聊了一会,王思宇便虚心向何仲良请教些西山县的情况,以便做到心中有数,何仲良把他所了解的信息都详细地讲了出来,王思宇听得很仔细,毕竟方如镜离开后,王思宇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在官场上没有后台,那肯定是寸步难行的,但王思宇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总靠别人的关照,也走不了太远,只要认真把工作干好,还是能够闯出个大好前程的。

    和何仲良分手后,王思宇在路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刚刚坐在副驾驶位上,就接到了刘天成打来的电话,说晚上约他吃饭,王思宇心绪不佳,便笑着拒绝道:“刘兄,这么晚了才说吃饭,明显诚意不够嘛,我看改天吧。”

    刘天成却不肯答应,笑呵呵地劝道:“王兄,隐湖集团买单,不吃白不吃,我老婆说了,为公家节约就是最大的浪费。”

    王思宇听了‘扑哧’一笑,便答应下来,毕竟和刘天成许久没有见面了,老邓曾经多次嘱咐自己,让关照下刘天成,时常保持联系肯定是必要的,王思宇让出租车司机掉过头来,直奔东湖国际大酒店驶去。

    到了饭店门口,下了车,刘天成已经迎了过来,这些日子没见,他看起来身子已经有些发福,只是脸上气色不佳,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王思宇以为他是工作劳累所至,就没有太在意,两人在门口寒暄了一会,便走进包房,王思宇惊讶地发现,他的老婆娜娜竟也坐在包房里,见王思宇进来,她赶忙笑着打招呼道:“王哥,你好。”

    王思宇笑了笑,转头冲刘天成道:“怎么还带老婆来啊,早说啊,我也带家里那位过来啊!”

    刘天成听了登时一笑,连声道:“那样最好,叫过来一起坐坐嘛,说起来认识这么久,还没见你带女友出来。”

    娜娜在旁边也插话道:“王哥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当了大官,女朋友一定很漂亮了,应该带出来见见面嘛。”

    王思宇忙笑着摆摆手,今天柳媚儿提早打过电话,说学校里有事,晚上就不回来了,大概要周末才能赶回来,要不然,他倒是愿意领那位校花小师妹出来打打牙祭,柳媚儿和许多漂亮女孩一样,都是很馋的,这段时间伴着王思宇的一夜暴富,她的生活质量也明显提高了,不但衣服装满了柜子,身边各式小食品更是多了起来,都说女孩子吃得少,但她们的小嘴却从没闲着。

    坐在桌边闲聊了一会,菜很快端了上来,刘天成要了两瓶白酒,夫妻两个双剑合璧,在谈笑风生中轮番轰炸,王思宇倒也豪爽,来者不拒,他心里有底,以刘天成的酒量,就算三个都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他们两口子敬得越频繁,倒下的就越快,果然,没到半个小时,刘天成就有些招架不住,身子开始摇摇摆摆起来,娜娜见状连连向他使眼色,刘天成却假装没看见,站起身来,去了趟洗手间,半晌没有回来。

    王思宇等了几分钟,就笑着道:“天成怕是掉到马桶里去了,我这就去把他捞出来。”

    娜娜却苦笑一声,摇头道:“他是不好意思出来了,天成脸小,不爱求人,不过他这次出大麻烦了,王哥,你们是好朋友,这次你一定要帮他,不然,他这副所长可是当到头了。”

    王思宇吓了一跳,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说说看。”

    娜娜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原来两天前,刘天成带人从商场门前抓了一个小偷回来,但那厮机灵,手脚麻利,竟事先把钱包丢掉了,只逮到人却没抓到证据,这让刘天成很是头疼,而审讯的时候,那家伙态度蛮横,出口不逊,把刘天成的祖宗三代骂了个遍,并扬言以后要让刘天成好看。

    刘天成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发火,抬手就扇了那厮两耳光,不凑巧的是,他当时正在气头上,下手的分量就有些重,竟将对方打得耳膜穿孔,这下就闯了大祸。

    本来这事是可以私了的,但因为派出所的所长和刘天成对盘,就揪着此事不放,报到分局去了,说副所长刘天成在搞刑讯逼供,造成*人身伤害,刘天成因此被停了职,估计用不了几天,处理结果就要下来了,外面风传他这身警服是保不住了。

    娜娜让他来找王思宇帮忙,可刘天成一来在气头上,不肯服软,二来也拉不下面子求人,按照他的想法,这事搞得太大了,找谁都没有用,所以也就不想再为王思宇添麻烦,只是嚷嚷道:“扒皮就扒皮,本来就不想干了,大不了改行做生意。”

    娜娜急得没办法,在家里闹了许久,刘天成才给王思宇挂了电话,这才有今晚的饭局。

    听了娜娜的一番话,王思宇不敢怠慢,想了想,便掏出手机,先给俞汉涛打了过去,把事情简单扼要地讲了一下,俞汉涛忙道:“王主任,你别急,我这就给他们分局领导打电话问问。”

    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点着一根烟,去了洗手间,将刘天成拉了出来,低声道:“出了事就讲嘛,咱们想办法搞定就成了,你一堂堂男子汉,还是副所长,怎么脸那么小,还得老婆说话。”

    刘天成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只是垂头丧气地道:“哎,真够别扭的,最近的运气背到家了,喝凉水都塞牙。”

    进了屋,王思宇静静地吸着烟,在刘天成夫妇焦急的等待中,俞汉涛终于把电话打过来,却说事情比较麻烦,现在市局对警风警纪工作抓得很紧,刘天成这事出的时间不太对头,并且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受害者家属不服气,已经闹到分局那边去了,事情太大,不太好压下来,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想办法做通家属的工作,只要他们不告下去,一切都好说,二是让刘天成先下来,以后等风头过了,再考虑把他调到别处,毕竟刘天成的工作能力分局领导还是认可的,因为这件事情把他处理掉,也觉得非常可惜。

    娜娜见王思宇的面色不佳,就知道事情比较麻烦,便在旁边一个劲地唠叨,只说刘天成自从当了副所长之后,脾气便一天天地大了起来,稍有不如意就暴跳如雷,这下可好,在外面闯了祸,眼见着日子刚刚过起来,却摊上这样的事情,这以后真是没法过了,说着说着,心里委屈之极,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刘天成哄了半天,也不见她好转,没有办法,只好怔怔地望着王思宇,眼睛里也是通红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当然很不好受。

    “家属那边的工作有没有做?”王思宇皱着眉头喝进一杯酒,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轻声道。

    刘天成耷拉着脑袋道:“去是去过了,可那家伙得理不饶人,就算不肯罢休。”

    娜娜这时也停止了哭泣,抬手抹了眼泪,从包里掏出两个牛皮纸袋,丢在饭桌上,轻声道:“他家我们两人都去过了,只要他肯息事宁人,花点钱我们也认了,但那人就是不依不饶,扬言一定要扒掉天成的警服。”

    刘天成啐了一口,轻声道:“都是张所在背后捣的鬼,那人的耳膜以前就有过旧伤,我估计是他们在底下撺掇着,专门借这事来搞我。”

    王思宇笑了笑,这种事情看来只有去找邱兆官来解决了,尽管不情愿,但是为了刘天成,他还是拨通了电话,将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请邱兆官帮着打听下,看能否联系到人和解,只要对方肯罢手,花些钱也可以,邱兆官听后忙轻声道:“主任,你把那人的详细情况讲下,我找人打听下。”

    王思宇便把手机递给刘天成,刘天成仔细地把那人的资料说了一遍,挂断电话后,三人在桌面静静地等了二十几分钟,邱兆官终于把电话打了过来,语气轻松地道:“主任,成了,你们在酒店等着,一会那小子就过去了。”

    王思宇有些不放心,赶忙追问一句,“没用威胁手段吧?”

    邱兆官轻声解释道:“主任,你放心,我告诉他们了,态度要好点。”

    王思宇叹了口气,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其实问得有些多余,以邱兆官背后的势力,恐怕就是笑脸相对,对一个小混混来讲,那也是最大的威胁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倒也是很有道理的,对付些泼皮无赖,还是黑道上的人物更有办法。

    这次倒是顺利,不到二十分钟,那人便打车赶了过来,在酒桌上连连赔礼道歉,并带来了以前的诊断书,当场写下字据,否认了刘天成打伤自己的事情,并把责任全都揽了过去,言明周一就去分局,把事情讲清楚,刘天成欲把钱交给他,那人却吓得连连摆手,点头哈腰地走了出去。

    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王思宇便又给俞汉涛打了过去,俞汉涛在得知家属那边已经搞定后,当即又从中斡旋,最后得到的反馈消息是,分局领导在那边同意不再追究,只要交个检查即可,刘天成夫妇听后,自然是高兴得喜上眉梢,两口子非要拉着王思宇去歌,可王思宇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夜里十一点了,他可不愿再当这个电灯泡,于是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洗了澡,从枕头下面翻出那个破旧的手机,按了开机键后,他像往常一样把十几封短信发了出去,便钻进被窝,刚想关灯休息,手机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下来电号码,竟是廖景卿打过来的,王思宇登时心头狂跳,犹豫半晌,终于接通了手机,听筒那边传来廖景卿柔美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到底是谁呀?”

                                第十四章

    听到廖景卿那熟悉的声音,王思宇心头狂跳不已,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掀开床垫,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心形手机变声器来,王思宇迅速地将插头连接到手机上,又把黑色的耳塞轻轻放进耳内,依靠这件小玩意,他有十足的把握,让廖景卿猜不到电话这边的人其实就是自己。(-)

    这种变声器外形和普通耳机差不多,只是多出一个心型的装置,它利用改变声音的频率,可以使通话人的声音发生变化,从而隐藏通话人的真实声音,这款变声器可以转变出八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来,甚至能够惟妙惟肖地模拟出女人的声音。

    这件小玩意是立过功的,当初在青州办龚汉潮的案子时,纪委老黄曾经利用它假冒成检察院反贪局鲁飞处长的老婆,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效果非常好,使得刘秀英确信鲁飞当时急需用钱,顺利入局,专案组最终顺利地找到了龚汉潮藏匿账款的地址。

    王思宇当时就站在老黄的身边,一时被这种新奇的小玩意所吸引,就要了下来,只是一直没有使用,今晚终于派上用场了,王思宇内心的激动程度可想而知,在把变声器调解到理想位置后,王思宇开始酝酿情绪,准备进入角色。

    “喂,你好,怎么不说话?”

    廖景卿柔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如清风拂过水面,吹起阵阵涟漪,王思宇的心头在刹那间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再迟疑,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和舒缓的声音回道:“喂,你好,很高兴你能把电话打过来,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手机里的声音变得浑厚低沉,充满磁性,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王思宇对音效非常满意,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了些,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邪恶了些,居然用这种办法来对付廖姐姐,似乎有些不妥,但除此之外,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而且说实话,这种感觉确实很刺激,也很特别。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卧室里面很安静,王思宇只能听到对面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怦怦的心跳声,约莫过了两分钟之后,廖景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然是那么柔美动听,她和声细语地道:“冒昧地问一句,您到底是哪一位,抱歉,我听不出你的声音。”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而且微微发颤,王思宇完全能够听出来,此时手机那端的廖景卿也有些许的紧张,虽然她也在极力掩饰心中的不安,故作镇定,但还是被王思宇敏锐地察觉到了尾音里的异样。

    王思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翻了个身,握着手机趴在床边,那手掌轻轻抚摸柔滑的床单,轻声道:“对于您来讲,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陌生人,不过请您放心,我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想和你认识一下,有缘的话,交个朋友。”

    “哦!”

    廖景卿轻轻地应了一声,微微蹙起眉头,通过王思宇刚才的话,她几乎可以断定,对面是个居心不良的单身男人,那些人总是在深夜寂寞无聊,空虚到极点,用手机短信来和陌生女人联络,以奢望能够遇到一场期待已久的艳遇,这也是她为什么之前没有理睬那些短信的原因,只是这个人太过固执,几个月来,短信从未停止,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偶然动意,才想起打了这个电话。

    如果换做往常,她应该会立即挂断电话,但不知为什么,今晚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听着耳边那略带沙哑的男中音,廖景卿竟有种继续聊下去的**,轻轻把手机调了个位置,廖景卿悄声道:“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得到我的手机号码的?”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是偶然中得到的。”

    “偶然中得到是什么意思?”尽管认定这男人是随意拨的号码,通过自己的回信才确认了性别,但廖景卿还是随口追问了一句,她忽然很想听听,这个陌生男人会怎么回答,当然,她也怕出现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对面那个男人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那是很头痛的事情,几年前,她在做电视节目主持人时,曾经深受其害,回家后手机基本不会打开,这两年倒是清静了许多。

    王思宇左手举着耳机,右手摸着下巴,继续扯谎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没有想到对面的男人竟然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这种话恐怕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才会相信,廖景卿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她忙伸手掩住薄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冷淡地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你这个解释未免太荒诞了。”

    王思宇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依旧一本正经地道:“说起来我自己也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廖景卿抿嘴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梦到的。”

    王思宇闭上眼睛,悠悠道:“那是几个月前,我去玉壶山古华寺上香,希望早点遇到有缘人,当天抽到一个签,上面写着‘运主静时莫惊慌,动时得咎更荒唐,他方难求心中宝,运来时至从天降。’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可是当晚,却忽然做了个怪梦。”

    说到这里,他卖了个关子,故意停顿下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茶杯,喝了一口凉茶,转动着茶杯,等待着廖景卿的追问,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如同在垂钓,王思宇把钓饵每天撒下去,一直坚持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深潜在水底的美人鱼耐不住寂寞,开始触碰鱼钩了,现在需要做的,除了保持耐心外,就是想方设法激起对方的好奇心。

    “什么样的怪梦?”廖景卿果然被他的话题吸引,忍不住翻了个身,悄声道。

    王思宇捂着手机话筒,嘿嘿地笑了半晌,才继续道:“是这样,从古华寺回来后,当天夜里梦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我们聊了很久,非常投机,天快亮时,她留了个手机号码,让我以后经常联络她,我想这个女人,大概就是那位从天而降的有缘人,所以就给您发了短信。”

    廖景卿莞尔一笑,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不得不说,你这个故事编得很有趣,靠这个方法,一定骗了很多女人吧?”

    王思宇皱着眉头分辩道:“这可不是故事,虽然听起来挺玄妙的,但确实是真实发生的,我曾经听过古华寺的静斋大师讲过课,他说我有佛缘,这可能就是佛祖在梦中点化我。”

    廖景卿微微一笑,继续柔声问道:“能说说梦里的场景吗,你们在哪里相见的,公园吗,还是餐厅?”

    王思宇赶忙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断断续续地道:“当然能,让我仔细想想啊……那是一间很特别的屋子,装修的风格有些奇怪,好像有个月亮门,对不起,时间太久,加上梦里的环境有些恍惚,我记不太清楚,不过记得客厅里好像还有一个大花瓶,上面……对了,花瓶上面是古代侍女图案,嗯,我只记得这些了。”

    廖景卿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僵住,愣了半晌,才悄声道:“那女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王思宇摇头道:“不记得,梦里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觉得身材很好,皮肤也很光滑,很细腻,全身像裹在一团雾里,尽管看不到,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她一定非常美丽,非常迷人。”

    廖景卿无声地笑了笑,一双水眸在黑暗中晶莹闪亮,过了半晌,她才轻轻吐了一口气,幽幽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王思宇沉吟道:“说得很多,印象深刻的是,她让我看了许多画,那些山水画都很漂亮,让人看了心旷神怡,对了,你说话的声音和她真的很相像,让人听了特别的舒服,按照佛家的说法,那大概就是如莲的喜悦吧。”

    廖景卿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她向来注意保持家里的安静,这间屋子自从装修后,从未请陌生男人进门,即便是以前的同事好友,也极少登门,有事情都是在外面谈,而她喜欢作画的爱好,更是没有向外界透露,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连以前请的小家教都算上,绝对不会超过五个人,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居然知道这些内情,实在是令她大为吃惊,沉默半晌后,廖景卿有些惴惴不安地试探道:“她讲过自己是做什么的吗?”

    王思宇摇头道:“应该没有说,梦中的东西太虚无飘渺了,我也记不太清楚,能够把手机号码记下来,就已经很难得了,说来也怪,我在平时对数字很不敏感,同事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可那次做梦的时候,居然一次就记下来了,真是奇怪。”

    廖景卿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握着手机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柔声道:“你真的不记得她长得是什么样子吗?或者,穿得是什么样的衣服?”

    王思宇犹豫了下,轻声道:“长相和衣服倒是不记得,只是她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发髻很特别,就像一朵盛开的墨菊。”

    廖景卿登时呆住了,过了半晌,才勉强笑了笑,悄声道:“如果你刚才讲的都是真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梦中的有缘人并不是我,因为我已经结婚了,小孩也很大了,另外,我并不喜欢绘画,身材也不好,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胖胖女人,另外,我觉得你应该多参加些社交活动,而不是沉迷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幻觉,那样应该很容易找到真正的有缘人,你说呢?”

    王思宇微笑道:“我觉得您说的很对,但是,我始终都觉得这个梦有些蹊跷,所以为了打消我心中的疑虑,冒昧地请您出来见一面好吗,大家一起喝杯咖啡,假如事情真像您所说的一样,我会接受您的建议。”

    廖景卿蹙着眉头回到床边,轻轻坐下,沉吟道:“真是抱歉呢,我从不和陌生男人见面的,而且您刚才的说法实在是太荒唐了,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况且,我不清楚您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道:“我真的没有什么动机,而且没有恶意,只是和您一样,我一直都觉得那个梦有些荒诞,所以想求证一下,这种行为在您看来,或许有些无聊,但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廖景卿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便悄声道:“这样吧,明晚我让老公和你联系,我想由他去见面比较适合,希望能带给你帮助,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了,您看这样好吗?”

    王思宇点点头,低声道:“也好,真是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廖景卿笑了笑,柔声道:“没什么,多谢你每晚不间断的祝福短信,虽然是发错了对象,但我还是要向你表示感谢。”

    王思宇见缝插针,顺着话头道:“没什么,如果您的老公足够宽容,我以后还是会继续发下去的。”

    廖景卿微微一笑,提高声音道:“我老公脾气很暴躁,我劝你明天最好不要和他见面。”

    王思宇笑着道:“没什么,说句心里话,我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那好吧,既然您这样固执,那么只好祝你好运。”

    通话结束后,王思宇握着手机哑笑半晌,此时还有些兴奋,舍不得关机,便按动手机键盘,再次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今晚很开心,晚安,好梦!”

    过了一会,手机的指示灯轻轻闪动,一封短信回了过来,王思宇信手翻开,却见上面写着:“晚安,祝你明天也能开心。”

    “这算是威胁还是祝福呢?”王思宇抱起枕头研究了半晌,仍是一头雾水,摇头笑了笑,才拔掉手机上的变声器,关掉手机,想了想,他又怕柳媚儿无意中翻到这两样东西,搅了自己的好事,便赶忙下了地,把床底的旅行包拉了出来,将手机和变声器藏到最底层,这才拉好锁链,将旅行包推了进去。

    回到床上后,皱着眉头把刚刚通话的内容仔细想了一遍,倒没有发现太大的破绽,只要廖景卿没有想到手机变声这一层,估计就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至于谎言的逻辑性,倒不用太担心,越是夸大其词,效果往往就越好,只要令她对自己生出好奇心,自己就有机会和她保持这种暧昧的接触,这才是最重要的。

    明天她会叫谁假扮老公来见自己呢?王思宇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自己是最佳的人选,毕竟这种私密的事情,哪里会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廖景卿从来都不和其他男人来往,除了自己之外,她是没有其他选择的,想到这里,王思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拉起被子,很快就睡了过去,而他并不知道,拜他所赐,廖景卿今晚却已经失眠了。

    关了手机后,廖景卿躺在床上愣愣地望着棚顶,刚才的电话内容太过匪夷所思,让她感到迷惑不解,当初在电视台的时候,倒是有着许多人打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想接近她,但都被她巧妙地躲避掉,这样荒诞不经的纠缠,倒是首次遇到,而最奇怪的是,对方竟然知道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这倒真是咄咄怪事,不过好在此人只是在电话里纠缠,若是被他闹得烦了,就重新换个手机号码好了,明天要让小宇去摸摸他的底细,只要不影响现实生活,就随他去吧,想到这,她的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还是首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陌生男人通话,感觉心里只觉得怪怪的,回味着电话里的内容,过了许久,还是难以入睡,廖景卿便打开卧室里的壁灯,轻盈地下了地,来到镜子前,望着那个身穿粉色清爽缎面真丝睡衣的俏丽女子,她不禁嫣然一笑,又轻轻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悄悄进了浴室,过了一会,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楼主| 发表于 2012-2-22 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放亮,王思宇刚刚洗漱完毕,就接到了廖景卿打来的电话,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依然婉转动听,在手机那边柔柔地道:“小弟,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去古华寺转转,有空的话一起去转转。(-)”

    王思宇闻言精神为之一震,忙说了声‘好’,挂断电话后,他心中异常高兴,看来,廖姐姐果然是被昨晚的电话内容吸引了,不然也不会在第二天就急着去寺庙,女人的好奇心一贯都很强,即便是廖景卿这样婉约清丽的女子,竟也不能免俗。

    换了一身休闲装,把头发梳得整齐,又喷了些摩丝,又把皮鞋擦得放出亮光来,王思宇才慢悠悠地下了楼,站在道边等了不到五分钟,那辆银白色的锐志车就缓缓驶到身边,王思宇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转头望去,却见她穿着一身素淡套装,脸上戴着一副墨镜,肌肤晶莹玉润,白得几近透明,让人望之新生恍惚,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姐,今天可是周末,瑶瑶怎么没过来,她自己在家能成么?”

    廖景卿似乎没有睡醒,此时仍有些困倦,抬起手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柔声道:“学校今天要上课的,我们中午就能回来,不碍事的。”

    王思宇望了她一眼,皱眉道:“姐,怎么现在还犯困,没有休息好吗?”

    “是啊,昨晚和一个姐妹在电话里聊得太晚了。”廖景卿轻声说了一句,便重新发动车子,小车缓缓驶出小区,进入了宽敞的主道,汇入车流之中,向城外驶去。

    过了半晌,廖景卿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小弟,以前听你提起调查公司的事情,你和那些人熟悉吗?”

    王思宇抬手摸了摸下颌,微笑着回道:“是啊,有熟人,姐,你问这个干嘛啊?”

    廖景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柔声道:“小弟,是这样,我以前有个关系不错的姐妹,最近总有陌生男人打电话给她,而且好像对她家里的情况很熟悉,她有些担心,怕对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想找调查公司查查那个人,又怕被传得满城风雨,昨晚上她给我打电话商量这事,我们聊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就想问问你。”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头道:“姐,这事你算问对人了,现在的调查公司良莠不分,有些都是带黑社会性质的,捏了人家的短处要封口费的事情屡见不鲜,不清楚其中内幕的人,轻易不要和他们接触,不过我倒是有个同学的亲属在做这行当,是他女朋友的舅舅,人非常好,也可靠,这样吧,你把需要调查那人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一准给你办得妥帖,还不用花钱,让他们顺手办了就好。”

    廖景卿蹙着眉头想了想,犹豫道:“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也许是她太敏感了,对方并没有恶意。”

    王思宇忙轻声道:“姐,还是小心些好,查一查吧,那样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廖景卿点点头,就轻声地把手机号码说了出来,想了想,又补充道:“尽量不要打扰他的生活,拿到他的一些个人资料就好,只要不是泼皮无赖,我那姐妹就放心了。”

    王思宇‘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将号码存在手机上,然后先给陈波涛发了个短信,接着两个人在电话里热闹地聊了一会,把戏演得十足,挂断电话后,王思宇笑着道:“姐,你放心,我朋友说了,这种事情非常好办,最迟后天就能帮你把人查出来。”

    廖景卿有些心虚,神色慌乱地纠正道:“不是我查,是我那好姐妹要查,你不要乱想。”

    王思宇一时说走了嘴,神色间就也有些不自然,两人各自心里有鬼,此刻就都不敢说话,沉默了十几分钟后,还是王思宇最先打破僵局,把自己要去西山县工作的事情说了一遍。

    廖景卿听了很是高兴,抿嘴笑道:“小弟,西山县不错呢,来回也方便,二十七岁就做了县委副书记,了不起呢!”

    王思宇嘿嘿一笑,抱着双肩,把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远处葱郁的山林,一时间胸襟开阔,豪情顿生,踌躇满志地道:“姐,五年之内,我要当上市长。”

    廖景卿点点头,柔声道:“那是最好不过了,西山县以前出过一任知府呢,在地方志里有过记载,那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很得民心,据说前年玉州的古董店里还收到过他用过的砚台,小弟,你在仕途要好好发展,更要做些实事,多为老百姓谋福利。”

    王思宇笑着点点头,过了半晌,才轻声试探道:“姐,你相信宗教吗?比如上帝,或者佛。”

    廖景卿微笑道:“信,也不信,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上帝,也都是他自己的佛。”

    王思宇笑了笑,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烟来,燃上后吸了一口,望着远处若有若现的玉壶山,轻声道:“我不信上帝,不过对佛教很感兴趣,佛教文化确实博大精深,里面有很多充满智慧的人生解读,有人说消极的东西多了些,但我觉得,那只是视角不同罢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轻声道:“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几年前,台里邀请台湾的南木法师来玉州做过一期节目,南木法师确实是高僧大德,让人心生敬仰。”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姐,那是第十六期访谈,好像是周五的晚上九点钟播出的,南木法师还夸你有灵性,有慧根呢!”

    廖景卿微微一怔,转头瞥了王思宇一眼,诧异地道:“小弟,我都忘记了,你怎么会记得这样清楚?”

    王思宇神情坦然,信手弹了弹烟灰,皱眉吸上一口烟,把胳膊伸出车窗外,轻声道:“那时好多同学都喜欢看你的节目,大家都说你比央视那些主持人更加出色。”

    廖景卿微微一笑,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都是以前的事情呢,那时还不懂得生活。”

    “现在呢?”王思宇转过头来,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现在?”廖景卿轻轻一笑,转动着方向盘拐上岔道,轻声道:“现在也不懂,只是明白了知足常乐的道理。”

    王思宇见她脸上露出一丝伤感之色,忙笑着转移话题,专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小时候梦见被蛇咬,第二天去郊游的时候,果然看到一条两尺长的草蛇,就在身前爬走,当时吓得几乎走不动路。

    廖景卿笑着调侃道:“小弟,你应该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应该去信那些迷信的东西。”

    王思宇笑了笑,喟然叹息道:“有时候不信不行啊,姐,记得我以前讲过的那个二级卜卦师的故事吗?他居然能算出我三日内有牢狱之灾,一个月内有血光之灾,居然都一一应验了,简直是让人难以想象,那道刀疤可还在我的小腹上呢,险些丢了一条命。”

    廖景卿这时方才稍稍动容,柔声道:“你提的那件事倒是古怪,我后来到网上搜了一下,那个叫做周妖瞳的卦师确实有些不凡,好多地方都有他留下的故事,但那个国家二级卜卦师的说法,就真的太荒谬了。”

    王思宇微微一笑,眼前浮现起那个穿着破旧大衣,戴着眼镜的神棍形象,想起他提过的三年后在京城相见的事情,不禁也觉得玄妙起来,回想过去种种,倒真如同冥冥中自有天意。

    小车在路上开了一会,前面出现堵车,廖景卿将车子停了下来,轻声道:“小弟,问你个问题。”

    “什么?”王思宇弯腰拾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廖景卿,轻声道。

    廖景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便柔声道:“如果一个从未见面的女孩,给你打电话,说是在梦里曾经和你聊过,你给了她电话号码,你觉得,这样荒唐的事情,能够相信吗?”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点头道:“姐,这种事情一点都不荒唐,前段时间的报纸上都有过报道,类似的事情很多,他们管这种事情叫天缘,也就是天定情缘,一般这样认识的男女,十有**都会成为伴侣,而且会生活得非常幸福。”

    廖景卿皱着眉头,愣愣地望着王思宇,讶然道:“真的吗?”

    王思宇用力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道:“是真的,国外有这种事,国内也不少,我们青州就有这样的例子。”

    廖景卿咯咯地笑了几声,摇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王思宇笑着调侃道:“姐,你这个例子该不是说自己吧?”

    廖景卿莞尔一笑,摆手道:“不是我,你别乱猜。”

    此时前面的车缓缓开动起来,廖景卿忙发动车子,从后面跟了过去,任凭王思宇怎样纠缠套话,都只是吃吃地笑,不肯回答。

    不知不觉间,小车便开到玉壶山脚下,因为是周末,来这里的游人很多,路边停满了各式小车,而自行车都已经排了长长的一溜,上山下山的游人络绎不绝,两人推开车门走下来,沿着石阶一路向上,走了十几米远,却发现前面聚了一群人,里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走到前去,发现几个戴着红箍的和尚正在驱赶着卖纪念品的商贩,十几个人站在路边激烈地争辩着,险些动起手来,旁边聚了不少闲人,都在大声起哄看热闹,直到一个穿着黄袍的僧人走过来,拉着领头的灰衣僧人耳语几句,那和尚才点点头,领着众和尚向山上走去。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蹙眉道:“化外之地也不清净呢!”

    王思宇笑了笑,低声道:“浊世滔滔,哪里还有什么化外之地,都是在**中挣扎的凡夫俗子罢了,听说许多寺庙都开始公开招聘职业僧人了。”

    廖景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林荫下朱红色的庙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进了庙门,两人先买了两炷香,拿香纸燃了后,高举过头,对着场地中央的大香炉拜了又拜,王思宇就站在廖景卿身边,见她面色虔诚,也赶忙摆正了姿态,一边弯腰拜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嘀咕:“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没料到廖景卿竟拜了四下才肯罢休,王思宇摇头叹息道:“难道连瑶瑶也要拜么!”

    将香丢进香炉里,两人跟着游人走到功德箱旁,王思宇抢着从兜里摸出一叠钱丢了进去,拉着廖景卿往前走去,旁边那和尚鼓着腮帮子大声吼道:“功德无量!”

    捐了钱,王思宇便走到卦摊前,伸手抽了一支姻缘签,只见上面写着:“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了签文,王思宇心情大好,嘿嘿直笑,廖景卿好奇地凑了过来,低头望了一眼,就悄声道:“小弟,媚儿还小,才上大一,你可稳重些,千万别害了人家姑娘。”

    王思宇不满地摇头道:“姐,瞧你说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的处级干部,哪里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对了,姐,你也抽一签吧!”

    廖景卿笑着摇摇头,摆手道:“我哪里用得着求姻缘,就守着瑶瑶过日子罢了。”

    王思宇忙在旁边怂恿道:“只是当玩了,你就抽一次好了。”

    廖景卿被他劝得心动,也就伸出双手,摸起签筒,闭着眼睛用力摇了起来,王思宇见她一脸的虔诚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暗自琢磨,廖姐姐怕是真动凡心了。

    约莫两三分钟的功夫,一支卦签飞出筒外,落在地上,王思宇忙走过去,弯腰拾起卦签,抬眼望去,只见上面写着:“郎才女貌世间稀,姻缘前定不须疑,全况月老传音信,雀桥高架待良时。”

    看完签文,王思宇登时眉开眼笑道:“姐,快过来瞧瞧,你可要有好事了。”

    廖景卿蹙着眉头走过去,瞥了一眼,便满脸绯红,一把夺过卦签,放回签筒内,低低地啐了一口,悄声道:“这些东西哪里能信,都是胡说的。”

    王思宇笑了笑,不再吭声,两人便在佛堂里转了一会,便从侧门走向后院,刚刚穿过石阶,来到‘直指堂’前,王思宇忽地发现了静斋大师,他正站在几米之外,和几个年轻僧人轻声交谈,王思宇赶忙转过身子,快步离开,生怕被他瞧见,两人曾在方如海家见过面,彼此熟悉,万一被他当场叫破,很容易被廖景卿察觉,毕竟昨晚在聊天时,曾提到过这位大师。

    他只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王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六章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王思宇在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只好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皱眉道:“大师,您是?”

    静斋大师依旧是以前那身打扮,衣着简朴,袖口上还打了补丁,只是衣服上异常干净,给人以微尘不沾的脱俗之感,他舍了旁边几位僧人,微笑着走过来,双手合十道:“王施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曾在方施主家见过面,老衲法号静斋。(-)”

    王思宇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上前几步,满脸歉意地道:“原来是静斋大师,想起来了,我还曾经听过您弹奏一首曲子,看我这糟糕的记性,真是失礼了。”

    说完后,他又转过头来,瞥了廖景卿一眼,却见她正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水眸之中透着一丝茫然,王思宇的心头陡然一颤,立时就有些心虚,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轻声道:“姐,这位是古华寺的静斋大师,琴技高超,颇有古韵。”

    廖景卿缓缓走过来,微笑道:“静斋大师好,以前就曾经听过大师的名号,今天有缘得见,真是一大幸事。”

    静斋大师的目光转到廖景卿身上,他见面前的少*妇淡若烟柳,袅娜多姿,竟有种超凡脱俗的明艳秀美,也不禁暗暗称奇,仔细打量了廖景卿几眼,便微微一笑,摇头道:“廖主持人说笑了,能在这里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

    廖景卿面露惊讶之色,柔声道:“大师真有大神通,怎么会知道我?”

    静斋大师忙摇头道:“廖主持人说笑了,这可不是神通,只是当初南木法师在省台做节目时,老衲也在现场,不过只是坐在观众席,我的两位师兄是在嘉宾席作陪。”

    廖景卿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莞尔一笑,那笑容恰似春花初绽,娇艳动人,极尽妍态,即便是静斋大师,也为之心神一荡,默念了几声佛号后,静斋不禁喟然感慨道:“已经快有五年未曾见面了,廖主持人还是风采依旧,真是让人惊叹!”

    三人站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就有僧人急匆匆地走到静斋大师身边,低声耳语几句,只说市宗教管理局和旅游局的领导要来视察,主持方丈请大师过去商量接待事宜,静斋眉头微微一皱,轻轻叹了口气,就笑着与两人打了招呼,又要了名片,便转身向前院走去。

    在后殿转了十几分钟,两人便下了山,驾车返回玉州,一路之上,廖景卿秀眉微蹙,默不作声,王思宇怕言多语失,也就不敢吭声,只是闭着双眼,把头靠在车窗上,佯装打盹,内心却是懊恼不已,意外遇到静斋大师,怕是惹出了麻烦,看情形,廖景卿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怀疑,只要她想到手机变声器这一节,自己这个陌生人的身份就会立即暴光。

    不知不觉间,在接近晌午的时候,小车开到市区,两人先是找家餐馆吃饭,王思宇刚刚吃了半盘饺子,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却是何种良打来的,接通后,何仲良笑着道:“王兄,来趟俪景山庄,老板有请。”

    王思宇忙点头说好,和廖景卿告了别,便出了餐厅,打车来到方如镜家,却见院里停了一溜高级轿车,他进了屋子,只见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倒是坐了不少人,足有十几个,众人神态不一,有人在闭目养神,有人则一边吸着烟,一边轻声交谈,但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复杂,除了两三位依旧谈笑风生外,其余众人都是满脸的凝重,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屋子里的气氛出奇地压抑。

    王思宇抬眼望去,这些人大半都有方家背景,虽未曾有过深交,不过也曾见了几面,都有些印象,方如镜调离本省,对这些方系人马来说,显然不是件好事,没了主心骨,这些人以后的日子多半会很难过,想必方如镜此时叫他们来,也是意图安抚人心。

    但众人都是官场中的精英翘楚,哪里会不清楚,假如方如镜的调离既成事实,那么省城方系也就名存实亡,用不了多久,这个曾经盘踞省城多年,令各方忌惮的势力,就会土崩瓦解,这就是绝大多数地方派系的局限性,在座诸位虽然没有明言,但许多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都已开始四处活动,开始另谋出路了。

    何仲良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手把围栏,瞧见王思宇走进屋子,便微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二人四目相对,各自点点头,悄然无声地打过招呼,王思宇便走到角落的沙发边坐下,伸手从茶几上摸了一份报纸,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报,过了几分钟,就听何仲良大声喊着:“张副厅长,老板有请。”

    王思宇抬眼望去,却见一个胖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楼梯,而楼上一位清瘦男人,则腾腾地往楼下走,那人王思宇倒很熟悉,是玉州市检察院的蔡院长,他此时的面色不太好,眉头凝成了一个粗重的疙瘩,与张副厅长在楼梯中间相遇时,两人只轻轻握了手,却没有说话,张副厅长摇摇晃晃地上了楼,蔡院长转头望了一眼,便轻轻叹了口气,径直下了楼,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外,三五分钟后,外面就传来一阵马达轰鸣的声音,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地驶出院落。

    坐在沙发上等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眼见着一个个人安静地上楼,又悄悄地离开,王思宇把报纸看了好些遍,等得颇为不耐烦,索性把报纸盖在脸上,闭着眼睛眯了一会,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半梦半醒之间,肩头忽地被人轻轻拍了拍,王思宇猛然睁开双眼,只见何仲良正微笑着站在面前,抬手向楼上指了指,王思宇会意,站起身子,向楼上走去,而此时一楼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方如镜坐在皮椅上,似乎也有些困倦,眯了半晌,才悠悠睁开双眼,冲着坐在对面的王思宇笑了笑,沉声道:“你这小子,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张阳骄纵半生,到老竟然栽到你的手里。”

    王思宇笑了笑,连忙摆手道:“方书记,我哪有那本事,都是误打误撞罢了,原来只想打个兔子,没想到会撂倒一个熊瞎子,不过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搞清楚,在案子已经被压下来了,他张阳为什么会急着出逃。”

    方如镜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凌厉地在他面上扫过,接着眯起双眼,摇头道:“你啊,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做事要慎重些,不是每次都会有好运气的。”

    王思宇摸着鼻子笑了笑,满脸的尴尬,仔细想想,自己的骨子里似乎有种喜欢冒险的天性,按常理来讲,这在官场之中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但正如周松林从前所说的,自己确实是个福将,每次要紧关头,总能化险为夷,否极泰来,倒真是个异数,想到这,王思宇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正襟危坐,摆出了聆听教诲的恭敬姿态。

    方如镜缓缓呻了一口茶,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沉吟道:“小宇,我要去华中任职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祝贺方书记高升。”

    方如镜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反而有些黯淡无光,默然半晌,他才摆手道:“有得有失罢了,倒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王思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在琢磨,方如镜要调走的消息,本来应该被严格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这么快被泄露出来,显然是有心人在大造舆论,怕的是他在离任前的缓冲期内,突击提拔干部吧,毕竟这是官场常态,每个人在离任前,都要对老部下有所安排,但现在外面已经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那方如镜恐怕就不好有所行动了。

    方如镜双目微闭,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过了许久,他缓缓从皮椅上站起,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默立半晌,沉声道:“去了西山县好好干,当初我在春江市之所以会输给张阳,就是因为在县里工作的时间短了些,而且在以往的工作经历上,过于偏重党务,政务上的成绩不够突出,不如张阳均衡,政绩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政绩是万万不能的,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必须要在‘能吏’二字上下功夫,既要懂得抓经济,又要懂得抓党务,要学会两条腿走路,这点你务必要牢记。”

    王思宇端起茶杯,轻轻品上一口,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

    方如镜走到书柜旁,从里面挑了几本书,又将三个厚厚的日记本放在书上面,轻轻拍了拍,沉声道:“这几本书你要好好看看,另外,日记里的内容是我从政多年的一些心得,你可以拿去参详,但要记得保存好,不能流传出去。”

    王思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站起身来,轻声道:“方书记,请你放心。”

    方如镜笑了笑,伸手拿起一本日记,信手翻了几页,怅然道:“宦海沉浮,很多东西都是要自己去体会的,我之所以不让子女从政,就是因为仕途险恶,非常人所能行,你能否适合走这条路,还要仔细观察几年,当年和我同一时期的所谓政坛新秀,后来大多折戟沉沙,大哥前些日子打来电话,希望我能在离职前把你安排好,我没有同意,就是怕害了你,明白吗?”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眼前又浮现起那个肥硕的身影来,没想到方如海身在江南省,依然时刻牵挂着自己,这份恩情,真是难以为报,以后真要在仕途上加把力了,不要让老人家失望,只是那个曾让自己为之心动的小师母,已经离自己愈来愈远了,师恩如海,哪里能再生出那种念头来,王思宇轻轻叹了口气,已决心把那位千娇百媚的小师母彻底忘记……

                           第十七章

    从书房里出来,王思宇下了楼,与何仲良在门边站着聊了起来,“仲良兄,这次你也要去华中吗?”

    何仲良笑了笑,点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追随在老板左右。(-)”

    王思宇微笑道:“这就是士为知己者死了。”

    何仲良笑笑,说:“我哪里算得上是士,不过是做些杂活而已,倒是王兄真该加把力,老板在背后夸了你好多次,说你有胆有识,敢打敢拼,这点和他当年很像,以后应该能成气候。”

    王思宇摸着下颌笑了笑,摆手道:“方书记言重了,说来惭愧,在官场里厮混了三年,却始终没有长进,很容易感情用事。”

    何仲良摇头道:“你那是真性情,既然年轻,血气方刚,就该露些锋芒,又何必故作老成。”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在心里却有种把何仲良引为知己之感,要说以前还有所顾忌,那自从银行卡里多出几百万后,王思宇就觉得底气更足了些,就算在官场上四处碰壁,自己再不济,也可以挂冠而去,做些小本生意,倒不必担心生计问题。

    两人聊了一会,何仲良便故作神秘地道:“王兄,知道吗?方淼在加拿大又闯祸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轻声道:“她个小丫头,能闯什么祸?”

    何仲良低声道:“你别小看那位大小姐,她可了不得,前阵子那个不安分的大喇叭访问加拿大,她撺掇一群留学生,往那老头身上泼了大粪,还不满意,非要往前冲,结果被抓进警局里去了,警方在她兜里竟然搜到一瓶浓硫酸。”

    王思宇哑然失笑,轻声道:“放出来没有?”

    何仲良点头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小公主真是了不得,大使馆的人见了她,刚刚批评她几句,反倒被她数落得哑口无言。”

    王思宇眼前浮现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妖来,不禁叹气道:“这小丫头还真是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何仲良微笑道:“说的就是,老板明里骂她胡闹,可暗地里却念叨,儿子像妈妈,性子太软,只有这丫头才随他的性子,有些虎气。”

    王思宇哈哈一笑,悄声道:“女孩身上有虎气,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何仲良也点头道:“说的就是,老板也不放心了,怕她再捅出什么大篓子来,过段时间,可能会让她回国,只是那位大小姐在外面疯惯了,未必肯回来。”

    离开方家时,天已经快擦黑了,司机把王思宇送回电视台家属楼,才又返了回去,王思宇上楼后,先从卧室床底的包里取出那个手机,开机后沉思半晌,便想试探下廖景卿的态度,看她是否真的对自己产生了疑心,于是他给廖景卿发了个短信:“何时与你老公见面?”

    过了不到三分钟的功夫,手机传来‘嘟’的一声,王思宇翻出短信,只见上面写着:“见面就不必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王思宇吓了一跳,手机险些滑落下去,但他赶忙稳定住心神,迅速地发了短信过去:“那你倒是说说,我究竟是谁?”

    过了一会,廖景卿的短信再次发了回来,上面写着:“你呀,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王思宇不清楚她是在诈自己,还是果真猜到了真相,一时心虚,就皱着眉头发到:“你觉得我那性感粗犷的声音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么?”

    两分钟后,短信发了回来,只见上面写着:“声音往往带有很大的欺骗性,你的声音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莫要再胡闹了,姐姐这次不怪你就是了。”

    王思宇愣愣地望着这封短信,心里颇不是滋味,坐在床上沉思半晌,才按动手机键盘,再次发了一封短信过去:“如果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见面,只是如果你猜错的话,我希望能得到一份小小的奖励。”

    “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廖景卿的短信在瞬间发了过来。

    王思宇笑了笑,飞速地按动着手机键盘,“半年之内,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为我唱首歌。”

    这次等了许久,手机里都没有短消息发送过来,王思宇正皱眉等待间,面前的两只手机却同时响了起来,一个是廖景卿的手机号,另一个则是她家里的座机号码,王思宇登时愣住了,他赶忙先接通了座机号码,听筒里立即传来瑶瑶奶声奶气的声音,“舅舅,舅舅,妈妈要我给你打电话。”

    王思宇瞬间明白过来,心里怦怦地跳动起来,他赶忙压低声音,悄声道:“瑶瑶,听舅舅说,你就装作在和舅舅聊天,别停下来,千万别让妈妈发现,这是你和舅舅之间的小秘密,听懂了吗?”

    瑶瑶微微一愣,便咬着手指笑着道:“舅舅,我都知道了呢,你要给我买好多好多棉花糖啊?不用了呢,瑶瑶已经很懂事了,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呢,我只要玩具熊和大笨猫……”

    王思宇顾不上搭话,忙把耳塞放进左耳中,接通另一部手机,轻声道:“喂,怎么样,想好了吗?晚上出去喝杯咖啡怎么样?”

    廖景卿柔声道:“既然你喜欢赌,我就陪你赌一次,现在我出四道题目,如果你都能答对,就说明我们之间确实有缘分,我可以和你见上一面。”

    王思宇忙点头道:“好吧,你尽管出题,我试试运气。”

    廖景卿扭头望着远处的瑶瑶,见她小嘴正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还不时咯咯地笑着,不禁微微一怔,蹙着眉头轻声道:“第一道题目,我的车是什么颜色的,红色,黑色,还是银白色?”

    王思宇立时开口道:“黑色。”

    廖景卿笑了笑,继续道:“第二道题目,我的职业是教师还是护士,又或者,是电视台的某位节目主持人。”

    王思宇沉吟半晌,轻声道:“教师!”

    廖景卿继续道:“第三道题目,我今天到哪里去了,雾隐湖还是玉壶山。”

    王思宇赶忙道:“玉壶山。”

    廖景卿又道:“第四道题,小弟,一会过来吃饭吧。”

    王思宇刚想说“好啊!”那个‘好’字已经脱口而出,他却在瞬间反应过来,赶忙把‘啊’字咽回去,皱眉道:“好……像这不是题目啊?”

    廖景卿咯咯地笑了笑,叹气道:“对不起,你前三道题目都已经答错了,所以我不能和你见面。”

    王思宇叹了口气,心想我倒是想答对,可我敢吗?那可不都露馅了,廖姐姐真是不好对付,这四道题目不能都答对,也不能都答错,这点王思宇早已料想到,可没成想,她竟然在第四道题上设了陷阱,险些利用惯性把自己挖出来,只在刚才的瞬间,王思宇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都差点跳了出来,这时他稳了稳心神,轻声道:“这样的题目,根本就没有猜中的可能,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廖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抱歉,作为一个有夫之妇,我是不可能和你见面的,这是最基本的原则,请你谅解。”

    王思宇想了想,就轻声道:“那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你的声音真的很美。”

    廖景卿摇头道:“绝对不可以。”

    “那么短信呢?”王思宇不动声色地试探道。

    廖景卿叹了口气,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当然,如果你一定要那样做,我也没办法。”

    王思宇笑了笑,赶忙也用英文道:“那真是太棒了,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并没有恶意。”

    廖景卿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随手挂断电话,王思宇不敢稍作停留,赶忙摸起旁边的手机,却听瑶瑶在唱着儿歌,不大一会,只听瑶瑶在电话那端奶声奶气地道:“舅舅啊,妈妈来了呢,该你唱了啊,你快唱啊,快唱歌给妈妈听呢!”

    王思宇赶忙在心里赞了声聪明,立时握着手机唱到:“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

    刚刚唱了几句,只听电话那端传来柔美的笑声,廖景卿轻声道:“小弟,明天记得带媚儿来家里吃饭,你要去西山了,姐为你做顿好吃的。”

    王思宇赶忙没口子地答应下来,极为动情地道:“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廖景卿轻轻叹了口气,便把电话挂断,对着站在电话前眨巴着大眼睛的瑶瑶道:“瑶瑶,舅舅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呀?”

    瑶瑶撅着嘴巴道:“舅舅最坏了呢,就让人家好好学习,还要我给他背诵古诗呢!”

    廖景卿嫣然一笑,轻声道:“傻孩子,舅舅那是为你好,以后要听舅舅的话,知道吗?”

    瑶瑶蹦蹦跳跳地跑到沙发上,奶声奶气地喊道:“知道啦,人家一直都很听舅舅的话啦。”

    廖景卿微微一笑,扎了围裙,走进厨房,开始收拾饭菜,而瑶瑶打开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少儿频道播放的动画片,过了半晌,她扭头向厨房方向望了一眼,就对着电视机悄声道:“大笨猫,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千万不要和妈妈讲呦……”

                             第十八章

    周日的晚上,从廖景卿家回来之后,王思宇把行装打理好,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电视,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柳媚儿才开门回来,王思宇皱着眉头望去,却见她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装袋,就以为里面又装了一些零食,不禁叹了口气,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小了些,大声道:“这两天到哪里疯去了,怎么手机也不开机,想联系你也找不到,不会是跟哪个白马王子约会去了吧?”

    柳媚儿换了拖鞋,笑嘻嘻地拎着包装袋走过来,坐在王思宇身边,转过脸来,抬手拂了下浓密的秀发,悄声道:“是啊,就是和男同学约会了,怎么,吃醋了?”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把电视机随手关掉,抱肩躺在沙发上,摇头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这两天不在家里,我过得不知有多舒服。(-)”

    柳媚儿吃吃地笑了笑,点头道:“那我以后就不回来了,哥,你可别后悔。”

    王思宇‘嗯’了一声,轻轻瞥了她一眼,便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轻轻丢了过去,低声道:“里面有两万,省着点花。”

    柳媚儿伸手接住银行卡,拿在嘴边啵了一口,便放进口袋里,笑眯眯地推了推王思宇,轻声道:“哥,你今儿怎么转性子了,忽然对我这么好。”

    王思宇翻了个身,叹气道:“你这小没良心的,给钱就好,不给钱就不好对吧?哥真后悔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

    柳媚儿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拿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接着转身蹲了下来,那两只白皙如玉的双手在王思宇的大腿上轻轻地揉捏着,悄声道:“什么大街上捡回来的,明明是雨中邂逅,干嘛说的那么难听,以后不许你那样说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媚儿,哥明天就要调到外地工作了,三年之后才能回来。”

    话音刚落,柳媚儿忽地愣住了,那两只小手一动不动地停在王思宇的肩头,过了好久,才又轻轻捏了一下,柳媚儿颤声道:“哥,你要调到哪里去啊?”

    王思宇叹了口气,沉声道:“西山县。”

    “啪!”屁股上被轻轻敲了一记。

    柳媚儿恨恨地站起身来,气哼哼地道:“就知道吓唬人,西山县离玉州多近呐,还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瞧你说的那么严重。”

    王思宇嘿嘿地笑了笑,翻过身来,握住那一对纤纤玉手,轻声道:“小家伙,你不懂的,既然去了,就要安心工作,哪能没事就往省城跑。”

    “那我就过去看你嘛。”柳媚儿撅着嘴巴嘟囔一声,说完后,抽出双手,将王思宇的身子又翻了回去,随后缓缓地弯下腰,将柔软的身子伏在王思宇的后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肩头,把脸贴在王思宇的脖颈上,悄声道:“哥,你放心好了,我不和别人处朋友。”

    王思宇心中一荡,却叹了口气,摇头道:“媚儿,哥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柳媚儿摇头道:“我不需要任何承诺,别忘了,我是你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王思宇笑了笑,转过身来,点头道:“媚儿,你真是太懂事了,总算哥没白疼你一回,来,亲一口……”

    柳媚儿却咯咯地笑了笑,抬手把王思宇的脸推到一边,扭捏道:“大色狼,休想啦。”

    两人在沙发上闹了一会,柳媚儿便从袋子里取出半截尚未织好的白毛衣来,上面还插着几根长针,硬是套在王思宇的身上,拿手指在王思宇的肩头比量着,原来这两天,她一直在同学家,向同学的母亲学习针织技巧,打算亲手为王思宇织上一件漂亮的毛衣。

    王思宇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将那半截毛衣脱了下来,丢到茶几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柳媚儿却没有挣扎,任凭两只大手在自己的腰间摸来摸去,她俏脸一片绯红,扭着身子羞惭惭地道:“哥,你又来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把手收了回来,抱着双臂,愣愣地望着棚顶,轻声道:“媚儿,没有要紧的事情,不要去西山找我,有事情也要提前打电话,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需要注意影响了。”

    柳媚儿撅着嘴巴点点头,轻声道:“哥,要是做官太累,你就不要做了,以后做生意好了,等妈妈回来,我让她给你打工,一定会帮你赚很多钱的。”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生意要做,官照当不误,人生太短暂了,当然要活得精彩些。”

    柳媚儿哼了一声,撇嘴道:“只怕还少了一句吧。”

    “哪一句?”王思宇愣了下,轻声问道。

    柳媚儿低下头来,摆弄着纤白细嫩的手指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思宇伸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秀发,却见柳媚儿的眼圈红红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心中也是一阵怜惜,捉着她的右手道:“媚儿,猎艳是男人的天性之一,只是有些人只敢想不敢做,还有些人只敢做不敢讲,哥不瞒你,也不强迫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遇到喜欢的男生,你们……”

    没等他说完,柳媚儿气哼哼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卧室走去,打开房门后,转身大声道:“你休想甩掉我!”

    说完之后,‘蓬’地一声把门关上,王思宇苦笑着摇摇头,喃喃道:“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嘛,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哥不抢别人的女人都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哪里真舍得往出送!”

    像往常一样,王思宇躺在床上发了十几封短消息,等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仍不见回音,看起来,廖姐姐极有可能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心境,若要等到她下次意动,不知要多长时间,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王思宇心里忽地生出一阵愧疚之意,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张手机卡取了出来,转身进了浴室,过了一会,里面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王思宇阴沉着脸推门走出,径直回到卧室,上床后拉起被子,却久久未能入睡,过了不知多久,忽地听到外面传来阵阵轰鸣声,转眼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王思宇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间,忽地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伴着吱呀一声响,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门口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借着一道闪电望去,却是柳媚儿,她的手里抱着一团被子,脸上带着些许的惊恐之色。

    王思宇皱眉道:“媚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柳媚儿摇摇头,抱着被子走到床边,呐呐道:“哥,我怕打雷。”

    王思宇‘嗯’了一声,抱着被子向床边挪去,为她让出了位置。

    柳媚儿静悄悄地上了床,拉上被子,颤动着睫毛道:“哥,不许欺负我啊。”

    王思宇点点头,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柳媚儿‘噢’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而下一刻,在巨大的轰鸣声里,她猛地掀开被子,尖叫着钻进王思宇的被窝,双手捂住耳朵,身子瑟瑟发抖。

    王思宇忙伸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轻声道:“别怕,没事。”

    柳媚儿点点头,缓缓将手移了下来,安静地睡了过去,望着她那恬静的俏脸,王思宇微微一笑,此时觉得眼皮也格外沉重,就也闭上双眼,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柳媚儿早早地起来,为王思宇做了皮蛋瘦肉粥,笑眯眯地趴在饭桌上,瞧着王思宇一口气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地洗了碗,背着包走了出去,来到门口时,她转头深深地瞥了一眼,轻声唤道:“哥!”

    王思宇抬头‘嗯’了一声,却见柳媚儿娇羞无比地努嘴送出个飞吻,王思宇哈哈一笑,快步追了过去,柳媚儿却早已穿上高跟鞋,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楼道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王思宇立在门边,哑笑半晌,才慢吞吞地坐回沙发上。

    早上八点钟,王思宇出现在省委大院里,他先去了省委督查室,敲开了梁桂芝的办公室,两人聊了许久,梁桂芝也得知方如镜要离开华西的消息,对此她是颇为高兴的,毕竟可以不必再成为方侯之斗的马前卒,而老公俞汉涛的事情,也将会彻底地湮灭掉,从此再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常人所难理解的,当然,这并不代表着她忘记了过去的事情,恰恰相反,对面前这位年轻的昔日下属,梁桂芝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扶了扶眼镜,轻声道:“王主任,下去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别忘了,督查室永远是你的娘家。”

    王思宇笑了笑,端着茶杯道:“主任,这次到县里去工作,肯定会遇到许多棘手的问题,以后少不了要麻烦您。”

    梁桂芝微笑着摆手道:“王主任,我们之间就不必客气了,有什么需要之处,尽管打电话,对了,婉茹现在是亚钢集团的总经理,她那性子太直,你去了后,正好帮我照看下,我自己的儿女倒还省心,就是这个外甥女,总是操不完的心。”

    王思宇点头道:“主任,请放心,亚钢集团本身就是西山县的重点企业,相信县里面是会在各方面给予大力支持的,再说了,以婉茹女士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总经理的职务,依我看,您是关心则乱,有些太小看她了。”

    梁桂芝呵呵一笑,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王思宇便各个办公室走了一圈,与众人打了招呼,要说在玉州,他还是和督查室这些人最为亲密,每次回到这里,都有种难言的亲切感,而督查室的众人也对这位王主任极为认同,他在这里的威望也极高,王思宇正在二科聊得热闹,肖冠雄推门走了进来,他刚才去了后楼,不在办公室里,也就没有与王思宇见面,这次握手打了招呼后,肖冠雄就低声调侃道:“我听这边热闹,就知道是你来了,进来一看,果然没有猜错。”

    王思宇笑着摆手道:“老肖啊,我这就要被发配了,过来看看大伙。”

    肖冠雄叹了口气,轻声道:“王主任,你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大伙都在心里愤愤不平,不过你还年轻,换个环境也好,到下面更能施展开拳脚,几时走?”

    王思宇看了看表,笑着道:“还有四十分钟。”

    肖冠雄赶忙拉着王思宇的衣袖,微笑道:“走,去我那喝杯茶,咱们倒是很久没叙叙了。”

    约莫十点多的时候,王思宇接到了组织部高处长的电话,赶忙下了楼,朱良玉和贺焰飞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手里抬着王思宇的旅行包,来到组织部门前,却见高处长正站在奥迪车边,与省纪委的司永年聊天,王思宇微笑着走了过去,与他们二人攀谈几句,朱良玉已将旅行包放进小车的后备箱中。

    十几分钟后,小车缓缓开动,司永年在车里点了一根烟,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王主任,没回五室看看?”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不必了,同志们都很忙,静悄悄地走最好了。”

    司永年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旁边的高处长也是知道内情的,就无声地笑了笑,闭上双眼,小车刚要驶出省委大院的时候,忽地听到后面有人喊了几声,司机赶忙停下车,却见纪检监察五室的副主任孙福泉带着一个科员快步奔了过来,来到车边,孙福泉扶住车棚,拉开车门,将一篮水果递了进去,轻声道:“主任,这是大伙的一点心意,祝你在西山一切顺利,早日升迁。”

    王思宇忙和他握了手,轻声道:“多谢同志们了,老孙有心了。”

    五分钟后,车门再次关上,小车缓缓地驶了出去,司永年和高处长轻声交谈着,王思宇则坐在车内闭目养神,那两人嘴里虽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却在心里暗暗对王思宇高看了一眼,虽然这位年轻的处长没有在省纪委站住脚,但很显然,他还是很有工作能力的,远的不说,单从孙福泉刚才恭敬的态度上,就够让人吃惊的了,在走背运的时候,尚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位胆敢抗上的王主任,果然还是很有道行的。

    小车开出市区的时候,王思宇忽地忆起一件事情来,好像媚儿以前并不怕打雷啊?

    昨天更新了两章,其中一章是中下,可能有朋友没看到,汗一个。

                                 第十九章

    过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来到西山县境内,只向前开了几百米,就见一溜小车停在路边,不用说,这是西山县的领导前来迎接,司机缓缓将车开了过去,西山县的领导们纷纷打开车门走了出来,除了纪委书记沈啸川因病在外地疗养外,西山县的县委常委们此次悉数到场,在西山县县委书记钱雨农的带领下,纷纷围了过来,在车边与三人寒暄起来。(-)

    本来迎接一个到县里挂职的副书记,无需搞得如此隆重,但这次陪同王思宇下来的,可是省纪委办公厅的副主任司永年,再加上省委组织部的高处长与钱雨农相熟,两人原本是同乡,也是党校同学,经常联络,私交甚密,所以这次的接待规格就提高了一个档次,给足了三人面子。

    县委书记钱雨农前些天曾与高处长通过电话,知道这次下来挂职的干部实际上是被省纪委的罗副书记贬下来的,本来颇不以为然,没有把这位下来挂职的干部放在眼里,但在见面之后,却发现王思宇竟如此年轻,不由得收起了小觑之心,赶忙向前迈了一大步,与王思宇热情地握了手,笑眯眯地道:“王副书记年轻有为,前程远大啊,我代表华西县委欢迎你的到来。”

    王思宇微微一笑,握着钱雨农的手轻轻摇了几下,满脸真诚地道:“钱书记,以后就要在您的领导下工作了,还请老班长多多关照。”

    钱雨农哈哈一笑,忙摆手道:“王副书记太谦虚了,你是省里下来的干部,水平要比我们这些人高,再加上你年轻,学历高,精力充沛,接受新观念新事物的能力强,具备开拓精神,以后大家一起共事,理应同心协力,优势互补,共同把西山县的工作干好。”

    王思宇点头笑道:“这两年西山的经济发展变化很快,钱书记功不可没。”

    两人打过招呼,彼此恭维一番后,王思宇又和县长曹凤阳握了手,轻声交谈,曹凤阳是从外县调来的,到西山县当县长还不到两年时间,他的年纪比钱雨农要小上三岁,今年四十六岁,曹凤阳身材不高,但双眼却极为有神,看起来很是精明,他在发现王思宇只有二十七八岁时,先是吃了一惊,暗讨都说领导干部年轻化,可也没有这样年轻的道理啊,看起来竟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般,可出于礼貌,曹凤阳还是极为亲热地与王思宇聊了半晌。

    五六分钟后,钱雨农抬手看看表,便笑着招呼众人上车,县里的各位领导便纷纷返回车上,省委组织部的高处长刚要转身上车,却被钱雨农一把拉住,两人转身上了钱雨农的小车,在前面警车的引领下,车队调过头来,向西山县城方向驶去。

    十几分钟后,小车开进西山县城,沿宽阔的主街一路向前,王思宇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街边的树木修葺整齐,郁郁葱葱,道路两边的门市房装修也极有格调,进到县城后,入眼处,先是十几家建材商店,再下去就是一家大型公园,透过刷得白漆的栅栏向里望去,见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在林荫路上漫步,而三十几位老人组成了方阵,正在微风中打着太极拳,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不难发现,西山县的群众娱乐项目搞得还是非常不错的。

    驶过长途客运站后,便是餐饮娱乐一条街,这时已经快到中午,道边的客人很多,不少餐馆在门外支起了大伞,摆了桌子,不少人都赤着上身,坐在桌边小凳上就餐,整个街道上都飘着淡淡的香气,见这长长的车队驶过,一些人便抻长了脖子向这边望来,都知道是有大领导过来视察了。

    王思宇正微笑着打量着西山县的城市面貌时,前面的小车忽地停了下来,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王思宇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赶忙开车走了下来,却见远处围着十几个人,似乎在激烈地争吵着,不大一会的功夫,警车里下来两个着装民警,分开人群走了进去,架着一位穿着破旧夹克的老人往路边走,那老人情绪很是激动,大声喊着:“我是岭溪乡的李建设,我要见钱书记,我要见钱书记……”

    王思宇皱着眉头坐回车,他很清楚,这老人多半是拦车告状的,这种事情在下面很多,不少上访户的诉求得不到满足,就会捡些特殊的日子出来拦车告状,往往会令下来视察的领导很是尴尬,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王思宇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转头望去,却见司永年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王思宇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许多领导干部,大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要是与自己没有直接的利害干系,多半不会去理睬。

    恢复了秩序以后,前面的小车缓缓开动起来,王思宇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老者的前襟已经在推搡中被撕开,露出瘦骨嶙峋的前胸来,转眼间,小车已经驶远,老人淡出了视线之外,王思宇却暗自记住了他的名字,岭溪乡的李建设,他打算以后找机会了解一下这位老人的情况,既然能够拦车喊冤,十有**还是有些问题需要去解决的。

    正沉思间,忽地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转头望去,却见司永年仍旧闭着眼睛,却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摆了摆,他虽然没有说话,王思宇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这位司副主任倒是好心,王思宇只是笑了笑,没有吭声,再次把目光转向窗外。

    西山县城很大,沿着主街一直开了半个小时,车队才驶入县委大院,众人下车后,依旧满脸笑意,似乎没有受刚才拦车事件的影响,站在县委大院里的假山喷泉前聊了一会,一群人便簇拥着走进左侧的县委办公大楼,进了五楼的会议室后,里面早已坐满了人。

    随着众人的进入,会议室里的人就都起立鼓掌,直到王思宇跟着众人坐到主席台上,西山县县委书记钱雨农轻轻挥了挥手,雷鸣般的掌声便在‘唰’的一声后,变得无影无踪,王思宇面带微笑,目光向下扫去,却见第一排靠近中间的位置,坐着一个熟人,那人正是西山县的副县长夏广林。

    当初在调查亚钢集团的时候,两人曾在黄龙镇的酒桌上交过手的,老夏当时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仍旧喊着让常委们先走,着实让王思宇笑了很久,他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极好,觉得此人很是爽快,没有太多的城府,倒值得一交,此刻见老夏正惊奇地望着自己,嘴巴张得老大,王思宇微微一笑,轻轻地咳嗽几声,冲着他点点头。

    过了半晌,夏广林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恢复了镇定,却把腰杆拔得笔直,他万万没想到,新来的县委副书记竟是昔日的酒友,这当然是一桩好事,夏广林此刻的心情就变得格外舒畅起来,脸上的笑意,也就比其他人更加灿烂些。

    会议进行的简单隆重,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司副主任、高处长分别讲了话,将王思宇的挂职任命宣读完毕,高处长还将王思宇过去的工作履历进行了介绍,并希望西山县的干部们能够积极配合他的工作,接下来,就是县委书记钱雨农、县长曹凤阳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代表县委县政府四大班子欢迎王思宇的到来,最后,王思宇对着话筒言简意赅地讲了几句话,非常谦逊地表态,一定在钱书记与曹县长的正确领导下,积极工作,锐意进取,积极配合、支持、协助书记工作,严格要求自己,勤政务实,为共创西山的美好未来而贡献力量。

    会议结束后,与会众人下楼后,便纷纷坐进外面的小车和大巴里,车队直接开往西山宾馆,这栋崭新的大楼位于繁华的商业区附近,是去年刚刚建成的,一共九层高,不但外表气派不凡,里面更是装修得富丽堂皇,高雅华贵,很有种四星级宾馆的意思,西山县老的县委招待所是在长途客运站边上,如今已经改造成西山县老干部活动中心,而新的招待所采取承包制,外租给西山县的民营企业大富集团,县里只负责收租,经营方面的事宜概不过问,都交由大富集团管理。

    三楼的餐厅里,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宴席开始前,钱雨农先致了敬酒词,之后便宣布开席,一时间屋子里欢声不断,笑语连连,觥筹交错间,王思宇竟喝了七八杯酒,尽管他多次阐述自己人不打自己人的道理,但还是被县里的一众常委们划为敌对阵营,而司永年不善饮酒,只喝了四杯,脸上就红得如同熟透的柿子,讲话时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高处长倒还好,有钱雨农在暗中关照,他倒喝得少了些,只是他的酒量实在有限,比司永年还要差些,没过多久,他已经有了**分醉意,舌头也有些打结,拉着钱雨农的手,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就在酒桌上的气氛极为热烈时,一位年近四旬的半老徐娘端着酒杯颤微微地走了过来,经旁边人介绍,她是大富集团的老板娘沈丹丹,西山宾馆的生意由她亲自打理,此时过来是向各位领导敬酒了。

    按照规矩,要先敬省里下来的领导,司永年开始时还推辞着不肯喝,可那位老板娘的嘴上功夫相当了得,只说了几句沾荤的俏皮话,就把一桌子人笑得前仰后合,司永年被她逼得没办法,无奈之余,也只好端着杯子和她轻轻撞了一下,把杯中酒清了下去,之后便耷拉着脑袋坐在一边,无论旁边的县长曹凤阳说什么,他都点头称是。

    高处长在喝了酒之后,也没了精神,只是笑眯眯地盯着桌上的盘子,脑袋一阵阵地犯晕,待王思宇喝完酒后,那二人都已被服务员扶到楼上的房间休息,底下众人就开始和沈丹丹开起玩笑来,说她一口气放倒了两个龙精虎猛的大男人,沈丹丹倒也大方,陪在桌边说说笑笑,丝毫不落下风,并不时拿眼角的余光去找县委书记钱雨农,两人趁人不备,快速交换了眼神,沈丹丹便轻笑几声,找了个由头,转身走了出去。

    当司副主任、高处长离开后,王思宇就避无可避,成为众人的主攻目标,幸好,在寡不敌众之际,夏广林却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走过来,开始向众位常委敬酒,这位夏副县长是出了名的能喝,是政府这边有数的陪酒人员,在县里人缘倒也极好,他之前特意留了量,这时过来搅局,就是来为王思宇解围。

    有了夏广林的帮忙,王思宇这才没有当场出丑,虽带着七分醉意,但仍能保持一份镇定,钱雨农瞧出了名堂,却没有点破,只是微微一笑,沉声道:“王副书记喝酒时颇有大将风度,看来以后有省市领导过来视察,接待工作非王副书记莫属。”

    他的话语刚落,众人就连声附和,王思宇刚才露出的酒量,确实已经让众人很是吃惊了,就算大伙合力把他放倒,那也是胜之不武,酒桌上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众人都燃起香烟,轻声交谈起来。

    县长曹凤阳将司永年和高处长送上楼休息,这时刚刚下来,见王思宇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坦然,与众常委坐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也不禁暗暗称奇,他拉开椅子,坐回座位后,就微微一笑,转头冲钱雨农道:“钱书记,王副书记年轻,现在还没有结婚,这次没有带家眷过来,依我看,方便起见,就安排在后院的04号房间吧?”

    钱雨农喝了一口墨鱼汤,抽出纸巾擦了嘴,点头道:“老曹,这样最好,一定要让宾馆方面仔细照顾好王副书记的寝室起居,不能有半点懈怠,要让他在我们西山工作得顺利,生活愉快,不然省纪委的领导怪罪下来,那可真是不得了啊。”

    他话音刚落,酒桌上的众人便都笑了起来,这时分管党群的副书记林海洋笑着凑趣道:“钱书记、曹县长,你们干脆帮王副书记在县里找个媳妇好了,咱们西山的妹子水灵儿,组织上先帮他把个人问题解决了,人家才好安心工作嘛。”

    他讲完这番话,众人就又都笑了起来,钱雨农笑眯眯地抱着膀子,抬手道:“海洋同志的建议很好,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好了,只是不要假公济私,把我们王副书记招到你的家里做上门女婿,那我可不答应。”

    众人又是一顿哄笑,王思宇赶忙摆手道:“女朋友我是有的,只是她还在京城读书,要放假才能过来。”

    林海洋笑了笑,他虽是满脸笑意,但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王思宇的年纪比那些副乡长都要小,可已经是堂堂的正处级干部,只怕三年挂职期满,回到省纪委,就会捞到副厅,而自己在西山干了快三十年,却只熬到一个副处,眼见着书记县长年富力强,若是正常下来,干上两届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这正处的问题,倒不知要何时才能解决了,林海洋心里发酸,这嘴里就有些发苦,五粮液入口后也变了味道,他咳咳地咳嗽几声,便端起杯子,做出一副极为惋惜的模样,微笑道:“那倒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做回媒人呢,这下当不成了。”

    酒足饭饱,散席后,王思宇刚刚出了餐厅,就有一位女服务员迎过来,喊了声王书记好,便引领着她向后院走去,来到一栋清幽的五层小楼前,他的房间在三零四,推开屋子后,王思宇走了进去,见房间面积很大,而且是间套房,外面是一间会客室、里面两间屋子分别是书房、卧室,家电齐全,里面收拾得很是干净,女服务员泡了杯浓茶,便悄悄地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王思宇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一会,便推开浴室的房门,发现里面有一个宽大的白瓷浴缸,王思宇轻轻吁了一口气,脱了衣服,放上热水,慢吞吞地躺了进去,而此时,西山宾馆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一对男女气喘吁吁地搂抱在一起,两人的双手都在对方的身上乱摸着,过了一会,沈丹丹低低地叫了两声,赶忙把钱雨农的手推开,悄声道:“钱书记,今天不行。”

    钱雨农哼了一声,一把按住她的头,闭着眼睛喘息半晌,才低声吼道:“你个臭婊子,不行也得行!”

    沈丹丹无奈,只好半跪下来,伸手拉开他的裤链,轻轻甩了一下头发,便张嘴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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