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支教故事《弦子乡情》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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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弑师未遂

       秋季开学大半期以后，高原上的天气开始转凉。与高原上许多地方一样，高原气候进入了寒冬季节。朱聪之前在白玉支教过一年，有切身体会。可是身处巴塘，却没有明显感受到这种季节变化。朱聪想这大概就是巴塘被称为“高原江南”的原因吧，这里比白玉更靠近南方，河谷地带温暖湿润，海拔只有2500米—2800米左右，在县城附近，地势平坦，气候湿润，非常适宜于生活。

       朱聪所在的藏文办公室里，张素梅老师虽是高冷型美女，但性情温婉，挺惹人喜爱。她是学校的音乐老师，歌声清脆甜美，风琴弹得很流畅，有音乐功底。

       有一天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第三节课时，已经临近中午。朱聪和李雄两人都有课，正在底楼三四年级教室里上课。突然，二楼教室里的学生哄闹起来，既有大人的呵斥声，也夹杂着孩子的吼叫声，一下吸引了班上许多学生的注意，把脖子伸得很长，开始东张西望。朱聪赶紧维持课堂纪律，要学生保持安静，不要东张西望，同学们渐渐平静下来。

       在二楼办公室里的丁真校长听到了动静，快步冲出门来，跑进闹事的教室里，接着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一个男学生被丁真校长从教室里拖了出来，拉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罚站。男孩子站在门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藏话，丁真校长暴怒，扬手就是一阵耳光“修理”。楼上楼下的学生听到动静后，都吓得不敢再动弹了。教学秩序很快恢复了，二楼教室里又传出了歌声和风琴声，其他班上更没有了杂音，传出了琅琅书声。

       下课后，朱聪回到办公室，听了张老师讲述，才得知事情的原委：原来，今天张素梅上课时严厉批评了班上一名男同学，话说得有点重，刺伤了孩子的自尊，男孩不服她管教，拿出刀子威胁张老师，动手要杀张老师。张老师一看有危险，赶紧躲避，围着讲桌转圈圈儿，一个追，一个躲，周围的孩子们尖叫起来，纷纷躲避，课堂变得一片混乱。张老师虽然没被刀子杀伤，也被吓得不轻，花容失色，心如小兔扑扑乱跳，差点就被毛孩子送进了医院。丁真校长听到动静，如飞一般冲进教室里，一脚踢飞了调皮蛋孩子手中的刀，一巴掌将他丢翻在地，一瞬间就制服了那个捣蛋鬼，一把抓住拖出了教室。

       第四节课还未下课，孩子的家长已经来到了学校里。丁真校长余怒未消，当面数落孩子家长一顿：“小小年纪就敢动刀子杀老师，长大了还不翻了天，哪还能了得？为了警示教育其他孩子，你家的娃儿被开除了！现在就带他回家，自己好好教育！”家长知道自己的孩子闯了大祸，对孩子又是一顿打骂，下手又重又狠，扇耳光的啪啪声楼下都听得非常清晰。打完孩子，家长又不断地祈求丁真校长原谅。

       最后，孩子被家长带走了，有没有开除，最后也不得而知。估计是回家反省几天，再带到学校里承认错误，在班上做检讨之类的常规处理程序。

       因为朱聪他们听不懂藏话，许多事情需要当地老师转述，理解起来颇为麻烦。他才真正感受到藏区工作不会藏语的不便，暗暗下决心要学好藏语。

       这样的事件要在成都平原发生几乎不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学生敢动刀子杀老师。丁真校长以康巴汉子的威猛，简单而直接，瞬间平息了一场严重伤害老师的事件。其处事雷厉风行，迅速果敢，让朱聪非常佩服，这种办事魄力只有康巴汉子才具备，许多汉族校长都是文质彬彬，儒雅和蔼，难得有如此作风。能在康巴地区县城最好的学校担任校长，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必有过人之处，至于其他副校长、主任之类的中层干部也都不简单，他们中有不少曾在乡下担任过正职校长，后调进城里做了普通老师，都很有能力，县城学校集中了当地许多优秀教育人才，对全县师生都有很强的吸引力。

       在藏区的每一座县城，都会形成一个完整的人文生态圈，人员流动的向心力都指向县城。人才从乡下流向县城，优秀人才汇聚在县城附近。“人挪活，树挪死”，当地教育人才就是在这样的流动中增长才干，在偏僻落后的教育环境中总结经验教训，逐步锻炼成长的。

       高原上对于师生矛盾的处理方法与大城市简直不同，这里更倾向于简单直接，主要在于学情不同，目的都是一样，就是要迅速制止事态发展，让孩子吸取教训，遵守规则，健康长大成人。在藏区工作的每一位老师都不容易，男孩性子太野，管教难度大，因此，政府对教育的限制性规定相对较少，任由教师自由地发挥。教育环境的恶劣，会硬生生地把许多知性美女逼成猛张飞，锻炼成教育管理多面手，善于应对不同的险情。因为面对凶猛而调皮的学生，你的温柔便是无能，你的知性便是软弱，你的退让就是对子孙后代的严重不负责任，只有迅猛快捷，才能快速制服恶徒，教他们学会做人，让他们走上老师所指引的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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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老司务长

       在馆子里吃饭时间长了，渐渐与餐馆老板熟悉起来。有的时候，特别是下午时段，生意不太好，往往只有几桌客人，显得很无聊，大家便坐在一起闲扯，聊一些过往之事，越摆话题越多，感情也逐渐升温起来，有时老板还要和几位支教老师喝一杯小酒，送几个小菜，关系变得非常友好融洽。

       肖老板也算是成都人，浑身上下透着军人的干练与豪爽，夫妻俩合力经营一个小饭馆。雇佣一个叫扎西拉姆的漂亮藏族女孩做小工，夏秋季节生意好时，还会多请一个藏族女孩。只有几个人的小餐馆，肖老板既是老板，又是厨师，有时还负责上菜。老板娘姓罗，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说话和气，性格温和，主要负责上菜、算账、结账等，拉姆既是小工，又兼藏语翻译，她主要负责上菜、择菜、淘菜、洗碗等活，有老乡来餐馆用餐时，她负责藏话点菜谈价之类的事情。餐馆的经营状况勉强过得去，够夫妻俩养家糊口。

       肖老板有军人特有的爱好，闲暇时就与几位支教老师侃大山，冲壳子。说起军事和历史政治，也是侃侃而谈，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幽怨愤恨，言行举止间无不透着一份家国情怀。他讲起自己的人生经历来，也毫不避讳，坦言道：“在退役前，我的最高职务是团司务长，军衔和官职并不显赫，却是一位极其重要的角色，是所谓的实权派，团部的各类物资采买哪一样不经过我的手？俗话说：‘雁过拔毛’，哪能不捞到一点好处？随着时间推移，积累的财富逐渐多起来，当手里掌握了百万资财时，我心里开始害怕起来，真怕有一天东窗事发，吃不了兜着走啊！说不准还要进“班房”吃牢饭，我选择了见好就收，提前申请退役，按政策又正南旗北地拿了几十万退伍补贴。回到家乡，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也算财大气粗，事业有成了，惹得周围亲戚朋友都羡慕不已……”他自己敢说，别人也乐意听。

       肖老板认为自己虽是一介农夫，一辈子能这样，心里感到十分满足。他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信，相信只要肯努力没有办不成的事。转业以后，一下闲了下来，感觉浑身都没得劲儿。

       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他手里有钱，想从他身上“取土”，设法套取点钱财，欺他是个“生毛头”。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的他，被一些所谓的朋友邀请一起做生意。自古无商不奸，那些人利用他的耿直，坑蒙拐骗，什么伎俩都用上，不到几年时间，眼看一百多万就打水漂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斗不过那些奸商，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很想远离那帮狐朋狗友，因此才带着剩下的钱到高原上开馆子。妻子不放心他一人在外漂泊，陪他一起闯荡高原，生意好坏都不说，夫妻俩始终都在一起，也算是一对儿幸福的夫妻嘛。出门在外，冷暖有人照顾，孤独有人陪伴，过着像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补偿了年轻时军人夫妻两地分居而欠下的感情债。

       肖老板的经历虽不太复杂，见识却不浅，道行深厚，至今他依然认为：“做人不能朝三暮四，要干一行就爱一行，一条路走到黑。不是你自己熟悉的行业，冒然闯入新行业一般都是要交学费的。我自己的前半生从军，没有做一个好军人，贪腐得来的钱始终不敢见阳光。后来学做生意，交足了“学费”后才获得了一点人生真谛。不该得到的钱，总会很快失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凡是生意不好时，肖老板就闲得发慌，对着大街长吁短叹，或者与几位支教的老乡畅谈人生，感慨还是体制内好，至少不用担心生意好坏。

游踪

大石

第29节的故事，有点出乎原来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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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踪 发表于 2024-3-31 18:15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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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 发表于 2024-3-31 20:33
第29节的故事，有点出乎原来的印象。

印象不应是一成不变的，作为个体人的行为具有多样性，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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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家庭暴力

       经过二个多月的了解，朱聪和李雄两人认识了学校的许多老师，朋友越来越多，汪和平副校长便是其中一位长者，除了业务和工作上的关心指点之外，还有更多的默契和理解。汪校长是一位工作能力很强的领导，学校行政班子配备虽大，但许多行政成员都是乡下老资格校长为养老而安排的闲职，属于照顾性质，而他却是推动工作的重要人物，真正属于有本事，能力突出，讲话切中要害，从不拖泥带水，拉拉杂杂，指导工作犹如水银泻地，入骨三分。朱聪打心眼里佩服和喜欢这样的人，两人交流的机会多了，感情也变得很深厚。

       有一次，汪校长酒后，醉醺醺地讲道：“我父亲是一位南下干部，祖籍在安徽，很小就参加了八路军，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剿匪平叛等大小几十场战斗，战功显赫，军事技术非常过硬，是百战余生的职业军人，对党忠诚，脾气倔强，意志坚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军人不服输的傲气。在西康剿匪作战期间，有一次，部队肉食短缺，为补充部队给养，提高队伍士气，他亲自带领两名战士骑马外出打猎。三人五匹战马飞驰在高山草原上，距离营地越来越远，最后，逐渐消失在人们视野外。

       在一个山谷里，三人猎获几头野羊，枪声引来一群不速之客，他们被一群武装叛乱分子包围了，双方发生了激烈枪战，两个战士先后中枪牺牲，父亲也打完了全部子弹，拔出刺刀来，准备与敌人拼死一搏。那群叛乱分子仗着人多，想活捉他，没有开枪射击，与他拼起了刺刀。敌人蜂拥而上，围成一个大圆圈，将我父亲包围在核心。生死之际，父亲也没有客气，一刀刺杀一个，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如行云流水般放倒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康巴汉子被他的神威震慑，以为是天神下凡，金刚附体，纷纷跪倒在地，缴枪投降，心悦诚服地归顺了他。他因祸得福，成了孤胆英雄，受到上级表彰奖励。

       后来，父亲年纪渐大，体衰力弱，伤病缠身，不堪征御之苦，便转业做了地方干部。他从基层干部做起，一直干到县委书记。文革开始后，红卫兵造反派夺他的权，批判他，斗争他。一个身经百战的县委书记，哪能甘心被一群嘴上没毛的娃娃们批斗，而低头认错呢？他心里不服，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拒不认输。那些红卫兵都是青年娃娃，下手狠毒，没有轻重，把他打成重伤，腹腔内出血，回家后不久，吐血而亡。失去了父亲庇护的我，心里非常悲痛，就像失去保护的雏鸟，明白以后的人生之路只能靠我自己了，因此发奋读书，靠自己的努力一路拼搏，最后考上师范。毕业后，分配到巴塘县，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因工作成绩突出，被逐级提拔至副校长的位置上。我们这样的汉族干部在藏区是很难提拔重用的，哎，民族地区，主要干部还是以少数民族为主，我理解，心里却不服！……”

       汪校长的夫人姓董，也是学校里的老师，她为人和善，工作责任心极强，教学业绩突出，县城附近的孩子都以能读她的班为荣，在学校非常受人尊重。汪校长夫妻间的感情极好，他也时时处处呵护妻子，从不耍大男子主义。但在当地，受整个圈子文化氛围的影响，盛行大男子主义，女人的地位明显偏低，特别是藏族，妻子的在家中的地位更低，伺候丈夫天经地义，还需要非常恭顺，听话。听说在县城周边的乡上，有一位姓唐的校长，因为妻子与男同事关系比较亲密，产生了一些风凉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当众发飙，扇了妻子几耳光，把妻子一顿臭骂，随后提出离婚。妻子也在气头上，愤然签字离婚。两人离异后，周围再也没有人敢娶那女人，而那位校长却很快再婚，还娶了一个“青头姑娘”

       在这样巴掌大的县城里，谁家要有点风吹草动，周围邻居很快都会知道，会被添油加醋地传遍全城，甚至传到遥远乡下的朋友圈子。汪校长夫妻俩在校园里的一些恩爱之举和亲昵行为，在内地大城市里的人看来，无可厚非，但在高原上却遭到了非议，有人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表现得“母兮兮”，雄不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逐渐形成一种不太好的论调，影响了汪校长在教师心中的威信，还可能影响到他的升迁。

       汪校长知道有人在背后非议他，却又没办法堵住众人的嘴巴。

       有一天课间休息时，几位同事站在操场边闲聊，其中就有汪校长。他正在发表高论，董老师过来喊他帮忙，语气和声音略微偏高一点点。汪校长受了刺激，顿时勃然大怒，扬手就给董老师一记耳光。由于事发突然，大家一下都愣住了，连忙去劝阻。董老师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她没敢和丈夫顶嘴，也没有作解释，转身就走了。

       众人都觉得场面有点尴尬，很是无趣，迅速散了场。

       几个老师一起没走多远，又停住了。李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感叹道：“汪校长的脾气有点大哦！”。郭主任是个老江湖，头脑灵光，小声说道：“其实不然，我敢打赌，今天晚上汪校长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说不定要被董老师罚跪搓衣板啊！”扎西老师一脸疑惑，有点不信。于是，几个人便约定：晚饭后一起再去劝劝，以此来证实猜测是对还是错。

       饭后不久，天光敞亮。几个人如约聚集，佯装出去散步，轻手轻脚地抵近汪校长在校园里的宿舍门边，停在门外细听室内动静，似有抽泣声传出。众人把准时机，猛然一下推门而入，汪校长当即从搓衣板上弹起来，满脸堆笑地迎着，朗声说道：“哎呀，大家要来耍，也不事先招呼一声，我好准备点酒菜嘛！……”郭主任假装不知情，问道：“汪校长，你这是要准备洗衣服吗？”，“……嗯！”。郭主任又继续说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嘛？发了那么大的火，在人多场合你也该给董老师留一点脸面嘛！莫要耍大男子主义哦！我们可是来给你提意见的啊！”。众人也都附和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心里总感觉有些别扭。汪校长也顺势给董老师道了歉，保证以后不再犯大男子主义。董老师忙拭去眼角的泪痕，情绪逐渐舒缓开，换作一张笑脸，忙着招呼大家坐下，又是递烟，又是倒开水泡茶。

       众人一起邀约汪校长夫妻出去散步。汪校长见状，又假装衣服没有洗完。众人只好说：“趁现在天亮，出去走走，等会儿回来再洗也不迟嘛！”。郭主任上前，一把拉起他就走。

       大家一起沿着河边散步，转了一大圈。天色渐渐暗了，才分别回家。

       朱聪和李雄走在回屋的路上，有点忍俊不禁，哑然失笑。做人难啊，做人难！人家本来是一对恩爱夫妻，男人宠爱自己的女人，将就一下也无可厚非，为啥非要把自己装逼成“家暴男”，显得不再“女里女气”呢？混官场靠情商，内外都要演戏，一般人做不来。非得要装吗？或许这就是入乡随俗！环境造就人，大环境如此，妻子们有时也不得不配合一下，做出一点尊严上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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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不孝之子

       每逢周末，大家都变得比较清闲，像走亲戚一样在三所学校之间走动，由三所学校的支教老师轮流“坐庄”，聚在一起耍，尽情展示自己的厨艺，一起聊天，打打牙祭。茶余饭后，总免不了要在一起冲壳子，消磨时间，互换消息。

       因为性格的原因，邹兵开始放单飞，坐茶坊，玩牌搓麻将，乐在其中。朱聪和李雄两人爱去团结小学耍，刘星与乔雄两人之间，乔雄年纪较大，喜欢与人交往，刘星为人随和，大家相处甚好，谈得来。几乎每个周末，大家都要聚在一起耍。

       团结小学那位叫黄小敏的女老师，与刘星走得比较近，关系狠密切。她大约二十四五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大家有时也拿他俩打趣，有意撮合一下。朱聪的心想：上一批支教老师在巴塘工作期间，有一位老师与医院里的医生产生了感情，现在已经修成正果（结婚）了，如果能在自己这批人里，出现一对儿恋人，哪岂不更好？私下里对刘星说过两次。刘星是未婚青年，有才华，个性开朗，受到鼓励后，与黄老师的交往也变得比较积极，两人的关系密切了许多。

       然而，随着了解的深入，事情却大大出乎他们意料：黄老师原来在学校里有一位相好，他是本地藏族人，属于汉藏混血儿，用的是汉名，叫张扎西，大约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面色凝重，脸上很难看到一丝笑容。据说小黄老师刚分配到学校时，张老师就迫不及待地发起了爱的攻势，很快俘获了黄老师的芳心。

       刚开始，两人在一起的事情比较保密，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却出了大问题。高原上的女性，在谈婚论嫁上都喜欢速战速决，不喜欢拖拖拉拉，像高原上绽放的格桑花一样，开得快，开得艳，凋谢得也快，必须抓住时光，不负韶华，迅速开花结果，抚育下一代。

       张扎西的父母思想守旧，对这桩婚事持反对态度，反应还很强烈。原来，张扎西父母名下有一位兄长，是县里某局的干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公务员，嫂子与哥哥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一个家庭有兄弟的，不能分家单过，父母要他也遵守传统习俗，将就和嫂子结婚，兄弟俩共用一妻，团结和睦。这是藏族的传统婚姻习俗，本来无可厚非，也没有人敢笑话。但张扎西读过师范，见过世面，知道时代变了，不应该再死守陈规陋习，对这种传统习俗从心理上非常反感，极力想摆脱父母的影响与约束，自由恋爱，结婚生子。之前，他一直在做父母的思想工作，父母的态度并没有因此改变，导致他的婚姻问题拖到了三十岁。

       学校离县城不远，只有三四公里的路程，父母得知小儿子在学校和女老师耍朋友的消息，非常气愤。老夫妻俩跑到学校里，当着许多老师的面，把小儿子臭骂一顿，说他不孝顺，不听父母的安排，不遵守藏族传统习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孝之子”。臭骂一通后，气愤地走了。

       此事迅速传播开了，并慢慢发酵，在老师之间形成了一股不利于张老师的舆情。大家都认为张老师确实有点不孝，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家庭矛盾，发生了有伤伦理的事情。

       黄小敏老师的处境一下就变得十分尴尬了。她年轻漂亮，自尊心也强，为了爱情，她可以嫁给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可是自己以后怎么在当地立足呢？她想做一个孝顺的人，又怎么能嫁给一个不孝顺的人呢？以后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放啊？因此，显得非常被动，县城只有巴掌那么大，很快就会传遍全城，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背地里看她的笑话。

       张扎西面对困境，依然坚持己见，非要和黄小敏结婚，整天缠着她，争取她的支持，希望她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共同面对现实。黄老师的心理压力更大，很快就有些顶不住了。她无法忍受周围人的非议，选择和扎西一刀两断，以同事和朋友身份友好相处。张扎西遭受了沉重打击，精神变得萎靡不振，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只要黄老师没有结婚，他就还有机会。

支教老师刘星的出现，仿佛让黄老师找到了脱身之计。两人走得很近，刘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没有拒绝，还极力配合她的表演。其他支教老师很快得知了其中的原委，都觉得有点尴尬，不敢再提那事了。

       大家虽然都挺同情张扎西和黄小敏，觉得他们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不应遵从父母的安排。至于张扎西的嫂子是什么态度呢？大家很感兴趣，却不得而知，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肯定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两个男人共享的现实吧？然而，生活在这个县城里，在讲究孝道的大地域背景下，肯定也不敢违背公婆意愿，接纳自己的小叔子做第二丈夫吧。

       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为了避免冲突，刘星和黄老师也减少了往来。张扎西许久都不回家，常一个人住在学校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确实有些孤独，也确实有点可怜。曾几何时，包办婚姻在中国大地上普遍存在过，不知害了多少青年男女，张老师作为新世代的青年，恪守孝道是应该的，但对父辈的陈旧思想和要求，也应该勇敢地起来抗争，追求自己的幸福，最后一定会感动父母，收获爱情和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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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部分读者意见，常看书籍，眼睛不好使，字体调大一点点。

大石

32. 不孝之子
这种风俗居然还顽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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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一妻四夫

       支教老师乔雄在团结小学教四年级，主要教数学，与副校长刘兴亚搭班，刘校长教语文，分别担任正副班主任，负责管理全班三十多个学生。

       有一天，班上有一个叫巴姆的孩子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来学校上课了，又没有请假。刘老师非常担心，喊乔雄一起去家访，实地了解一下情况。孩子的家就在巴楚河对面的半山腰上，路程比较远，要走很长一段路。好在班上有几个孩子是同村的，两位老师与他们一起回家去，路上也热闹。他们边走边谈话，乔雄从中获悉一件稀奇事儿：原来，巴姆有四个爸爸，两个妈妈，家庭关系比较混乱。看着乔老师张大了合不上的嘴巴，刘校长开心地笑了，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外面来的人都是这样少见多怪。刘校长便解释：“巴姆的母亲嫁给七沟村的四兄弟，生下巴姆后没多久就病死了，巴姆的小姨又填房嫁给了她的四兄弟父亲，做了她的后妈，前不久又给她生了一个小弟弟……”，这是典型的兄弟共妻家庭，是当地的民族风俗习惯，也是大家必须要尊重的，连国家法律都不禁止。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巴楚河对面的山上。回望学校，变得非常小，远看就像是一个小黑点。这个村子很小，有许多条小山沟，故称为七沟村。走进七沟村，是一块山间小平地，坡度不大，零零星星地分布着几处小村落，住着许多户藏族人家。村子非常原始古朴，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道路都是人踏马践自然形成的。在孩子们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巴姆家房前，却没有看见巴姆的人影。

       孩子们开始大声呼喊巴姆的名字，却没有听见回音。

       转过屋角，来到正门前。只见巴姆的后妈坐在屋外的大石头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给娃儿喂奶。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正含着母亲的奶头，贪婪地吮吸着奶水。妈妈似睡非睡，好像非常困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精气神。对两位老师的到来，她的反应冷淡，几乎看不见脸上有任何表情，只是朝藏式土楼上用力喊了一声“巴姆！……”，然后又继续晒太阳打瞌睡去了。

       刘副校长和乔老师都显得非常尴尬，呆在原地等候巴姆。

       巴姆听到后妈的喊声，连忙跑下楼来，迎接两位老师。她怯生生地站在旁边，显得有些害怕。刘校长平时在学校里非常威严，现在却显得很和蔼，只是让巴姆喊她的当家阿爸，出来摆谈一下。随着巴姆的喊声，从楼屋里走出四个高大威猛的康巴汉子，据目测他们的身高应该都在一米八以上，黝黑的脸庞，壮实的身躯，单看每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帅哥。乔雄打量着这四兄弟，不知道该怎么样与他们进行交流，站在旁边看刘校长和他们交谈。刘校长在藏区教书十余年，藏汉两种语言都非常精通，谈话交流没有任何障碍。他首先介绍了乔雄老师，又详细询问了孩子没有到校读书的原因，其中一个阿爸说：“孩子的妈妈病了，家里忙不过来，让巴姆在家帮忙照顾一下她弟弟，收拾一下家务”。刘校长将孩子在学校里的表现情况给四位爸爸说了一遍，希望他们能为孩子将来作想，不要耽误孩子的学习。四位爸爸对刘校长非常尊重，嘴里“哦呀，哦呀”地点头答应了。兄弟四人的模样都差不多，简直像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四人也非常热情，要请两位老师在家里用餐，喝酥油茶。刘校长说还有别的孩子家要走访，推脱了。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刘副校长看出了乔雄心中的疑问，解释道：“这家四兄弟共同娶一个妻子，一家人非常团结，家庭条件也好，在当地算得上富裕人家，就是子嗣不旺，第一个妻子娶进门后，很久才生下巴姆，只有一个女儿哪怎么能行呢？后面连续怀了几个，都先后流产了”“作为一个女人，身体不好，在藏区肯定会吃亏，要白天黑夜不停地伺候四个康巴汉子，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女子死后，留下一个女儿，娘家人心痛孩子，怕男家娶别的女人自己外孙女吃亏，只得把家里的小女儿送来做填房夫人，这样会对巴姆好一点，毕竟是她的亲姨妈嘛！哪有不爱孩子的呢？！”“刚才你也看见了，估计这个女人的命也不会长久，又生病了！”。乔雄心里感觉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破风俗啊！四个强壮的男人共娶一个妻子，这些生理上的事情谁能抗得住啊！非常认同刘校长的判断，估计这个女人的命也不会长久，感觉她很可怜。

       凡事有利必有弊，高原地区的婚姻形式绝大多数都是一夫一妻，作为传统的一妻多夫，或者一夫多妻的家庭还依然存在，它源自藏族为了家庭团结而不分家的传统思想，固然适应了藏区脆弱的生态环境，减轻了父母的经济负担，然而妇女们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特别是那些身体羸弱的女人，简直难以吃得消，这后面是多少女人的付出与血泪啊！藏区的女人是世界上最具忍耐力的女人，她们对丈夫、家庭贡献了全部无私的爱，为了民族繁衍生息作出了巨大贡献，她们的遭遇和命运让人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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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 发表于 2024-4-4 07:43
32. 不孝之子
这种风俗居然还顽强存在

这种家庭结构也有它的好处！老年人比较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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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高原魈声

   到高原上工作时间久了，最初那种新鲜感便消失了。

   周末就是四处闲逛，但总要有一个去的地方。支教老师们基本上分作两派，一派是打牌的，另一派是不打牌的，巴塘县城就那么大，能够耍而不花钱的地方不多。邹兵喜欢坐麻将馆，和教育系统之外的人厮杀，无论是打巴塘麻将和邛崃麻将，他都比较适应，斩获颇丰，达康与季正的牌技一般，手气有好有坏，有输有赢，有一批牌友，经常和教育局的老师打牌，周末就邀约牌局，打巴塘麻将去了。二完小的三个支教老师都会打麻将牌，为人谨慎，不愿进城混，三人正好凑成一桌打三撬，自娱自乐，基本上不与外面的社会人士有牵连。剩下朱聪、李雄、刘星、乔雄四人都不喜欢打牌，实在没事情干，只好出去爬山，先征服了巴山，又征服西山，从这个山头走到那个山头，消耗体力，消耗时间。

   又是一个周末，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无云，四个人约好一起出去爬山，准备爬上县城北面的山顶，他们准备了许多牛肉、面包、矿泉水等食物，以便中途补充能量。

   他们从人民小学门口出发，向鹦哥嘴方向走，准备先去看看路边的石刻群，研究一下书法，然后再爬山。将要到达温泉时，众人见此处山势较平缓，便开始爬山。爬上两道小山梁后，山势变得陡峻起来，非常难爬。几个人都还年轻，一点也不怕困难，居然越走越高，翻上了一道大山梁，回看下面的县城，显得非常小。山头之外还有更高的山，他们爬上去的只是一座小山头而已。

   休息一阵后，大家鼓足勇气，继续往上爬。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了第二道大山梁，两山之间有一个山坳，那里有一大片原始森林，长着一些高大的乔木，秋冬季节来临了，早晚温差大，树叶落光了，像褪毛的乌鸦一样，非常难看，没有一点生机与活力，大家都没有兴趣欣赏。

   几人都爬累了，又坚持往前走了一段路，坐在一个小山包上休息。突然，不知是谁对着山坳里怪叫了两声，哪知树林里传来了类似的怪叫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有人认为这是大山的回声，有人认为那片树林里肯定藏着人。大家便一起怪叫起来，森林里又传来了一阵吼叫声，非常清晰，不像是回声所致，人的叫声停止后，树林里的叫声还在持续，并且时强时弱。

大家仔细地听，好像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一群猴子之类的大型动物发出的吼声。于是大家纷纷对着树林吼叫，人的声音加大，猴子的声音也加大，像在和拼比一样。有人说：“这山里肯定生活着一种怪物，说不一定是类似于非洲草原上的山魈！”。山魈是狒狒一类的动物，体型大，力量大，受到惊吓后会主动攻击人类。大家一听，都显得有点紧张起来，变得比先前更胆小了。因为没有当地人做向导，不明情况，所以他们不敢再往森林里走了。

   大家聚在一起，排成一队，对着森林里一阵嚎叫之后，拔腿就跑。大家心里都没有底气，手里没有过硬家伙，胆气不壮，不敢再叫嚣，挑衅一下就逃跑了。他们从山顶折向团结小学方向，准备到刘星他们那里休息一下，一起搓一顿大餐。

下山的路比较好走，沿着牧民放牧时留下的牛羊痕迹，下山速度很快，但因为高度变化大，走起路来，腿部肌肉的坠胀感强烈，膝盖骨非常难受，走了不久就感觉到很累，只好坐在路边休息，补充水分和能量。

   山谷之间的这一段路，显得非常特别。有一条小溪，流水潺潺，溪边植被茂密，树叶青绿，不似山顶上那般荒凉。朱聪坐着，细看泥土之中，居然发现了一条小蛇，它身体的颜色和周围泥土几乎完全一样，呈土黄色，颜色很深，不细看没法发现。蛇有一尺多长，躺在地上装死，一动也不动。大家一听说是蛇，都惊慌起来，纷纷手起棍落，将那条小蛇打死了。大家怀疑这是一条毒蛇，它那土黄色的色彩让人感到恐惧，消灭了它，等于为民除害，免得它咬伤别人。这种蛇颠覆了大家的认知，在这样寒冷的高山上，居然还能发现蛇类？简直是不可思议！也有人认为附近可能有温泉，据说高原上有一种蛇，生活在温泉附近，不远离温泉，也不会被冻死冻僵，完全依靠地热而存活。大家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剧毒，也不敢去验证。他们把这条蛇埋葬在路边的泥土里，没有仪式，没有哀伤，没有祈祷！

   远处的天边泛起一片片黄云，预示天气可能要变。大家凭借常识搜索路径，慢慢下山，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兵站背面。越过山脊，就看到团结小学的身影，大家都感觉安全了。

   站在山脊上，朱聪久久不愿离去，看着远处的兵站和戍边官兵忙碌的身影。他思绪万千，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啊，古人云：“稳藏必先安康”，只有中央政府军事强大，才会边疆稳固，国泰民安，才真正是百姓之福。

清末民初，国家动荡，军阀割据。民族矛盾众多，边疆地区时常有动乱发生。朱聪想起巴塘县志中描绘的马维骐进攻巴塘的情景，山脊所在地就是当时战争双方争夺的制高点，马维骐命令部下架起一挺挺马克沁重机枪，居高临下地扫射，控制了大片土地，取得了战争胜利。但是战争没有真正的胜利者，流血的士兵和百姓，耗费了国家资源，清王朝也倒台了。

   还另外一种传说：马维骐攻进巴塘，遇到的战争阻力并不大，伤亡也不多。朝廷认为未伤及叛匪的根本力量，又派赵尔丰赴巴塘处理善后，根究叛乱情由。

   赵尔丰抵达巴塘时，山民多数躲进深山老林，县城周边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十户九空，大街上不见人影。赵大帅派出通司（翻译）四处喊话，发布通告，“在山为匪，归家为民，乱首已除，下山丁壮，每人发两包茶叶、白银一锭……”。每村派驻一个连的士兵，组织慰问物品发放。他们往往会选择一处独立的房屋，要求附近每户要派家里壮年男子前去领赏，人多赏赐就多。他们在房屋前门排队等候，先登记姓名，再官长训话，秩序井然，然后领赏退出。领到赏赐后，带着物品从后门走。后门狭小，仅容一人通过，山民男子一手拿着银子，一手夹着茶包，高高兴兴地鱼贯而出，头颅刚伸出门外，就被门外站立的士兵执钢刀一刀斩杀，头颅滚落于地。死者的身体靠着惯性又会往前再走几步，才会倒下。

   处理完毕后，士兵将尸身扔进巴楚河，顺流冲走了。掉落地上的茶包和银子被兵士取回，放进箱笼，再抬到房前，继续发放。后面的山民不知底细，青壮年皆被蒙骗，悉数被斩杀，猝不及防，毫无反抗，边军士兵不伤一人。赵大帅凭首级数量向朝廷报功请赏，他用巴塘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此计设得不可谓不歹毒，然而，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报应，1911年，爆发了辛亥革命中，身为离任四川总督的赵尔丰人头也在成都明远楼下，被尹昌衡的部下一刀斩落于地，此乃一报还一报。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来到山脚下，就是团结小学。朱聪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无法忘记那条被打死的小蛇。在他的印象里，高原上几乎不可能有蛇，在这里却能看到，蛇的颜色和周围的环境进化得几乎完全一致，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如果在无意中被毒蛇咬伤，后果肯定非常严重。

   巴塘地处金沙江边，海拔不高，温暖潮湿，比别的地方适宜蛇的生存，有蛇存在足以证明当地的环境条件非常好。以后在野外活动时，要经常提醒大家注意防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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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孝顺儿媳

       巴塘的文化底蕴深厚，以巴塘弦子为代表，早已名扬世界。百善孝为先，巴塘民间尊老爱幼的习俗由来已久。每个家庭都非常尊敬老人，敬仰长辈，对老人不敬的人，一般都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和尊重，会被人瞧不起，少有朋友。在几个月的交往中，朱聪他们体会深刻。

       朱聪和李雄两人在巴塘的生活日趋稳定。每天晚饭后，他们都喜欢出去走走。有一天下午，两人吃饭有点早，太阳还未落山，悠闲地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了一件新鲜事。街边有一户人家，大门敞开，一位老太太正悠闲地躺在门前的一把藤椅上，闭目晒太阳。她前面摆着一张小凳子，双脚高高翘起，放在凳子上。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剪刀，在为老人修剪脚指甲。落日的余晖洒在她那布满褶皱的脸上，仿佛似浮雕版画，她好像非常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年轻女人毫不介意旁人的注视，专心致志地修剪着，生怕弄伤了老人。

       街边人来人往，有人在旁边停下观看，都对女人的做法投来赞许的目光。

       经过一段街区，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他们在旁边议论着，说这个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啊，儿媳妇是县长，还亲自为老婆婆修剪脚指甲，多么孝顺啊。李雄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说道：“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原来她就是副县长嘛，上次到视察工作时，我们远远的见过面！”。一个在大山里拥有显赫社会地位的女人，在外面风风光光，可是一旦回归家庭，在婆婆面前还是像孩子在父母面前一样听话，乖巧。

       见她把老人家哄得那么开心，那么高兴！周围的人也都挺开心，对此纷纷点赞，表示肯定。孝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正做到感人更难。

       进入新世纪以后，传统的中国社会正在悄悄发生着深刻变化，年轻人受改革开放和外来思潮的影响，纷纷走出乡村，到大城市和沿海发达地区务工，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留守，不同时代的人思想之间代沟比较大，说不到一起，谈不到一起，尤其是婆媳矛盾突出，关系不好处理，能帮婆婆修剪脚指甲的女人真是少之又少。在偏僻的西部边陲，还能很好地保留了这样的淳朴民风，尊老爱幼，家庭和睦，值得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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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女友探望

       十一月的天气，在高原上的其他地方，早已天寒地冻，早晚温差特别大，而在巴塘县城周边，却还是温暖如春，对寒冬的来临毫无觉察。

       朱聪自从乡城与丽丽分别，已近半年未曾谋面了，虽然每天都有电话联系，但心里还是非常思念对方。进入十一月以后，室外工程项目施工已经基本停止了，只有一些零星的室内作业，不再那么忙碌了。丽丽要回成都办事，路过理塘，中间转道到巴塘见一面。在高原上，情人之间见一面也是很不容易，尽管彼此不在身边，为了家庭的未来和幸福，只能把思念深藏在心底，趁年轻努力打拼，经营属于自己的小家庭。

       丽丽路过理塘，在高城镇逗留了一天。她有一个做工程的朋友叫杨四哥，在理塘承包房建工程，有些事情需要她的技术帮助。

       杨四哥与丽丽是同乡，初中毕业后，在老家跟随木匠师傅学艺三年，做得一手好木工活，擅长制作家具，属于典型的手艺人。后来因家里兄弟众多，发展条件不好，为了谋求生存，一个人到高原上打拼，开创自己的事业。起初在新龙县城租了一间店面，靠打制、售卖沙发等家具维持生计。他为人诚实可靠，家具制作精美，没几年时间便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过上了富裕的日子。他的妻子与他是校友，中学毕业后，妻子跟随他父亲在成都经商，父女俩一起经营一家鞋店，手把手教她做生意。两人毕业后，时常联系，不是写信就是打电话，慢慢加深了了解，都觉得对方是彼此的依靠，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然而，她的父亲却非常反对两人的婚事，认为他们的人生差距太大，不现实。四嫂知道自己犟不过父亲，便悄悄背着他，将店铺里的货物售卖一空，卷款而走。她的父亲知道后，气出一场大病来，重新收拾资本又开了一家新店。

       她的加盟不仅带来了一笔巨款，还有她独特的经营思维和发展战略，让杨四哥的生意如虎添翼。两人都有很高的经商天份，又具有实际管理经验和资本，事业发展更快。两人对市场进行一番考察后，立即着手扩大经营范围，共同发展事业。在十余年间，逐步拉起一支施工队伍，承包了一些中小型工程项目，赚钱以后，再持续扩大施工规模。他们在理塘高城镇连续承包了一些中小型工程项目，把大本营从新龙转到了理塘。

       杨四哥的事业发达后，亲自登门向老丈人赔礼道歉，请求原谅。岳父见女儿都有孩子了，女婿也忠厚老实，事业有成，才认可这门亲事。他找丽丽做过工程预算，算是老熟人了，也知道丽丽是建筑工程科班出身，对房建的各个环节很熟悉，一定要她到现场指导。然后，丽丽才到巴塘与朱聪见面。

       女朋友的到来，让朱聪喜出望外，非常高兴。他决定把这份喜悦与支教战友们一起分享。

那天晚上，在他们四人包餐的小馆子里聚餐，招待所有支教老师。大家欢聚在一起，吃饭聊天，非常高兴。大家都为他们的相聚感到非常高兴。

       饭后，各位支教老师相继离开，他们也回到了学校里。李雄显得有点尴尬，有一种当电灯泡的感觉，坐立不安。见朱聪与女友团聚，想起了自己远在家乡的女朋友，相隔天涯，非常思念。为了化解尴尬难受，便跑到楼下朗杰老师家里打游戏，通宵达旦，彻夜不归。

       第二天，朱聪调好自己的课后，陪着女朋友四处转悠，弦子广场、烈士陵园、古桑抱石、丁宁寺，走遍了巴塘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兜兜转转一大圈，人也走累了，县城新鲜感也没有了。丽丽见多识广，走过许多地方，感觉除了气候温暖外，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她是一个搞建设的人，时刻都要关注自己负责的工程项目，每天都要不停地接打许多电话，即使远离工地也难得有空闲，依旧要遥控远方的工程项目，处理和解决各种技术问题，哪有心思停下来欣赏这些街边美景。

       朱聪听说泡温泉对皮肤保养有好处，便包了一辆“野的”去巴楚河下游泡温泉。那里距离县城远，泡温泉的人数较少，心理上感觉要干净一点。

       上次来泡温泉是刚来的时候，由郭主任带路。这是第二次来，朱聪便充当了熟客。进门就问：“一个池子多少钱？”，看守温泉池子的是一个岁数不大小伙子，冒冒失失，朗声答道：“每个池子10元”，朱聪和丽丽为了节约，只要了一个池子。在温泉池里浸泡了四十多分钟，与包车司机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收拾规矩，准备回去。

       在付账时，却遇到了麻烦。那个藏族小伙子非要收他20元钱，朱聪不服气，来的时候明明问过他，一个池子10元，现在凭什么要收20元？与那人大声争辩起来：“我一来就问过你，一个池子要多少钱？是你自己说的一个池子10元！现在怎么能不讲信用，坐地起价呢？”小伙子说：“我是这样说的，可是你们洗鸳鸯浴，就要多收钱！”坚持要收20元。朱聪火冒三丈，甩给他10元，并威胁他道：“我在县政府有人，你竟敢这样敲诈我，小心我让人把你的池子给查封了，信不？！”小伙子也不知道朱聪是什么来头，以为他真是县政府的人，不敢再强行收取。只是他心里不服，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你有关系就了不起啊，你又能把我怎样呢？即使是砍脑壳，我也不怕！……”不过他嘴里说归说，却不敢阻拦朱聪离开。

       朱聪带着丽丽走远了，身后的小伙子还在那里不停地叫骂着。朱聪有些气愤，回过头来对他说：“你小心等着哈！我马上就喊人，封了你这个破温泉，看你还敢嘴叫不？”说着就掏出了电话，做出打电话喊人的架势。那小伙不知底细，被他给唬住了，没有再说话了。

       在回来的车上，丽丽把肚子都笑痛了，说了句“平时看你老实巴交的样子，关键时刻也会耍把戏唬人啊!”朱聪说道：“你没听他说话那个腔调吗？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胆怯，明明是他自己坐地起价，想吃黑钱嘛！”“他话语那些砍头杀头之类的语句，好像是在争辩，好像还特别有理，只是时代不同了，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说话毫无底气，充满了对权力的恐惧，赵尔丰巴塘平叛时曾经残杀了许多人，这种恐惧影响至今还残留着！”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做点不着边际的混账事，为生活增添了一点笑料。

       第二天，下午吃过晚饭，两个人携手出去散步，走着走着，来到了郊外的乡间小道上。巴塘盆地傍晚的山风吹来，寒气逼人，玉米地里残存着许多青稞收获后留下的枯枝败叶，一群群野鸟窜来窜去，环境中充斥着一股萧杀之气。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烈士陵园旁边，门也没有上锁，没有人值班，人们随意地进进出出，两人便直接走了进去。陵园修建在山坡上，地势较高，几乎可以俯瞰全城。墓地修成梯田状，许许多多为巴塘人民牺牲的烈士就安葬在这里，高大的纪念碑矗立在大门口，时刻关注着县城的发展变化。

       天色开始逐渐变暗，两人手拉着手慢慢离开了。

    在县城呆了两天，丽丽的工作确实很忙，不敢久留，只好离开了。朱聪与丽丽彼此都觉得难舍难分，虽然依依不舍，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为了他们自己的将来，不得不乘年轻拼事业。朱聪目送车辆载着丽丽远去，眼眶里浸满了泪水，不停地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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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假装老练

   朱聪的女友丽丽到来的这几天，他没有精力去关注李雄。李雄和从成都学习归来的朗杰老师走得很近，两人一起玩游戏，周末甚至会通宵达旦，平时中午只需要睡一会儿又精神饱满了，的确是搞体育出身，身体就是棒。女友来的几天里，朱聪确实有一点冷落了他，难免会给人留下重色轻友口实，刚送走女朋友就马上过去找李雄。

   朗杰老师属于半藏半汉，是师范毕业直接分配到巴塘的优秀青年教师，长得高大壮实，满脸络腮胡，因为长期生活在高原上，在阳光炙烤下，皮肤变得黝黑发亮，有一种康巴汉子的独特气质。一头长发略有些卷曲，双目炯炯有神，爽朗中带着几分英气。他是学校里教微机课的老师，在成都培训时间有点长，回来后，立即买了一套新电脑、音响，安装了最新版的游戏软件，在这个偏僻小县城，能够上网与外面的世界保持联络，跨越时空界限，显得格外时髦，非常拉风。李雄与朗杰的年龄相差不大，相处很融洽。

   李雄这段时间对朱聪确实有点意见，因为女朋友来了，每天陪女友到处转悠。李雄见此情景，不免触景生情，想起了远在家乡的裕秀，心痒难耐。为了不打扰两人，他主动找格桑朗杰老师厮混了几天。起初，他是不愿意去麻烦朗杰老师的，可是两人住在一套房里，两个房间仅隔着一堵墙，一边是春光融融，相亲相爱，一边是精壮汉子孤苦伶仃，触景生情。真的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落差真让他难受。他只好跑到朗杰老师那里躲避，眼不见，心不烦。朗杰老师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还没有这方面的体切身验，对李雄的处境也表示理解，欣然接纳了他。

   有一天下午，吃过晚饭后，两人一起出去散步。朱聪很诚恳地向李雄表达了歉意，“我不是有意的，你别介意！别的东西可以分享，感情的事情却不能！”李雄说：“你当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我可是体育老师啊，运动员出身！身体好着呢，火气又大！……”，朱聪说：“那有什么办法呢？……”，李雄边说：“走，我们出去逛一逛，看看这里有没有好玩的地方，看一看美女，过一下眼瘾！”，眼神里带着一丝邪魅，着实让人感觉有些古怪。

   两人在街上闲逛了一圈，除了喝酒吃饭的地方，一群似醉非醉的人，几乎没有什么热闹的地方。在丁宁寺上面不远处，有一个比较红火的歌舞厅，灯红酒绿，每到晚上就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非常热闹。两人散步从旁边经过多次，这次他们俩直接走了进去。在大厅里坐下，点了四瓶啤酒，两个小吃，啤酒每瓶八元，有点小贵，可是进来了不消费又不行，两人看着他人唱歌，跳舞，很快喝光了瓶中的酒，略有一丝酒意。

   朱聪眼看差不多了，想早点回去。去年支教时，花销过大，补贴的钱基本没有结余，这一年不能再像去年那样铺张浪费了，把各项开支都打得紧，凡是花钱的地方都保持克制。结完账，刚准备下楼去，旁边的李雄突然转身走向吧台，问里面的美女：“你们这里有没有小姐呢？……”。朱聪一愣，正在尴尬之际，小姐倒也耿直，满脸堆笑，高兴地说：“我就是啊，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服务呢？“出台”还是“快餐”？……”，接着就噼里啪啦一阵推荐，一副苍蝇见血的贪婪样，让人觉得挺好笑。这番操作让两人都目瞪口呆，李雄有些吃惊，也有些惊慌，又假装老练，不动声色地询价，应对了一番。朱聪见情况不对，怕朋友犯原则性错误，从身后拉了一下李雄的衣服，他只好说：“明天还要赶路，改天再来光顾哈！”，说完，潇洒地挥一挥手就走了。

   出门以后，朱聪以大哥哥的身份批评了他几句。

   李雄感觉很不爽，调侃式地说道：“看把你吓成那个鸟样儿，我怎么可能去干那事呢？不过就是调侃几句，过过嘴瘾罢了！”，还挺调皮地问道：“你觉得那个女娃子长得如何？”，朱聪如实说：“是有几分姿色，也太寡廉鲜耻了，哪有这样公开承认自己是小姐的嘛！小姐嘛，我们老家叫鸡，这里也是人人都晓得的妓女嘛！……”。

   经历这件事情后，朱聪实在感觉他自己与李雄之间有代差，特别是在对待这种严肃的事情上，哪能这样戏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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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绿衣汉子

       时隔没多久，朱聪在街边散步，又遇到一件怪事儿。

       那天恰好是周末，朱聪一个人挺无聊，在街上溜达。忽然，从街道对面过来一群穿绿色迷彩衣的社会青年，正在拉扯一个漂亮的女人，乍看那群人的服装，第一感觉像是一群兵哥子，然而细看又不像，一个个都没有品衔，凭服装颜色，很难断定他们的身份，因为军品耐磨，高原上许多建筑队工人特别爱穿，乱七八糟的建筑队到处都是，这些草台班子，入职门槛极低，人员素质不高，一时也分不清这伙人的真实身份。七八个男人拉扯一个女人显得有点古怪，那女青年岁数似乎不大，几乎坦胸露乳了，极不雅观，走路东倒西歪，像是处于醉酒状态，嘴里还不停地口吐芬芳：“说好的二百元弄一次，你们七八个人轮番上阵，弄了一上午，就是牲口嘛，也遭不住你们这样糟贱嘛！屁眼都遭你们整滥了，还不放过我，你们简直不是人，是牲口！是畜生！……”边说边奋力往外挣扎，想走，可由于酒喝得太多，明显是醉了，身体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绿衣男似乎还没有尽兴，还想再续前缘，继续干那事儿，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朱聪忽然感觉那个女人好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看他们把满身酒气的女人架走了，如果再继续被那七八个壮汉折腾，这女人下场肯定凶多吉少，但那是她自己愿意的，谁也不敢干涉。干这一行的女人真是不幸，人生路是她们自己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生意真不好做，本想卖给一个人，结果来了一桌客。换作普通人可能早就送医院了，她居然还能硬抗下去，可真不是一般人儿啊！

       看着那群人远去的背影，朱聪想了许久，啊！终于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天晚上的坐台小姐，被李雄问过价码的那位，难怪这么面熟啊！看见这番遭遇，朱聪只能摇头叹息。

       朱聪心里挺好奇，还想刨根问底儿探听一点消息，装着一点也不知情，问附近店铺里的小商贩：“这是怎么回事啊？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也没有一个人出来伸张正义！”小贩说：“人家那是在做生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你管个铲铲啊？！……”“这个女的可真行，为了一点点钱，甘愿被一群人从上午弄到下午，连路都快走不动了，他们还要继续干！”小贩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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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房屋装修

       在人民小学的几个月里，朱聪与丁真校长接触比较多，丁校长对两位支教老师都非常关心照顾，凡事都要高看一眼。朱聪也常到丁真校长办公室里坐一坐，天南海北地聊聊天。

       有一天，两人又聊了一阵，临别之际，丁真校长让朱聪帮他写一篇关于运动会的讲话稿。朱聪本来是数学老师，之前也没有上主席台讲过话，写讲话稿属于幺姑娘上轿--第一次，可是他不敢推辞，用心写了一篇发言稿，虽然水平不高，却也是真情实感的流露。在冬季运动会的开幕式上，丁真校长几乎没有作过改动，看来他是比较满意的，朱聪心里颇为得意。

       有一天，在两人闲聊中，朱聪得知丁校长正在装修房屋，而他自己也刚装修完房子，有许多切身体会和实操经验，谈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像一个专家。丁真校长来了兴趣，让他抽空一起去家里看看，指点一下装修迷津。

       丁真校长的新房子位于弦子广场不远处，与朱聪他们包餐的馆子相隔比较近，直线距离相隔两三百米，这里是县城新修的高档小区。为了买房，丁真校长两口子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终于要住进新房了，付点代价是值得的。房间的面积很大，造型与格局与内地流行的款式相差不大，属于大套型，室内包墙，装修吊顶，都石膏板来造型，整得有板有眼，就是装修工人师傅的手艺不行，瑕疵很多，与他家乡请的装修师傅手艺比起来简直差远了，但当着工人师傅的面，又不好点破，让人家出丑砸了饭碗。

       承包装修的老板侃侃而谈，一张巧嘴能说会道，一定给丁真校长下了不少“迷魂药”。这种生意人非常奸猾狡诈，欺骗人的手段特别多，明明装修用的地砖全是夹江砖，且还是便宜的次品，他却非要说是最好的广东砖，以次冒充好货，高价售卖，赚取高额利润，消费者没有经验，再加上这是偏远山区的小县城，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傻傻地挨宰，而毫无办法。

       家是人生幸福的港湾，每个人的一生都会走向成年，兴家理事，装修房屋的事情也都会经历，或许都也会留下一丝遗憾。朱聪也是如此，房屋装修时，主要靠他女朋友做主，作出各种各样的决定，他只是拱手而已，因为她更专业，比他更懂社会，更能识别社会的阴暗面，有时她的挑剔让他感觉不近情理，可是不如此，他自己就会付出更大的经济代价，还办不成事情，只怪人性如此，江湖险恶。记得有一次，家里客厅所用的80厘米方砖，每片80元，为了杀价，弄清货物优劣等次，她在几家店里反复盘桓，选择了一家店的货，缠着店主砍价一整天，让她别的生意也做不成，最后，把店老板彻底折腾服气，一点都不敢蒙她，全是货真价实的广东砖，使用二十多年后，每次用水拖过的地板都像崭新一样光洁。刚装修完的房屋，看着都是崭新的，亮亮堂堂的你看不到差距，只需过两三年，好坏优劣就高低立现，拉开了距离。这时，装修款早已结清，消费者也只能自己认栽了，或者将就住，或者换房子，或者重新再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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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期末工作

       眼看期末就要到了，距离放寒假的时间越来越近，估计最迟十二月底，许多地方都已先后放寒假。高原上的学校管理，几乎完全是以学校为主，根据不同的海拔高度，要求不同，差别比较大，牧区学校放寒假的时间最早在12月中旬左右就可能全都放了，县城学校最迟，一般都是在12月底，最迟也会在来年元月上旬放假。

       时间有限，老师们都在拼命地赶教学进度，抓紧时间将教材内容教完，并开展期末考试强化训练，让学生适应期末考试的测试题型，争取考出好成绩。

       自然学科也是要考试的，朱聪和李雄两也不敢放松，都在赶教学进度，抓得也很紧。但两人都是第一次教这门学科，朱聪来之前是数学教师，李雄是体育老师，对这门学科毫无教学经验可言，一边摸索一边教学，面临许多困难，语言交流难，最要命的是缺乏资料，根本找不到需要的练习题、复习资料等，教学条件非常简陋，只有一本教材而已。边远地区的教育质量差，从表象上看，主要是考试分数低，学科平均分不高，学生之间差距太大，差生辅导相当困难，有的孩子基础太差，想补你也补不上去。当然，当地老师也非常努力，尤其是县城的教师，家长要求高，社会关注度大，导致教师敬业精神好，有的老师抓成绩也是非常狠，舍得下苦功。

       支教工作本来就属于短期性质的交流，让不同学情条件下教师在相同的工作条件下，切磋教育教学技能，以达到共同进步的目的，但在人员素质，敬业精神，特别是支教老师远离单位监管的情况下，教学效果完全看教师本人的职业操守，许多情况下不太适应当地的教育实情，需要一个较长的磨合期。因此，许多受援学校都比较谨慎，一般不会让他们担任非常重要的教学任务，以免一年后丢下乱摊子，没人愿意接手这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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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离群孤雁

       12月中旬刚过，李雄就要请假回家，理由很牵强：自己的母亲病了，回家看看。百善孝为先，让人真不好拒绝。丁真校长本人就是一个大孝子，非常支持他，当面就应允了。朱聪作为带队老师，又是朝夕相处的战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也只好答应放行。

       那天早晨，天色晦暗，连路都看不清。李雄拖着行李箱出门，急急忙忙地往车站赶去。朱聪出门去送他，连撵都撵不上。送走李雄，屋里只剩下朱聪一人。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心里拔凉拔凉的，非常难受。

       李雄回家的真实原因是出门太久，真的太想家了，因此，还没有放假就离开了工作岗位。后果是李雄的工作担子必须由朱聪一肩挑起，一个人干相当于两个人的活儿。生活成本也增加了，三个人来均摊四个人的伙食费。他们所受的苦难都明显地增加了，因为你没有选择自己队友的权利和自由。

        在没有李雄的日子里，虽然孤单寂寞冷，但是生活也要继续，经历了几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无聊的日子总要想办法打发，他与学校老师们的交往更多了，要么跟着汪校长混日子，到处喝小酒，要么跟着刘春秋老师混，研究数学难题，要么跟着葛老师混，研究摄影问题，拍一拍城郊的风景，要么跟几个支教老师爬山涉水游走散步。

       汪校长在平时生活中，也不是那么严肃，时常有说有笑，有时还特别爱开玩笑，心胸大度，有高原人特有的豪情，特别是喝过一点酒以后，更是非常放松，谈笑风生，也工作状态下判若两人。无奈的是朱聪酒量有限，没有办法奉陪到底，看不到汪校长最后的表演。酒量差距大是朱聪的硬伤，他们两人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

       刘春秋老师对工作简直非常敬业，即使周末时间他也不休息，招收了许多学生在家里进行辅导，为提高学生成绩绞尽脑汁，他是教数学的，经常推敲难题，锻炼头脑，训练思维，训练学生。因此两人有兴趣一起讨论数学题，共同解决了不少奥数题。估计刘老师应该是巴塘搞课外辅导最早的人之一，他妻子没有正式工作，没有稳定收入来源，为了养家糊口，增加家庭收入，他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发挥自己的特长搞课外辅导挣钱，属于思想比较朝前的人。

       葛老师与朱聪在一起谈摄影的机会比较多，相互之间的关系更密切。12月下旬，有一天，葛老师电话请朱聪去家里吃饭，在座的几个人都是葛老师的好朋友。原来，葛老师的孩子放寒假回家，一家人小范围聚一聚，朱聪作为朋友有幸参加。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青稞酒，酒酣耳热之际，情绪高涨起来，齐声欢唱，畅所欲言。葛老师的孩子在州内白玉县教书育人，彼此都是同行，自然有共同的话题，也永远也离不开教师和学生。谈到支教老师的事情上，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他讲起成都老师到他们那里支教的囧事，说道：“……他们进城买菜，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狼从背后追赶，吓得脚耙手软，睡了一整天，这件事被大家当成笑话到处讲，传遍了全城，传遍了整个教师圈子……”。这个话题的时间、地点都与朱聪本人的经历高度相符，分毫不差。

       等他把话讲完，朱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见过那位支教老师吗？”“没有，我是听河坡区上的苏老师讲的”，朱聪道：“故事的主角就是我，我去年在白玉支教，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你说的只是其中之一，那段经历真是让我终身难忘！……”。席上几人闻言，都肃然起敬，纷纷赞道：“你也是勇敢的康巴汉子，佩服！”。朱聪说道：“与你们这些战斗在高原上的老师们相比，我们只是匆匆过客，我们到高原上所经历的艰辛，比起我们成都的老师，确实算是非常辛苦，作出了很大的牺牲，但与你们相比起来，我们就显得非常渺小了，你们把自己植根于康巴高原上，奉献一生，苦难一生，贡献更大，你们才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啊！”

       没有进藏区支教的人生经历，朱聪也许无法感受高原生活的神奇与高原教育工作的艰辛，这种苦一般人难以体会到。在他到过的许多藏区乡镇，公字号的单位不多，往往就是乡政府、卫生院、派出所等几家，乡政府工作人员九十点钟才慢慢起床，事情不多，往往是边喝茶边办公。山高皇帝远，自己就是山大王，工作不外乎守土有责，多数时间非常清闲。学校却是另一番繁忙景象，老师们八点半就已经开始上班了，寄宿制学校的老师更辛苦，他们一学期才能回家一次，既当爹又当妈，还要做保姆，管理学生吃喝拉撒、思想教育，非常辛苦。他们的工作非常投入，总要忙到晚上九点多，等学生们都睡觉了，才能闲下来，一天到晚都围着自己的学生转。有一点关系和门道的老师都希望转行，去当干部或别的部门工作，反正总比当教师轻松。中小学教师的生活相对单纯，除了同事、学生、家长，基本不会与社会有太多接触，即使再苦再累，有再多的怨言，也很少有人会选择辞职，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你一生学习的本事就是教育教学，除了工作调动，很少有挪动岗位的机会。正是因为支教之旅，为朱聪开启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一群和自己一样的教师，生活在艰辛之中，体验到了不一样的人生阅历。

       记得许多年前，朱聪曾经看过的一则报道：有一位香港艺人，因为遭遇了演艺生涯的瓶颈，非常抑郁，寻死觅活。朋友便建议他到贵州、西藏的大山里走走看看，或许心情会好一点。后来，那个人真的去了，沿着318川藏线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与那些终生呆在大山里的人相比，香港是繁华大都市，简直就是天堂。从此，他的人生走向新境界，对生活充满了感恩，再也不抑郁了。

       人，活在哪里，只能适应哪里的环境，当你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只能尝试着改变自己的心态，改变自己的思想，去适应环境，去寻找自己人生的价值，慢慢实现，慢慢证明，慢慢挖掘，看到希望，看到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