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支教故事《弦子乡情》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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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言

麦浪滚滚瓜果香，

弦子乐曲传四方。

古桑抱石柳林射，

巴山积雪夏有霜。

措普海子神山险，

温泉处处保健康。

巴塘自古出奇迹，

鹏城万里声名扬。

    2004年盛夏，巴塘支教归来，至今已及廿载。忽然心血来潮，翻阅旧时文照。美人如花笑颜开，高原风景扑面来。美哉！康巴高原，乐哉！第二故乡。潦草作一篇，以慰往初心。

岁月悠悠，生计奔忙。往事如烟，一去不复。遥望西土，踏雪康巴。翘首巴塘，无限感伤。日升月下，四季交替。金沙激流，万古不休。人杰地灵，世代贤才。幸有园丁，辛勤教诲。教书育人，无私善事。历经艰辛，熬尽苦难。黑发渐稀，霜雪盈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叹岁月如梭。勿悲切，有缘去巴塘，乃三生幸事。情系第二故乡，思念终身难忘。区区劣作，缅怀青春。

                                                            

                               2023年12月25日

大石

楼主曾经写的支教故事和水口大同的故事，使很多人至今记忆犹新，期待楼主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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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年忙于《玉溪绿水》一书和教育局的经验文集丛书的编辑与出版，许久没有新作品问世，忙里偷闲写了一段巴塘支教工作时故事，大家共享，多提宝贵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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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缘来二度

       第一次支教工作结束后，朱聪去乡城看望女友丽丽，在那里呆了十余天。从雪域高原回成都平原，已是七月上旬，学校早已放暑假，空荡荡的校园里冷冷清清，平时热闹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地上长出一簇簇青草，在微风中欢快地舞蹈，水泥地面已经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

守门的周大爷在附近农家庭院里打纸牌，听到校门口有喊叫声，连忙放下手中的牌，出来看看。两人见面都倍感欣喜，赶快为朱聪打开了校门。

       宽阔的校园里，只有值班的教导主任赵华亮在办公室里看书。他们一家常住校园，以校为家。听见呐喊声，赵主任走了出来。两人相见，格外亲热。一番客套后，朱聪将工作情况和一路上的见闻向赵主任作了简要汇报。赵主任很高兴，不停地勉励，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下学期再挑重担，开启新的工作。

       暑假期间，学校行政领导轮流值班护校，其他领导都不在校。朱聪只好用电话向邹校长汇报了自己的工作情况。邹校长听说朱聪平安回来，非常高兴，祝贺他平安归来，为学校完成了一项艰巨的政治任务，做出了贡献，现在又回到了学校的怀抱。邹校长电话里向他交代了许多事项，让朱聪去找学校出纳刘亮老师，将本学期的各类费用结算一下，开开心心过暑假。临挂电话时，邹校长问了一句：“你还想再去支教吗？”，朱聪想也没想，作了答复：“不想再去了，有点老火啊！……”

       忙完邹校长布置的事情，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暑假期间，一个人呆在空旷的校园里，有点孤单寂寞。朱聪来到城里，寄住在姐姐家的旧房子里，姐姐一家人在乡下承包养猪场，非常忙碌，很少回家里居住，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城里生活比乡下生活热闹了许多，繁华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年轻人都喜欢城里的生活，向往城市的繁华。

       周一的早上，朱聪带着支教工作总结和许多自己拍摄的许多照片来到市教育局人事科，向管理支教工作的杨科长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杨科长不仅是一位资深美女，也是一位才女，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教育管理者，年纪比较大，但深沉内敛，有涵养，善应对，脾气温和，待人友善，对朱聪早已非常熟悉。那一天，杨科长的工作非常忙，还是专门抽空接待了他，和他谈了好一阵子，欣赏了他所拍摄的各类照片，详细了解了支教情况以及他所经历的故事。

        在谈话即将结束时，杨科长问道：“下一学期，我们教育局要派遣一批老师去巴塘支教，合同期限一年，一共要选拔10位老师进藏区支教，山高路险，情况复杂，需要一位藏区工作经验丰富的人来带队，做组织协调工作。你去过最艰苦的白玉乡下，能吃苦耐劳，经受了困难考验。白玉县的学校领导把感谢信寄来了，郭局长读了以后，深受感动，知道了你在那边的工作情况，专门表扬了你！这次支教工作队的带队老师人选，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想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是否愿意再跑一趟？”，她用征求的眼神看着朱聪，等他回答。事情来得太突然，朱聪来不及深入思考，既然是组织需要，自己就该责无旁贷，勇挑重担，怎么能在组织需要的时候犹豫不决呢？他不想讲条件！但回答还是有一些勉强：“再去一趟，我自己当然没有问题！就是不晓得邹校长放不放我哦？……”。杨科长看出朱聪有顾虑，当即表态道：“邹校长的工作由我来做！只要你愿意这事就成了！下一批对口支教的组织工作就落在你身上了，好！这件事情我们先这样定下来，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从教育局出来，朱聪的心里一直犯嘀咕，明明已经在电话里答应过邹校长了，现在又临时变卦，怎么说也有点不讲信用，该怎么向邹校长解释呢？这事做得有点不地道！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杨科长是邹校长的上级领导，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怎么能推脱和拒绝呢？他像做了一件亏心事一样，觉得对不起一直关心他的邹校长，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样子！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啊，反正杨科长已答应做协调工作了。不管怎样安排，那都是他们领导需要考虑的事儿，对谁都是一样，反正又不是为自己的私事，不存在得罪谁的问题，这样一想，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耍暑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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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瞒天瞒地

       朱聪这个暑假过得挺没滋味，女友丽丽到高原工作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人，孤单寂寞，还是相当于单身汉，活得没有一丝激情，并不开心。

       再苦再难的日子，过久了就习惯了，没事就找同学们闲逛。那些平时与他交好的同学，几乎都处于热恋中，在为追逐自己心仪的女孩而在苦苦挣扎，他不便去打扰，去了总有一种当“电灯泡”的感觉，与其这样无聊地闲着，还不如回老家一趟，陪一陪父母，四处闲逛一圈。甜不甜？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是要好好回家玩一玩。好长时间没有回老家了，挺想念自己的父母，可是他心里也有顾虑，不知道该怎样向父母交代自己的行踪。

       沉思片刻，仔细想了想，如果一个人回家，父母亲肯定要“逮住”他，刨根问底，要说谎，他还真不会，也不想对父母撒谎隐瞒，思索再三，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干脆多邀约几个朋友一起回家去，有客人在场，父母一高兴或许就忘了责备他的事了。

七月流火，艳阳高照。有一天，天气很好，道路干燥，是适宜爬山的好日子。朱聪邀请了七八个学校里的同事，有的还带着家人，大人小孩加起来有十几个人，骑着摩托车，排着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直奔朱聪老家而去。

       他顺道在街上买了许多蔬菜、凉拌菜，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把菜蔬打包，放在摩托车后面的衣架子上。在他老家山里，路途遥远，买东西很不方便，要走很远的山路。

        他们一行人骑车来到山脚下，公路尽头有一段石板路，只能徒步行走，离他家还六七里山路。他们将车辆寄放在山脚下的一户农家小院里。朱聪带头步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到他家的几里山路，特别难行，坡度陡，弯弯曲曲，一会儿爬坡，一会儿下坎，体能消耗大，容易疲劳。

      刚开始，大家干劲十足，有说有笑，精神亢奋，行进的速度比较快，不一会儿就走进了森林里。高大的乔木，遮阴蔽日，就像一把把大伞，隔绝了毒辣的阳光，行走起来舒爽了很多。大约半小时后，有的女老师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渐渐跟不上男老师的步伐，走一截，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走。因此走走停停，速度明显放慢下来。山路曲曲折折，全是羊肠小道，道路两旁长满了杂草，它们的野蛮生长荒芜了山间小道。路旁荆棘丛生，钩叉尖刺遍地都是，稍不留意就会扯坏衣服裤子，行走困难。

       有一个女老师问道：“朱老师，离你家还有多远呢？”，朱聪微笑着说：“快要到了！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女老师们在男老师的帮助下，艰难地走着，一直坚持到翻上尖峰顶的山梁。看见了远处山顶上的房屋，他们才兴奋起来，哇！目标就在眼前，大家加油啊！朱聪连忙给大家指路，鼓励大家说：“你们看！快要到了，大家加油走啊！”，时间已近中午，体力消耗大，肚子早已咕咕乱叫，体力大不如前，在他的言语激励下，大家精神倍增，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

       一边走，一边有老师问：“朱老师，你支教的地方有你家所在的地方高吗？”，朱聪回答道：“我老家的海拔只有1000多米，我们支教的地方海拔三千七百多米，比这里高得太多了。那里空气稀薄，坐着都会喘粗气！干活像跑步一样累，简直不在一个档次，怎么能相比呢？……”，有的老师感觉很惊讶，嘴巴张成了O型。

       曾经到藏区做过木材生意的周志能老师开始津津有味地讲起自己的人生故事来，他对高原生活的苦楚都是满满的甜蜜回忆。两者之间的差距简直不是一点点，很多老师没有这样的切身经历，思想上缺乏直观印象，感觉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纷纷以佩服的眼神看着朱聪，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像他这个貌不出众的山里人，竟然也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说着说着，脚步不停，很快就到家了。朱聪的父母见来了许多客人，都非常高兴，忙着张罗接待，本想责备儿子几句，可是怎么也没法说出口来。

       大家在朱聪老家玩耍了一天。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朱聪与众人一道下山离去。

       回到县城的旧屋里，朱聪沉浸在书的世界里，贪婪地阅读着他从图书馆里借回来许多书籍。查阅了许多巴塘地区的资料，丰富了自己的历史、天文、地理等各方面的知识。常常白天黑夜不休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时间过得非常快，一晃之间，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时光飞逝，眼看就到了8月底，即将要开学了。

       邹校长这时已经知道朱聪还要出去支教，心里有些不情愿，觉得他这小子不地道，在跟他耍心眼儿。朱聪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杨科长不是说好要做协调工作吗？怎么会弄成现在的局面呢？原来，杨科长可能因为事情多，把打电话协调的事情搞忘记了，让邹校长知道的时间比较晚，朱聪因此显得有些被动。虽然校长迫于上面的压力，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感觉不爽。朱聪心里也感到难受，觉得对不起校长。邹校长很年轻，性格开朗，待人诚恳，对老师们很不错，与朱聪等老师能坦诚相待，关系非常融洽，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了领导，背上了心理包袱。但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纯属多余，消除隔阂的最好办法是时间，时间可以慢慢消除误解，反正他要回到学校里，有的是时间，日久见人心。
      老家的父母知道孩子回来了，也就放心了，根本没有考虑到他还会再到高原上支教，说实在话，朱聪原本也没有准备告诉他们。他是山里长大的孩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反感儿女情长，拖拖拉拉，心里就不想告诉父母，以免让他们过于担心，只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姐姐，让她暂时保密，等他人走以后，再告诉父母双亲。

       采取这样瞒天过海的伎俩，对邹校长来说是无心之举，也是他感到歉疚的地方，但是对父母而言，却是有意为之，因为他知道父亲最心疼自己唯一的儿子，必然舍不得让他出去冒险，肯定会横加阻拦，产生波折。从小到大，朱聪心里就有一个梦想：希望自己像出使西域的班超那样，为国家建功立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怕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曾经有一个英雄的梦，都崇拜英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渴望自己像李白诗歌《侠客行》中描绘的大侠一样，来去自由，气贯长虹，潇洒自在。他更渴望自己像徐霞客一样，乘年轻力壮时，游历祖国西部大好河山，驾驶摩托车驰骋在康巴高原上，脚踏雪山草原，锻炼男子汉的意志和勇气，体验不一样的职业生涯。

墨_缘

开篇就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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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送行会议

       8月25日这一天，市教育局组织召开了全市开学工作会。会后不久，又组织召开了支教工作会。会上，教育局领导宣布了支教老师名单，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分别讲了话，阐述了支教工作的重要意义和要求，鼓励支教老师积极投身少数民族教育事业，传递内地先进的教学理念和教育教学工作经验。朱聪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同去的支教老师，只有两个人他比较熟悉，其他人都不认识。

       散会以后，时间尚早。杨科长又找朱聪单独谈话：希望他放开手脚干，工作上积极主动一点，要担负起工作队的日常管理和组织协调工作，心胸开阔一点，把大家紧紧团结起来，凝聚成一团，完成这一轮支教工作任务。她还小声地面授机宜，明确一些工作细节要求。朱聪深感领导的信任，热血沸腾，全身上下都显得格外有劲儿。

       晚上，教育局工会专门安排了送行晚宴，为支教老师送行。地点在围城路边的三棵树附近，那是一家并不显眼的中式餐馆，生意比较好。

       晚宴六点准时开始，参加送行的领导很多，坐了满满一大桌，郭局长、罗局长、杨科长等领导他都认识，其余的领导则比较陌生。许多老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难免有些紧张，比较拘谨，手脚无措。朱聪的心里一点也不害怕，有一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他上次参加过省团委组织的培训活动，前后经历将近一周时间，省里市里的大小领导都见过了，受过一些专门的交际礼仪培训，在支教工作的一年里，也经历了许多次接待活动，历练稍微多一点，学到了一些餐桌文化和礼仪，此刻显得比较镇定和自然。

       等菜品上齐后，参会人员也都到齐了，饯行晚宴正式开始。郭局长首先站起来讲话，三言两语点明了此次饯行的意义，大家共饮三杯酒：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父母。

       尝过五味菜，喝过三杯酒。大家逐渐兴奋起来，不再拘谨了，宴会逐渐进入了高潮。

       朱聪适时站起来，提议支教老师一起向领导们敬酒。大家跟随朱聪离开了座位，站成一排向另一桌的领导敬酒。郭局长小声问道：“带队老师安排了吗？是哪一位？”，杨科长回答说：“带头敬酒的那位就是！”，并用手指了指朱聪。郭局长问：“是不是去年到白玉支教，学校写过感谢信的那位啊？”，杨科长微笑着点了点头，郭局长说了两句鼓励的话：“好好干，争取再创佳绩！”，然后依次与敬酒的支教老师一一碰杯，互致敬意，共同一饮而尽。

       那一天晚上，支教老师与领导们相互敬酒，喝酒。杯子虽然不大，朱聪自恃年轻，逢敬必干，最后喝得有点过量，感觉头晕乎乎的，特别想休息。他咬牙坚持到最后散席，没有失态，意识还算比较清醒。散席后，朱聪独自坐三轮车回到屋里。他收拾好远行应准备的行李物品后，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很快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清晨，朱聪一觉醒来，翻看手机，时间尚早，身体还有点困乏，便又躺下睡了一个回笼觉。起床时，时间有点晚，赶紧收拾好，带上行李往集合地点赶。出门许久都没有等到人力三轮车，拖着的行李很重，行动缓慢，到围城路三棵树时，迟到了几分钟。亲自前来送行的罗副局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没有说什么。朱聪看在眼里，心里顿感不妙，头一遭就得罪了领导，以后可能有麻烦。

       刚开始就没有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让朱聪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和失落。他独自一人坐在车上，沉思许久，和谁都不愿意多说话。

       他们此次出远门乘坐的是省运输公司的长途汽车，人事科领导负责买的车票，坐位全部靠前，紧挨司机的座位，光支教老师就坐了两排。为了与司机拉近距离，建立感情，朱聪虽然不抽烟，还是事先准备了一包中华烟，上车后，悄悄递给司机，请他路上多多关照。这司机是个老烟鬼，一看有好烟，挺高兴，欣然笑纳，满口应承。一路上，他确实对大家非常关心，提供了许多好的建议，服务态度非常好。

       朱聪利用乘车间隙，与司机攀谈闲聊起来，了解去巴塘沿途路上的情况。司机是一个老江湖，常年往来于这条线路上，属于“牙吃黄，背吃扛”的人，见多识广。他一边开车，一边侃侃而谈，真是知无不言，毫不保留。

       朱聪早年在乡村小学任教，闲暇时走乡串户照相，极善与人交流，吹牛冲壳子的嘴上功夫颇为了得，他特别喜欢结交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哪怕是当时人见人厌的“小姐”，他也敢与之攀谈，赚她们点小钱。路上，他和司机有说有笑，夸张地讲述自己的支教见闻，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这让他感到非常兴奋，一下找到了存在感，渐渐把早晨发生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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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陌生道路

       邛崃到甘孜康定的国道318线，经雅安，过天全，翻二郎山，穿过长长的二郎山隧道，到泸定县城是最近的路线。因为天全段的道路施工，车辆只好绕道而行，翻越泥巴山，走石棉，过海螺沟，绕到康定县城背后，本来只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多绕出近两百公里，要多花许多时间。

       对于坐长途车的人而言，朱聪身体好，一不晕车，二不呕吐，三不疲惫，闻到汽油味儿还略显有点兴奋，心情比较轻松。由于许多老师都是刚认识的，彼此不甚了解，大家通过聊天搭话，增进了解，拉近了彼此的感情。大家一路上兴奋地摆着龙门阵，以此打发时间。

       翻泥巴山的那一段路特别难走，当时，泥巴山隧道还没有打通，需要翻山而过。公共汽车在烂泥巴碎石路上不停地颠簸着，抖得特别厉害，车子跑不快，还要常常遭遇堵车，需停下来等候放行。在等待放行的时间里，乘客们都显得特别难受，焦虑不已。

       路烂，花费的时间就多，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地遇到堵车，很多车辆排成一条长龙，有时长达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总会遇到道路修修补补，行进十分缓慢。早上九点准时从车站出发，天快黑时才到达石棉县城。司机一般都是在自己熟悉的路边饭店门前停车，大家抓紧时间用晚餐。这种饭店一般都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且只有一两家餐馆，饭菜因此特别贵。遇到这种情况，大家也不敢有什么闲言碎语，只能抓紧时间填饱肚子，不好过多计较。司机点了一桌饭菜，特别丰盛，开心地吃着。店家一般都不会收司机们的钱，还要给他们送一点礼物，一两包香烟，有没有拿回扣就不知道了，听老乘客说是有的。

      进入石棉境内的道路状况更加恶劣，从川藏路绕道而来的车辆特别多，几乎都是大车、重车，将原本脆弱的路基折腾坏了，路面被碾压得坑坑洼洼，十分难行。下雨后的地面上，积水一滩又一滩，车辆经过时，水花飞溅，旁边的路人都会沾光。路面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夜里十二点过，司机说道：“这里离康定城还有几十公里路程”。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不停地跑路，司机轮换着开车已经连续十多个小时了，非常疲惫。车窗之外，黑漆漆的一片，无法分辨自然景观，大略可见远处的高山积雪，感觉海拔在上断攀升，路况又不好，全车人的性命与安全都攥在司机一个人的手里，责任重大，压力也非常大，他显得很紧张，也很疲劳，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提神解乏。

       乘客坐了一天车，困倦已极，纷纷进入了梦乡，在各自座位上酣睡，有的鼾声如雷，有的闭目养神，都不开口说话。朱聪心里非常着急，这么多人跟着他一起出来，没有安全地到达目的地，不好向组织交代，也不好给杨科长发平安短信，一颗心总悬着，再疲倦也睡不着，盯着司机开车。

      凌晨一点过，还没有到达康定县城。有一段路一直沿着河边走，走着走着，突然遭遇了险情，司机紧急刹车，把满车的乘客都从座位上抖落下来，一下子全车人都摔醒了。原来，司机看错了道路，沿着工程车下河挖沙的路走，错分了道路，差点把大客车送进河里洗澡，幸亏及时发现立即处置，一个紧急刹车，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

      乘客们纷纷从座位上跌落下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家再也睡不着了，纷纷瞪大眼睛看司机开车，精神高度紧张。司机经此一吓，疲劳顿消，直到凌晨一点半才赶到康定车站，比预计时间晚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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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_缘 发表于 2024-3-3 08:38
开篇就吸引人

谢谢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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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挤三人房

       下车后，距离天亮还有点早，众人都非常疲惫了，急需休息。车站附近的旅馆早已客满，寻找住宿变得很困难。朱聪带着大家，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找旅馆。初到高原，拖着重物走路非常困难，刚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一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没办法满足一次住下十个人。

这样拎着大包行李找旅馆，有的老师显得极不耐烦。又走了几百米路，才碰巧找到一家旅馆，底楼能一次住九个人，另外一个人需要上三楼与陌生客人合住一个三人间。老师们都已经非常疲倦了，哪去管这些细节，迅速找到一个床位，躺在床上呼呼睡去了，朱聪没办法，只得去三楼挤三人间。

       爬上三楼，打开房间，朱聪环视房内，另外两张床上鼾声如雷。凭衣服装束和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断定两位房客是藏族老乡，人心隔肚皮，好坏难分辨，心情陡然紧张起来。他身上揣着大家的出行经费，这在当时可是相当于他个人两年的工资啊！如果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一路上的饮食和住宿都没有了着落，以后工作怎么开展是一个大问题，自己最好是不住这个房间。他想到了自己的老相识邹兵，他是“二进宫”，人又长得牛高马大，皮肤黝黑，看上去特别像藏族，如果换他来与藏族老乡挤一屋，安全绝对有保障。

       朱聪丢下行李，快速跑到楼下，一把推醒邹兵，向他说明可能存在的危险，让他和自己换一换床位。邹兵一脸倦意，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他。朱聪一脸无奈，只好再上楼去与藏族老乡挤住一屋。

      他和衣躺下，将钱包放在自己贴胸的口袋里，从行李包中摸出那把匕首贴身放在被窝里。那是一把产自白玉县河坡区的精美藏刀，多次用来杀猪宰羊，非常锋利，带有一股杀气，他必须时刻准备好应付最坏的情况，以保证身上经费安全为要。就这样翻来覆去地躺着，迷迷糊糊地休息，生怕自己睡着了，头脑一直保持清醒状态，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凌晨五点半，酒店住宿的客人忙赶车，陆续爬起来，动静弄得很大。值班房东开始敲击房门，叫醒旅客，没办法再睡了。两位藏族老乡起来收拾行李，先后离去。朱聪也紧跟着起来，组织大家往车站赶。

       没有到过藏区的人，很难体会他们当年的艰辛，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休息得不好，就没有体力，拉着行李包走几步就喘粗气，感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出现了一些轻微的高原反应，特别是中途转车最困难，朱聪除了要自己拿行李，还要帮助身体弱的老师多拿一点。好在他已提前请司机帮忙定好了去巴塘的车票，昨夜下车时，已经拿到了车票，才显得不慌不忙。此刻，朱聪暗自庆幸那包烟没有白送。

大石

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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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西行出关

       公共汽车出城以后，沿着山间公路盘旋而上，开始翻越折多山。窗外天色渐亮，大山的轮廓逐渐显露出来。车辆启动后，朱聪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了，睡意顿时袭来，车子摇摇晃晃，像儿时母亲的手在轻轻推动摇篮，哄孩子入睡，他渐渐进入了梦乡，美美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车子经过几小时折腾，已翻过了折多山垭口，进入了新都桥地界。经过了较长时间休息，大家精神振奋，看着车窗外的高原风景，高山草原，成群的牦牛出现在山谷间，像一群黑色的草原精灵，人们都开始兴奋起来。酷爱摄影的朱聪，拿出理光相机四处取景拍照，按动快门，拍摄美景。新都桥号称摄影天堂，初秋时节，色彩丰富，风景优美。

       随着一声惊呼，正在睡梦中的乔雄被人们的呼声惊醒，睁大眼睛在四处张望。原来，道路前方出现了一群绵羊，有一位老师非常激动，发出一声惊呼：“啊！羊群！……”，正是这个声音把他吓醒了。原来，他们学校的校长叫“杨群”，平时工作要求严，性格强势，非常厉害，老师们都怕她，平时见面都想躲着她走，这音同而字不同的一声呼喊，理解的偏差让他深受刺激，被吓醒了。大家看他那个样子，都觉得非常可笑，脸上乐开了花。看来他平时在学校里没少被杨校长修理啊！

       晨曦里，阳光照耀在地平线上，金光闪闪。远处的雪山草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云蒸雾绕。汽车在加油站停下来加油，乘客们纷纷下车吃喝拉撒，吸烟休息。停车点周围，有许多做小生意的藏族阿妈在兜售小吃，生意火爆。这里已经是所谓的关外了，翻过折多山即是所谓的出关。出关以后，人文景观都是藏地特色，朱聪浪费了许多胶卷去拍摄一些他想要的风景。这次出行之前，他特地购买了16筒胶卷，全带在行李包里，应该足够他一学期风景拍摄需要。

       汽车出了新都桥以后，往西南折向山沟里，进入了传统的川藏路南线。朱聪上次支教走的是川藏路北线，两边的风景有差异，可以说区别很大。南线景色与北线虽然都是高原地貌，都属于沙鲁里山脉，但南线落差变化大，所谓“十里不同天”，景色迥异。他虽不是第一次来藏区，也想要弥补上一次没有看够的遗憾，看得格外仔细。康巴藏区的人文景观众多，风景优美，地貌迥异，成片的森林绿草，江河奔腾，峡谷幽深，让心胸开阔。公共汽车体积庞大，选择道路非常困难，总是走走停停，不断错车，避让大货车。他就抓住这点难得的空闲时间拍摄点照片，留下了许多风景照。

       十位支教老师分别来自十所不同的学校，彼此之间相互不熟悉，在车上度过的两天时间，大家通过言语交流，讲述各自的见闻，同吃同住，在近距离接触交流中增进了解，熟悉彼此的性格，为日后相处奠定了基础，这种友情基本上伴随着他们的一生。这十个人中，季正、高江虎、达康年纪较大，办事成熟稳重，其余的人都比较年轻，充满了青春活力。邹兵与朱聪是同出师门的校友，工作地点相距不远，也算比较熟悉了。叶国龙在读师范时高朱聪一届，是他的学长，刘星与李雄最年轻，刚参加工作一两年，满脸皆是奶气，肤色洁白，稚嫩得像少女一般，脸上略带一丝羞涩与腼腆。朱聪的年纪居中，不上不下，与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相处。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车子摇摇晃晃地来到雅砻江边最小的县城----雅江，车站建在雅砻江边上，地势非常险峻。第一次看见这种地形，心里都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只想赶快离开此险地。

       大家商量了一下，就近在车站外面的小馆子里吃午饭，饭后在车站附近的街道上转悠了一圈，就抓紧时间回到了车上。

从雅江到理塘的道路非常险峻，路上风景很美，山路弯弯曲曲，百转千回，奇峰林立，怪石突兀，消费了朱聪许多胶卷。翻越卡子拉山，海拔跃升至318南线的最高点，极目远眺，非常壮观。大家一路只顾看风景，跑马观花，眼睛应接不暇，忘记了旅途的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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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宿理塘

       当天的终点站为世界高城----理塘，汽车穿过城门洞，没走多远，便向左拐进了汽车站。晚上，住宿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距离天黑还早，时间也比较充裕。朱聪和众人在小馆子里点餐，匆匆忙忙吃过晚饭，就抓紧时间出去转悠，都想看看世界高城的街边美景。

       大家在县城里的主要街道上转了一圈，房屋低矮，沙尘满街，觉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其他藏区县城差不多，藏式风格的外墙装饰告诉人们这里是藏区。此时，太阳还未落山，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让人有些难受，走了一段路，便口干舌燥。大伙儿不得已，到阴凉的屋檐下躲避，气温陡然就下降了，冷得人背心发凉。高原上的阳光，照得着的那面像在烤火，照射不到的那面却格外冰凉，差别很大，一到冬天，人们都喜欢出去晒太阳，感受阳光的温暖，因此脸色都比较黝黑，那不是与生俱来的遗传，而是环境逼迫所致。

       走了一段路，来到理塘的一个广场上，大家都走累了，便坐在花台上休息。大伙儿内心对理塘的海拔高度都存有一丝忌讳，不愿在外过多逗留，消耗体力，匆匆忙忙回到旅店里，躺在床上休息，等待时间过去，明天一大早就离开。

       第二天早上，出理塘县城往西行。经过一片平坦宽阔的草原，那是毛垭草原，大的让人感到惊讶。这个坝子可真大啊，那是一片辽阔的山间盆地，据说这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一生眷恋的地方，也是七世达赖喇嘛的出生地，以海拔高面积大而闻名于世，是国道318线上一个重要站点。容中尔甲有一首著名的藏歌《仓央嘉措情歌》，歌词意境优美，有一段描述“愿化身为仙鹤，飞到理塘就折回”的句子，情意绵绵，回味悠长。朱聪非常喜欢那首歌，总爱反复咏唱，心中勾起对爱人的无限依恋。

       盛夏时节的毛垭草原非常漂亮，从高空俯瞰大地，就像一个绿色的大花盆，碧草如茵，像一张巨大的绿色地毯，鲜花盛开，宽阔的无量河像一条白色的带子，牵着一张大地毯，不让大风刮走一样，真是美不胜收。坝子上张着许多五彩的帐篷，是那么洁白美丽，上接天际，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连成一片，颇为壮观。这是一个你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地方。

       经过毛垭草原后，海拔开始攀升，越来越高，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高原荒漠景象，这一代被人称之为海子山。海子者，山间湖泊也，大大小小的海子密布在山谷间，像一面面碧绿的镜子，显得尤其可爱。阳光融化的雪水充盈湖泊，滋润着山川大地。湖面平静得如抛光了的镜面，在蓝天朝阳映照下，呈现出蓝绿色，像翡翠一般，绿得让人流连忘返，记忆深刻。海子山位于巴塘和理塘两县之间，是青藏高原上最大的古冰川遗迹。据说整个海子山有大大小小1000多个“海子”，这些大小湖泊点缀着高山苔原，让大自然充满了生趣，让人忘却了青藏高原的苦寒缺氧。

       行完海子山路段，进入到巴塘县境内。海子山下的措普沟，也叫尼敦沟，风景优美，景色独特，后来，被打造成一个著名的风景区。区内有一个措普湖，山水相间，风景优美。湖边的岩洞里，常有虔诚的修行者在洞中闭关修行，景区因湖而得名。在318线道路附近，有一对如绿松石般碧绿的姊妹湖，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是传说中专门为格萨尔王的妃子志玛沐浴的“志玛拥措”；另一个是扎金甲博神山上石女流下眼泪化成的“康珠拉措”。两个湖泊都位于大山的怀抱里，碧水、蓝天、奇石、冰川，相映成趣。

       姊妹湖在318线上路边，往来进出藏区的游客很容易看到，因此非常有名。它们静静地躺在海子山中，像两个美丽的少女，那么圣洁，那么高雅。周围是白雪皑皑的山峰，她们犹如两颗璀璨的明珠，更像是雪山的两滴眼泪，滴落在山脚下，纯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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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措拉堵车

       进入巴塘县境后，首先要经过措拉区。支教老师们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又略带一丝兴奋。感到兴奋的是距离目的地巴塘近了，一脚已经踏进了巴塘地界，虽然这里距离巴塘县城还有近百公里的路程。以前，措拉区曾经设过县治，叫尼敦县，管辖着周边许多地方。这里属于高山地貌，荒原地形，地广人稀，民风彪悍，盗匪横行。措拉一词，源自藏语音译，是湖泊的意思，措拉区因措普湖而得名。人们纷纷传说她的美丽，支教老师们却无缘见识，那时道路不通，交通不便，没有机会一睹真颜。听说湖的周边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温泉群，有的水温非常高，能煮熟鸡蛋，还有一眼温泉甚是奇特，当人们对着它大声喊叫时，就会喷射出来。措拉湖里的鱼儿成群结队，召之即来，挥之不去，自由自在，丝毫不畏惧人类。湖泊周围修行的僧侣时常施舍食物喂养鱼群，鱼儿也乐于与人类和谐相处。

       二十多年前，因为交通不便，路过的人很少有机会进措普沟去看看，只能远观遥望，听别人传说它的美名，或者对着它的照片，想象她的美丽，心驰神往于它的雍容华贵。

       下午，刚经过措拉区不久，巴塘教育局人事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朱聪简短地汇报了一路上的行程及安全情况。

        措拉地区在历史上的名声并不好，甚至有点臭名远扬，各级领导担心支教老师安全是有原因的。

        有一次，朱聪在翻阅国家地理杂志时，见上面有一段文字云：“此处常有劫匪出没，打劫过往客商”。自清末以来，康藏地区见诸文字的记载很多，皆云：措拉附近，土匪经常打劫进出藏区的客商，获利颇丰，以致于措拉地区附近民风彪悍，凶狠残暴。在抢劫时，稍遇抵抗就会杀人，丝毫也不手下留情。建国以后，政府加大了管理力度，依然时有零星的抢劫事件发生。据说土匪多出自海子山附近的几个村落。那里的人以抢劫为荣，不会抢劫为耻，不参与抢劫的人在当地是得不到尊重的，就像我们汉人不会打工赚钱一样，甚至连老婆都娶不到。他们的生产方式非常原始落后，抢劫发横财的理念世代相传，早已浸入了他们的文化基因里，渗透到他们奔腾的血液里。

       过措拉以后，有很长一段路行进在山谷之间。车子沿河谷地带缓慢穿行，道路正在维修施工。汽车沿着山间峡谷岸边走走停停，时间渐渐晚了。巴塘县教育局人事科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询问沿途情况，非常担心支教老师们路上的安全。此时的道路状况非常糟糕，空中飘着小雨，路面泥泞不堪，时而断道，时而放行，耽误了许多时间。

       翻越拉拉山，到达巴塘县城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天色早已暗下来，周围一片漆黑，冰冷的水泥建筑泛着白光，充满了沉重感和陌生感。支教老师被统一安排在县政府后面的招待所里住宿，集中用餐。一天的旅程让人感到格外疲惫，各学校的领导们都到了，陪着大家一起用餐。他们嘘寒问暖，热情好客，安排细致周到，让支教老师们倍感温暖，非常感动，心里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最让朱聪印象深刻的还是招待所的服务员，个个都是美女，身材高挑，面容娇美。她们身穿藏式绸缎长裙表演弦子舞，动作轻盈，长袖飘飘，上下翻飞，婀娜多姿；她们引吭高歌，歌声清脆悦耳，婉转悠扬，有着不可抗拒的独特文化魅力，迅速征服了每一个支教老师。她们是巴塘的门面，美得让人陶醉，脸部轮廓分明，言行举止优雅端庄，举手投足能融化支教老师们一颗颗疲惫的心，瞬间拉近情感的距离。

朱聪不停地拍照，留影，留下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饭后，县教育局的骆局长找到朱聪，征求他对支教老师工作安排的意见，和他一起商量老师们的分配问题，骆局长表示：“原则上需就近安排在县城附近的三所小学里；朱聪和李雄在人民小学；邹兵、乔雄、刘星三人在团结小学；高江虎、叶国龙、陈洪在二完小；季正和汪达康在教育局教研室工作……”朱聪遵照局领导临行前的嘱托，代表支教老师表示服从分配，认真工作，积极发挥支援帮扶作用。工作落实后，支教老师们找到各自学校的校长，作进一步深入交流，朱聪也跟着与各校校长认识，互留联系方式。

       支教老师的学校分配是关键节点，斗争非常厉害，这次领导的安排让朱聪非常满意，没有出现什么意外。邹兵和高江虎属于二次进藏，地利人和都比其他人占先，如愿以偿地去了各自熟悉的学校。其他人则无所谓，反正离县城也不远，生活条件便利，看得出县教育局对支教老师的关心和照顾。相比之前第一、二批支教老师，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据说第一批支教老师到达以后，许多人都被分配到各乡下小学任教，虽然时间不长，但人地生疏，条件与内地相差太大，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上都吃了不少苦头，心里充满了怨气。回去以后，大肆宣扬巴塘教育条件的艰苦……，经过他们绘声绘色的讲述，耸人听闻的故事，让闻之者色变，产生的负面效应很大，导致后来选拔支教老师比较困难，几乎没人愿意报名去，像上战场一样对巴塘支教充满了恐惧。教育局领导颇为恼怒，施加了各种压力，各校进行政治动员，甚至是“许愿”，加大正面宣传，保证支教老师不会被分配到乡下，才慢慢有人愿意报名。

       巴塘被称为高原江南，是闻名世界的弦子之乡，县城海拔不高，仅两千五六百米左右，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在经历了为期一年的支教工作后，支教老师们都爱上了这片辽阔的土地，把它视为自己的第二故乡。离开巴塘许多年以后，依然十分怀念那里，纷纷以各种方式纪念那段支教岁月，有人把QQ昵称改成了“弦子”，有人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高原的云”“巴塘过客”，谈起支教往事，心中都充满了自豪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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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温泉洗尘

       抵达巴塘县城的第二天，早上大约九点左右，各个学校都派人来接了。朱聪和李雄跟着来人一道打一辆“野的”，去了自己的学校----人民小学。

      丁真校长和教导处郭主任在门口迎接两人。见面后，他们非常客气，为两人安排了一套住房，是临街一侧教师宿舍楼最里面的一栋，非常僻静安全，楼房修建时间有点久了，估计应该是1989年巴塘地震以后所建。第四层有左右两套房，左边那户没有老师住宿，住的老师去内地进修了，右边是他们两人的住房。这套房是两室两厅一卫，生活设施齐全，比起白玉乡下的条件要好许多。两人一看，都非常满意。不管白玉还是巴塘，高原人待客之道总是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客人，非常尊重客人，让人很感动。

       楼下有一住户，是学校里的老师，姓刘，好像叫刘春秋，五短身材，比较壮实，见新一批支教老师来了，主动找上门来，与支教老师招呼寒暄，表现出难得的热情。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对两位支教老师也非常照顾。

       两个人铺好自己的床铺，摆放好行李物品，郭主任就进来了。邀约朱聪和李雄两位老师一起去县城西边的金沙江边泡温泉，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中午在外面聚餐，与各位校领导认识，联欢，增进彼此间的感情。

       从县城出发往金沙江方向是川藏路318线进藏大道，交通比较方便，主要交通工具是“野的”，那是一种由小型面包车改装而成的载客车，车费十元，不算太贵，随叫随到，非常方便。一路上，郭主任向两位支教老师介绍了巴塘的地理及人文环境，河流名称、学校历史沿革，以及教育近况。

       经过二完小附近时，郭主任特意指了指前方，说路边那栋小楼就是你们邛崃援建的一所学校，三层小洋楼，修得并不高大，也不雄伟，据说生源不好，面临撤并风险，估计也办不长久。朱聪扫了一眼那栋小楼，感觉有点怪异，可能是财力有限，建得不够大气，小楼身材单薄，有点弱不禁风。只是谁也没有明说，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温泉位于巴楚河边，这里距离金沙江已经非常近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远处江水拍打岩石发出的轰鸣声。房子修建非常简陋，一种小型三合院，三排房屋，全是水泥砖砌筑。屋内装修陈设非常简陋，水泥抹平的地面，滑滑溜溜，走着让人心惊胆颤，生怕一不小心摔个“四脚朝天”。房子净空不高，低矮潮湿，被分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每间房里有一个水池，沿着水泥阶梯可下到池子底部，池子一般为方形，面积都不大，两根钢质水管结满了厚厚的水垢，一根为冷水管，一根为热水管。客人在忙着做沐浴前的准备时，工作人员向着池子喷洒用矿泉水瓶装的紫色高锰酸钾消毒液，后往池子里灌水，调试好水温。据说温泉出水口处的水温高达80多摄氏度，可以煮熟鸡蛋，不调试就贸然下水，容易烫伤皮肤，造成身体伤害。每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儿，非常刺鼻。下水之前，每个人还可以根据自己喜好，加点冷水或者将热水调到较高温度，再下水洗浴，浸泡，搓背。

       三个人在一个池子里，都脱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挺像小时候山溪里洗澡一样。起初，大家还略带一丝羞涩，渐渐也就习惯了。入乡随俗，只要你不盯着人家的敏感器官看，感觉就自然了。大家一边泡澡一边聊天，提前熟悉工作及生活环境。言谈之中，朱聪颇为欣赏郭主任的才华，他的人品修为都比较高，断定他绝非凡人，早晚都会出人头地。每一个地方都有优秀人才，出门在外，需要时时处处保持谦虚谨慎，专心做事。李雄老师刚参加工作两年，性格沉静，话语不多，偶尔也会插问一两句感兴趣的话题。

       洗浴完毕，他们一起搭乘野的返回城里。两人回屋，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感觉格外舒爽。

       临近中午时，郭主任又来邀请，一同前往弦子广场附近的一家中餐馆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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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南区辣椒

        远看，那家餐馆其貌不扬，一个小小的招牌，一面临街，三四间门面房。走进去，内部显得比较宽敞，崭新的装修比较亮眼，餐具整洁干净。进入包间后，将窗帘拉上，外面看不到什么动静，又显得朴实无华。学校领导悉数到场，加上他们俩总共有十几人，副校长就有三四个，还有中层干部、财务后勤等，坐了满满一桌。他们都是学校的重要人物，掌管着学校的要害部门，决定着学校的发展方向，从面相上看基本都是藏族，也有部分汉族，光从长相上看似乎区别都不大，就是藏名四个字，有点长，很难记，只能记个大概，不像汉名，有规律，便于记忆。他们两人最熟悉的人当然要数丁真校长和郭主任了。

       入席不久，大菜、硬菜陆续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大桌，都是当地出名的菜品，看得出主人的热情与好客。藏区支教感受最深的就是藏族老师的热情与好客，他们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让人受宠若惊，深受感动。

正午已过，肚子确实有点饥饿了，大家一起品尝珍稀菜品，吃得非常开心。

       首先是丁真校长致欢迎词，提议大家一起共饮三杯酒：敬天、敬地、敬长辈。大家跟着校长，共饮三杯酒，仅是这三杯酒就有点让两位支教老师难受了，毕竟他们俩酒量都不大，但初次见面，一定要表现得耿直一点，给主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两人咬牙坚持着，继续往下喝。

接下来是互相敬酒环节，大家说着客套话，互相敬酒。在这个环节，朱聪和李雄都适当地控制了一下节奏，每次只喝一大口，尽量不干杯，理由是有一点高原反应，老师们也不强迫，而是非常理解。

       最后环节是唱歌助兴，帮助下酒。朱聪即兴表演了他最爱唱的《高原红》，李雄也开始兴奋起来，唱了一曲自己喜欢的歌曲，宴会逐渐进入了高潮。

       这时，服务员又端上来一道菜----干煎青皮辣椒。细看辣椒，其貌不扬，火候适中，外皮略焦，似乎很合胃口，内地家常菜都不过如此。丁真校长笑着对两位老师说：“请两位支教老师品尝一下，这是我们巴塘县著名的南区海（辣）椒！”。朱聪客气了一下，夹起一个就放进嘴里，嚼了两三下，辛辣刺激，便囫囵吞下了。稍后片刻，嘴巴和胃肠里立刻骚动起来，火辣辣地十分难受，比内地的朝天椒还辣。辣得他简直受不了，站起来原地蹦跳，赶紧找水喝。众人见了他这副窘迫像，都觉得非常开心有趣。李雄老师见状，不信这个邪，也跟着吃了一个，被辣得不停地跺脚，跳上跳下，一连喝了四五杯冷茶，才稍微安静下来，觉得舒服一点。

       一个不经意的南区辣椒，入胃后那种翻江倒海般的刺激，是他们两人从来没有经历和体验过的，使他们终身难忘。虽然辣嘴，吃了却不上火，回味悠长。在年底放寒假回家时，两人四处找关系，托人买了一批南区干辣椒制品，回家赠送亲戚朋友。最后，亲戚朋友一致向他反馈：“你那个辣椒简直太辣了，放很少一点，辣得大家都吃不下口。”

       据相关资料记载：“巴塘南区辣椒种植历史距今已有上百年，它是光绪三十二年赵尔丰在巴塘试办垦务时引进的。南区辣椒在藏语里被称为“甲果”（汉人的果子）。它生长在海拔2500米的巴塘南区竹巴龙、朱哇龙一带，那里光照充足，紫外线强烈，特殊的生长环境让辣椒富含丰富的维生素群、十八种氨基酸及多种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其中维生素C含量是其它品种辣椒的7倍，微量元素硒是一种人体必需的重要活性元素，可以清除人体内过量活性氧自由基，提高身体免疫力，具有抗衰老作用，是某些重金属元素的天然解毒剂，可以明显降低黄曲霉素B的毒性，明显抑制许多致癌物的致癌病变，经常食用能最大程度降低癌症发病率”

       这顿接风酒喝了将近两个小时，朱聪有点醉了，出现了记忆空白，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被人送回房间，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个大觉。

       酒醒后，两人起床，爬到宿舍的楼顶上吹凉风，休息闲谈。楼顶的视野非常开阔，全城的风景尽收眼底。仰望四周是高大的山梁，俯瞰楼下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任由山风吹拂着面庞，脑袋顿时清醒了。

       此时明月当空，星河灿烂，街道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四周山峦起伏，轮廓分明，在城市灯光的映照下，像玉盆里装着的珍珠。两人坐在楼顶，一番闲聊后，城市开始逐渐安静下来。灯光虽然亮着，勤劳的人们早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经历了这些事情后，两人陡然间亲密了许多，像亲兄弟一样，他们将要在一起共同度过一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大石

藏区风情跃然纸上

快乐渔夫

SCM989765

大石 发表于 2024-3-11 09:16
藏区风情跃然纸上

谢谢点评！我将尽力反映当年的生活往事。

SCM989765

快乐渔夫 发表于 2024-3-11 13:19

感谢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