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纯粹的快乐、宾馆、啤酒、大结局
进到拘留所值班室,透过窗户,我看到办我案的那几位民警站在外面。
“又要传讯?”我好奇问。
“不,我们是来接你的。”警官答道。
“为啥要接呀?”
“当初我们从你单位把你送这来的,当然要把你还给你们领导。”
“哦……不用了。而且我明天才到期。”
“你已经到期了。”拘留所值班的女警官一边说,一边翻找我的纪录。
“不会呀!最高人民法院对拘留时间有个司法解释……”我试图证明自己继续呆下去的合法性。
拘留所停电了,值班警官可能无法调出我的资料。她要求我等一会儿,原因是当时我进来时,扣押我个人物品的警官正在赶来的路上。
下午所方已经将入所时扣留的钱还给了我,我捻着裤兜里的钞票想,算了,还是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吧。
出去后,我是先打电话通知家人呢,还是先去洗个澡呢?唉,这问题真有点烦人。
警官赶了回来,将装有我个人物品的口袋交还给了我。
我坐在台阶上换好了鞋子,将鞋带系紧,将腰带捆好,站立起身。
妈的,爽毙了,拦腰一扎,千军万马!我扔掉了系了九天半的半截儿布条。
还轻轻蹦了一下,鞋底强劲的回弹充满了快感。
“走这边。”所里警官说道,领我从侧门出去。
“谢谢!”我向所里警官道别,看着办案民警迎了上来。
“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现在我是自由的,想自己走回家。”我拒绝了。
“那怎么行?你们领导在华凤等着你呢。”
俩警官一前一后,我瞧这局面不得劲儿。
低头考虑了一下,我说:“那好吧,老规矩,亮证!”
两位警官给我亮了证,虽然都快成熟人了,我还是很仔细地验证了他们的证件。
“你呢?”我朝车那边那位年轻警官招呼道。
“莽哥,我就算了嘛。”他笑道。
我也笑了,跟随他们进了车。
夕阳已快落幕,车开到嘉陵区大街上时,到处已经灯火通明。可街灯没能完全掩盖残阳余晖,藏青天空中还有不肯退场的暗红光亮。
我期待的出所,第一个见到的该是我的妻子,我想我会吻她的鬓角,轻声对她耳语;如果有朋友在场,我会克制地牵她的手,露出令我满意的温
柔微笑;我更想给朋友鞠躬致谢,笑着说“咱们走吧”;我还想打破忌讳,回过头去看看拘留所……
可现实就这么悲催,给破坏得支离破碎。
留给我的只有不纯粹的快乐。
一路上我闷闷不乐。
跟警官了聊了一会儿,车开到了华凤派出所。
接下来的交接很快就完成,办案警官随即离去。
派出所的警官跟我谈了一会儿心,让我跟领导走了。
领导开车送我回去,我借他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说我出来了,在网上给大伙儿说一声。
她坚持要我找个宾馆开个房间洗澡,说带了换洗衣物在家属院门口等我。摸着自己长长的胡须 ,我可不想小莽看到我这样子,也就同意了。
妻子和朋友带着大包小包在家属院门口等着我,我下车迎向她,她第一句话,令我窘迫不安:“哈哈哈,你活象个偷油婆!”
我不意思也笑了起来。璀璨明亮的街灯下,我头发一定油光可鉴。
到宾馆开了一个房间,我开着冷水我彻底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全身的新行头,感觉自己神气十足。
一组电视台的记者得知消息,也赶来了,在宾馆茶坊里接受了他们的电视采访,十点多,我终于回到了家。
小莽第一个扑上来,原来我以为他不知道,结果他说“你拘留满了?”令我十分意外,后来才知道他偷听了他妈的电话。
“爸爸是坏人吗?”我很在意这点。
“在政府眼里,你就是个坏人。”他的回答让人十分吃惊,这小子将来没准儿能当个外交家。
房间里亲戚朋友一大屋。最关键的是,还有许多啤酒在等着我。
大伙儿给我讲了这九天多的许多事,我也给他们讲了我在里面的故事。
一边听,我一边偷偷地贪婪痛饮。
王朔说过,当你长久地看着一堵墙,它会向你倒来;当你长久地注视一面红旗,它会刺瞎你的眼睛。我认为,当你别有用心地面对着一堆啤酒时,它会化解一切坚硬的东西。
夜阑人静,朋友惺忪着眼跟我告别。
“那……就这样吧。”
我大着舌头,摇晃着身子,结束了这出时长九天半的荒诞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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