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社区-四川第一网络社区

校外培训 高考 中考 择校 房产税 贸易战
楼主: 听蝉弈棋

[短篇小说] 四川方言、穿越、言情长篇小说《月亮走我也走》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舒窈望穿秋水  子川未雨绸缪

  各位看官,没事我们圈圈扯起接斗(到)起又干。这哈我们回头说说子川咋突然出现在江阳,回家屋子里咋会冒出两个女人。

  七月十六,子川早上干完早饭,穿上短裤和汗套(式样和背心差不多,只是腋下两侧不是缝在一起而是用布带套在一起),翻身骑马就望兴隆场而去。在马上打了两三个鸡婆头饱嗝,就飙(速度很快)到了兴隆场井灶,时间才辰时过半。

  这家伙穿不惯汉服,觉得笼衣裹袖(衣服在身上绞起绞起地),做事不方便。他用纸画了图样,让舒窈按照现代服装的式样,作了几身绸服,夏天穿在身上巴适得板(很好)。

  子川换上对扣绸服和裤子,穿上布鞋正准备去灶房转一圈,周鹤年走了进来。

  周鹤年冲子川一拱手道:“子川东家!带信找我有事?”

  子川赶快让座,把茶泡好送给周鹤年道:“周亭长!先给你通报一哈,这半个月我们熬盐两万担,纯利三十万钱。咱们兴隆场的粗盐,以味纯色白成了市场的抢手货。产多少衙署收多少。我们除了制盐的人工成本,几乎不花其他钱,而且价格一斤还多了两文钱。同样产盐一斤我们获利至少是别人的两倍。可喜呀!咱们打井花的钱,不出一年就全部收回,年底大家就等着数钱吧。”

  周鹤年一喜,要照弄个(这样)下去,自己买股票花了五十万钱,以后每年可以得利七八十万钱,老子心子也不狠,只要维持个十年八年,周家就宝肋肉向火(烤火)——肥得流油了。当初除了看好盐的利重,还想支持黄子川,看来起善念真有福报。

  周鹤年满脸笑容道:“这都是子川东家大智大勇,敢想敢干,才会有如此回报。子川东家!现在井灶兴旺,一切正常。我看你该考虑给自己置办一处宅院,不能老住在那个茅屋里,这样说出去,实在是让人觉得寒酸。再说你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龄,该考虑找个好人家的女娃娃成家了,没个像样的窝咋行?你只要点头,这婚事宅院叔给你张罗,保证不出一个月,让你欢欢喜喜入洞房。”

  子川哈哈一笑道:“多谢叔的关心,我从小孤苦呆傻,家世太差。好人家的女娃儿哪个愿意跟我哟。撇的别个都不要,我也不要。这辈子活该孤家寡人。”

  周鹤年道:“你呀!就是背起娃儿找娃儿。你这衣服哪个做的你还不清楚?再说,以你的条件,咱们舒镇甚至白庙乡的姑妮儿,你看上哪家,人家还不眼睛笑成豌豆角?”

  子川道:“做衣服是当初我打赌赢的,别去扯上感情。否则,以后就不好开口麻烦叶姑娘了。不说了,找你来是想请你陪我去一趟江阳城。”

  周鹤年道:“是为昨天万壑松所托之事?”

  子川道:“就是。你认识县衙死得到火(说话作数)的人不?”

  周鹤年道:“这事归县衙的贼曹管,我只认识县衙的林少府。贼曹掾(类似现在的公安局和武装部长)我不认识。”

  子川道:“这就妥了噻!你只要能通过林少府引荐我见到县太爷,我有办法让县太爷开口放人。”

  说完,就告诉周鹤年我们如此这般行事。然后,让人通知管事郑德明来,说自己要出去办点事,交代了几句就和周鹤年走了。

  二人一走,当天秩序井然。到了晚上,守井口的安保过来告诉郑德明,说发现井口喷出的卤水高度降了一尺多。郑德明去看了一下,让安保人员注意观察。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安保跑来,说现在卤水喷出的高度只有不到半尺了,出水量明显减少。看样子要不了半个时辰,估计就出不了水了。这没水,立马就会有一百多口锅弄来吊起(指闲置),那损失就大了。

  郑德明着急昏了,赶快让安保去子川家找人。要是找不到,立马去通知叶舒窈东家,让她负责在子川家守候,安保人员接着去舒镇找。

  子川和周鹤年当天午后就进了江阳城,拜会了林俊铎。林俊铎倒是凯爽(爽:sàng。爽快),答应找机会引子川见县太爷。二人对林俊铎并没有说出真实目的,只说了要向衙署呈请的三件事情。

  就这样,二人在江阳城逗留下来,并不知道井灶上已经出了如此要命的事。

  舒窈知道事情紧急,第一天去了三趟,开始只是心里着急。等到十九这天,见子川两天多没回家,音讯全无。子川这样连续几天不落屋,这还是第一次,舒窈就开始胡思乱想。子川会不会出事,听说好多东家嫉妒兴隆场井灶,对子川有些怀恨在心。他们会不会对子川不怀好意。陈家一直都想报复,他们会不会阴斗(到)起下子川的黄手(毒手)。

  这样一想,加上天天上午下午井灶上都要派人来,看子川是否回家。叶舒窈心里急得跳。

  二十日这天晚上,舒窈着急着吃过夜饭,洗了澡就告诉四娘和爷爷,自己要去茅屋等子川回来。

  舒窈道:“娘!今天晚上要是子川不回来,我就住他家等。”

  四娘道:“去看看就回来,你一个姑娘家老待在单身男人家,会让人说闲话。”

  舒窈道:“现在井灶上满世界找子川,他再不回来天都要垮了,我还管得了别个说啥。再说,他不回来,我……我的天……也要垮了。娘!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

  舒窈说着眼睛就红了,眼泪也爬上了眼睛角角儿(guóguér)。

  四娘翻了她一眼道:“说啥子疯话,姑妮儿家家的也不识羞!”

  叶顺章道:“四娘!让她去嘛,留在家里我看她今天晚上得把房顶看穿,把睡榻滚烂(睡不着觉)。”

  舒窈一听,赶快就跑出门去。

  见舒窈出门,叶四娘道:“爹!你这样惯适(溺爱、将就)她,两人单身男女成天腻在一起,你就不怕……”

  叶顺章道:“你没看出来这姑妮儿心思?再说,子川和舒窈都是做事有分寸的,不会闹出啥见不得人的事。”

  四娘道:“那要是子川没回来,她一个人在那里,遇到坏人咋办?”

  叶顺章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以子川的狠劲,哪个敢对咋家舒窈动歪心思?”

  舒窈到子川那里大概戌时过半,点上油灯就在桌前坐下,拿起竹简学简谱。这是子川让她学的,今后舒镇学馆开学,舒窈要负责教娃儿些娱乐和音律。

  舒窈正在看的是《上我们荡起双桨》的曲子。自己一边识谱,一边唱着歌词: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

  学了一阵,舒窈抬头见外面漆黑一片,周围是夏虫和青蛙的叫声,天空那不太圆的月亮挂着,一只鹧鸪从房前飞过,那叫声在静谧的夜里感觉有些凄凉。

  舒窈放下竹简,叹了口气,心里道:“子川!你在哪里,你知道人家想你吗?”

  想到这里,舒窈泪水又爬上了眼角。

  所谓关心则乱。面对自己漠不关心的人,就是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见不到,没有人会去在意、心痛。如果是自己关心的人,哪怕是几天没见到,又不知道音讯,估计都会急得跳。舒窈现在就在为子川担着心,那心情就是“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这一年多来,舒窈对子川从同情、帮助开始,慢慢被子川的聪明、学识、胆魄、善良所吸引,不知不觉就喜欢上这哈儿。就想成天腻在他身边,听他唱歌、摆龙门阵、说脑壳里的新鲜玩意儿、将来的宏图大业。她觉得哈儿或许不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却是自己最喜欢的男人。愿意支持他所做的一切,包容他所有的缺点,关心他随时的冷暖。

  现在几天见不到子川,啥子时候能够见到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没有子川自己该如何办?这些无中生有的问题,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想到这里,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杨树村邱氏自从和大老爷“享受美好生活”的事现了原形,开始以为陈家人不会放过自己,必死无疑,心里怕得要死。第二天居然被放了,老太爷还说她要没地方去,还可以住在杨树村。给她几块田土,自己去耕种过日子。没想到陈家会如此宽容。后来听陪护自己的两个婆子说,是黄子川在老太爷面前为她求的情,心里就记下了子川的好。

  陈伯谦和李五块因火烧书馆堆场,差点让娃儿些读不成书,民愤极大。尽管二弟陈仲谦在县衙斡旋,最终还是被衙署判了三年监禁。失去了两个依靠的男人,邱氏也就只能躬耕陇亩。莫法,总要活下去噻。

  邱氏吃过夜饭,把澡洗完,觉得没啥事,看看外面月色明亮就想出来转转散心。自从出了那事,邱氏除了干活路,白天基本都待在家里,只有晚上才好意思出来走走。这已经养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今天邱氏刚来到子川屋外的小路上,看看屋子灯亮着,以为是子川在家。多少次晚上驻足屋外,想进去当子川面谢他救命之恩。可又觉得在晚上,一个女人进子川屋子,本来自己名声就不好,怕影响了子川,也就只好作罢。

  邱氏缓缓走过茅屋,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哭声,仔细一听是叶舒窈。本以为是人家年轻人之间闹矛盾,自己不便插手。走了几步,听见叶舒窈哭得更凶,一边哭还在一边呼唤道:

  “子川!你究竟在哪里,你快回来好吗?”

  叶舒窈和黄子川之间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看这样子是黄子川没在,这姑妮儿找不到他,心里着急在哭。弄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茅屋里,万一遇到村里几个二簸簸(二流子),把别个姑妮儿祸费(非礼)了咋办。冲黄子川的面子自己也要管。

  于是邱氏就来到窗口让舒窈开门,自己进去陪她安慰她。

  邱氏进去没多久,就听见身后一身喝问。舒窈抬头一看,一哈就站了起来,冲到窗前惊喜地道:

  “子川,子川!你回来了?”

  边问边哭,那着急的样子就像要跳窗而出样,黄子川赶快指了一下门。舒窈快速又冲过去,伸手拉开门别(门闩),跳出门就去抱着子川的脖子,爬在他的肩上又哭又笑,还用粉拳去捶子川的肩头。知道这些天自己不在,又没告诉她,这姑妮儿肯定是着急了。子川只好任由她抱着,还用手去轻轻拍舒窈后背哄她。

  舒窈哭着,突然“嗷”地一声,一发狠就一口咬在子川肩上。

  子川吃痛道:“哎哟哟,舒窈!你属狗吗?”

  舒窈捶了子川一下,放开嘴笑着撒娇道:“该背时!哪个让你躲我,再不回来看我不提刀砍死你。”

  见别个亲热成那样,邱氏作为一个懂风情的女人,自然能够体会舒窈的心情。觉得现在自己留下来就多余了。邱氏不声不响,低着头就准备悄悄离去。

  抱着舒窈的子川赶快道:“李五嫂!请留步!”

  舒窈这时才想起邱氏就在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子川。

  舒窈道:“胡能(谢谢)你,嫂子!”

  邱氏摇摇头,低头准备又要离开。

  子川道:“李五嫂!你等一下,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邱氏有些疑惑地看着子川,没有说话。子川道:“我知道你现在住在杨树村,没地方去,还要每天面对别人鄙视的眼光。一个女人家要去田土干活,确实也很艰难。你要是愿意,舒镇学馆马上就开学了,要不你去学馆当杂工,给娃儿些煮煮饭,打扫路面咋样?”

  邱氏一想,这活自己能干,还能躲开羞辱,倒是个好的去处。

  看着邱氏没开腔,舒窈道:“嫂子,去嘛!以后我们一家都要搬去学馆住,你去了我和我娘也有个伴。”

  邱氏点点头道:“黄子川!我知道你救过我,现在又安排我去学馆,嫂子记你这份恩情。以后家里需要洒提(sátié。指做家务活)你只管说一声。嫂子别的能力没有,做家务活还行。”

  子川道:“只要在学馆做事,每个人都有一套住房。你要是实在不想待在杨树村,明天你就可以搬去学馆。”

  邱氏一喜道:“真的?”

  舒窈道:“家具都是现成的,嫂子只要把铺盖、换洗衣服带上,去就可以住。你收拾好来学堂湾找我,我带你去。”

  邱氏点头道:“嗯!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二人进屋,舒窈赶快在桌上罐子里,倒出下午为子川准备的开水。看着子川像灌推屎婆(屎壳郎)样的喝水,舒窈心里觉得特别高兴甜蜜。

  子川喝完水,舒窈又禁不住去抱着子川的左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夏天穿的不多,舒窈的胸本来就有不小的规模,感觉左臂传来的柔软,子川难免心里就躁动起来。本想抽开,看着舒窈一脸幸福陶醉的样子,只好让她抱着。

  子川道:“舒窈!这几天我去县城了,井灶上没出啥子事吧?”

  舒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晓得关心有事没得嗦?看来还没耍疯。出大事了!董事会那几个股东要我天天在这里等你,他们满世界找你。”

  子川道:“咋个了?”

  舒窈道:“新打那口井不出水了。唉……前段时间看着那汩汩冒出的卤水,大家高兴得敲锅盖,没想到突然就不出水了。看咋办,那井口瓢都伸不进去,就算能伸进去,一天能舀多少水。”

  子川逗道:“没事!不出水了我们又打新井就是。”

  舒窈一着急道:“你是不是又哈(傻)了,说起粑粑不要米做嗦?这口井花的钱还没赚回来,你又花钱去打。股东们会同意?”

  子川拍了拍舒窈的肩道:“他不出水我有啥办法?别去想弄闷多了,‘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无酒找水兑’。走!我送你回家。”

  看着黄子川满不在乎、没心没肺的样子,舒窈恨的咬牙切齿,这家伙吃错药了?这是一个正常人不该有的反应,一定是他有啥主意故意不说。

  舒窈撒娇道:“子川!求求你给我说说你有啥办法。否则,我的嫁妆就没了。”

  子川道:“没嫁妆你不是不怕没人要吗?”

  舒窈道:“你……哼!没嫁妆我就嫁你。不但让你一点好处都捞不到,还要‘吃你的饭,住你的房,花你的钱,睡你的床’。”

  子川赶快摆手道:“不要,不要,不要!”

  舒窈抬手就要掐下,子川赶快道:“我投降。好了!这个问题打井时我就预料到了,办法早就有了。我给你保证,明天只要哥哥露面,马上乌云散去,阳光灿烂,这世界依然是弄闷美好。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书中暗表,其实盐井打穿绝大多数井的卤水是不可能自喷的,都需要用竹筒、绞盘从地下提上来。兴隆场这口新井能自喷纯粹是老天爷给的福利。

  舒窈脸颊立时刻上两个酒窝,抿嘴道:“这还差不多。子川,我要骑马!”

  子川扶舒窈上去。由于晚上怕马失蹄摔着舒窈,子川准备牵马而行。舒窈整死不干,要子川上来,一起骑着回去。

  子川上去,只好由着马一边慢步一边啃食路边小草,向杨家山缓缓而去。

  舒窈靠在子川怀里,心里觉得特别踏实。一边望着天上的星星,在云朵里行走的月亮。一边听子川哼着小曲,和子川一起唱着《月亮走我也走》。

  子川道:“舒窈!你喜欢童谣吗?我教你学童谣咋样?二天也好教那些娃娃。”

  舒窈还沉浸在刚才缠绵的歌声里,有些梦呓似地道:“啥子是童谣?你整来听哈呢!”

  子川道:“就是小娃儿喜欢的歌谣。我先教你《月亮走,我也走》吧!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吃杯酒,哪里有?打开后门看杨柳。杨柳树上一对鹅,飞去飞来喊家婆。家婆不吃油炒饭,要吃清水打鸭蛋。公一碗,婆一碗,幺儿媳妇大半碗……”

  听着有趣的童谣,舒窈在子川怀里嗤嗤笑。

  笑过后,舒窈道:“子川!满天星斗,月光皎洁,山间的小路铺满白霜,月光下我们这样走着,吹着凉凉的晚风,听着声声的蛙鸣,闻着空气中潮润的草香味。在马背上靠着你,悠闲地享受这如摇篮般的轻柔,人生若永远如是,夫复何求!

  以后再想起‘月亮走,我也走’这两句歌词,我的心里就会像月光一样柔柔地,像蜂蜜一样甜甜地,像油饼一样酥酥地。”

  一只鹧鸪叫着从头顶飞过,舒窈躲在子川怀里道:“真好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出新招地下汲卤水,翻旧账山上劫棒客

  书接上回。第二天一早,舒窈就来到子川的茅屋,她要和子川一起去兴隆场,看子川有啥办法把卤水从地下整起来。

  见子川正在洗脸,舒窈就去帮他整理床铺,铺盖上留有子川的汗味。舒窈不但不嫌弃,居然往外看了一下,偷偷拿起来放到鼻子边闻了闻。然后,有些羞涩地把它叠了起来。

  看看席子上留下的汗印,舒窈又拿木盆打了水,拿抹布把席子擦拭了一遍。

  二人骑着马,刚转过兴隆场那个山坳,就被站在井边的一群人发现了。人群纷纷往子川书房而来。

  子川跳下马,扶叶舒窈下来,对人群道:“都在哈!扯起圈圈围到我门口咋子?”

  郑德明道:“子川东家!你终于来了,这几天都把各位股东给愁死了。现在井不出水,已经停了一大半的盐锅了。”

  子川道:“一个二个都睃斗(到)我,未必我还有本事让卤水从地下再冒出来?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众人一听就炸了,渣渣哇哇说一大堆。

  “着了(着:zháo。遭了),子川东家莫法,看来是真要命了哦!”

  “我就说嘛,这地下的东西,除非神仙才有那日毛(厉害)的本事弄出来,人就只有爪手洗碗——算(涮)了。”

  “子川东家,当初你打这个井时咋没想到不出水了咋办,这不是往水里砸钱吗?”

  ……

  子川也不解释,对郑德明道:“你去把库房里的楠竹筒、绳索、铁钩搬去井边,然后找十来个力气大的工人在边上候着。完了你带两三个人去牛市,买十来头牛回来。那边牛圈修起不用浪费了。”

  郑德明心想,为了不浪费,你去整拉(他)妈十来头牛,天天张着嘴,不撒料嗦?料不要钱?这是拆堂屋修偏偏儿(偏房)——东家咋打些背时主意哦!

  郑德明道:“这是要干啥?”

  子川道:“快点去哟,我去换衣服!”

  子川换好衣服来到井边,让一个工人爬上近二十丈高的天车(井架,三角形),将绳索放到天车的轮子上垂下来,一头栓住竹筒,一头缠到绞盘(又叫绞车)上。

  子川指挥十几个工人站到绞盘周围,教他们把号子记熟。然后,让两个工人扶着三四丈长的楠竹汲筒,配合着将它放入井口。放到底后歇了一哈儿,子川站到绞车边道:

  “号子喊起,把住把手,一、二、三,推!

  天滚滚儿转哟,(子川领)

  地滚滚儿圆喏!(众人和)

  用力推哟,(领)

  好熬盐喏!(和)

  蹬起八字脚哦,(领)

  力气使不完喏!(和)

  盘家养口哦,(领)

  汗水流不干喏!(和)

  喝茶摇扇喏,(领)

  他是单身汉哦!(和)

  老子有婆娘哦(领)

  看他啷个办喏!(和)

  哦豁(完蛋),哦豁哟!(和)”

  这是子川仿后世的盐工号子编写的,不快不慢地喊完两遍,差不多汲筒也就出来了。

  看着筒底脱离井口,子川让两个工人推到旁边的引流槽,然后拿起铁钩递过去道:

  “师傅!你钩到底下往上提。”

  看着从筒里不断流出的黄卤,在场的人都露出开心的笑脸。股东们觉得天上又掉金子了,伙计们又觉得自己饭碗保住了。

  拿铁钩的工人放完卤水,顾不得满脸是汗,举起铁钩一声高呼:“子川东家威武!”

  在场人员群情振奋,跟着不断高呼:“威武!”

  几个推绞车的工人一起跳了过来,抬起子川抛向空中,接住再抛,人群不断喊着“威武”。

  怕伙计们大意摔坏子川,看大家疯得差不多了,舒窈赶快让几个伙计停手,扶着子川站稳。

  舒窈道:“子川!我提议今天给大家打牙祭,回锅肉管够。”

  子川道:“要得!不过不在食堂吃,一个人三斤肥登登宝肋肉,一斤烧酒,回家和家里大人娃儿热热闹闹地整。”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子川把提卤的注意事项给大家仔细做了讲解。

  子川道:“今天大家就用蛮力推水,明天就用牛。都别担心,咱们灶上照样还能歇人不歇家伙干。只要保持现在的样子,过年保证家家有朒朒(肉)吃,大人娃儿都有新衣服穿。”

  说完,让郑德明守在现场,第一天大家不熟,把细点。然后让舒窈自己回去。

  子川心想:“这哈该去牛头山翻旧账了。”

  于是招呼万氏兄弟道:“跟我走,老子今天要去牛头山抢土匪。万一打起来,你们去过哈手瘾。”

  说完在万壑岩耳边低语了几句。

  牛头山周围基本都是绝壁,山顶是百十来亩的平地,只有一条山路通向山下。山下有一条官道通向江阳。从这条道去江阳的客商较多,离舒镇和大坟堡的盐商富户也就四五十里,不管是劫道还是去山下冲围子(翻墙入室抢劫)都很方便。这里又离县城较远,官府也无力清剿。是棒客驻扎抢劫的好地方。

  黄莽子自从抢了万家兄弟的钱财,就打主意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把窝窝好好打造一番。

  这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山下负责望风的兄弟汗水洗发地跑上山来。黄莽子正在草棚里和兄弟们喝酒吃肉。

  喽啰道:“大哥!,有人拜山!”

  黄莽子道:“是哪条道上的?”

  喽啰道:“兴隆场黄子川。”

  黄莽子道:“哦!这倒是一只大肥猪。这家伙听说是个狠角色,老子一直想带兄弟们去访哈他,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通知兄弟们,不许阻拦,放他上来。”

  大概一袋烟的功夫,门外有人高声道:“兴隆场东家黄子川带兄弟特来拜山!”

  黄莽子一碗烧酒灌下,一甩手,“哗啦”一声碗在地上摔得稀碎。

  黄莽子道:“格老子!滚进来,未必还要老子敲锣打鼓迎请你吗?”

  子川带着万家老大、老二老四走进草棚,黄莽子抬头一看,笑道:“是你几个背时行头嗦?给老子跪下。”

  黄子川一拱手道:“来者是客,大当家的嫑失了礼数。”

  黄莽子哈哈一笑道:“喝早酒了嗦?也不看看这是哪堂根儿(哪里),你跟棒客讲礼数?”

  旁边喽啰吼道:“耳朵扇蚊虫去了,不听上咐(警告)?给我们大哥跪下!”

  黄子川道:“老子跪天跪地跪高堂,给你们一群棒老二,跪你妈个铲铲!这两天脚杆风湿麻木地,老子跪不动。”

  说完,把面前一个棒老二一掀,大大套套地坐到条案上。那棒客举手就要给子川捶下,子川抬手在他身上一戳,棒客就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黄莽子一惊道:“哟!你娃好像比棒客还不讲理。兄弟们!这娃皮子造痒,给他抠哈。”

  万氏兄弟赶快就要抽刀,黄子川抬手示意几兄弟莫动。几个棒客见大哥发话,仗着自己人多,举起刀枪就顺了过来。

  子川一侧身,躲过攻击,起身如魅影般一晃,用清虚掌法与之对搏,只几下就将几个人手中家伙打落。几个棒客知道不是子川的对手,僵立在子川周围,有些尴尬地看向黄莽子。

  黄莽子诧异道:“想不到今天遇到对红星了(狠角色),难怪一上来嘴巴比抵门杠都硬。我喜欢!骟匠,你去告诉他牛头山不是做豆腐的(不是软的)。”

  子川一摆手道:“慢!大当家的,我们一上来你不问个鸭子鸡就张脚舞爪地,盘海(螃蟹)变的吗?”

  黄莽子一看到万家两兄弟,就知道今天他们是想找回场子,为钱兴师问罪而来。心想没啥好问的,干就完了,两哈把堂子镇住再说。自己好几十号人,还怕你几个虾子。这黄子川开井灶,有的是钱,说不定今天还有意外收获。于是道:

  “少跟老子‘这样那样,弯头坳上’的(整些没用的)。手上过,分出输赢再说。”

  子川道:“你做个啥子,我吃个啥子,不虚!出去,我挑战你,敢不?”

  来到外面敞坝里,黄莽子一挥手道:“都跟老子上!”

  万壑松道:“我们子川东家是要挑战你,你仗着人多打群架,还要不要脸?”

  黄莽子道:“这里是棒客窝子,你们闯进窝里,自然是一窝蜂上。再说老子要脸就不当棒客了。兄弟伙些,都给老子雄起!”

  黄莽子带着骟匠,挑选了三个功夫最好的喽啰,立马就来围攻黄子川。其余棒客去围攻万氏兄弟。

  那三个喽啰没几下就被子川点了穴道,定在当场。被打斗的人一撞就倒在地上,任人踩踏。黄莽子和骟匠功夫不弱,加上身上穿了铠甲,子川在他们穴道上点了几次,居然没有奏效。于是,只好用冲虚掌法与之对决,虽然略有优势,但一时还奈何不了二人。

  那边万氏三兄弟对决几十个棒客,很快打倒一大遍,但三兄弟身上相继受伤,老四肩膀被砍了一刀,整个前胸后背已经被鲜血浸湿。几乎没啥战斗力,还需要两个哥老倌分心照顾。

  子川心想,这样下去,自己又不能对黄莽子痛下杀手,等生擒了黄莽子和骟匠,估计万家兄弟也被整熄火了。要是丢了性命,那就不值当了。

  此时,黄莽子蹿过来攻子川左侧,骟匠挥拳攻右侧。子川看准空档,调动真气,双臂左右挥出,分别击中黄左肩和骟匠右胸,二人身子飞出倒地,感觉身上就是一阵剧痛,同时气滞。

  情急之中怕子川攻来,就地一滚,然后起身半跪在地上,双眼惊惧地注视子川。

  黄子川道:“住手!”

  黄莽子侧头一看,万家三兄弟险象环生,以为黄子川怕了。又看自己兄弟倒一地,不知生死,心里一发狠道:

  “你要啷闷(咋样),是愿意把你灶上的钱财送来,还是把你婆娘送来?”

  黄子川道:“格老子!要米米(钱)没得,要女人倒是有一个。”

  黄莽子眼睛一亮,扶骟匠站起来,冲子川道:“那就送上来让兄弟们欢喜哈!”

  黄子川道:“没问题,就怕你没那本事要。”

  黄莽子哈哈一笑道:“啥子?老子还是童子鸡,保证弄得她哇哇叫。”

  黄子川道:“行!要是光说不练,一哈儿我让你旁边那人干回老本行(把你骟了)。”

  子川边说边指骟匠,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一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立马敞坝边的梯坎下冒上来一个女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走到近前一看,这小伙子自然是万壑岩。那女人年约五十,头发有些花白,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襦裙,脚上一双黑色布鞋,已经补了疤,身材略微发胖,脸上有些皱纹,嘴唇略微发乌,眼睛显得有些灰蒙,眼角感觉有些湿润。

  女人手里捏着一根树枝,抬手就向黄莽子抽去。旁边的兄弟正要冲过去,准备胖揍这妇人。只见黄莽子突然跪下,叫了一声娘,磕了三个头,跪着就不敢起来,任由女人抽打。

  书中暗表,黄莽子是大田冲人氏,家里算是一个破落户。莽子小时家境还不错,老汉送他读书习武。等莽子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老汉就死了。剩下黄三娘、莽子和一个姐姐。黄三娘一直有病,没法干活,两个娃儿又小,只好变卖家产度日。莽子长到十六七岁,成天就伙起周围一群爆参子(倒大不小不听话的娃儿),到处逗猫儿惹祸。二十三岁那年和人斗殴,把别个打成残废,一趟爬起来跑了。苦主找到家里哭闹,黄三娘只好把剩下的田土几乎卖光,才把脚子捡了(收拾烂摊子)。莽子姐黄大姑结婚没几年当家人死了,婆家见她娘家没人,经常欺负她,想霸占他男人名下的财产。黄大姑度日艰难,老娘又长期有病,于是就搬回娘家住,一边照顾亲娘,一边种家里剩下的三四块薄地。

  莽子有个叔爷(叔叔)在兴隆场井灶上当挑水工。见自己嫂子和侄女过得造孽(可怜),灶上需要豆浆,就找到子川那里,子川也就同意了让两娘母(两母女)给灶上送豆浆。

  子川一般不亏下力人,磨豆浆这活路让两娘母生活好了很多,至少能吃得饱穿得暖。

  不久前,两娘母来灶上送豆浆,黄三娘突发心脏病。送舒镇医馆十来里路,没半个时辰不行,生怕娘八字不硬挺不过去。黄大姑正着急不知咋办的时候,恰好黄子川路过。赶快让人把黄三娘弄到自己房间,给她急救缓过来,然后又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几副药吃下来,黄三娘得了几十年的老毛病居然好了。

  自此以后,两娘母感激子川,每次送豆浆都要来看看子川,帮子川收拾哈房间。没事吹空龙门阵,子川知道三娘有个儿子叫黄莽子。

  万壑松被劫,告诉子川是牛头山的黄莽子干的。子川就怀疑是三娘流浪在外的儿子。曾经悄悄上牛头山,把黄莽子的长相看了个真切,回来画出来让三娘辨认。所以,今天才带三娘上山。

  本来可以直接让三娘露面,向黄莽子讨要劫去的钱财,子川并不想这样。他想像万家兄弟这种有些本事的人,要彻底收服你必须得比他们强。只有他们佩服你,才能和你彻底一条心。所以,子川想机会难得,老子必须纱布擦屁股——得跟他们露(漏)一手。

  这哈话又说回来。黄三娘见自己儿子不学好,居然当了棒老二,还抢了子川的钱财(子川说的),气得眼含热泪,告诉莽子子川对自家的好。说着说着又去扇了儿子两巴掌,骂道:

  “俗话说‘儿想娘扁担长(意为只有扁担那么长),娘想儿路啷(那么)长’,硬是没说错。娘和你姐在家里天天想你这短命的,你居然跑山上来挡棒客,不管家里。你倒逍遥了,你让我二天咋去见你爹?”。

  骂完一阵咳嗽,眼泪水长嗒嗒地流。

  子川赶快劝道:“三娘!你有心脏病,激动不得。外面太阳大,进里面去说。”

  说完,在黄莽子屁股上踢了一脚尖道:“还不去扶你娘!”

  莽子用手哄了哈自己屁股,睃了一哈黄子川,乖乖地道:“嗯!”

  到了里面,子川开始处理伤员的伤口。晓得上山会有一场恶战。所以,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药让万壑岩背着。

  忙归一(完、结束),已经到未时了。黄莽子赶快让人端上酒菜,亲自陪老娘和子川。

  黄三娘道:“莽子!跟娘回去,现在家里好了,只要不好吃懒做,跟子川东家送豆浆一年下来除吃穿,也能存些钱。回去娘找人给你说个婆娘,兴一家人。你现在当棒客,丢黄家的脸,提起脑壳耍,还千人骂,万人恨地。回去娘都没脸见亲戚地邻。”

  黄莽子感觉有些为难。不回去对不起娘,回去了对不起山上这些兄弟。更要命的是,自己当棒客,就这样回去,万一官府不放过自己,那就只有伸起颈杆拿给别人套了。

  黄莽子不敢忤逆三娘,只好用眼睛去瞟子川,希望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子川道:“三娘!自古说儿大不由娘。你也不要估斗(强行)让大当家回去。要回去也要想好办法,就这样回去被官府抓到是要砍脑壳的。”

  三娘道:“那咋办,未必让这砍脑壳的当一辈子棒客?”

  说完,三娘伸手就在黄莽子头上狠狠戳了一下。

  明年黄巾军起事,跟着就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听了三娘瞧不起棒客的话,子川就想,都觉得当官是光宗耀祖。在这样的乱世中,官未必就比匪好,匪未必就比官坏。子川道:

  “大当家的!我有个主意。你可以暂留山上,好好操练你这些兄弟,等待时机接受官府招安,到时谋得个一官半职也可光耀门楣。”

  莽子道:“其实,不是惹祸回不了家,我也不想当棒客。子川东家这一说,我倒是觉得是一条明路。”

  子川道:“不过,往后千万别随便杀人,不到万不得已也别随便越货。更不许下山抢女人。如果被我知道,你娘替你求情也没用,我必须为乡亲父老铲除你。”

  莽子道:“要得!我虽然做事鲁莽,心头还是有哈数(分寸)。其实,以你的本事,今天要不是不想取我们性命,我和骟匠早就死狗(没命)了。”

  子川道:“知道就好。往后你放心,你娘和你姐我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说完,端起酒碗道:“既然愿意听我的话,咱们干了这一碗。”

  二人仰头喝完。子川站起来道:“我得下山了。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我是来打劫你的,给黄金一百两,其他值钱的给一半。”

  子川这口气就像黄莽子是他账房先生样。

  黄莽子劫万壑松的钱黄金一百一十两。黄子川没有直接说让莽子吐出来,数量还略有差异。是不想万氏兄弟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的钱财要回来了,那就理所当然该归还他们。他这样一说,就变成了他来抢土匪,与万氏兄弟被抢毛钱关系都没得。

  莽子心想,老子还没搁热,你就跟老子一铲铲去了,幸好还剩点锅巴。本想修建山寨,看来短时间这草棚只有茅坑里栽菜——将就使(屎)了(将就使用)

  想起自己都是棒老二,居然还要被打劫,你妈传出去不笑死个先人才怪,丢人哦!

  丢人又咋个,打不赢,得罪不起。

  莽子只好道:“我得多少留点让兄弟们生活,黄金给你,其他的能多留点不?”

  莽子生怕说出来子川不高兴。

  子川道:“行!”

  七月二十一日申时将过,牛头山上下来八个人。五个男人信马由缰,轿子闪着缓缓的节奏走在下山的小路上,太阳从后面射过来,形成了一副悠闲的剪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胡县令莅临开学典礼  陈仲谦清算私人恩怨

  书接上回。子川劫了棒老二黄莽子,不但财大气粗,在周围也是名声大振。看到这家伙就跟看到麻雀啄母牛屁股样(确实牛逼)。

  七月三十日一早,江阳衙署的后衙,胡昊哲与家人正在欺(吃)早饭。

  胡昊哲整了一口稀饭,拈起几根大头菜丝道:“佩卿!吃过早饭你就和美盼先启程,我处理完衙署的公务马上就骑马赶去舒镇。”

  谢佩卿是县太爷胡昊哲的夫人,身材高挑,皮肤细嫩,脸略长清秀,唇薄齿白,笑起来两边脸颊有两个漂亮的酒窝。一看就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女人。虽然年近四十,却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

  胡昊哲和谢佩卿二人婚后多年才生下美盼,后亦无再生。没有男丁一直是二人的遗憾。

  美盼是二人的独生女儿,已经十二岁。长得乖巧伶俐,声音清脆干净,笑起来声若铜铃。

  胡昊哲今天要去舒镇参加舒镇学馆的开学典礼,顺便送美盼去舒镇读书。佩卿想斗(到)自己幺妹(女儿)一个人在那里,没人照顾还是不放心,想跟着去看看。两娘母不会骑马,胡昊哲只好雇了一辆马车。马车速度慢,所以,让她们先走。

  佩卿给美盼夹了点菜道:“美盼!到了学馆要乖巧,好好读书,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因为爹是县令就有优越感,甚至欺负其他学童。要听子川夫子的话。”

  美盼道:“子川夫子会教我读书吗?”

  这姑妮儿自从前些天见到打扮特别的子川,胡昊哲在家又经常夸他英气逼人,聪明有学问,心地淳厚,腹有雄心,美盼心里就很崇拜他。听说要送她去舒镇学馆读书,她居然没有一般女娃离开父母的胆怯,反而很期待。

  胡昊哲道:“当然!你只要肯上进,子川夫子肯定教你。他会的东西多得很,就怕你学不过来。”

  美盼道:“比爹知道的还多?”

  胡昊哲道:“当然!要不爹咋舍得把你送去他那里读书。”

  看着两娘母上马车远去,胡昊哲才回后衙穿戴整齐升堂。处理完衙署那些渣草事,给功曹史交代了一下政事。县丞陈仲谦、少府林俊铎就来了。胡昊哲邀二人进后堂,看看午时已到。让家仆端上午饭,三人吃过,带了两个衙役,五个人就骑马向舒镇驰去。

  申时过后,几个人就到了舒镇。刚一下马准备问路,不远处几个人就迎了过去。前面并排是黄子川、白庙乡三老张又新、乡游儌万不黯、舒镇亭亭长周鹤年、舒镇希望学校校长叶顺章,后面是谢佩卿和舒窈牵着美盼。

  来到近前,众人诚惶诚恐就要跪下参拜。

  胡昊哲为人随和,忙道:“免了!又不是在大堂之上。”

  于是,子川与众人冲胡昊哲等弯腰一个长揖道:“草民黄子川参见胡县令、林少府及各位县衙官员,大家辛苦!”

  双方互相作了介绍。

  子川见陈仲谦中等身材,头戴进贤冠,脸型瘦削,眼神有些飘忽,薄嘴唇,下巴略尖,穿一身青色交领长袍,束一条淡蓝色绣花腰带,红褐色绣花滚边蔽膝。脸色有些漠然,笑容有些勉强。

  美盼拉着舒窈跳到胡昊哲面前道:“爹!你们咋才到?我和娘等你好久了。”

  胡昊哲微笑着在美盼脸上,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扭了一下道:“没规矩,大人之间说话,小娃娃不许随便插嘴。”

  美盼撅了一下嘴道:“是。爹!这是舒窈夫子,我以后就和她一起住,她可是舒镇希望学校的副校长。爹!我带你去看我们学校,真的好大好漂亮哦!”

  胡昊哲道:“舒窈夫子!以后你就多费心了。”

  舒窈有些腼腆地道:“我喜欢美盼妹妹,请县令放心,我们一家会悉心照料。”

  胡昊哲有些不解地对子川道:“舒镇希望学校是你们学馆的名字?”

  学校是现代词胡昊哲自然感觉陌生。

  子川忙解释道:“回县太爷话,学校就是学馆、学堂的意思。毕竟少年智则国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强则国强。学校是让娃娃脱蒙、开启智慧的地方。所以,是娃娃们的希望,更是朝廷的希望。故我给学馆取名‘希望学校’。”

  胡昊哲略一沉默道:“好,‘少年强则国强’说得好!‘舒镇希望学校’,这名字也取得好。美盼!以后好好读书,你就是爹和娘的希望。”

  “少年强则国强”是清梁启超先生的《少年中国说》的文字。子川心想,梁先生的文笔,能不好吗?

  美盼睁着明亮的眼睛点点头。

  子川道:“胡县令、陈县丞、林少府!子川前面引路,请各位参观一下舒镇希望学校吧!”

  于是一行人来到学校门口,见两边是八九尺高的围墙,大门宽约两丈,两扇红褐色大门开启,门的左边立柱上覆盖一块红绸,估计盖着的是“舒镇希望学校”的牌子。进门的路是一个斜坡,顺坡两边是花池,栽着修剪整齐的枸骨(类似冬青)。走进门是一个宽约十几丈,长约四十余丈的大敞坝,敞坝中间是一条三丈宽的通道,通道两边是砌成各种图案的花池、草坪、灌木组成的绿化带,种满各种花草、树木。绿化带边是排列整齐的教室。再往里走是一个椭圆的环形的广场,周围是石头做成的五层阶梯的看台,大门方向有一个石台,是学校开会时的主席台。主席台后方是一个斜坡,斜坡上是用灌木拼成的“希望”两个硕大的文字,周围摆上时令鲜花。

  进门左边的教室后是一个大四合院,每套住房有客厅一间,卧室三间或四间,厨房茅厕各一个。

  四合院紧挨着是两排四座宽敞的食堂,可容纳四五百人吃饭。

  整个学校的布局是子川参照现代学校功能设计的。这样的学校,放眼大汉朝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巴适(好、漂亮)。

  子川带大家参观完,林俊铎道:“子川!带我们参观一下你的府第吧。”

  子川有些尴尬地道:“林少府,抱歉!我家在乡下,就只一间茅草屋,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参观。”

  胡昊哲道:“子川兄弟!是不是想拒绝我们参观呀?”

  叶顺章道:“子川家真就一间茅屋。学校给老师的住房本来他要一套是无可厚非的,他却迟迟不定。说等一等,万一开馆后,觉得人手不够,还需要增加人,等那些人选了,他最后选。”

  林少府道:“子川!你这就不对了,弄么大一个东家,咋一个人住茅屋呢?”

  子川赶快道:“我就一个人,能放下一张榻就可以了。犯不着讲究弄闷多。”

  美盼这时欢欢喜喜地道:“爹!你快去看看我的房间,在舒窈夫子家里,以后有舒窈夫子陪我,真好!”

  走进舒窈家里,扑面而来的是厨房里飘出的浓浓菜香。叶四娘和邱氏正在厨房做饭。

  林俊铎道:“好香哦!叶老夫子,你们家厨艺不错哇。”

  叶顺章连忙道:“是老朽的儿媳妇正在做晚饭。”

  胡昊哲一笑道:“子川!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叶夫子家吃饭,这菜要不吃我会后悔的。”

  子川有些惶恐地道:“只要县太爷不嫌乡下饭菜寡淡,荣幸之至。原先我是想晚饭安排在镇上酒楼。不过,酒楼的菜都是一个妈生的(差球不多)。况且酒楼环境嘈杂,舒镇太乡(太偏僻),也做不出啥好菜。比舒镇好的你们都吃过,去那种地方真没啥意思。舒窈娘倒是做得一手好菜,好多菜酒楼根本吃不到。所以,晚饭就安排在了家里。”

  这一年多,由于叶舒窈喜欢子川做的川菜。叶四娘就让子川教她,倒是学了好些。

  晚饭凉菜有腊利子(猪舌)、牛肉粑、腊香嘴、白砍鸡、油酥鹅、腊排骨、油酥花生米、萝卜搅。热菜有烧白、粑粑肉、回锅肉、牛佛烘肘、鸡淖、三不沾、夹沙肉、笋子烧鸡、三鲜、酸菜鱼。汤是腊猪蹄炖粉条。

  书中暗表,那个时候没有粉条,是子川拿淀粉自己做的。那个时候也没冰箱,可能有人会奇怪,大热天腊肉不臭?这秘密俺告诉你,腊肉在做好后,挂在灶上,天天被烟子煍(煍:读qiāo,方言读qiōu。烟熏),你想它坏人家就不坏。放心,就是两三年都一样喷香可口。

  晚饭在客厅摆了两桌,男人女人各坐一桌。众人见好些菜陌生,还香气浓郁,都喜形于色。能够体会出主人家的良苦用心。

  毕竟一辈子第一次见县太爷,叶顺章有些紧张地举杯道:“今天胡县令一行来到老朽家做客,实在是蓬荜生辉。老朽提议大家举杯,我代表学馆感谢衙署对我们学馆的关心和重视。”

  烧酒下肚,子川赶快招呼大家吃菜。大家一尝确实觉得霸道(味道好),忍不住赞口不绝。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开心热闹。

  整个晚饭县丞陈仲谦都显得很沉闷,话不多,只是礼节性地与大家喝酒。只有子川知道陈仲谦肯定为家里之事不安逸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你恨老子无所谓,反正你远在江阳,老子惹得起你也躲得起你。

  吃完饭,陈仲谦说很久没回老家了,要去杨树村看家人,就先行告辞。

  子川就将桌子顺到院坝里,大家喝茶日白(聊天)。子川把明天开学典礼的安排给胡昊哲简单介绍了一下。

  看看也没啥事,周鹤年来到胡昊哲面前道:“禀县令!现在时间尚早,咱们不如请子川给我们说书。这可是个新鲜玩意儿,子川发明的,天下就我们舒镇独有。”

  周鹤年一说,胡昊哲倒是一下来了兴趣道:“要得!”

  子川说书整到亥时快过才结束,怕镇上栈房不干净,子川让舒窈、邱氏把两套空房间收拾一下,让客人住下。

  看看安排妥当子川才牵马回家。

  今天晚上是个晴天,月牙挂在天上,星星眨着眼睛,不远处的树林里小鸟不断地发出“咕咕”的叫声,路边是黝黑的老井口,井口上的木架和提水的桶静静地待在井台上。子川晚上喝了酒,加上刚才攒劲地说书,汗水酱起身上燥热。一阵轻风吹来,子川觉得浑身酥麻,感觉畅快无比。

  子川深吸一口气吐出,心里道:“巴适!”

  回头见舒窈站在学校大门口望着自己,子川一挥手道:“舒窈,明天见!”

  说完,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雪儿一声嘶鸣朝前射去。

  到岩弯头路就变成羊肠小道,子川生怕屁股摔坏了不好解手(方便),只好勒马缓行。

  转过岩湾头见路中间立着一人,挡住去路。

  子川赶快拉住缰绳道:“何人挡道?”

  那人厉声道:“陈仲谦。我在此恭候大驾多时。”

  子川翻身下马,来到近前。一拱手弯腰道:“是陈县丞!敢问有何指教?”

  陈仲谦道:“你欺负陈家,把世安打成残废,霸占陈家家产,害得我大哥坐牢。因你,陈家现在几乎家破。我陈仲谦八尺之躯,岂能坐视?”

  子川道:“你想咋样?”

  陈仲谦道:“在下想跟你讨个说法,顺便挑战你!”

  子川道:“我想纠正你的说法。你家的家产我没有霸占,主要用于公益,不是我的私产。至于陈世安和陈伯谦的事是他们咎由自取。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我说了你未必肯信,你回家问问你爹。至于挑战嘛,我不会接受。县丞是子川的客人,子川虽自幼呆傻,但起码的待客之道我还是晓得的。”

  陈仲谦道:“你别一口一个县丞,搞得老子像要以势压人一样。我今天就是代表陈家挑战你。我爹年迈,大哥、老三、老四趴皮(软弱),不代表陈家就可以像一坨泥巴样,想咋捏就咋捏。”

  子川道:“我还是建议你回家问问陈老太爷再说。至于打架今天不合适,不论咱们哪个受伤,明天在胡县令那里都不好看。”

  陈仲谦道:“不用问我爹,老三、老四、世安已经有头有尾的把情况告诉我了。你占了我家家产,还扬言‘在舒镇见世安一次就打一次’,逼得他有家不能回。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子川见陈仲谦不听劝,简直就是嘴巴骟猪——不是一般的咬卵(咬卵匠:指脾气犟的人),火一下就上来了。

  子川道:“陈仲谦!看来你也是一个眼睛长蒙皮——不识好歹的人。我救过你爹的命,陈世安本该死我放过了他,你们陈家隐瞒家产我睁只眼闭只眼。这些都是你们陈家欠我的。我告诉你,牛头山黄莽子老子都敢抢,打架我还虚你?十个都不够!”

  陈仲谦一听火冒十丈道:“黄子川!在老子眼里你就是颗苦藠儿,别以为自己是大瓣蒜。少废话,手上过!”

  说完就一坨子冲子川面门而来。

  要说这陈仲谦,在陈家子弟中倒还算一颗葱。陈家家世好,见陈仲谦自幼脑壳灵活,肯上进。陈家就专门请人住家施教,无论文采还是功夫都还不错。那个时候从郡到县,机构设置层级简单,县衙没有这个局那个委,官员职位也少。能够坐到县丞的位置,确实也不易,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也算是成功人士。陈家家败陈仲谦早就想找黄子川算账。可近一两年传闻胡昊哲可能升迁,他心里看上了这个位置,私下也在找郡府的人勾兑。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心想只要自己当上县令,收拾黄子川那还不跟砂锅炒菜一样——随便哈(哈是搅动、翻动之意)。所以,为从长计议,只好学冬天的王八——一直趴着不动。

  今天回家,陈仲谦见以前热闹的陈家,现在佣人遣散了,家也分了。陈老太爷单独一个人开伙,由一个老妈子照顾。老三、老四单独过日子,由于从小游手好闲,干庄稼也拿不起事,日子过得干瘪瘪地。大嫂一个人回娘家住了。整个陈家冷漠秋烟的(冷冷清清)。

  陈仲谦在堂屋里陪爹说了一哈儿话,本想问问详细情况,又怕爹提起伤心。于是就去问老三老四。这两个背时行头见自己的好日子到头,自然恨黄子川。这回二哥回来,以为会给他们扎起,要哈儿拿话来说。于是,就添油加醋地编排子川的不是。整得陈仲谦心头鬼火冒。觉得自己一个县丞,家里竟然让一个哈儿弄得鸡飞狗跳,传到衙署同僚耳朵里,自己脸还要不要了?

  再说,衙署几个人来舒镇,哈儿欺负陈家的事难免传入他们耳朵,自己要是不在他们知道前,把哈儿摆平。以后在县衙还咋混?

  话说子川见陈仲谦左臂一伸,一坨子(拳头)顺过来,赶快一侧身让过。对方一变,拳变掌横扫过来,掌若板刀切向子川颈项。子川一矮身,感觉掌携着一股劲风从头顶削过。陈仲谦又突然一提左腿,膝盖如一根抵门杠撞向子川胸口。这一击要是整实在,子川可能就会肋骨断裂,心脏骤停,立时就要被整下课。

  陈仲谦这几扳手儿(这几下)说起来慢,做起来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见陈仲谦反应迅速,手上还有几刷子,子川也不敢大意,往后便倒。同时伸出左手薅住一根茶杯大的小树,身子顺势一转,躲到树的另一侧。然后一跃,又跳上路面。

  陈仲谦道:“咋,怕了?连手都不敢还。”

  黄子川道:“有点。我是怕伤到你,你是衙署的人......”

  陈仲谦道:“别扯这些,今天晚上只是了结你我个人恩怨。”

  黄子川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等明天开学典礼完成,我们找个地方切磋。文的武的你随便提,我输了我把你们陈家充公的财产还给你咋样?今天晚上咱们就各自回家洗了屁股早点睡,斗下去伤了你或我,明天堂子就搞臊了(搅黄,搅乱)。胡县令知道后,我不好交代,你也不好交差。没必要损人还不利己吧?”

  陈仲谦道:“好!希望你不要拉稀。”

  第二天开学典礼一切顺利。大门口书写校名的牌子上流畅、灵动、秀美的赵体书法是子川所书,胡县令十分欣赏。开学典礼上,县衙胡县令亲自揭牌讲话,在舒镇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吃过午饭,应胡县令的要求,子川又带着衙署、乡、亭上的有关公事人参观了兴隆场井灶。看着盐场热闹的景象,胡县令对黄子川充满欣赏。觉得这年轻人真是人中龙凤,得好好栽培,将来为己所用。

  在兴隆场吃过晚饭,胡昊哲对身边人道:“你们大家先回舒镇,我和林少府、陈县丞、子川东家、陈家老太爷留下有事商量。”

  众人一听纷纷离去。舒窈留下来等子川。

  周鹤年走了没多远,倒回来拉了一下叶舒窈轻声道:“舒窈!我们俩都留下来。”

  舒窈道:“周叔!有啥子事吗?”

  周鹤年点点头道:“可能会有事。不过,我说不准。你跟我走,吊(跟踪)着他们。”

  于是二人走了一截路,一拐就进了路边盐仓的门。这里刚好能看到子川他们。没过多久,就见胡县令等五个人牵着马步行走上了去舒镇的路。

  二人尾随其后,远远跟着。走了大概两公里路,五人一拐来到一座山丘顶。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打麻子眼(开始黑下来),西边的天际云层里刚好隐去最后几缕红光,弯月挂在天上,星星稀稀落落地散布在苍穹。

  五人在山丘顶的一块平地上立定,舒窈和周鹤年躲在不远处的一窝黄荆后,就听胡昊哲道:

  “黄子川、陈仲谦!”

  二人冲胡昊哲一施礼道:“到!”

  看二人严肃的样子,舒窈感觉气氛有些紧张肃穆,心想:“这是要干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山顶挑战吟名诗  堂上扎针送偏方

  龙门阵都是空了吹。这哈俺有空了,接到起又干。

  话说陈仲谦见开学典礼上,胡昊哲对黄子川大加赞赏,在兴隆场井灶对子川又是十几分地满意。虽然知道子川和胡昊哲不过就是第二次见面,不会有太深的渊源。但是他们之间确实一见如故。

  现在黄子川拥有灶的数量已经超过了江阳总数的一半,而且还有三口新井在打。这三口井估计年底差不多就成了,明年初江阳在制盐上,就没人敢找黄子川分出个公母了(一决雌雄)。黄子川打的新井陈仲谦感觉“空前绝后”,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很多道理。兴隆场井灶在自己家族两三代人手里也就一直那样,没有任何发展。可一到黄子川手里,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不由得陈仲谦暗暗也承认,这家伙确实有些法儿门(本事、办法)。

  那个时候二产业整点GDP,主要就靠现代所谓的五匠(泥匠、瓦匠、铁匠、石匠、木匠)人员开个铺子,几乎就没有成规模的工业,故兴隆场盐场这气势真是天下少有。江阳的盐税算是衙署的一笔重要的收入,黄子川一人就撑起半边天。陈仲谦想,就冲这个,这爆参子已经成了胡昊哲的财神爷。

  要动子川,最好给胡昊哲打个招呼。否则,就算能吃得下,估计也要跑肚拉稀(消化不了)。自己前程眼看就到了转折点,他不想得罪胡昊哲,更不想节外生枝,天亮来脬尿(尿床)不划算。所以,在白天逮个机会,就把他要与黄子川决斗的事给胡昊哲禀明。

  胡昊哲对黄子川与陈家的恩怨,因陈伯谦、李五块火烧料场一案,其实是知道个大概。听陈仲谦一说,倒是觉得为难起来。他觉得这事要落得自己身上,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胡昊哲对陈仲谦,除了不喜欢他削尖脑壳往上拱的德性,倒也认为他能干、腹有主意,是衙署得力的人(干将)。自己作为县令,在不过火的情况下,有时也得考虑维护属下的面子和尊严。但黄子川的能力和为人他又很欣赏,不想二人争斗子川受到伤害。因为他知道陈仲谦拜过名师学武。后来一想,不如自己到场主持,一是控制局面,二是真想进一步看看黄子川有多大能耐。

  于是同意了晚饭后找地方让二人切磋文武。

  胡昊哲招呼二人到自己跟前,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们二人有过节。不做个了结心里总过不去那个坎。你们都有报效朝廷、造福桑梓之心。从大处说都在一个灶上舀饭吃,是一家人。所以,大水不能冲了龙王庙,比试只能点到为止。在不致残和伤害对方性命的前提下分出高下。如果哪个给对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即算失败。

  比赛分文武两场,你们二人先赋诗一首,由我们三人评分。然后比武,谁把对方打倒在地就算谁赢。”

  黄子川弯腰一揖道:“禀县令,我建议比文十分为满分,你们三人中,最高分和最低分去掉,剩下一人打分即为最终得分。”

  这家伙居然把现代比赛规则搬到古代。

  陈述尧毕竟是陈仲谦的老汉,万一偏心给儿子打出高分,被去掉就只有空搞灯儿了(白干)。胡昊哲一听,这确实能体现公平,侧身看了一下陈述尧和林俊铎,二人点头。

  子川又道:“我没上过学堂,整两句能勉强押韵就算不错了,比文我估计几乎没有赢面。所以,为了节约时间,干脆两场合为一场,我二人边打边做诗文。”

  陈仲谦道:“你啥意思,这话好像是我欺负你没读过书样。文武都来是你昨晚自己说的,你要是后悔,要不我们直接拼坨子硬。”

  子川道:“是我说的,输了我也认。大丈夫,没有吐出去的口水还舔回来的道理。”

  胡昊哲对林俊铎道:“我们两个负责记录诗文。陈老太爷,你年纪大了,坐下观战如何?”

  陈述尧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自然不好说啥。

  一个衙役摆上行头,胡昊哲示意其离开。

  五人各自将自己的马牵到边上。在地上搁好纸笔墨砚,胡昊哲对二人道:“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就开始。”

  二人走到中间,子川手里捏了一个小酒壶。二人冲对方一拱手,陈仲谦一蹲,一个扫堂腿就过来。子川纵身一跃,居然跳上不远处八九尺高的一根树枝上坐下,头一仰,酒壶一斜大口烧酒灌进嘴里,空中飘来三个字:

  “《将进酒》。”

  然后身子往后一仰,一手抓住树枝吊在空中一荡,就飞到陈仲谦身后。陈仲谦赶快一转身,以防子川攻他后背。

  子川又是仰头一饮,随口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林俊铎一边记,一边道:“好气势!”

  抬头一看二人又纠缠到一起,林俊铎充满期待地看着子川,希望他能顺着这气势往下继续吟出后面的诗句。

  陈伯谦见子川已经开始作诗,想自己不能落后。刚要开整,子川见他欲张嘴,迅疾调动真气,携一股劲风一掌拍出。陈仲谦只觉得一口气猛灌入口,逼得自己就是一退。同时,感觉一阵胸闷。

  子川趁机吟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胡昊哲由衷地叫了一声“好”。

  陈仲谦见子川已经诵出四句诗,自己还没想好。老子平时没事自信诗文还行,咋一打起来心就乱球了,居然一句完整的句子都凑不出来。不慌,只要没被打倒就还有时间,先把哈儿的思路扰乱再说。边打边想,就不信老子连个没上过学堂的傻儿都不如。

  边打斗、边作诗,天下人有这本事的真没几个。所以,陈仲谦你想个锤子,不是本作踏削(贬低)你娃,既然平时有诗作,选一首过得硬的(佳作)随口吟诵便是,何必一条道跑到天黑,人家说现做你就当真要“烧起锅儿煮饭”?傻得爆,一根筋......算球了懒得说你。

  陈仲谦边想边向子川发起攻击,一拳向子川胸口捶来。心想这一下要是击中,哈儿必然气滞,能在自己连续不断的追击中缓过气,估计就阿弥陀佛了,哪还有机会想后面的句子。

  子川赶快身子一飘,向后斜射向空中,随口吟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子川落地,又是仰天一口酒灌进肚里。醉眼看着陈仲谦,左脚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下。舒窈在不远处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心里急道:

  “子川!你这倒憨货(傻子),要灌猫尿回家灌......”

  想骂的话还没完,就见子川倾斜的身子以右脚尖为中心,转了半个圆,身子又直立起来。此时陈仲谦嘴里飘出一句:

  “《幽涧寻花》......”

  陈仲谦抠肠抠肚地,终于有了诗题。

  见陈仲谦开始冒酸水。子川偏偏倒倒向前两步,弯腰捧腹打了一个嗝,突然一抬头,张嘴做呕吐状,调动真气一逼,腹肌用力一挤,嘴巴喷出一股水,带着浓烈的酒味向陈仲谦激射过去。陈仲谦要不避让,肯定会弄一脸秽物。于是,赶快往旁边一跳,思路被打乱,下面眼看要凑成的诗句,忘球了。

  哦豁!本来是要买“钱纸、蜡烛、香”,这哈脑壳头冒出来的却是“豆油、麦醋、姜”,错垮起多远。

  机会来了!

  见陈仲谦慌乱躲避,子川身子突然向前一射,在空中左脚一踢,脚化匕首,直接向陈仲谦的左肩插去。陈仲谦没有来得及躲避,感觉左肩一阵剧痛,于是右手按住痛处,嘴巴发出“嗞”的一声。

  子川这一下只是想逼退陈仲谦,不让他有机会思考。同时,为自己诵诗赢得时间。他要在快慢有序的节奏中,把李白的千古名句清晰地送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子川站定,仰天一吼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在场的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舒窈和周鹤年也站起身,鼓起了掌。

  现在陈仲谦心中已经有些慌乱,子川的诗虽然还没完,但从开头几句来看,他自己也觉得无法望其项背。看来要赢这哈儿今天怕是够干哦(不容易)。

  陈仲谦现在已经乱了心神,根本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诗来。心想文的不行,老子坨子总要拼赢才行,打个平手也就不至于太丢脸。索性干脆就不去想作诗,揉了一下肩,准备重新组织火力,全力对付子川。他也想扰乱子川心神,让他没时间组织绝妙的文字。

  写不出完整的诗文,前面再好还不是等于圈圈。

  陈仲谦深吸一口气,两人对视,走起了圆圈,都想在移动中寻找对方的破绽。

  子川一边盯着陈仲谦,一边继续吟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见子川继续吟出诗句,陈仲谦心里一着急,跳起来在空中右脚就踢向子川额髅。子川捏着酒壶一挡,壶底的棱直接对着他的脚尖。陈仲谦感觉脚尖剧痛,从空中摔下,左脚一落地赶忙想稳住身子,奈何单脚着地,桩子还是稳不起。右脚尖剧痛又无法和左脚协调,身子立时就要倒下。子川一见,右手一拳击了过去,却打了一个空。陈伯谦抓住子川的手颈子用力一扯,后仰的身子一借力居然立了起来。

  向前卡(迈)了几步,陈伯谦心里道:“好险!”

  刚才子川一拳打过去,故意打向陈仲谦的腋下空档,而且还恰到好处地让陈仲谦顺手能抓到。这纯粹就是别人瞌睡来了递枕头。

  子川被陈仲谦一扯,故意向前蹿了好几步稳住。转身依稀感觉陈仲谦脸色有些难受,强忍住脚上的疼痛注视自己,生怕子川乘胜追击。

  子川又是酒壶一斜,仰天一口酒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见陈仲谦没有杀过来,舒窈和周鹤年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又向自己猛灌一口酒,满脸通红,身体看看就要倒下,突然侧移两步,手一薅,舒窈赶快抓住他。恨恨地道:

  “黄子川!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喝酒,不许喝了。”

  说完伸手就把子川手中的酒壶夺了过来。子川醉眼朦胧地一笑道:“给我,我还......还要......要喝。‘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趁子川偏偏倒倒吟诗之际,舒窈手一斜,将酒壶里的酒倒掉。

  子川说完,右手一伸把酒壶薅了过来,脖子一仰,又要喝酒,里面却一滴酒都没了。子川摇了摇壶道:“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陈仲谦见此时黄子川已经烂醉,感觉有欺头吃(占便宜)。于是,趁自己缓过劲,冲过去,伸脚对子川就是一扫。

  周鹤年急道:“子川!小心。”

  黄子川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被扫了个实在,倒在地上,嘴里有些含糊道:“与尔同销万......万古......愁......愁。”

  林俊铎在一边道:“与尔同销万古......万古啥?”

  舒窈应道:“万古愁,愁!”

  见子川倒地不起,比武自然算是输了。尽管大家心里清楚,子川要是不喝酒,不把自己整得烂醉,比武未必会输。

  林俊铎记完,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尽,接着微弱的月光,因为是自己记的,虽然看不清,但一瞟自然也能认出来,于是捧着手稿给大家重新读了一遍。

  《将进酒》本是乐府旧题,大抵以“饮酒放歌”为意。李白运用这个旧题,表面上是任达放纵,而全诗以“抱用世之才而不遇合”为诗脉,整篇淋漓酣畅地抒发酒兴诗情,实际上还是表达自己的怀才不遇的悲愤,真实地熔铸了诗人的性格情感和艺术个性。全诗气势豪迈,感情奔放,语言流畅,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林俊铎精神饱满地诵完,众人忍不住又是一遍叫好声和掌声。都觉得子川这诗本身就精彩,而且是在醉酒和激烈打斗之下完成,更是惊叹和折服。要是现在,开上直播,此时粉丝们必须来一拨“666”才能收场。

  陈述尧道:“黄子川,真诗仙也!比文黄子川胜。”

  此时黄子川躺在地上,像猪一样地扯着噗鼾。

  胡昊哲摇摇头,惋惜地道:“我宣布,陈仲谦、黄子川二人打成平手。”

  只有陈仲谦心里明白,就凭黄子川一跃凌空,飘忽不定的本事,就算他不出手,自己要打倒他几乎都不可能。是子川让着自己,才没有满盘皆输。陈家家产看来暂时是别想找回来了。

  胡昊哲见周鹤年和叶舒窈在,于是就让二人照顾子川,自己和林俊铎骑马向舒镇而去。陈仲谦也牵着马扶着陈述尧准备离开。

  陈述尧蹲下身子,看着子川噗鼾扯得吼,见衣角翻起来露出了肚皮,陈述尧给他盖上。

  陈述尧道:“好好睡吧,做个好梦。我知道你也不易。”

  说完站起来缓缓向山丘下走去。

  过了一哈儿,子川扯着噗鼾,睁开一只眼道:“都走了?”

  舒窈一见,有些生气地在子川屁股上踢了一脚道:“还喝酒不,我去给你买,不用‘五花马、千金裘’,我有现钱。”

  子川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道:“酒不喝了,喝多了乱性误事。刚才一吐,晚饭算白吃了。回家你给我做碗鸡蛋面吃就成。”

  舒窈道:“吃狗屎!我咋发觉你还是倒哈不痴地呢?你明明可以赢他,为啥要灌猫尿?”

  周鹤年忙劝道:“别怪他了,也许子川有他的想法。”

  舒窈道:“啥想法?他要是文武都胜,以后陈家就再也不敢找他麻烦了。平手算啥,势均力敌?弄闷好的机会就给丢了,不信等到起看,以后还得扭斗费(纠缠)。”

  子川拿起她的手哄道:“别生气了。水,至柔,却可以冲毁一切比它刚强之物。有时在明白人面前,示弱也是在向人示强,这一点陈伯谦一定明白。我给了他面子,就算他不领情,以后应该也不会随便找我的麻烦。”

  示弱也是示强,看似矛盾,其实这里面包含了高人的睿智。比武这种事,敢在一个强者面前主动示弱,只能说明这人比对手更强,胜败只在他好恶之间。

  舒窈一伸手掐着子川恨恨地道:“我叫你放水,我叫你故意输!”

  子川哎哟哟地叫着,也不缩手,还笑嘻嘻地看着舒窈。

  周鹤年道:“舒窈!别怪子川了。子川的眼睛比我们看得远,看得宽。赶快回舒镇,胡县令他们说不定都到了。明天他们就要回江阳了,今晚咋也要陪着,别让人觉得我们冷落了他们。”

  黄子川道:“就是。这就是两尊菩萨,我们得罪不起。”

  兴隆场去杨树村的路上。陈仲谦牵着两匹马,陈述尧坐在马背上,二人缓缓而行。

  陈述尧道:“仲谦!陈家家败咱们别再去怪黄子川了。都怪我们自己德不厚,所以,不能载物。黄子川从小呆傻,够可怜了。而我们陈家和他算地邻,我们没帮过他,世安还经常欺负人家。小时候是不懂事,可成年了还是那样,把别人往死里整。如果不是世安要人家的命,人家也不会要他的命,家产也不会失去。你大哥是他自不量力要报复子川,才会有牢狱之灾。陈家与黄子川的仇,不是人家黄子川之过,实在是我们陈家失德。”

  陈仲谦尽管心里对黄子川不服气,还是充满恨意,嘴巴上却道:“我知道了。爹!听说黄子川推算出后年江阳要大旱,会饿死很多人。他前不久要求胡县令早做应对之策。不知可信不可信。”

  陈述尧道:“这人是有些本事,前不久鳌鱼换肩,他事先就知道了,咱们得宁可信其有。好在现在陈家人口不多了,一两年的粮食还是够的。仲谦!如果黄子川在应对旱灾方面有啥行动,你一定要支持他。行善积德陈家再不能落后了。”

  陈仲谦道:“我听爹的!”

  大概挨近亥时,子川带着舒窈回到了学校。胡昊哲和林俊铎正在叶家堂屋里,由叶顺章陪着喝茶闲聊。见子川回来,胡昊哲笑着道:

  “没事吧?”

  子川一揖道:“多谢胡县令关心,就是头有点晕,一哈儿让舒窈给我整碗醒酒汤喝喝就没事了。”

  胡昊哲笑道:“你小子够聪明,前途无量。”

  子川道:“败军之将,请县令责罚。”

  林俊铎道:“子川!你少装。刚才你的诗文我们三人又读了一遍,真是荡气回肠啊!”

  子川一笑道:“都是酒话,不值一提。对了,有件事这两天忙,差点忘记。胡县令!能否移步到那边堂屋说话?”

  说完,让舒窈去把针袋拿出来。

  胡昊哲和谢佩卿就住在紧挨舒窈家那套房子里。二人来到堂屋,谢佩卿掌上灯。子川给胡昊哲把了脉道:

  “县令!你身体有隐疾,平时自己是感觉不出有啥不适。但这隐疾的存在,却让你名下人丁不旺。”

  这倒是一下说到胡昊哲心里了。胡昊哲道:“子川!你能治?”

  子川道:“试试吧,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就让胡昊哲躺下,给他扎针。完了写了一个单子给谢佩卿道:“夫人!你回家照这个单子上的两个药方抓药,一个给你服用,一个给胡县令服用。”

  谢佩卿不解地道:“我难道也有病?”

  子川道:“你的病我会让舒窈告诉你。”

  子川告辞,拉着胡昊哲又去那边吹牛。一哈儿舒窈走了进来,谢佩卿赶快招呼舒窈坐下。

  舒窈道:“子川让我过来告诉夫人,你的病症主要是月事不调。虽然不严重,但也要治疗。子川还另给了一‘偏方’,都写在纸上。”

  谢佩卿一听,有些奇怪地心里道:“这家伙咋知道自己‘姨妈乱窜(月事不调)’?”

  其实,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两天子川从观察她脸色就已经看出来了。

  舒窈说完拿出一张纸,红着脸递给了谢佩卿,然后快速跑回家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  赈灾子川献计  从良芍药问路

  书接上回。话说谢佩卿见舒窈有些扭捏递给自己偏方,心里觉得奇怪。等舒窈走后,展开一看。纸上写到:

  夫人:

  女人安全期计算口诀为“前七后八”。即行经第一天往前推七天,行经最后一天往后推八天。在这些时日(含经期)行周公之礼,女人难孕。其余时间易受孕。夫人与县令除按子川所授药方服用半月外,欲得子嗣请按以下偏方:

  一、注意“好钢用在刀刃”,在非安全期勤奋耕耘,必能心想事成。

  二、女人“行礼”之时,垫高臀部。

  三、“礼”毕,女需躺半柱香的功夫再起床。

  四、男女少饮或不饮酒有利于子女身体健康。

  不出子川所料,年底前夫人即可得“喜”。

  没有穿越前,张建豪经常买《人之初》杂志阅读。除了没有实操经验,考理论知识必是甲等一级。故子川所说法门,那都是现代医学证实有效的方法。

  谢佩卿看完,也觉得脸上火飘飘地一阵热辣。心里才明白刚才舒窈为啥会表情怪异。

  子川所说这些,以前闻所未闻,可一细想又觉得不完全是扯把子(说笑、扯谎)的。谢佩卿倒是有些奇怪,这家伙也就二十出头,自己还是个没熟的李子,咋对男女之事一副通透的样子。

  这家伙,其实就是“球事不懂,眉泡眼肿(房事过渡的表现)”,装起一副老雀儿的样子。

  佩卿收捡好纸条,见自家男人还没回来。也就起身去舒窈家,陪陪美盼,顺便找叶四娘和邱氏闲聊。

  见子川过来,叶顺章就起身去做自己的事。堂屋里,三人也就扯起摊摊日白。

  子川道:“县令!前次来江阳我已经禀明,后年将大旱,不知衙署准备如何应对?”

  胡县令道:“唉......难哪!应对之策无非就是备粮、备水,有这两样东西自然啥灾害都不怕。可是,衙署现在手头干哪!干得一点就燃。子川!你有何良策?”

  胡昊哲心想,你这像半仙一样说出来的话,让本县如何信。说起粑粑要米做,那是要拿钱比起的。我如何敢用弄么多钱去做你这毫无根据的事?顾忌子川面子不好明白质疑。再说自己很快就可能离开江阳,没必要去操这份心。

  东汉末年犍为郡人口六十一万,领武阳、南安、牛鞞、资中、汉安、江阳、符节、南广、僰道九县。这样大致可以推算江阳人口七万人左右。

  子川道:“也是。‘要烧锅儿得有米,要坐月子得有喜’,没钱确实寸步难行。江阳六七万人,除去老百姓家里储备,要保证大家渡过旱灾,平均一人按四百斤粮算(汉时一斤只相当于现在半斤),至少我们得准备两千八百万斤粮。按现在的市价,一担粮需一百余钱,这就需要三千万钱。这个数额的确不是点把点。我有些想法,不知妥否?”

  胡昊哲一听,眼睛一亮道:“有何高见,快快道来。”

  子川道:“第一,子川善观面相,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上半年你可能有次升迁的机会。我希望县令想办法推掉。这次机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如果接受,可能短时间内就会遭遇横祸,终结仕途。”

  胡昊哲一听,心里一惊,这事他一个“体制外”的乡下人咋知道,这家伙有太多奇葩的事,真是让人难以想透。不过也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黄子川不可能神到啥都能掐会算吧,将来的事哪个说得清?眼看自己就要升任郡府主簿,祖坟都冒烟了,未必还舀瓢水把它灭了?说不过去,对不起祖宗啊!

  胡昊哲假装谦虚道:“呵呵......子川!你就别跟本县散坛子(开玩笑)了,本县治理江阳尚感吃力,有何德何能得郡府赏识哦!我倒想听听真要有这样的机会,为啥不能接受?愿闻其详。”

  子川心想,跟我揣起明白装哈(傻),有意思吗?

  你妈《清虚散记》中都写了。后年,犍为郡主簿、原江阳县县令因郡府朋党之争,被罢官,回江阳县城赋闲养老,终日醉酒,两年后抑郁而终。

  子川把升迁的事放在前面说,就是想胡昊哲会不会因面临调任,暂时只想吃安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不愿意为旱灾未雨绸缪。真要调任,待下一任县令来,未必信。就算信,稀饭都馊了。等到生灵涂炭就悔之晚矣。

  老子得首先打掉他溜之大吉的想法,安下心留在江阳赈灾。

  子川道:“这......有些话......”

  胡昊哲道:“但说无妨。林少府与在下都是过得心的兄弟伙。”

  子川道:“好吧!县令不妨想一想,郡府为你说话之人的品行如何,他的政敌势力如何。为官之道,除了造福一方,最忌站错队。县令乃明智之人,子川就不深说。”

  此时,子川只想救江阳百姓,却忘了清虚“不得参与政事”的警告,给自己埋下了祸患。此是后话。

  胡昊哲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子川道:“第二、兴隆场公益井灶,经营所得本就是用于公益。我当竭力筹钱,以助县令届时赈灾。眼下我们已经买下一大片地,下面藏有丰富的盐卤。我兴隆场井灶掌握定井位、打井、制盐之法,我将以土地和盐井技艺入股,与江阳各井灶东家合伙,能快速提高制盐能力。然合伙人一多,很多方法就无法保密,这些方法是我花钱、费力想出来的。这就需要衙署出面约束各大井灶东家,不得捡现成随便盗用。如果要用必须向衙署申请,经我们同意并付费后方可。否则,将予以处罚。这样才可确保我在短时间内聚拢一笔财富。

  我算了一下,我兴隆场井灶今年收益有三百万钱左右,税赋三四百万钱,明年初若三口井、六七月两口井能出水,收益和税赋还得多出好几倍,到明年底或后年初买粮的钱就基本凑够了。

  另外,我通过卖地、卖盐井技艺还可以获得一些收入。

  第三,建议停止维修城墙,反正江阳至少五年内无战事,将就吧。把这笔钱用来囤粮。

  第四,我将以扩建盐仓为由,着手修建粮仓囤粮,逐步打深井以备水源。衙署协助派衙役守护粮仓。粮乃食用之物,得防居心叵测之人。

  第五,若赈灾钱粮出现缺口,可以衙署的名义向富户借钱借粮。我有办法让他们听招呼,这条馊主意献给县令备用。

  若按上述之法行之,我与衙署共同攒劲(努力),何愁不能抵御旱灾?”

  胡昊哲拉住子川道:“子川!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一介平民能有如此慈悲之心,我等作为衙署官员,自然责无旁贷。回去后我立即运筹赈灾之事。只是,我尚有一些担心。万一没有发生旱灾,囤这么多粮食就显得多余,衙署收入本就有限,上面追责本县怕是无言以对。”

  这家伙还是忍不住把对旱灾的质疑说了出来。子川想,调把椅子坐自己也会这样想,可以理解。

  子川道:“如此大事,子川岂敢儿戏?实言相告,我得名师相授,在某些方面的确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五日内,犍为郡长史将离世。若到时应验,望县令对旱灾一事勿再迟疑。就算到时没有发生旱灾,有粮食在那里尚可变现,若略有亏空子川愿一力承担。此事由子川挑起,保证不会让衙署坐蜡。”

  子川这一说倒是让胡昊哲放心不少。心想真要能让百姓顺利度过灾年,这不仅是行善积德,自己这政绩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将来何愁没有升迁的机会?于是,心里拿定主意,回去就去郡府活动,暂时留在江阳。

  林俊铎道:“禀县令!五日内若长史真的辞世。赈灾一事你掌舵,我愿意倾尽全力。”

  子川道:“为防引起民间恐慌和粮价上涨,此事只能保密。对外不得说一个字。明年初,冀州、豫州那边会动乱(黄巾军起义),开始来势凶猛。到时,县令可安排人动议囤粮以防战事。这样此事就顺理成章了,就算有人责难也好解释。”

  胡昊哲想,整个赈灾之事,子川已经把重要的事给自己想好,自己再不答应那就说不过去了。于是道:“那就这样定了。以后有关赈灾事项,子川你就找林少府商量。”

  见事情基本敲定,子川激动地就要给胡昊哲跪下叩谢,胡昊哲赶紧拉住。

  看看时间已经过亥时了,子川告别胡林二人。听里屋还在说话,于是敲门进去。

  子川道:“夫人、四娘、五嫂!我得回乡下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要走。舒窈站起来道:“喂!你这就要走了?我弄闷大个人,你是没看到还是不懂礼貌?”

  子川嘿嘿一笑,弯腰赶快道:“舒窈夫子!在下告辞。”

  舒窈翻了他一眼,撒着娇道:“这还差不多,我送送你。”

  说完就笑眯眯地撵了出去。

  见二人背影消失,谢佩卿道:“四娘!你家舒窈漂亮能干,看到起就让人眼气(羡慕)。有十八九了吧?”

  叶四娘道:“夫人好眼力,都吃十九的饭了。”

  谢佩卿笑着道:“啥时候让我们喝你家喜酒哇?”

  四娘叹口气道:“唉......没弄么好的命哦!人家姑娘到她这岁数,都当妈了。我家这个婆家都还没找下。”

  谢佩卿道:“我还以为她和子川......”

  叶四娘道:“真要是,我也就省心了。”

  邱氏道:“四娘!你就是找些心来操。你家舒窈和黄子川那都是早晚的事。我倒是觉得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早点给他们操办了。”

  谢佩卿道:“要不要我给你家当个媒人?这子川和舒窈,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俩人要是配了别人太可惜了。”

  想起前不久子川去了江阳,舒窈几天见不到哈儿,那伤心欲绝的样子。邱氏道:“我看这事关键还在子川。要不找机会我先问问子川,四娘你也问一下舒窈。要是她们两个都有那意思。到时夫人再从中撮合咋样?”

  谢佩卿知道邱氏是怕万一不成,她面子上不好看。也就点头道:“要得。没问题了让叶老夫子写信告诉我家昊哲。”

  第二天一早,子川就来到学校。在食堂陪衙门的人吃过早饭,然后就同万不黯、周鹤年等给胡昊哲送行。到了十字路口,周鹤年让家仆赶来马车,胡昊哲扶谢佩卿坐了进去。

  周鹤年道:“请县令放心,张老五给我家赶车十几年,为人忠厚,办事牢靠,保证今天下午把夫人安全送到江阳。”

  胡昊哲道:“周亭长!那就让你费心了。”

  说完,叮嘱佩卿路上小心,就让她先行。然后,转身对白庙乡和舒镇亭的人员道:

  “舒镇希望学校你们一定要办好,而且要一直办下去。兴隆场井灶不但是衙署收入的顶梁柱,也是咱们几百个家庭的饭甑子。子川不易,肩上的担子重啊!子川是个热心人,而且心地淳厚,弄么大的东家,自己省吃俭用,至今还一个人住在茅屋里。赚了钱首先想到的是让大家受益,这样的人现在是少之又少了。乡和亭一定要不遗余力地给子川扎起,每个人只许添柴,决不能抽薪。大家明白吗?”

  众人弯腰一个长揖道:“遵命!”

  五个人骑上马,相互一拱手,然后转身飞驰而去。

  送走衙署的人,众人也就各自散去。子川飞身上马,走向兴隆场。

  马刚拐过骑龙坳,就见一穿着亮丽的女子立在路中。这女子身材高挑,头上梳高髻插步摇发式,眉如柳叶,脸施脂粉,唇若烈焰,脸上皮肤细腻。上身衣服为鹅黄色,下穿白色束腰长裙,脚上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女子整体还算漂亮,只是脸上比一般女子多了点风尘味。

  子川一勒马,看了一下觉得很眼熟。因为对方是女人,不好直接问人名字。只好在马上施礼道:

  “小姐姐!能否靠边借过一下?”

  那女子斜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子川东家!认不到了嗦?”

  子川仔细一看,赶快翻身下马道:“原来是芍药小姐姐!没想到在这里遇上。”

  芍药抬手,长袖半掩小嘴道:“小姐姐等你呀!”

  子川道:“小姐姐莫不是散坛子?咱们之间仅一面之缘,平时也没往来,你咋可能刻意在此等我。”

  芍药故作生气状道:“哼!使唤完我姐妹,你就把我们忘了?薄幸!”

  子川赶快道:“没,没忘。要不是因为两位姐姐府第不方便常来,子川倒是喜欢闲暇之余,与姐姐赏花咏诗,弹琴浅唱。”

  芍药道:“骗人!你们这些有钱的公子哥,都是‘进门只认温柔乡,出门就嫌姐姐脏’。”

  子川道:“真没有。你们姐妹在子川眼里,虽然身陷渠沟,难免沾些污淖。但骨子里到老子川觉得比很多人都干净。就是有一天魂归天国,那也是‘质本洁来还洁去’。”

  这家伙居然用《红楼梦》里的诗句来赞她姐妹。

  芍药一喜道:“油嘴滑舌!”

  子川道:“句句肺腑。”

  芍药道:“既然如此,你可敢带芍药驰骋一段?”

  子川道:“有何不敢?”

  说完,一弯腰,向芍药一伸手。芍药果然抓住子川,一借力就上马坐到子川前面。一股幽香立时蹿进子川鼻孔,握着芍药滑腻的手,子川心里就是一荡,不免有些微醉。

  子川道:“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子川送你一程。”

  芍药在子川怀里道:“今日得闲,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子川道了一声“好”,然后双腿一夹,雪儿带着二人向前飞奔而去。

  山色葱郁,小道蜿蜒,香风扑鼻,发丝拂脸。子川怀抱美人,真是神清气爽。在马上不由得吟诵起唐代无名氏的《咏美人骑马》来:

  “骏马娇仍稳,

  春风灞岸晴。

  促来金镫短,

  扶上玉人轻。

  帽束云鬟乱,

  鞭笼翠袖明。

  不知从此去,

  何处更倾城。”

  芍药兴奋地道:“子川公子好文采!”

  舒镇到兴隆场汉时是一条七八尺宽的官道,上面是石板铺成。在这骄阳高照的上午,有神驹飞驰,蹄声“嘚嘚”,马铃儿清脆,马背上俊男靓女,笑声绕林,确实有些招摇。惹得周围山上干活的庄稼人抬头观看。

  子川的马就是他的标志,众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黄子川这哈儿在拉风。不过都有些奇怪。黄子川身前的位置,从来都是叶舒窈“私人订制,独家专属”,今天咋突然坐了另一个盘子如此清靓的女子呢?

  这要是一般的公子哥,估计立马就会招来闲言。不过,这是哈儿黄子川,乡民个别虽然有些腹诽,却没人敢乱发言。一来知道黄子川不是那种骚脚兔(到处招蜂惹蝶的家伙)。二来哈儿太厉害,陈家都惹不起,自己更不敢嘴巴闹糙(胡乱说话)。

  远处山上有个小伙子,对身边一个老者轻声道:“爹!那个女的好像是百花苑的花魁芍药。没想到哈儿看到起老老实实地,居然......”

  老者眼睛一瞪:“给老子干活。人家黄子川是作古正经(就是正经之意)的人。就算风流一下也不关你球事。记住‘人家ri人家,菩萨谴责他。ri到你面前,你趱(挪)一哈’。”

  乡下人说话粗糙,各位看官莫怪。

  人哪强大了就是没办法。就算你坏,别人也只能往好处说。

  二人也不管别人投来的目光,只管欢喜着向前赶路。来到一个山坳,路一拐就进了一座树林。

  芍药道:“子川公子!请停一下。”

  子川赶快勒马道:“芍药姐姐这是要......?”

  芍药道:“这里凉快,空气清新,我们下马歇一哈,我有事与你商量。”

  二人下来,走到一处巨石前坐下,让雪儿在路边啃草。

  芍药道:“早上见你送人,知道你完了要去兴隆场。舒镇人多眼杂,我才跑去路边等你。”

  看芍药柔柔的样子,子川心想,莫非这小姑妮儿对本公子有意思。有这可能,本公子玉树临风、风华绝代、风度翩翩、气宇轩昂、高大威猛、自高自大、自命不凡......妈哟!夸着夸着咋拐进巷巷儿头(巷子里。这里指整偏了)了。

  子川哑然一笑道:“君子坦荡荡,你管别人干啥?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老是!姐姐有啥要事找子川?”

  芍药突然有些黯然地道:“我和姐姐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想离开百花苑。母亲是个好人,倒是同意。不过,让我们想好去处再做决定。我和姐姐商量许久,竟不知路在何方。你与我姐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彼此感觉却是一见如故。我们想听听你的主意。”

  子川道:“百花苑确实不是你姐妹久留之地。真要想离开,我倒是有两个去处,你们自己选择。一是嫁人,二是找个事情做。”

  芍药道:“我姐妹这样的身世,嫁人谈何容易,急切之间本就无人可嫁。就算以后找人家,一般乡野莽夫,性情粗鄙,过日子少有温情。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有做妾,去了也是受气。所以,嫁人暂时不想考虑。你倒说说有何事我姐妹可做,只要能维持生计就成。”

  子川道:“你和玉兰能识文断字,懂歌舞音律。其实,到舒镇学校教书最合适,学校也缺这样的夫子。就是这里认识你姐妹的人太多,我怕你们受不了他们的冷眼和闲言。另外呢,可以考虑去江阳县城开个饭馆,远离这是非之地。我会一些烹饪之技,教教你们,可以保证整个江阳的厨师做不出你们的菜品。过日子应该没有问题。”

  书中暗表,都说“吃在四川,味在自贡”,张建豪的老汉就是镇上有名的厨子(厨师),川菜那是随便扭掐(拿捏)。近些年还领着一棚(一伙)人,给有婚丧嫁娶的人家做酒席,俗称“酒席一条龙”。张建豪从小耳濡目染,倒是得了老汉的真传。

  芍药迟疑了一下道:“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样,我回去和姐姐商量一下再作计较。”

  这时,就见一乘小轿从不远处来到二人面前停下,轿夫站下来也不走,取下草帽站在路边扇风擦汗。

  子川有些不悦,心想路弄闷长,又不是没地方歇脚,这两个家伙咋不识趣呢?我二人正在说话,你这样杵在面前,咋,想偷听?

  子川木起个脸道:“二位,能把你们轿子挪个地方吗?”

  俩人看了子川一眼,竟然没理睬。

  遭了,婆娘喊洗碗,欲知后事如何,明天接到起扯把子哈!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舒窈被打翻醋坛子  子川又抄袭岳阳楼

  走过路过,千万莫要错过。只吹龙门阵,不卖打打药(yó。乡下人觉得卖打药的都是江湖骗子),圈圈扯起又干。

  书接上回。话说芍药见子川有点不高兴,赶忙道:“轿子是来接我的。子川东家!该说的都说了,你去忙你的事,我就回舒镇了。”

  书中暗表,芍药来找子川,其实心里还是有很多顾忌。自己在舒镇名声本就不好,子川人家又是大东家,在姐妹眼里是才子,心中敬重的男人。所以,生怕影响了他的名声。于是,芍药才顾了一乘小轿,让他们抬着去兴隆场,在离兴隆场两里地那个树林里等她。芍药在舒镇外僻静山路等到子川,二人一阵飞驰,自然就把轿夫甩到了后面。

  子川这才道:“那你决定了来找我。”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子川上午骑马带漂亮小姐姐兜风,很快跟一阵风样就吹到了舒镇。

  在舒镇人的眼里,子川马背上前面的座位,那就是现如今公交车上的“爱心座位”,是给特殊人群准备的。以前舒窈随便咋坐没人闲话,那是因为二人经常在一起,大家习惯了。加上子川在舒镇当众宣布,为了舒窈他不怕与天下人为敌。啥意思,舒镇人慢慢觉得,是地球人都该知道。这哈换个人坐上去,那还了得?

  邱氏第二天去舒镇菜市场买菜,就有妇人给她嘘了信。邱氏听到这消息,生怕子川误食“迷魂药”,回家就告诉了舒窈。

  舒窈听后,表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头就股一股地不安逸子川。当时心里就骂道:

  “好你个哈儿,这座位是本姑娘的,未经允许,你居然拿去撩妹,哼!”

  一个白天,舒窈心里都特别不爽。心想,等晚上哈儿回来,必须提出严正申明,宣示主权。

  到吃晚饭的时候,哈儿人影影儿都没一个。四娘催了两遍,舒窈才坐上桌勉强端起饭碗。刨了两口,突然又把碗放下道:

  “爷爷,娘!我不吃了。”

  四娘道:“中午你就气鼓鼓地没吃几口,晚上你又跟喂猫儿样(吃得少),要成仙?”

  舒窈也不回答,对叶顺章道:“爷爷!我出去了。”

  说完车(转动之意)身就走,叶四娘撵到门口,对着院坝问道:

  “你到哪里去?”

  见舒窈消失在大门边,四娘转过身道:“天都快黑了,姑妮儿家家地到处跑。”

  叶顺章道:“看这样子,多半是去找子川了。”

  美盼道:“婆婆!今天我看见夫子哭了。”

  四娘道:“这哈儿,让他搬学校来住就是不干,弄得舒窈对他一天到晚牵心挂肠地。听说昨天哈儿去兴隆场,居然带一个漂亮的女娃子。我看多半舒窈是听说了。”

  舒窈离开家里,就气鼓鼓地向杨树村这边来。大概近半个时辰就来到离村口不远的山路上。看见子川穿着短裤和汗套走在村口外,舒窈刚要喊他,却见他往右一拐,向冲(两座山之间的山沟,乡下叫“冲”)上走去。

  冲上除了沟里的水田,两边都是山林。现在天已经开始黑了,他一个人钻进林子干啥呢,藏猫猫儿?

  舒窈紧跑几步,在子川后面二十多米远跟着。

  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三,是张建豪二十六岁生日。

  子川今天下班后,本想去舒镇。学校刚开校,好些事情没理顺,自己还是想多了解和关心一下。突然想起今天自己过生,子川一下就情绪低落下来。想起了妈老汉、二妹、幺弟。于是改变主意回到自己家。八月的天气还感觉闷热,子川换好衣服就往穿越前的老屋处而来。

  这里虽然没有一点老屋的影子,却是让子川留恋和无法忘怀的地方。他觉得来这里坐坐,可以让自己心里有几丝家的温馨,勾起对家的回忆,缓解内心的孤独。

  老汉烧着叶子烟,裂着嘴,露出煍(qīu。烟熏)黑的牙齿,那开心的笑容。还有妈捏着扫把追打老三的骂声。在子川脑壳里那都是挥之不去的家的味道。

  所以,没事的时候,子川一个人经常来。

  子川来到一棵树前,将背靠在树上,有些无神地望着天空,慢慢地身子向地上梭下去,最后跪在了地上。

  子川埋下头顿了一哈儿,又抬起头道:“老汉,妈!今天是我二十六岁生日,以前我过生,家里都要打牙祭,妈早上都要给我煮两个鸡蛋,一想起来我心里就觉得好温暖。现在我被穿越来汉朝,还是在老家这里,却看不到你们的身影,听不到你们的笑声。我真的觉得好孤独无助。

  老汉!你今天炖了我最喜欢的风萝卜蹄花汤吗?妈!你今天给我煮了鸡蛋吗?我要双黄的,又大吃起来还香。

  晓丽!离开你已经一年多了,我天天都想你,你想我吗?我的不辞而别你一定很痛苦,一定很恨我吧。我不是有意的,你原谅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即使能,二三十年后也是物是人非。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别耽误了自己。”

  舒窈在不远处躲在灌木丛后,子川的话让她一头雾水。这哈儿不是从小孤身一人吗,哪来的家人?穿越是啥子意思?听娘讲,子川是正月生人,今年满二十二岁,咋今天又是他的生日呢?晓丽居然是子川心爱的女人,咋从来没见到过?

  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舒窈只好站起身走过去,来到子川身边蹲下道:“子川!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干啥?天都黑了,来喂山蚊虫?”

  身边突然出现舒窈,子川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舒窈道:“你咋来了?”

  舒窈撅了一下嘴道:“我咋就不能来?”

  子川站起来,弯腰拉起舒窈道:“走!回家吧,我还没吃饭呢!”

  回到家里掌上灯,舒窈打开子川的储物柜,拿出一把面,找了一下没有鸡蛋。于是又跑去学堂湾找人要了两个鸡蛋回来。

  把火发燃,先煎了鸡蛋,然后汆水到釜中烧水下面。

  一炷香后,舒窈端起一大鉢面条,挑了一碗,放上糖将两个鸡蛋盖在上面。

  舒窈道:“刚才你不是说今天是你生日吗?来!把这碗长寿面吃了。”

  子川打开桌上一个芭蕉叶包,将里面的猪脑壳肉倒到碗里,拿出两个酒杯倒上。

  子川道:“舒窈!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舒窈和子川碰了一下杯,幽幽道:“知道我的好就行。生日快乐!”

  喝下酒,子川道:“我又没比二百四十九多一点(二百五)。一直都记得,你是子川的救命恩人,是子川愿意舍命相护的人。”

  舒窈挑了一根面,爱吃不吃的样子道:“子川!我觉得在你身上有太多让人云里雾里的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说完,把自己的疑虑讲了出来。此时,子川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正月二十,今年二十二岁。子川心想,我如何告诉你,告诉了你你会信吗?

  子川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越到了以前的朝代,家里有妈老汉、小弟、小妹,梦见自己还有个没过门的婆娘。那梦境特别真实。我黄子川命苦,从小就不晓得生日是哪天。梦里说今天是我生日,想起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就跑去那里,想找回梦里温馨的感觉。”

  舒窈道:“那地方是你梦里的家?”

  子川道:“嗯!”

  舒窈突然道:“那你为啥让晓丽嫁人?还说要二三十年才可能回去?”

  子川一笑道:“梦里我被人绑走,一时回不了家。”

  舒窈把筷子一放,有些生气地道:“黄子川!我又不是三岁娃儿,你以为‘灯(儿)啦噹,米花糖’地就把我哄到了?我脑壳头装的不是豆渣!”

  子川一看吃不到“混堂锅魁”(蒙混过关),只好在舒窈肩上轻轻拍了两下,谄笑道:

  “我晓得你是吃‘精灵丹’长大的。不怄了,来!吃肉喝酒。”

  舒窈知道子川突然聪明、强大、知识广博、无师自通,这里面一定蕴藏天大的秘密。他不说,逼他听到的也是假话。

  二人吃过夜饭,看看时间已经到亥时。子川道:“我送你回家吧,回去晚了四娘又不放心。”

  子川出来,解开缰绳,准备扶舒窈上马。

  舒窈道:“我才不骑马!”

  子川有些奇怪地道:“你平时不是很喜欢和我一起骑马吗,今天是咋了?”

  舒窈道:“以后我再不和你骑马了。”

  子川道:“舒窈!你今天吃错药了?一直说话怪怪地。”

  舒窈有些生气地道:“要是你正吃着的碗,突然被别人拖去吃了,再给你你会吃吗?”

  子川一听,估计是自己带芍药兜风惹祸了。想想舒窈对自己那份痴情,心里也有些愧疚。于是道:

  “你是不是听到啥闲言了?”

  舒窈眼一热,哭道:“你还晓得呀?”

  子川拿起舒窈的小手哄道:“别人就是坐了一下,光天化日也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

  舒窈手一甩道:“要不是光天化日,怕是啥见不得人的事都想过吧?”

  子川嘿嘿一笑道:“幺妹!你也太霸道了。人家坐坐,你至于这样气鼓气胀地吗?那位子没规定别人不能坐。”

  舒窈一伸手,就去掐子川手臂,恨恨地道:“黄子川!我告诉你,那位子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没我允许,别人就不能坐。说!那个人是哪个,和你啥子关系?”

  子川道:“百花苑的芍药!”

  玉兰芍药都是百花苑的花魁。这名字方圆二三十里,不仅男人知道,女人对其也不陌生。舒镇街上认识她们的人还起串串(很多)。但凡男人不规矩的女人提起二人嘴巴都要瘪(bià)到后颈窝。

  舒窈气极道:“你......”

  话没说完,就举起粉拳,边哭边向子川捶去。捶了几拳,居然跍(kú,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子川一见,散坛子(开玩笑)道:

  “先人板板!这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咱们都是舒镇名人,丢不起这个脸。明天传到四娘耳朵里,她还不拿你家菜刀,砍断我一条狗腿。你说以后骑马,就只能单腿踹马肚,那马只有原地打转,这不急死人吗?”

  舒窈一听,跍在地上忍不住“噗嗤”一笑。子川弯腰搂着舒窈腋下,把她抱起来,哄进屋里道:

  “小醋坛子!嫑哭了。我告诉你咋回事。”

  舒窈红着眼睛,委屈地看着子川还是不说话。子川就把如何认识芍药姐妹,俩姐妹如何帮他破舒镇学馆堆场被烧一案,她们身世,现在想过新的生活不知如何办等告诉了舒窈。

  最后嬉皮笑脸道:“这一年多以来,我们经常在一起,我是个啥德性你不清楚?除了你,你见过我身边有过别的女人没吗?其实,咱名人有点绯闻很正常,你不信就完了。”

  舒窈有些不解地道:“啥叫绯闻?”

  子川道:“就是今天说我和这个妹子逛街,明天又传出来和那个姐姐吃饭,后天还说我马背上坐三个美女,再后天说......”

  舒窈站起来,趴到子川背上,一只手蒙着他的嘴,在他耳边冷冷地道:“子川!我发现人只要把不要脸当正事干,好像啥都敢想哈?你不怕马原地转,别说再后天,就是千年万年后都可以想。”

  子川道:“不敢了,不敢了!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发誓,这辈子我绝不沾女人,如有违背,天......”

  子川正要说“天打五雷轰”,舒窈双手捂住他的嘴巴,咬牙切齿地道:“敢发毒誓不沾女人,也要原地转马!”

  子川一笑道:“晓得,沾不沾我这腿都保不住。嘿嘿......我是想说天可怜见。”

  高峰山离舒镇大概有十一二里地,山顶上有个道观叫清虚观。

  清虚观规模不大,占地十多亩,有大殿三座。山门殿供奉青龙神和白虎神。三清殿供奉道教最高神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玉皇殿供玉皇大帝。

  清虚观的道士一共有五个,由清虚道长主持。清虚道长今年二十六岁,生于农历八月初三。自幼随叔长阳真人长大,精研道教经典和医典等。成人后的清虚道长身长约八尺,面如冠玉,轮郭分明。双眼有神,鼻直唇薄,腰背挺拔,双腿修长,一身青色道袍,有仙风道骨之姿。是远近有名的帅哥哥。

  长阳真人见清虚这娃敦厚,慈悲为怀,道行不浅,深受乡人爱戴。就将清虚观主持传给了他。

  农历十月下旬的一个上午,这天天气多云间晴。巳时过半之时,天空的云朵缝隙中漏下几束不太刺眼的阳光,照在身上也没啥热度。道观的玉皇殿前的空坝上,晨雾还没完全散尽,空中时不时地飘来些许薄雾。长阳真人正在和其他两个中年道士练习剑术。

  山下的官道上,一匹白马正在向高峰山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翩翩公子。

  看着那马,山民们不需要猜,肯定是哈儿黄子川。

  子川来到道观下的空坝里,拴好马,然后沿着四五十级的石阶走了上去。门童凌霄子起身施礼道:

  “无量天尊,公子来清虚观有何贵干?”

  子川回礼道:“小道长!我叫黄子川,是特来拜会清虚道长的。麻烦通报一下。”

  凌霄子道:“清虚道长早上已经吩咐,说今日有客来访不必通报,请随我来。”

  清虚道长此时正在三清殿旁边的屋子里看书。

  进来双方见礼后,子川打量对方,居然心里觉得似曾相识,不由地生出一种亲切感来。清虚赶快让凌霄子上茶。

  清虚道长道:“昨晚起了一课,知道今天有贵客登门,想不到是公子。公子惩恶少伸张正义、诗文字字珠玑、修学馆造福乡人、打井熬盐有声有色,大名久闻哪!今日相见,贫道三生有幸。”

  子川心想清虚死后,为救乡人将一生所学和不少经典授予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咱们虽然年龄差距不大(以张建豪论年龄一样,以黄子川论小四岁),我得尊其为师。于是恭敬道:

  “道长客气了。久闻道长道行高深,识见不凡,子川仰慕已久。早就想认识,奈何穷事多,今日得闲特来拜会。”

  清虚道长道:“公子客气了。说起来我们还是邻居,我俗家在杨树村,与陈述尧同宗。只是我们这一支人丁不旺,到我这里算是彻底凋落了。”

  见清虚有些惋惜之情。子川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乃天道。万物皆有定数,道法自然,道长又何须耿耿于怀呢?”

  清虚道:“说得极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这是公子在镇上与陈世安争斗时的佳作吧?贫道深爱此诗,常常在月明之夜,于空旷之地,对月咏叹。”

  子川道:“道长好雅兴。”

  清虚道:“你从小呆傻,没想到现如今不仅风度翩翩,而且诗文卓绝,术业有成。公子的《将进酒》贫道也是喜欢得紧。每当读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贫道亦是满腔豪迈,荡气回肠。不知公子可有新作?”

  子川想,既然清虚道长喜欢这些酸东西,我得投其所好。唉......本公子佳作是没有,“坐家”倒是天天有。少不得又只有拿别人屁股做脸,范爷(范仲淹)得罪了。

  子川道:“近来俗务缠身,少有提笔。旧作倒是有一些,道长要是有闲情。子川诵读一二,恭请斧正!”

  清虚高兴道:“能聆听公子吟诵佳作,清虚何其幸也!”

  子川道:“以前写过一篇散记,名叫《岳阳楼记》。我给道长朗诵吧!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因为《岳阳楼记》里面提到了“岳阳楼”、“庆历四年”,这些在当时是不存在的。清虚博学,肯定会产生疑问。子川索性主动解释道:

  “这篇散记是几个月前,子川梦见自己在后世为官,见到当时名楼‘岳阳楼’,梦醒后,根据梦境所写。让道长见笑了!”

  《岳阳楼记》超越了单纯写山水楼观的狭境,将自然界的晦明变化、风雨阴晴和“迁客骚人”的“览物之情”结合起来,从而将全文的重心放到了纵议理想抱负。全文记叙、写景、抒情、议论融为一体。动静相生,明暗相衬,文词简约,音节和谐。是范爷的力作。

  子川诵完,清虚以手击案道:“好!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公子这种情怀,与我教的‘体道法天,济度众生’乃是同道。天下之大,公子又何必担忧‘微斯人,吾谁与归’呢?

  若公子不弃,余生之路清虚愿与公子结伴同行。”

  子川深鞠一躬道:“多谢道长!子川今天算是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子川要道出此行所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高峰山请清虚出山  江阳城向县令进言

  龙门阵又吹起。

  听到子川说不虚此行,清虚微微一笑道:“公子可以说出此行的目的了吧?”

  子川站起来施礼道:“道长!子川推算出后年江阳将大旱。若不早做打算,我江阳百姓必将受旱魔肆虐,饿殍遍野,满目疮痍。”

  清虚一惊道:“果有此事?”

  子川道:“如此大事,子川岂敢随便张口雌黄?”

  清虚道:“看来公子已经在未雨绸缪。说说你是咋打算的?”

  子川就把如何筹钱,如何与衙署沟通,怎样买粮屯粮,咋打井解决水源等与清虚道长做了介绍。

  子川最后道:“今天来,是想请道长出山,负责掌管钱粮,经管赈灾的具体事务。不知道长愿意为我江阳百姓劳心否?”

  清虚道长道:“既然你已经和衙署联手,有官府出面不是更好吗?”

  子川道:“如今社会动荡,人心浮躁,官府之人形形色色,我有些担心。”

  清虚道长道:“哦?”

  子川细细道出了心中的焦虑。

  一是怕有人给自己下套,暗中使坏。自己现在几乎掌握了江阳整个盐业的话语权,难免有人眼红眼黑(嫉妒)。赈灾要解决的就是粮和水源,都是要吞下肚的东西。万一有人见不得自己好,觉得这是自己想出风头,要从中作梗。整点巴豆掺和在粮食里,吃了跑肚拉稀还是小事。要是黑起屁眼儿(黑起心肠)弄点耗儿药丢进去,放倒几个来摆起。再有人“逗起闹,不扯票(煽风点火)”,到时自己咋死的都不晓得。

  二是担心赈灾钱粮出现跑冒滴漏(有人中饱私囊)。现在时局不稳,官府某些人处处都在为自己打算,衙署未必人人都一心为民。到时候,平民吃口稀饭都难,那些肥私者却个个整得满肚子流油。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却拿去喂了硕鼠。

  三是担心没人能镇得住饥民。人要饿了,可能如蝗虫过界一般,见啥都往嘴里塞。看到粮仓有粮,那还不成群结队地抢。必须得找个有威信,有本事的人来镇堂子(稳住局面)。官府那些人别看平时一副行十昏了(行:háng。不得了)的样子,真到要命的时候,他们比哪个梭得都快。

  四是担心随便找一个人掌火(主持)把事情整遭。主事的人若缺乏心思缜密,写算、运筹管理能力差,无法应付千头万绪的局面。这样的擀面杖最终可能变成搅屎棒。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子川的想法,整个赈灾事务表面由衙署主持,这样一旦有问题才有衙署承担,自己才能不被人暗算。但全部交给衙署,自己放任不管,又不放心。很可能自己弓起背背儿(弓着背)辛苦找来的钱,最终救不了几个人。道家倡导“清静无为”,不会对俗物动心。多年来,清虚为乡人解除病痛,接济乡人,在平民中说话管用。而且会武功,有能力训练出一只维持秩序的赈灾队伍。

  通过《清虚散记》,子川认为清虚人品、能力自己信得过。这就是子川要请清虚出山的原因所在,也是敢请的信心所在。

  子川最后道:“道长!赈灾是一项责任重大,系着成千上万人性命的事。需要有善心、责任心和能干之人,找别人来掌管我真的不放心。”

  清虚道长沉默了一哈儿道:“我来主持,可我也不是衙署的人。名不正言不顺。”

  子川道:“这个你放心,我会给胡县令建议,在县衙成立一个赈济署,你出任赈济署功曹史。”

  清虚迟疑道:“这……贫道生平只想潜心修道,从没想过踏进县衙。这有违贫道此生所求。”

  子川站起来,向清虚深鞠一躬道:“道家除了清修,也讲行善积德,扶危济困。而赈灾是在拯救天下苍生,功德无量。至于到衙署为官只是积攒功德的手段而已,道长何须耿耿于枝末而忘根本呢?”

  清虚点点头道:“公子说得极是,令贫道顿开茅塞。关于旱灾一事,你说弄闷多,好像是真的样。公子何以证明自己有‘先知先觉’之能?”

  子川道:“我得异人传授,会一些掐算本事,虽不敢妄比伏羲、文王,然亦不远矣。况且我把自己辛苦所得全部砸进去,你看我像是一个比二百四十九胖点(二百五)的人吗?还请道长勿疑。”

  清虚呵呵一笑。虽然没作声,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娃像棒老二穿西装——咋看还是觉得有点天棒(愣头青)呢。

  子川知道一时尚难打消清虚之疑,只好道:“子川有些俗务需要处理,暂且告辞。道长仔细思虑,三日午后我来听道长回话。”

  说完在腰间摸出一个小陶瓶,瓶口用松胶封住,上有一块封条。

  子川道:“这两天有朋友来观里拜会道长,我因有要事需到外地走一趟,我把这东西存放在此处,朋友来了自会问道长取走。”

  说完起身告辞。

  书中暗表,三日午后子川来到清虚观,让清虚道长打开此陶瓶,里面有一张纸,上写当日丑时,长阳真人突发心脏病,经过救治脱险的大致情况。其所述文字居然与清虚道长当日所记笔记一字不差(子川的文字本来就是在清虚散记中抄录的)。子川当时就被清虚惊为天人。自然相信旱灾一事,答应出山主持大局。

  回头咱们又来说说胡昊哲两口子。话说胡昊哲八月初从舒镇回到县衙。吃过夜饭,下人忙完也就各自回房,没有主人家叫一般是不会来打扰的。家里没了美盼就剩两个人,谢佩卿把茶泡好端到老公茶几上,然后来到老公座椅后,伸出纤纤玉手,给老公按摩肩膀。

  要说还是古时候男人的日子过起安逸。父母给女娃子说,女人要“三从四德”,人家女娃依教(听话),你说八起就八起(你说咋个就咋个)。在家深居简出,出嫁对男人服服帖帖。哪像现在有些婆娘,相亲要求男方“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耍朋友包包要买“爱马仕”,衣服要穿“伊芙丽”,过节红包还要“一三一四”。人又长得丑,价钱还要莽起吼。结了婚“双手不能淘米,腰裤儿(内裤)男人洗”。天天还要男人说“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跟老子爬,看到都烦!

  你看人家谢佩卿,貌美心好,人还乖巧。

  谢佩卿道:“昊哲!坐在马上几个时辰,肯定身上僵硬。我们到城墙上去走走,活动一下。人常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胡昊哲双眼微闭,感受着夫人的柔情,体会着那纤纤玉手在颈项肩背上传递的销魂。叹口气道:

  “唉……‘要活九十九,除非婆娘丑’,我看我只有短命了。”

  谢佩卿在男人脑壳上戳了一小指头道:“讨厌!为啥自己咒自己。”

  说完有些娇羞,心里跟抹了蜜似地。

  二人去转了半个时辰,胡昊哲回来到书房看书写字,整到戌时将过。谢佩卿轻移莲步,来到胡昊哲身边,双手搂着男人的右臂,柔柔地道:

  “昊哲!车马劳顿,我们早点休息吧!”

  胡昊哲看了一眼夫人,见谢佩卿居然略带娇羞。这老司机一下就整懂了。

  二人手牵着手来到浴室,一番鸳鸯戏水后,谢佩卿穿着抹胸,身披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走进卧室。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金步摇、发簪等,然后认真梳理着头发。

  看着夫人如莲藕般的双臂,秀美的双肩,抬手弄头露出的饱满胸部,腰背美臀形成的完美曲线,胡昊哲躺在床上就有些不安静了。

  斜靠在床上,胡昊哲道:“都睡瞌睡了,你紧斗起(没完没了)弄啥,明天早上还不是又要重新培整。”

  谢佩卿柔柔地看了男人一眼道:“嫑着急嘛,很快就好!”

  自从和男人结婚,谢佩卿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齐,漂漂亮亮地。哪怕是睡觉前发现自己妆容有些散乱,她也要整齐了才上床。妇女妆容是女德的重要内容,这是娘说的,佩卿一直记在心里。她爱自己男人,所以,只要是在男人眼睛还睁着的时候,一定把自己最美最动人的一面给他看。

  一哈儿(一会儿),佩卿上了床,像一只温柔的猫猫钻进男人怀里,然后轻轻地将一张纸条放进男人手上。

  胡昊哲道:“这是啥子东西?”

  谢佩卿有些撒娇地道:“你自己看嘛!”

  然后就伸出手指轻轻地在男人胸口上拂来拂去。

  看完纸条,胡昊哲搂着夫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这是哪个给你的?”

  谢佩卿道:“是子……是舒窈夫子给我的。”

  佩卿本想说是子川给的,但一想一个男人教自己床第之事,实在有些尴尬,也怕自己男人心里别扭。所以,才改口说是舒窈给的。

  胡昊哲用力抱了一下佩卿的香肩道:“不必如此,都老夫老妻了,这种事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是子川让舒窈给你的吧?只是没想到我们都结婚二十余年了,还要一个未婚童子来教我们周公之礼,惭愧也!”

  谢佩卿柔柔地道:“那我们听他的吗?”

  胡昊哲在佩卿耳边用气息低声道:“听噻!反正这辈子娶了你,我也没打算长寿。说不定顺便还给咱们送个儿子来。”

  谢佩卿撒娇道:“布谷林中啼深深。”

  胡昊哲轻声道:“好!农夫架犁趁春耕。”

  说完埋下去,亲了一下夫人耳垂,手慢慢滑到抹胸上的凸点,一哈儿就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

  佩卿在胡昊哲怀里,含混不清时不时地叫道:“昊哲……”

  回衙第四天下午傍晚,郡府快马送来紧急公文。上书:

  各县衙署:

  犍为郡长史朱长生,因操劳身染疾病,于今日卯时辞世于任上。朱长生为政勤勉,政绩卓著。他的一生是光荣一生,是奋斗的一生。他的辞世给本郡带来了重大的损失。现讣告各县衙署赴郡吊唁。

  望我郡上下化悲痛为力量,将朱长生长史未尽之事进行到底。

  汉光和六年八月初五日

  抱歉!本作不会文言文。所以,那“光荣”“奋斗”这些摩登话(时尚语言)都是现在而今眼目下的。意思差不多,大家茅坑里栽菜——将就使吧(将就用)。

  胡昊哲看到公文,当场就是一惊。心里道:“这不像是狗吃苍蝇儿——戳到的(碰巧)吧!黄子川这娃神了。”

  于是赶快让衙役通知林俊铎来,把讣告递给他道:“看来我们还得真信黄子川。我现在去郡府,你着手把赈灾的筹备工作拟一个方案,一旬内拿出来。”

  就在子川去高峰山后没几天。江阳衙署里胡昊哲忙了一天的公务,从案前地上站起来,突然感觉双腿像万蚁在啃,酸麻肿胀,腰杆也僵直酸软。在房间缓慢活动了好一哈才缓过来。

  想想一个下午,一直跪坐着审阅各种公文,两个时辰水都没喝一口,难怪会这样。这时,谢佩卿来到衙署,接胡昊哲回家。

  看着夫人一脸喜悦,胡昊哲道:“夫人脸露喜色,捡到钱了?”

  谢佩卿道:“可能比捡钱还要高兴哦!”

  胡昊哲一脸严肃道:“谢佩卿!把你的喜悦给本县呈上来。”

  谢佩卿推了一下胡昊哲道:“好了好了,民女恭请县太爷到家细说。”

  路上,谢佩卿还是忍不住激动的心情,告诉了胡昊哲,说自己去看医生了。摸了脉,说是喜脉。

  胡昊哲高兴得就去佩卿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赶快去扶着佩卿道:“夫人慢一点,当心脚下。”

  谢佩卿抿嘴一笑道:“南瓜才起蒂蒂儿(指事情刚开始),我哪有弄闷娇气。”

  胡昊哲道:“小心为妙。真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哇,这两三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今天晚上布谷鸟还叫吗(指布谷催耕)?”

  谢佩卿道:“种子发芽,苗幼稚嫩,我家农夫要是累了,可以放两三个月假。”

  胡昊哲哈哈一笑道:“唉……劳碌惯了,休息两天倒是可以,放长假可不行。我怕是要闲出毛病来哦!”

  有衙役经过,听胡昊哲说闲不得,笑着打个招呼道:“夫人!县令勤勉,突然闲下来无事可干,怕是真不习惯哦!”

  谢佩卿脸就是一红,见衙役走远,翻了胡昊哲一眼道:“都怪你!在下属面前也不谨慎点,让人笑话!”

  其实,两人说话一直都是用的“摩尔斯密码”,别人听见的都是明面上的事,哪知道这是床第上的私密之言。

  胡昊哲安慰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从衙署到后衙家里,其实就两三百步,几口茶的功夫就到了。刚一到家,就听见家仆来报,说是门口有个叫黄子川的人特来拜见。

  胡昊哲一听道:“夫人!走,我们一起去迎一下子川。”

  吃过晚饭,来到书房,谢佩卿亲自泡了两杯茶端来道:“你们慢慢摆(闲聊)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黄子川谢过夫人,二人就坐了下来。

  胡昊哲道:“子川!你真是让本县佩服。前次别后四日,郡府朱长史真就辞世了。今天夫人告诉我,她已经有喜了。”

  子川道:“那草民给县太爷道喜了。”

  胡昊哲道:“同喜,同喜!我已经推去了升迁之事,决心留下来与你一起筹划赈灾。”

  子川道:“我替江阳百姓谢过县令。”

  胡昊哲道:“该谢的是你呀,没你想方设法筹钱,全力推动促成衙署早作准备。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要哀鸿遍野,神仙都救不了百姓。说吧!你今天来找本县是有啥要事?”

  子川道:“那我就直截了当了。这次来主要是赈灾方面有五件事须禀报。

  这段时间我也仔细思谋了一下,我想把我所筹钱财交给衙署,与县衙金库和在一起,统一调度筹划,以衙署名义赈灾。这是第一件”

  胡昊哲道:“你这样自己不觉得亏吗?”

  子川道:“我是这样想的。这事本来大家都不是为名为利,不存在亏不亏。这次县令本来可以升迁,只因听了子川之言才放弃。所以,我想赈灾要是我的钱我单干,最终也就赚个名声,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和衙署一起干,真要顺利度过灾情,县令就是大功一件。于仕途将大有裨益。算子川对自己歉意的一点补偿吧!”

  胡昊哲一听子川出钱,还把功劳都归于他,心里对子川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子川继续道:“当然,我也不是想当甩手掌柜,钱给了衙署就不管了。这钱是公益井灶的,任何用度都是要接受监督,账目分明。所以,第二件事是我想推荐一个能干的人来主持赈灾大局。具体安排建议这样:

  衙署成立一个赈济署,由赈济署负责各项具体事务,赈济署功曹史建议由清虚观的主持清虚道长出任。清虚道长在舒镇,甚至是江阳乡民中威信甚高,他来主持大局能服众。他一个修行者无欲无求,大家也不会怀疑他谋私。

  这样做有两大好处,第一我和县令履行监督之责,确保赈灾资金专款专用。如果我们陷进具体事务,谁敢来监督我们。这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

  另外,为应付饥民闹事,哄抢粮食,我们得成立一支赈灾护卫队。清虚道长会武功,他可以训练出一支拿得起事(干练)的队伍。”

  胡昊哲道:“请清虚出山公子确实思谋周全,我觉得可以。”

  子川道:“第三件事是请衙署招安牛头山土匪。粮食我们需要到远一点的他县去购,弄么大的量,沿途难免有土匪眼红,得有一只敢提起脑壳耍的队伍随行保护。灾情发生后也需要有能力去弹压灾民闹事,以保证赈灾工作有序推进。

  把黄莽子招安过来,也就在县域内减少了一个祸患。还可以现有土匪队伍为基础,把护卫队拉起来。我们也可利用牛头山易守难攻的地形屯粮,只要守住上山唯一的通道,囤积的粮食就能确保安全。

  第四件事尽快拿出域外购粮计划,分散采购。分散采购才不会引起粮价波动,同样的钱才能多购粮。尽量把县域之外的粮食弄进来,我们自己县域内的粮食要千方百计留下来,尽管是藏于民间,不在县衙掌控中。真到县衙粮食匮乏之时,衙署才有粮可借。”

  胡昊哲道:“好。就是不晓得黄莽子是否愿意接受招安。”

  子川道:“这个请县令放心,我已经收服了黄莽子,只要衙署出面洽谈招安细节即可。”

  胡昊哲道:“我即刻着人去办。”

  子川道:“最后一件事是,明年六七月谷子成熟前,县衙应颁布一道政令,所有粮食只准进,不准出。并在要道设卡盘查。”

  胡昊哲点点头道:“这个好办。到时我会召集县域边境各乡,组织乡勇设卡。”

  子川道:“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赈灾大局还得靠县令操劳,这些想法供你参考。”

  胡昊哲道:“子川!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啥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本县感动啊!”

  子川道:“子川只是在尽自己本分。最后还有一件私事想麻烦县令,不知可否?”

  子川究竟有何私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红牡丹关闭百花苑  黄子川修理严淖树

  上回龙门阵吹到子川有私事要麻烦胡县令。究竟何事,趁现在婆娘没喊去逛街,赶快接到起日白(闲聊)。

  胡昊哲一听,微微一笑道:“子川不必客气,有事请讲。”

  子川道:“我想帮朋友在江阳城找个开饭馆的地方。江阳我人生地不熟,想麻烦县令帮我留心一下,看有合适的没得。”

  胡昊哲道:“需要多大的地盘?”

  子川道:“至少得安得下十张八张桌案吧。地方小就整一个路边苍蝇馆子(小店),要是地方大,就整一个提劲点的酒楼。”

  胡昊哲道:“这事好办,明天升堂后,我让衙役去办。他们一天到晚在街上转,知道哪些地方有。”

  子川起身施礼道:“那就有劳了。打扰县令弄闷久,草民告辞!”

  胡昊哲道:“子川!以后私下你就不要自称草民了。咱们算是忘年之交,接下来为了江阳百姓,还要携手并肩,同舟共济。在昊哲眼里,咱们是知己、朋友,你就以名自称吧。

  刚才你所言几件事,我会尽快安排落实。下来我会告知江阳上下官员,全力支持你打井熬盐,你只管趱起牙巴劲(铆足劲)向前冲。过了年你的产量可能还会大幅度提升,我会让林少府敦促盐官,让他带着手下那几爷子,提前沟通好售卖渠道,你的盐争取一出来就拉走,货款及时结清概不赊账。咱们齐心协力尽快把赈灾钱粮备足。”

  胡昊哲的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就现在而今眼目下的情况来看,赈金预算是衙署一半,子川一半。实际上衙署那一半也要子川汗水洗发地去挣。那个时候盐的销售是官营,所以,衙署要不把后面盐的趸售路径打通,子川再努力也是白求恩的兄弟——白球干。

  子川道:“好!咱们争取不让旱魔夺去咱们江阳一个人的命。”

  接下来江阳县衙署成立赈济署,由清虚道长出任功曹史,直接听命于胡昊哲、黄子川、林俊铎。黄莽子接受县衙招安,被任命为赈济署护卫队队长,年俸一百担。此时,对外宣称赈济署只是负责平时救济贫民,灾年主持赈灾工作。类似现在的民政局部分职能。并未提及后年江阳将有百年不遇的大旱。

  黄子川与县衙在牛头山开始大兴土木,要建一个二十万担“盐仓”。由于没有灾情,护卫队平时没事可干,江阳县衙署命令黄莽子,继续驻扎牛头山自行操练,协守“盐仓”。

  吃完腊八粥,腊月初九百花苑挂出牌子,上书“百花苑关闭”。弄闷热闹赚钱的地方,突然就㝩(kàng。关闭之意)了。

  舒镇的男人们都觉得奇怪,这老鸨是昨天的腊八稀饭喝多了,往上闷(漫)进脑壳里了?唉……以后瞒婆娘存私房钱再也不干了,没百花苑生活都无趣,拿钱来有锤子的意思。

  晚上在百花苑的一个房间内,一张精致的雕花案后,跪坐着一个五官精致,约四十左右的美妇,上身穿大红色衣服,头上梳一个步摇髻,斜插玉簪,佩戴金钗。端茶的双手十指如春笋一般,姿势优雅。

  别看人家“年龄已是豆腐渣,照样貌美如鲜花”。此人正是百花苑的老鸨红牡丹。

  书中暗表,红牡丹老汉是个赌哥儿,天天眼睛一睁手爪爪就造痒(赌博),还霉得起冬瓜灰(很倒霉)。有几次大冬天的,晚上把衣服裤儿输脱了,穿条腰裤儿(内裤)回家,冷得上下牙碰得咔咔响,说起都伤赌哥儿的心。在红牡丹七八岁的时候,有次老汉被整闭了气(输惨了)。兄弟伙扬言不给钱就给手杆脚杆。老汉跪在红牡丹面前磕了几个响头,一咬牙把她卖进勾栏院。红牡丹稍长开始接客,老鸨去世前将百花苑给了她。算算从业经历已有二十多年。算是勾栏业资深前辈了。

  自己被迫加入贱业,知道姑娘们的苦。所以,百花苑的“员工”来去自由,接客自由。别以为你有钱就行十(不得了),姑娘们哪天不高兴照样不甩(理)你。但有个规矩,只要接单那就必须保证服务质量,恪守职业操守。除非是有些嫖客不把妹妹当人,要黑起屁眼儿整别个。遇到这种情况,红牡丹就会出来扎起,嫖客的结局就是被龟奴们胖揍一顿。

  红牡丹曾经扬言,耗儿药她随身带。老娘天不怕地不怕,要在老娘地盘装莽,任你啥对红星(厉害角色),老子先揍一顿再说。大不了老娘不活了!

  在老百姓眼里,红牡丹本来就不要脸了,人家还不想要命。所以,没人敢在百花苑动歪心思招惹她。

  红牡丹端起茶抿一口,看着案前跪着的玉兰芍药道:“前天你们姐妹说要离开百花苑,母亲心里很难过。你们姐妹幼时就跟着我,大概也是有好些年了吧。那个时候把你们买过来,确实是看你们乖巧又可怜,可我身在贱业,也给不了你们大好的前程,还毁了你们的清白。母亲有愧。

  昨天想了一天,昨晚又想了一晚。觉得这百花苑虽然是个聚宝盆,实在是这钱拿在手里觉得脏。咱们表面衣服光鲜,其实与街上的叫花儿也差不多。叫花儿伸手讨钱,给就给不给拉倒。我们却是拿自己的身子去讨好别人,恬着脸要钱。人家是外面衣服脏,我们是身子里面都脏,还不如一个叫花儿。所以,我把它关了。

  把你们姐妹叫来,是想告诉你们,咱们母女一场,我也不要你们赎身的钱。母亲也不缺那点钱,你们姐妹留着自己用吧。告诉母亲你们出去后想去哪只拐(想去哪里)?”

  玉兰芍药此时眼里噬着泪水,玉兰道:“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去江阳城。”

  红牡丹道:“走远点也好!你们从小在百花苑,没出过远门,也没有啥薄技随身,母亲担心你们将来的日子咋过。”

  芍药道:“黄子川公子已经为我们找好地方,我们决定去那里开个酒楼。那边黄公子为我们把所有东西置办好了,过去就可以开业。”

  红牡丹有些疑惑道:“你们和黄公子……”

  玉兰道:“母亲!你误会了。黄公子虽然风流倜傥,文章锦绣,帅气多金,是好多妙龄少女心中的男神。可我们姐妹是啥身份我们自知,何况他身边有个叶舒窈。我们不会哈(傻)得心头一点哈数(分寸)都没得。我们只是彼此当对方是可以交心的朋友。那边酒楼的事他也只是帮我们费心出力,钱是我们姐妹给的。”

  红牡丹道:“那就好。没想到你们只见过一两次面,他竟肯以诚相待,还跳起脚地帮你们。这家伙是个怪人!”

  玉兰道:“母亲关闭百花苑,那今后往哪里去呢?”

  红牡丹道:“我是犍为郡府那边的人,家里也没亲人了,回去也没意思。再说身上带钱脚程远了也不方便。我想把百花苑出手后再做打算。”

  芍药道:“母亲!我们本来是想找个地方让子川教我们做菜,现在百花苑不开张了。能不能暂借你这里的厨房,让子川教我们?这样也好清清静静、安安心心地咱们母女好好在一起耍几天。”

  红牡丹道:“这有何不可,你们想咋整就咋整,我也有福气尝尝你们做的菜。”

  玉兰道:“我们初去江阳,母亲突然闲下来,一时都不适应。不如母亲先跟我们去江阳,教教我们如何做生意。要是习惯,以后我们三娘母就一起过日子咋样?”

  红牡丹一听倒是暗暗欢喜,可一想到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红牡丹道:“你们姐妹弄闷多,还是咱们母女贴心。我考虑哈再说吧。”

  为了尽快教会两姐妹后世的川菜,子川找到叶四娘。

  子川道:“嬢嬢!有个事我想麻烦你。百花苑的玉兰、芍药想开个酒楼,我想请你去百花苑教她们一下做菜。我有空也去教教。”

  四娘一听,眼睛鼓起跟个二筒样道:“哈儿!没想到你娃也不学好,居然和这两姐妹裹搅到一堆儿。我不去,那是啥子地方,老娘丢不起那人。”

  子川知道四娘误会了,赶快给舒窈使了个眼色。舒窈把来龙去脉仔细给娘讲了一遍,要四娘答应,喝哄嘿诈(软磨硬泡),撒娇卖萌,就差没哭闹打滚,总算把四娘给整服了,答应去筶(gáo,试)哈。

  那段时间叶顺章一家、学校老师免费吃了不少硬菜,个个整得油嘴油嘴地。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五,这天兴隆场公益井灶门口热闹得很,大小股东都整得眉开眼笑地。

  里面议事厅大股东正在开欢喜大会。子川做最后的发言,他知道大家都伸起颈杆,等到起数米米(钱)。所以,他也不想紧斗繎(没完没了)。

  子川笑眯眯地道:“各位东家!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们今年盐产量比去年增长三倍,利润比去年增长五倍。还有三口井即将打穿,可以说这一年我们是大黄狗滚粪凼——搂肥了。

  下面我宣布分红方案。经股东大会八成股东投票,通过的光和六年兴隆场公益井灶分红方案为每股九百钱。”

  会议室一阵欢呼声和掌声。公益井灶当初购买时一千钱一股,一年下来分红就九百钱,这意味着一年就差不多把本钱收回来了,以后拿到的基本就算净朒儿(净肉。指都是赚的)了。

  那个时候没银行,也没微信,开不出现金支票,没网也转不了帐。平常盐巴官府收购多用五铢钱结算,库里堆你妈一晃堆(一大堆)铜钱。莫法只得蛮干,郑德明只有拿钱砸那些股东。那些股东也跟个土老肥样,整你妈些口袋背篼来装钱。更过分的周鹤年和其他两三个大股东居然赶着马车来拉钱。几爷子脸笑得稀烂。

  子川和叶舒窈一共是一百五十股,子川让舒窈去领,得分红十三万五千钱,两个工人帮她背出来。

  周鹤年赶快道:“放到我车上,一哈儿回舒镇我给他们送家去。”

  子川对舒窈道:“这些钱都给你,我一个人没地方放,也没啥用处。”

  舒窈笑眯眯地道:“那啷个要得哟,你的是你的。人亲财不亲,钱财两分明。”

  子川道:“你不是担心你的嫁妆吗?先给你把嫁妆保住,免得嫁不出去来赖我。”

  旁边几个二簸簸起哄道:“舒窈夫子!你还客啥气哦?反正早晚也是你的。”

  “女管钱金满罐,男管钱穷光蛋。”

  舒窈脸一下就红了。看见舒窈发窘,周鹤年赶快道:“龟儿些吃饱了嗦,快去领过年钱,晚了没得哈!”

  几个烧盐匠听说发钱了,一哄而散。

  年终每个伙计都拿到了三千过年钱,一家人吃朒朒、大人娃儿买新衣服的钱紧够(完全够)了。

  这一年下来,股东满意,伙计欢喜,都觉得跟斗(到)哈儿操,腰包有得抄。

  过了年,一晃就到了正月初九,芍药和玉兰的临江酒楼初十正式开张,邀请子川参加开业庆典。

  学校还没开校,舒窈听说子川要去江阳城,吊到子川的衣裳角角儿就不放,高矮要撵路(要跟着去)。子川就拿眼睛去瞟叶四娘。

  叶四娘道:“看我咋子?她的脚又没生我身上。”

  舒窈撒娇道:“娘都同意了,你敢不让我去,看我不弄死你。”

  黄子川初九这天早上吃过早饭,就带着舒窈骑上雪儿就望江阳城而去。

  中午在童寺打尖(休息吃午饭),二人继续赶路。大概在申时左右,就来到了江阳城门口。舒窈长弄闷大还是第一次来县城,看着高大的城墙就兴奋起来,高矮要下马走着进城。

  过了城门洞,见城里街道宽敞,两边商铺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舒窈就忍不住东看西睃。反正手里也不差钱,看到喜欢的就买,才走了两条街,子川手里大大小小的包就提了好几个。又走了一段,一个铺子上挂着一个绣花的香荷包,乖巧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舒窈眼睛一瞟,马上就跳了过去,取下来挂在腰上,扭过去转过来地看。子川心想,怕是身上荷包又在跳了!

  舒窈笑眯眯地道:“子川!你说好看不?”

  子川道:“将就。”

  舒窈有些不安逸地道:“将就是啥意思,模棱两可。没见过你这种人,好坏都分不清楚。”

  店家一看就知道这女娃子肯定是喜欢上了,于是赶快道:“小妹!这荷包可是我们城里今年最时兴的样式,我在秀坊定了十个,昨天才挂出来,今天就只剩这一个了。”

  子川心里道:“我日!店家这话一听就是吃篾条屙晒垫——狗日肚子头编的。昨天才挂出来,今天就晓得时兴了?怕是麦杆点燃插香炉——你在哄鬼哟。”

  不过看到舒窈挂上效果确实有那些样子(不错),也就懒球得去抵店家的黄(戳穿谎话)。

  这时店家道:“只有最后一个,确实也没得选,我相因(便宜)点给你。”

  舒窈道:“好多钱?”

  店家道:“上午我都是卖一百五十钱一个,要不你给我一百三咋样?”

  店家心想让你砍点,看这女娃不像差钱的样子,真要喜欢估计还价咋都不会少于一百钱。

  舒窈道:“店家!你喝(哄)打鼓匠不懂戏嗦?这个包布料最多五个钱。这个绣工只能算中等,一个工咋都绣好了,给你六十钱,多了这包还是你的。”

  店家道:“小妹!当真是空子(对方,指买家)还一半嗦?不得行,你总得要让我赚一杯茶钱噻。”

  舒窈取下来,顺手挂上道:“店家!我给你挂好了,反正就一个了,你也好当个样品。”

  说完,拉着子川就要走。

  店家赶快站到舒窈面前道:“幺妹!这买东西就是要买个满意,既然都看上了,多少添点买卖就成了。你看我这里相因的包多得很,以你的身份就是送你你要不要吗?”

  舒窈嘻嘻一笑道:“看不起的我不要,物超所值我也不要。老板生意兴隆,我们逛别的去了。”

  一看舒窈不好东(骗、戏弄),店家一副心痛的样子道:“算了,添十个钱你拿去。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我是看这包挂你身上,只有弄闷安逸了才卖给你,换个人我才哈不到弄闷伤心。”

  付了钱,二人正要转身离去。这时,见三个人挡住去路。站在前面那个男人正笑嘻嘻、斜眉吊眼地看着叶舒窈。

  子川见这家伙衣服光鲜,中等身材,体型略胖,脸上长着泡泡肉,显得有些虚肿的样子,左边嘴巴角有颗黑痣,痣上长了一根黑毛。嘴巴略阔,笑起来有点爆的两颗门牙露一大半在外。

  一看这家伙就是个脾气大过本事,干好事不如干坏事,除了有两个臭钱成天没球事的富二代。

  子川道:“哥老倌!请让一让。”

  那家伙笑嘻嘻地道:“过牛过马都过得下,过你过不下?爬,爬,爬!没人留你,快滚。诶!这小妹乖哦,跟哥老倌走,我请你下馆子。”

  舒窈道:“你要有孝心回家请你妈下馆子,别来烦我。”

  说完往旁边就要绕过去,那家伙跟着也往侧面站一步,身子还故意前靠,居然擦到了舒窈的胸。

  子川心里火一哈就蹿上来了,手伸在两人中间,往那家伙胸前一掀,险些将其整拉妈一仰巴叉。

  店家一看要打起来,赶快道:“新年头,大家都消消气。”

  然后将嘴巴伸到子川耳边道:“这是严家二公子严淖树,你惹不起。快走,别吃眼前亏。”

  严二公子站起来恶狠狠地道:“你娃是吃叫鸡肉了(脾气不好)?去打听打听,江阳城哪个不顺着老子的毛毛儿抹!敢掀老子,大冬天地是几天没洗澡皮子造痒了?跟老子上!”

  旁边两个喝泡舔肥(讨好主子为虎作伥)的跟班,袖子一捞就要雄起。

  子川道:“慢!”

  严二公子嘿嘿一笑:“咋,怕了?怕了就跟老子跪下磕头,把这妹妹送我耍两天,嫑找不痛快!”

  子川道:“毛线!你妹的,高不像个冬瓜,矮不像个葫芦的,老子怕你?咱们要不去那边坝坝头耍,别在这里影响店家做生意。”

  严二公子道:“进了江阳城,你今天就是老子笆篓头的泥鳅,不怕你跑。走嘛!保证一哈儿把尿给你打得满地流。”

  子川道:“行!你一奸笑起来,两个门牙看着碍眼。一哈儿我帮你卸下来,免得晚上吃奶咬了你妈的奶头。”

  众人一听都嘿嘿笑了起来。

  子川把马牵过来将缰绳交给舒窈。舒窈轻声道:“县衙在哪里,要不要我骑马去县衙找胡县令?”

  子川道:“把他找来我还过啥瘾?今天他对你不敬,我一定要让他后悔。”

  子川的实力舒窈是见识过的,和街边泼皮打个群架,根本不用担心他吃亏。

  子川说完,站到空坝中间,右手食指一勾道:“你们三个背时行头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三个一起上?”

  严二公子有些轻蔑地道:“炒你这份豆芽菜,还需要大厨嗦?你去跟他们两个商量。”

  严二公子话音未落,子川身形一晃,还没看清是咋回事,“啪”的一声严二公子左脸就是五个指印。为了对得起这一巴掌,脸乖乖地就肿了起来。

  二公子差点被这一巴掌扇倒,斜蹿了两步,直觉得脑壳嗡嗡地,有些晕。突然觉得嘴巴里有东西,张嘴一吐,一颗牙齿伴着鲜血落到了地上。

  气急败坏的二公子手指黄子川对两个跟班吼道:“你两个日脓包(憨包)还杵起咋子?给老子捶死这花包谷(杂种)。”

  两个跟班被刚才的情况给整懵了,听二公子一声令下,卷起袖子就冲过来。子川一跃,就从二人头顶跳到了身后。见扑了个空,哥俩转身又倒了回来,子川又是一跳,很轻盈地跃到旁边丈余处。连续七八下后,哥俩已经开始喘粗气,被整得晕头转向地,连子川衣裳角角儿都沾不到一哈。

  两个人急得跳,大个子眼睛瞟到舒窈,一转身就蹿了过去。子川又是一跃,大个子跳到舒窈面前时,见子川已经跟门神一样立在自己眼前。

  子川恶狠狠地道:“整老子不赢就想半夜吃桃子,按到(pā)的捏嗦?你妈卖鞋,就这点出息?”

  说完又是一掌扇了过去,大个子哎哟一声,一口鲜血裹着一颗大牙吐到地上。

  子川用脚将牙齿踢到严二公子牙齿边并排放着道:“大过年地,咱们凑个大吉大利的数字,整个事事如意咋样?”

  二公子缓过气来道:“是哪里的野种跑江阳城来撒野,对的就给老子报上名来。”

  黄子川道:“败军之将,要报也是你先报。”

  二公子道:“老子江阳严家!我老汉在朝为官,与张常侍关系甚密。是你娃惹不起的豁辣子(一种毒性很强的肉虫,皮肤挨上表面肉刺,会剧烈痛痒)。”

  子川道:“哪个严?”

  二公子道:“严厉的严。”

  子川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是阎王的阎,三条看门狗的闫。要是的话,人与鬼和畜生就不好打交道了。”

  二公子道:“敢拐起弯弯骂我严家,跟老子一起上。”

  子川待三人攻到身边,向空中又是一跃,落下来两只脚分别踩在了二公子和小个子跟班头上,一使千斤坠,两个家伙感觉双腿就要下弯,憋着气抵抗,脸红筋涨地坚持了四五秒终于还是跪下。

  子川一跳站到地上道:“初次见面,二位不必行此大礼。”

  旁边围观的人群忍不住发出嘿嘿的笑声。

  子川对大个子跟班道:“你家主人都跪下了,你还站起,是不是剩这两颗牙齿你来凑?”

  大个子倒还识时务,腾(犹豫)都没打一个,腿一弯就跪下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衙门的公人来了,快跑!”

  只见二公子一抬头,面带邪恶得意之色道:“看你娃歪(恶),老子要让你不死都要脱几层壳。”

  遭了,吃饭了!抽空接斗起又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盐老鼠城中背时  黄子川江边唱曲

  书接上回。话说严家二公子见衙门公人来了,立时就来了精神。那感觉就像一个正在受气的小媳妇,听说娘屋头来人了一样。赶快站起来,又做起他家婆的样子(装怪),全没把子川放在眼里。

  两个衙役一个叫李扯火,一个叫张华石,穿着一身当班工作服,提着两根杀威棒走进圈子。

  李扯火道:“新年吧节地,聚众闹事,跍(蹲)到起,敢乱动老子一哈儿请吃夹生饭(夹棍)!”

  二公子一看,这俩家伙是熟张(熟人)。在旁边咳嗽了两声,意思是认不到了嗦?

  张华石道:“哟!是二公子嗦,又带起兄弟伙出来欢喜?”

  众人一听衙役居然和严家二公子是熟人,都替子川捏把汗。

  二公子不耐烦地道:“欢喜个锤子,这花包谷(杂种)不长眼,惹老子不高兴,还动手打人。你们把他抓去好好伺候哈。让他明白这江阳城是不是该他来闲逛的地方。”

  子川见他一副瓦片装稀饭(要不完)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伸手就在他嘴上一拍,二公子哎哟一声就叫了起来。

  子川道:“两位差大哥是衙署的人,你把别人当你家狗腿子使唤,你以为你是哪个?咦哩哇啦的没个规矩。走噻,到县衙去,老子不信你一手能遮天。”

  二公子痛得两眼流泪,哇哇哭了两声,一口鲜血吐出来,地上又多了两颗牙齿。子川将原先两颗牙齿踢过来凑成一堆,自言自语地道:

  “刚好凑一桌麻将。”

  那个时候没有麻将,众人自然不明白何意。

  李扯火大怒,觉得子川当着自己二人,还敲掉二公子两颗门牙,简直没把哥两个放眼里。

  李扯火道:“当着老子你还行凶,还有没有王法?”

  子川微微一笑道:“大哥息怒,等你问归一啥情况,你都会觉得这日脓包该打。”

  李扯火道:“该不该打你不是衙门,再说严家二公子啥身份,你有啥子资格出手?都跟老子去县衙。”

  两个公人像幺(赶)鸭儿一样,把四个人用棒子赶向县衙。

  二公子侧头瞟着黄子川,得意洋洋地轻声道:“一哈儿弄屎(死)你娃。敢跟本公纸斗!”

  有热闹看,一群围观者也跟在衙役屁股后面,涌向县衙。

  来到大堂,衙役出来,抓起大门口的鼓槌,捶了几下。

  一哈儿就见两排公人走进大堂,两边站定。胡昊哲从后衙来到大堂中坐定,衙役杵棍剁棒地(喊威武时衙役手中棒子要在地上不停地剁)喊完“威武”。

  胡昊哲惊堂木一拍道:“何事击鼓?”

  李扯火站到前面躬身作揖道:“禀县令!这四人当街闹事,聚众斗殴。引来群众围观,这简直就是在破坏安定太平的大好形势。”

  说完,和张华石一边一个厉声道:“跪下!”

  胡昊哲待四人跪下,向堂下扫了一眼,就是一愣。心想:“是说这黄子川咋还没到,居然被严家二公子缠上了。”

  胡昊哲道:“大过年地,吃饱了跑街上练拳脚消饱胀哈。你们四个先自行刨堆堆儿,把帮帮分清了,一个一个地说。今天说得脱走得脱,说不脱就牢里过。先报上名来,哪里人氏?”

  严二公子道:“本公纸(子)严淖树,江阳严家二公纸。这两个是我家仆何泡、田飞。”

  黄子川道:“草民黄子川,白庙乡舒镇人氏。”

  胡昊哲道:“你们哪边先说?”

  严淖树生怕屎冷了吃不到热的,抢先道:“我先设(说),设完我还要去老表虾(家)吃夜唤(饭)。”

  胡昊哲道:“严家二公子,你今天说话咋这个味儿,是舌头烫了还是嘴巴生疮了?”

  严淖树惨兮兮,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的牙齿被打掉了,牙巴不关轰(风)。”

  门口围观的人群想着在街上,严淖树三个背时行头溇馊的样子,忍不住“笑人齿缺狗洞大开”。

  此时门口有人高声道:“严家夫人到!”

  就见一穿着光鲜的妇人走进大堂,见儿子跪在地上,赶快心痛地扶着他道:“幺儿!有何泡田飞两个下人跪就行了,你咋还跪下了?哎呀,跪痛没有哦?”

  胡昊哲见严氏把县衙当自家堂屋一般,心里不悦道:“下面何人?这是县衙,搞不醒豁嗦?”

  严氏一脸不屑道:“耶,胡县令!认不到人了嗦?我家老爷去年回家,你脚板翻天地撵到家里请安,没隔多久就忘记了?”

  胡昊哲道:“这是在大堂,不是私下叙旧,请夫人自重。夫人要是有兴趣留下来,请到门外等候,要没兴趣就请回家歇息。”

  严氏道:“我倒要看看胡县令咋审这案子。”

  说完,气耸耸地站到门口。胡昊哲还是客气地让人搬张椅子让严夫人坐下。

  胡昊哲一拍道:“严淖树!跪下继续说。啥原因抓扯?”

  严淖树道:“我三人今天吃过晌午,觉得没球事,就到街上来打望……”

  胡昊哲道:“问啥说啥,你们因为啥打起来。”

  严淖树一指黄子川道:“就是这个天棒,硬说我们挡了他的路,横不说白不说地(一上来)就跟我们钢起(硬起)。还一副称王称霸的样子,根本不把我们江阳人放在眼里。”

  胡昊哲点点头道:“看来你是受害者哈。伤到哪里没?”

  严淖树有些委屈地道:“就是!这龟儿打落了我三颗牙齿,何泡被打,田飞也掉了一颗牙齿。最气人的是,这龟儿还说要凑一桌啥子麻将。”

  胡昊哲道“何泡田飞是这样吗?”

  问完,心里道:“咋叫起来像是‘喝泡舔肥’呢?怪头怪脑地。”

  门口围观的有人忍不住偷笑。

  见何田二人点头,胡昊哲道:“可有证人?”

  严淖树道:“打架是黄子川先动手,门口好多人都看见,牙齿两位衙役也是亲见的。”

  见自己儿子被欺负,还丢了三颗牙齿。在江阳城从来都只有严家人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敢欺负严家。

  严氏怒气冲天的在门口道:“胡县令!对这种城外来的野种,就该先打五十大板再审。”

  胡昊哲惊堂木一拍道:“保持肃静,我再说一遍,堂上堂下一干人等,问到的如实禀告,没问到擅自喧哗,别怪本县不客气。”

  严氏只好气鼓气胀地闭上嘴。

  严淖树三人签字盖上手印后。胡昊哲道:“黄子川!严淖树所言是否属实,你是不是当街欺负殴打三人?”

  子川道:“回县令!第一打架斗殴确实不假,但过程是互殴,并不是他们站在那里让我欺负,我也被他们打了。第二斗殴的原因并不是我挡他们的道,而是严淖树欲霸占叶舒窈。严淖树见我同伴叶舒窈长得漂亮,要求叶舒窈跟他下馆子,扬言必须陪她耍几天才走得脱。第三是他们先强留我们。我们不愿惹事,想忍气吞声走来让他,他们三人却再三阻拦。严淖树居然还故意去碰了叶舒窈的身体。我用手将其挡开惹恼了他,他要动手教训我二人,我自然要抗拒。所以,才当街打起来。我所说这些青龙街口店家和门外围观者可以作证。”

  胡昊哲道:“传证人店家、叶舒窈。”

  二人来到堂上。叶舒窈道:“禀县令!黄子川所言句句属实。”

  店家一上堂普通一声跪下,紧张得哆哆嗦嗦半天扯不清楚个鸭子鸡。其实这家伙在耍滑头,生怕帮了黄子川以后在城里日子难过,但又不想冤枉黄子川。

  胡昊哲知道这家伙心思,于是道:“格老子!你又不犯王法,至于紧张成那副样儿吗?我只问你,你否认黄子川的话吗?”

  这家伙照样嘚嘚嘚半天,还是没有成成套套地说句话。胡昊哲心想只要你不否认就是肯定。

  胡昊哲惊堂木一拍道:“黄子川!你下手也太狠了嘛,把二公子牙齿打落,你让别人一辈子喝稀饭?”

  严淖树见胡县令给自己扎起,面带委屈,哭兮流呆道:“就是,人家还没说婆浪(娘)的。”

  这时胡县令对旁边“秘书”耳语了两句,然后道:“黄子川殴打严淖树三人,本案基本清楚,休息一哈儿,衙署办案人员合议后马上宣判。门口看热闹的不要走了,为本县办案是否公正作个见证。”

  一哈儿,黄子川等四个人犯被推进后衙一间屋子,锁上门就没人管了。

  大概两袋烟功夫后,衙役又在大堂手中棒子剁得咔咔响,吼着“威武”升堂。

  胡昊哲一拍道:“经过刚才核对证据,衙署合议后,现本县对黄子川、严淖树等当街斗殴一案宣判如下......”

  严夫人晓得要挨,赶紧走进大堂阻止道:“慢!胡县令,就算我儿看上叶舒窈,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没啥不妥。再说她一个乡下丫头,我严家能看上她,也是她莫大的福气,没啥了不起。胡县令,你要三思!”

  黄子川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哦!你严家有势,想霸占哪个,哪家还要感恩戴德?跟老子爬!

  子川道:“老夫人这话说得极是。老夫人!别的男人喜欢貌美如花,我这人有点怪,就好吃豆腐渣渣。假如,我是说假如哈,老夫人你这坨豆腐渣我觉得香,我想带你回家。晚上老夫人要是寂寞了,可以来子川房间自荐枕席,我保证让你爽歪歪。子川二十余,自觉帅气体健,老夫人老牛啃嫩草,也算是老来得福了,可愿随我而去?”

  严夫人一听,脸都气成茄子色了。走到黄子川跟前,伸手就要扇过去。子川早有准备,身子一矮躲过。衙役赶快过来劝住。

  严夫人怒气冲天地对胡昊哲道:“胡县令!黄子川当堂侮辱朝廷命官家人,就是个十足的淫棍,请当堂治罪。”

  黄子川回敬道:“禀县令!严淖树看上叶舒窈,严夫人说是叶舒窈的福气。那我看上严夫人,赐福与她,我何罪之有?她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严夫人道:“胡县令!你也看到了,这黄子川胡搅蛮缠,还恬不知耻。再说我儿是与叶舒窈有纠葛,他一个旁人站出来扎起,这纯粹就是狗拿耗子。如此恶徒,必须严惩。”

  黄子川道:“哪个说我是个旁人?叶舒窈是我没过门的堂客,难道自己堂客被人欺负,不该管吗?”

  胡昊哲一拍惊堂木道:“依老夫人,黄子川该如何责罚?”

  严夫人咬牙切齿道:“重责五十大板!”

  胡昊哲道:“好!我就佩服老夫人嫉恶如仇。各位!朗朗乾坤,在我江阳县境内,岂容恶徒横行。现在本县宣布,严淖树当街调戏、还欲霸占民女叶舒窈,证据确凿,《尚书》载明‘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下零件)’,依古例行刑。黄子川为辨理口不择言,重责五十大板(搞得不好,这是要打死人的),以儆效尤。将二人马上拖下去。”

  说完,出示了两项证据,一是围观人员盖手印证明严淖树罪行的证据。二是衙署相关人员盖手印证明严淖树自己承认罪行的证据。

  严夫人马上就傻了,着急得抓不到缰(不知如何是好)。这要是儿子“零件”被下,严家不仅要断香火,以后还没脸见人。胡昊哲为了顺自己意,黄子川因辨言不当,就被扇五十大板,老实说责罚太重。整个断案过程都没有刻意针对严家,自己根本找不出胡昊哲的判决有啥不公。只有跪下求胡昊哲法外开恩。

  突然冒出两项证据,铁证如山,这是咋回事呢?

  书中暗表,胡昊哲看那店家上堂,一副拿到二百钱数不清(含含糊糊)的样子,就知道这样找证人上堂,没人敢得罪严家。所以,刚才故意说要“休庭”合议。“休庭”时,胡昊哲做了两件事。一是让五个衙役把围观者弄到一间屋子外,把黄子川所述经过写出来,让所有“人民群众”逐一进屋子,属实就按手印。屋子里没人,“人民群众”也就打消了顾虑。最终有八个人按上了箕斗(手印)。

  二是把子川、严淖树等四人关进一间屋子。胡昊哲以及其他几个办案人员,再请上严夫人,就在旁边一间屋子坐着,“书记员”负责记录。

  让严夫人也参与监听,是胡昊哲晓得二公子这盏灯根本就不省油,请上严夫人让她亲耳听听真相,免得一哈儿胡搅蛮缠,说自己办糊涂案。不过进屋之前,胡昊哲就告诉严夫人,不得出声。否则,就别说一哈儿我不帮你。

  突然“休庭”黄子川就觉得奇怪。进屋子之后,子川练武之人耳朵尖,旁边屋子难免有点轻微响动。被子川察觉到隔壁有人,这家伙脑壳一转,猜到胡昊哲“欲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的用意。所以,就出言和严淖树交锋,一哈儿几人就闹得个天红。

  严淖树本就是个天棒,仗自己老汉的势,认为胡昊哲会向着自己。现在没有旁人,想气气子川,啥话都敢说。双方一阵扯犇(争辩),严淖树把该认的都认了。老子就是想睡叶舒窈,就是想欺负你们,你能把老子锤子扳弯了?胡县令都听我家的,我保证一哈儿把你娃米糠屎打一裤裆(这是城里人蔑视乡下人的话)

  严夫人在旁边屋子气得“吐血”。

  宣判完毕,这哈轮到严夫人磕头作揖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胡昊哲放过自己儿子。

  胡昊哲道:“本案苦主是叶舒窈。考虑严家为朝廷出力,在江阳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严夫人要是能求得她的谅解,倒是可以适当考虑法外开恩。要不你们去里屋商量一下?”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严夫人和黄子川、叶舒窈来到大堂跪下。

  叶舒窈道:“回县令,经过商量,按我朝惯例,严家愿意拿钱为自己儿子和黄子川赎罪减刑。但恶人必须受到惩罚,故严淖树至少得杖责四十,黄子川维护正义冒犯夫人免予处罚。至于拿多少钱,则请县令裁定。”

  汉朝时将赎刑作为国家聚敛财富的手段,允许用纳钱、出缣、输作赎免刑罚。

  胡昊哲道:“那就严家缴纳赎金五十万钱?”

  严夫人赶快道:“谢县令开恩!”

  胡昊哲一拍惊堂木道:“经涉案双方协商,本案改判,严淖树与黄子川叶舒窈纠纷一案,严家交赎金五十万钱,严淖树少不更事,故杖责二十,以示惩戒。可有不服?”

  一众人等均叩头道:“谢县令秉公!”

  胡昊哲道:“退堂!”

  “零件”保住,严淖树突然一屁股塌到地上,抬起袖子擦去满头大汗,吓死宝宝了!

  从县衙出来,外面街上已经开始掌灯。二人在县衙大堂门口骑上马,就听里面“啪”的一声,一个声音跟杀猪一样叫道:

  “狗日轻点,娘啊,痛死我了!”

  一个女人号道:“我的儿啊!”

  子川在马上对舒窈耳边道:“这只‘盐老鼠(指蝙蝠,是严淖树的谐音)’可遭罪了,没个一月两月怕是飞不起了。乱想汤圆吃,该背时!”

  舒窈在子川怀里,撅了一下嘴嘟囔道:“那不想汤圆吃的也该往死里打。”

  子川道:“你鬼念啥?”

  舒窈道:“没啥耶,快走哦,天都黑了!”

  二人本来是要先去拜见胡县令和谢佩卿。考虑刚才案子自己是涉案人员,怕有人说胡昊哲闲话,于是就直奔玉兰芍药的临江酒楼而去。

  临江酒楼是一个两层楼的小四合院,大小房屋有三十来间。中间院坝长约十五丈,宽约十丈。坝子周围是回廊,回廊栏杆上放置着各种花卉盆景。经过简单翻新,整个小院倒是觉得精巧别致。这里又在江边,空气清新,躲开了城里的嘈杂,在城边离城也不远,是一个适合饮酒喝茶的好地方。

  这是郡府一个官员的老屋,一直闲着,子川一见就很满意,所以就租了下来。

  按照习俗,春节期间初一不出门,初二玉兰姐妹到学校给叶家和黄子川拜年,初三就带着红牡丹、几个以前在百花苑干活的厨子杂役去了江阳,着手开业准备工作。

  到初九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玉兰芍药看看天黑下来了,黄子川还没到,就和红牡丹在楼上喝茶,等子川到了就可以开始炒菜吃饭。

  戌时刚到,子川和叶舒窈才不快不慢来到临江酒楼前。吃过晚饭,芍药姐妹带黄子川和叶舒窈楼上楼下转了一圈,然后就在楼下堂屋里喝茶。

  子川道:“准备倒是充分,不过要想生意迅速好起来,还得抓紧让人知道咱们才行。”

  玉兰道:“我们的菜品上百个,大多是江阳各大酒楼没有的。味道不是吹,那是得了师傅真传的。俗话说‘酒好不怕巷子深’,要不了几天江阳人一定会来打拥堂。”

  子川道:“那得让人知道你‘酒’好才行啊。玉兰,你马上安排人去找城里过年耍龙灯的,找三四班人马,明天龙头挂上‘临江酒楼开业五折优惠’的牌子,敲起锣鼓满城街道跑,一个人给一百钱,中午晚上展扎伙食。”

  叶舒窈道:“收一半的钱,不一开张就倒贴黄瓜二条?不吉利!”

  子川道:“价钱不是咱们在定吗,比正常价提高两成,五折不还有薄利吗?但看起来照样比其他酒楼明显便宜,来吃的人就会很多,很快就能把名声打出去。

  另外,兴隆场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们在江阳耍三天。我就在门口坝子里给大家说三天书。我相信最多四五天,临江酒楼一定能高朋满座。”

  芍药道:“听说当初在舒镇子川说书就很火爆,只是母亲不让我们去听,这回终于可以一饱耳福了。”

  舒窈笑眯眯地道:“我听过,那小嘴巴巴地,跟铁棱角儿(棱方言读音lín。指能说会道)样,好听惨了。尤其是最后用碗演奏《好汉歌》,整得大家疯疯癫癫地。好不热闹!”

  芍药满脸羡慕道:“子川!你真能用碗演奏曲子?舒窈夫子,你福气真好。”

  舒窈笑道:“这有啥,你要眼气,让哈儿(指黄子川)现在就给我们演奏。”

  玉兰道:“我去拿碗来,顺便让老王去找耍龙灯的。”

  子川演唱完《好汉歌》,喝了一口水到:“新年头高兴,今晚我们每个人都要表演一个节目,红姨你也来哈。”

  红牡丹点点头道:“要得,和你们疯一哈儿(一会儿)自己也觉得年轻!”

  子川道:“接下来,我给大家演唱一首情歌吧!歌的名字叫《可可托海牧羊人》。”

  子川说完敲击低沉忧郁的前奏曲,然后开口唱道:

  “那夜的雨也没能留住你,

  山谷的风它陪着我哭泣。

  你的驼铃声仿佛还在我耳边响起,

  告诉我你曾来过这里。

  我酿的酒喝不醉我自己,

  ......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

  是不是因为那里有美丽的那拉提,

  还是那里的杏花,

  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

  《可可托海牧羊人》接地气,有美感,有温度,易传唱。是二O二O年前后难得的好歌曲,不知唱哭了多少人。这曲子就是在近两千年前的江阳城边,这个夜晚亦让舒窈、玉兰、芍药感动得泪水盈盈。

  此时,院坝里响起了一阵掌声,一个女娃跑了进来抱着舒窈,嘴里欣喜地叫道:“夫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心思缜密胡昊哲治恶少  面色从容黄子川戏棒客

  话说胡昊哲监督衙役行刑,整完二十杖放学,真把严淖树屁股打烂来可以栽菜了。那屁股这辈子跟了严淖树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胡昊哲回到家中,佩卿和美盼赶快迎上。

  佩卿道:“昊哲!黄子川还没到,美盼在家都等急了。这家伙性格从不绵扎(拖拉),别是路上啥事耽搁了哦!”

  胡昊哲道:“进去说。”

  来到里面美盼急切地道:“爹!快告诉我们,子川夫子咋了。”

  胡昊哲抚摸了一下美盼的头道:“子川夫子早就到了,还有你舒窈夫子也来了。”

  美盼惊叫道:“爹!真的舒窈夫子也来了呀!他们在哪里?”

  于是胡昊哲就把子川因何与严淖树打起来,如何被衙役带到县衙受审,子川如何“调戏”严家夫人说了一遍。

  谢佩卿道:“那后来呢,你如何处置的?”

  胡昊哲道:“严淖树被判‘刑宫’,黄子川重打五十大板。”

  谢佩卿道:“黄子川出言是有些过分,那他还不是为了驳斥严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情有可原,你至于这样下死手整子川吗?”

  美盼也着急道:“那子川夫子被打板子,是不是很惨?爹!你咋弄闷狠心,舒窈夫子怕是要心痛死了。”

  说完,眼泪花儿在眼睛里直滚。

  胡昊哲道:“你们都着急得很,我还没说完。整个事情子川都没有大错,压根就没想让子川遭罪,重责他我有自己的道理。一是这样做,即使以后严家知道我们和子川的关系,他们也无话可说。严家老爷子毕竟在朝为官,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能让严家觉得我偏袒子川而恨上咱们。

  二是以严家人的德性,这个案子但凡我要处罚严淖树,严夫人肯定都不得干。所以,子川辨理失言被重判,那他严家欺男霸女情节就更加恶劣,判刑宫她自然就没理由讨价还价。这就堵住了严夫人的口。剩下就只能求我法外容情。

  后面我暗中把主动权交给了叶舒窈,让严家和叶舒窈谈,这样表面上严夫人还会感觉我是在给她解救儿子想办法。子川和舒窈又不是哈儿,谈的结果,严夫人出钱为严淖树减刑、为子川免刑。他们商量的是严淖树杖责四十,判决时,我给他减成杖责二十。这样严夫人心里自然觉得捡了个大便宜。若一开始就这样判,她不仅省了五十万钱,怕照样跳起脚闹。现在,严家不说胡能(谢谢)我的宽容,至少也不会记恨我。”

  佩卿道:“只是这样委屈了舒窈,便宜了那家伙。”

  胡昊哲道:“这是你以为。五十万对严家来说虽然不算伤筋动骨,不过也要肉疼一阵。再说杖责四十,真要石板上钉钉子——硬逗硬,打到二十以后也只能做样子,真打死了是要负责任的。有我监刑,衙役不敢放水,那实实在在的二十下,我相信这家伙一辈子想起来就会胆寒。”

  闲扯两句,古代的杖责不是咱们现在家长打娃儿用的黄荆棍。这东西与大堂上的刑杖比起来,那只能算妈老汉给娃儿准备的痒痒挠。大堂上的刑杖莽杵杵的,比农村挑柴的尖担还粗,行刑时可以打脊背也可以打屁股。相对而言,屁股上肉多,加上屁股长期代主人受过承受能力强些。所以,打屁股犯人遭罪小一些。要打脊背,估计要不了几闷棒,人犯就跟吴二爷(白无常)走了,人家不陪你耍,再打自己都觉得无趣。

  杖责有“打(做样子)”、“着实打(使劲干)”、“用心打(往死里整)”三种整法,体制内的人心里都晓得大老爷的意思。有些犯人家属事先知道判决结果是杖责,就会深更半夜去拜访实施杖刑的衙役,衙役“觉得家属懂事”行刑时就会放水。

  佩卿道:“昊哲!你这样一说,这事倒是让你办得滴水不漏。就是不晓得子川和舒窈能体会你的良苦用心不,毕竟你重判了子川。”

  胡昊哲道:“我想,把对严淖树的惩罚最终决定权交给舒窈,他们应该会明白我的真实意图。吃饭!完了你带美盼去江边看舒窈和子川。”

  佩卿道:“人家大老远来,你不去,子川和舒窈会不会......”

  胡昊哲道:“这种敏感的时候,子川不来见我,我不去见他,其实我们想法都一样。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解释的。”

  回头再说佩卿带着美盼来访,见子川正在演唱,就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打扰。等演唱完,美盼激动地跑进来抱着舒窈就不放,亲热得很。

  看两个人亲热得差不多了,谢佩卿道:“嫑紧斗起(没完没了)缠舒窈夫子,还有子川夫子,嬢嬢婆婆你就不管了?”

  美盼没放假之前见过红牡丹、玉兰、芍药。所以,也不岔生(感到生疏),一一叫过。还给母亲作了介绍。

  舒窈道:“你老汉咋没来呢?下午把你子川夫子往死里整,要是来了我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美盼道:“你们也不是没去见我老汉吗?我老汉说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解释的。夫子!你说你聪明还是愚笨呢?”

  子川道:“那我们肯定愿意当聪明人噻!若是愚笨,这冰雪聪明的弟子咱们可就教不了了。”

  美盼道:“子川夫子!亏你还认我这个弟子,一学期你都没教过我。不行,我想学你用碗演奏曲子。”

  子川道:“这你就冤枉我了。你们学的儿歌、简谱、拼音、数码字运算、珠算,哪一样不是我传授的?你想学音乐,这屋子里每个人都可以当你夫子。”

  佩卿道:“我倒是学过古琴,不过用碗演奏,我可没那个本事。尤其是你唱这样风格的歌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情感真挚,歌词流畅易懂,曲子婉转优美。太好听了,美盼喜欢打碗奏曲,我倒是希望子川夫子以后抽空教教她。子川!再给我们演唱一首如何?”

  其他人都道:“要得!子川再来一个。”

  子川道:“那我就脸皮厚再来一首《父亲》。完了该轮到你们了哈。

  那是我小时侯,

  常坐在父亲肩头。

  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

  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忘不了粗茶淡饭,

  哦!将我养大。

  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

  都说养儿为防老,

  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

  儿只有轻歌一曲和泪唱,

  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想着生活在两千年后的父亲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可现在自己和他们近在咫尺,却时空相隔,相见无期。子川唱到最后竟然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屋子里其他人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盈。

  美盼抱着佩卿道:“娘!今天我才知道你和爹有多爱我,养我长弄闷大有好艰难。”

  子川道:“美盼!这里就你现在还能享受父亲的爱,父爱对我们都只是在梦里了。好好珍惜!”

  临江酒楼在子川的策划下,干了个开门红。尤其是子川说书,吸引了大群顾客,吃过菜的城里人都觉得赵家巷后面江边酒楼的菜巴适。到第三天,上午开门不久,座位就预订完,坝坝头还堆一大群人,边听子川说书,边等坐二轮。

  寒假到正月十五就完了,十六读书娃儿就该报名入学了。谢佩卿就让美盼跟着子川舒窈回舒镇。

  正月十四早上吃过饭,芍药去雇了一辆马车,让舒窈和美盼坐。

  通过这几天和近段时间的相处,玉兰芍药姐妹均对子川滋生了暗暗的情愫。只是碍于自己的过去,碍于不想伤害舒窈,碍于不想害子川(姐妹二人心里是这样想的),从未表露出来。

  这份情愫最终害了姐妹二人,此是后话。

  在临江酒楼前依依惜别,芍药一再告诉子川舒窈,有空到江阳来看她们母女三人。当子川骑马同车离去,芍药玉兰,转身跑去阁楼上,趴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子川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

  看着玉兰芍药被风吹落的泪滴,倒让本作想起了晏殊“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这几句词来。姐妹自幼深陷风尘,遭遇凄楚,老天何其不公。

  江阳县城(今泸州)去舒镇的路八成是官道,虽然没有现在的马路宽敞,不过比一般的山间小路行十(好)多了。子川骑着马,与马车几乎并排而行。

  舒窈坐在车里很不习惯,总觉得没有在马背上,靠着子川的胸弄闷安逸。想去马背又觉得有车主和美盼在,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在马车里抱着美盼,教美盼唱歌。

  正月的时节,江阳的山里经常有雾,气温也只有十余度。骑着马偶尔山风吹过,子川觉得有些凉意,忍不住缩一下颈子。

  舒窈在马车里掀开布帘,将自己颈子上的棉线围巾递给子川让他围上。

  车主姓姚,四十来岁,穿着一身黑色的滚衫(棉衣)和絮裤,脸上胡子拉碴,是个典型的庄稼汉。性格倒是很开朗,慢慢地就和子川摆起了龙门阵。

  子川道:“听说江阳这边有《二十四个望娘滩》的传说,姚大哥知道吗?”

  姚大哥道:“咋不晓得哟!小的时候,晚上在坝子头歇凉,我娘和湾子头的老人常讲。”

  美盼在车里道:“姚大叔!你讲给我们听听。”

  于是姚大哥坐在车头扯起摊摊儿就开始日高白(聊天)。

  说是在很久以前,龙溪河旁住着一户姓聂的干人(干读gān。穷人)。

  聂老头很早就病逝了。聂娃与母亲相依为命,靠给东家干长工养活母亲。东家狗日是个夹夹客(吝啬鬼),聂娃家里自然是穷得稀饭都喝不饱。因为太饿,聂娃就喜欢看到啥东西都要捡回去,让母亲看看能不能吃。要是能吃,他就让给母亲先吃。这是个有孝心娃儿。

  有一天,聂娃汗水洗发地干完活,又去给东家放牛。走到河边,牛就弄死不走,还叫个不停,拼命犇着去吃河边一株野草。一哈儿,野草就被牛吃干净。牛继续拱着地面,拱出一个鸭蛋大小亮晶晶的东西。

  聂娃见了,真以为是野鸭蛋,便拿回去给母亲。母亲一见舍不得吃,怕不小心碰烂了,就放在米缸里。米缸里原本只有几颗米,谁知第二天却满满一缸米。母亲感到奇怪,将米缸里的米送给了周围的干人。

  第三天米缸又满了。

  知道这东西霸道(厉害),聂娃又把“野鸭蛋”放到其它地方。放到哪里,哪里东西就涨。放衣厨,衣满柜,放床上,床满被,放到钱罐里,马上就变金银宝贝。

  聂娃家里从此肥得流油。但是他并不贪心,总是把变出的好东西分给大家。

  聂娃不再去给东家做事。东家感觉奇怪,就派人打听,才晓得聂娃得了宝贝。东家见人屙屎屁股痒,想你有我也得有,没有就抢噻。

  于是就打起了铺盖里蒙起放屁——想独吞的主意。带人来到聂娃家抢夺。聂娃抢不过东家打手,只好把“野鸭蛋”放进嘴里,抓扯中,“野鸭蛋”被聂娃吞进了肚里。

  一哈儿,聂娃感觉口干舌燥,就在水缸里舀水喝。水缸里的水被他喝完了,还是很渴。母亲只好挑水回来给他喝。赶不上口,聂娃只好直接跑去井边喝水。后来,聂娃皮肤开始硬化,生出鱼鳞一样的东西,发痒一抠,鱼鳞揭掉身体变得血淋淋的。

  第二天,水井的水也被聂娃喝干了,还是渴。母亲陪着儿子一夜在井边没合眼,已经累得不行。就说儿啊,你自己到河里去喝吧。这时,聂娃身上几乎遍布鱼鳞,早已站不起来,只好爬到河边去喝水。去大半天没有回来,母亲只好找到河边,看到儿子把一条河都快喝干了,还在喝。

  母亲见状,就伤心地大哭起来。此时,天上雷公活闪下起暴雨,聂娃还在一个劲儿地喝水。母亲的泪水和暴雨聚集到河里,河水涨上来,很快就被聂娃喝了下去。到傍晚的时候,母亲说儿啊,你真变成龙了吗?

  话音刚落,天上突然打了一个炸雷,“咔嚓”一声,聂娃向河里扑去,挣扎几下,果真变成了一条龙,顺着河流游走了。母亲见状,便大声呼喊,儿子回头望着母亲,母子双双眼泪长嗒嗒地流。

  母亲知道龙是要归大海的。舍不得儿子离开自己,就跟着河边走一段,又大喊一声,儿啊!聂娃又回头望一眼流泪的母亲……母亲呼喊了二十四声,爬上一座山就再也走不动了。最后使出仅有的一点力气,大喊道,儿啊,你真就这样舍下母亲走了?喊完,倒向山崖下,跌进龙溪河里。

  儿子回头望见母亲凌空飘下,想转身救母亲,却被水浪挡住无法靠近。母亲死了,聂娃只好顺着河流沿着长江游进了大海。

  等到天晴,人们发现,龙溪河里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河滩,一数足足有二十四个。

  后来人们便说,这些河滩是聂娃回头望母亲时,拱动河床形成的。

  姚大哥摆完龙门阵,大家都唏嘘不已。美盼含泪道:“聂娃的东家太可恶了,要是现在,我一定回去让我爹把他抓起来,治他的罪!”

  舒窈搂着美盼道:“这都是传说,你还当真了?”

  子川在马上道:“这个传说太感人了,让我们美盼都快哭了。好了,我们整点高兴的事。美盼!夫子教你唱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咋样?”

  美盼高兴地道:“要得!”

  舒窈伸出头道:“我也要学!”

  于是,子川道:“我先唱一遍再教你们。

  采蘑菇的小姑娘

  背着一个大竹筐

  清早光着小脚丫,

  走遍树林和山冈

  她采的蘑菇最多

  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

  她采的蘑菇最大,

  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

  舒窈和美盼学得很快。一哈儿,姚大哥也许是被三人感染,脸上堆满皱纹笑呵呵地一个响鞭,马儿一声欢叫,马车快速驶进雾中,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雾霭中抛洒出一串串清脆的铃声,也飘出美盼清澈的童音:

  “谁不知这山里的蘑菇香

  她却不肯尝一尝

  盼到赶集的那一天

  快快背到集市上

  ......”

  当马车跑进一座树林,突然在旁边窜出十来个蒙面人跳到路中间,个个手捏刀枪剑戟,凶神恶煞,一副要卖屁股(想横发狠)不得了的样子。姚大哥赶快拉住马的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这群人中为首一个黑衣大汉,身长八尺有余,体如壮牛,手拿一把鬼头大刀,往前走了几步,莽声莽气地道:“嗨!此山是我开......”

  子川不耐烦地一摆手道:“算了,算了!留点口水养你那几个龅牙。后面的话老子比你熟,别整那些没用的。”

  大汉恶狠狠地道:“老子还没放屁,咋把你这龟儿给蹦出来了?你对(不得了),你来给老子说,说不出来老子一刀骟了你。”

  子川在马上一笑道:“哈哈......此树是我栽,要从这里过,留下买路财。”

  大汉道:“耶,狗日还是种这个庄稼的也(干这事的行家)!”

  子川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懒洋洋地道:“少跟老子啰里吧嗦的。说嘛!今天要多少油才能脱锅(给多少钱才能走路)?”

  黑衣大汉道:“身上有好多拿好多。格老子!未必还给你留着下儿?”

  此时,车里美盼被吓得脸色煞白,舒窈赶快抱着她安慰道:“有子川夫子在,嫑怕!”

  姚大哥在前面也是吓得目瞪口呆。

  子川道:“老子没得钱,你找别人去。”

  黑衣大汉道:“未必比老子还穷?骑着高头大马,穿得你妈周吴郑王(周正)的,还雇得起马车,你哄鬼哟!”

  子川根本就没把几个蟊贼放在眼里。刚才和舒窈美盼唱着儿歌,子川心情愉悦。于是心里就想,诶!老子东(戏弄)哈这群山贼,找找乐子。

  子川一拱手轻言细语地道:“谈的老实话,真穷得打屁都不成个数。要不我告诉你我有多穷。”

  于是子川开口唱(以下歌词用《浪子的心情》的曲子唱)道:

  “穷得叮当响,

  很久没吃四菜一汤。

  工钱也还没到账,

  好久没有买一件新衣裳。

  我多么希望放屁都能中奖,

  我多么希望金子用麻袋扛。

  我多么希望有车又有房,

  我多么希望,我多么希望天上掉婆娘,

  恰恰就落在我冰冷的榻上,

  我马上就能入洞房。”

  舒窈在轿子里一听,忍不住“噗嗤”一笑,伸出头来道:“哈儿,你想当新郎想疯了哦!”

  黑衣大汉一见轿子里还有漂亮的小娇娘,两眼放光地走过来,撩开布帘道:“哟!兄弟伙些,还是两个。看来这一趟不会空搞灯儿,就算劫不到财,劫色也稳当!”

  舒窈清风黑脸地道:“爬开!”

  说完带着美盼走下车来,看着一群棒老二轻蔑道:“爬,爬,爬!爬远点。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在这里找不自在。”

  黑衣大汉道:“嘿!真是天黑路滑,世道复杂。老子还没见过,一只肥羊居然把棒老二欺到起。生了红头发(指比别人厉害)的吗,你哪个哟?”

  舒窈走过去,在黑衣大汉身边轻声说了两句话,那大汉惊得突然跪下,连喊饶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八  杜天棒投奔黄莽子  胡昊哲欺瞒大汉朝

  话说叶舒窈走到黑衣大汉面前,轻声道:“马上这人抢过牛头山黄莽子,你还抢我们吗?”

  牛头山黄莽子被黄子川打劫,“道上”的人是通的,很快流传开来,说黄子川狗日就是个煞神。江湖上评价这个同志是:功夫日毛(本事高强),仗义德高。嫉恶如仇,坏人绕道。若不长眼,鼻肿脸泡(pāo)。

  这时,黑衣大汉才想起看看子川坐骑,雪儿就是黄子川的标志。黑衣大汉恨不得扇自己两耳拭(耳光)。他都是抢棒老二的,老子还瞎眉浊眼地蹿出来,这不等于主动把颈杆伸过去拿给人家宰吗?

  他奶母的,老子咋哈(傻)得伤心背时的哟!

  黑衣大汉眼睛有些躲闪地瞟了黄子川一眼,赶快低头跪下,一抱拳道:“原来是好……好汉黄子川,请恕我们一群瓜娃子眼睛长的油皂米(油皂树的种子,通体黑亮像眼珠子),冒犯了公子虎威,饶命!小人是鸡公山杜天棒,望公子海有海量,大人有大量,十五的月亮,你……你请原谅(圆亮的谐音)。”

  黄子川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哟,哟,哟,先人板板,啷个(咋个)要得哟!你是棒老二,给肥羊跪下,不是把棍子弄来倒起杵(规矩弄颠倒了)吗?”

  杜天棒尴尬一笑道:“黄公子说笑了。”

  说完扭头向身后一招手。后面一群二杆子(愣头青)正不知咋回事,见当家的招手,只好神戳戳地来到天棒身后。

  天棒右手伸到后面,手掌向下按了两下,七八个棒老二脚杆一弯赶快跪下。

  黄子川哈哈一笑道:“耶!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棒老二有文化。不敢明抢,变个花样改成拜年要压岁钱了嗦?先说哈,老子今天几个荷包一样重(都是空的),没得搞实(搞不到事)哈!”

  天棒道:“不敢!”

  黄子川突然一变脸,跳下马,用马鞭抬起杜天棒的下巴道:“有啥不敢?刚才还说要劫老子哒!”

  说完又走到一个头戴儒巾的男子面前道:“抬起头来。好好的书不念,去当黑社会的文职人员,有辱斯文!”

  那家伙有些脸红地埋下头。

  子川道:“杜天棒!你们是自己去衙门投案,还是我送你们去?”

  杜天棒道:“求公子原谅。千万别让我们去衙门,进去我们就尿罐泡茶——要涮得寡烦(麻烦就大了)。我们家里还有……”

  子川道:“有八十岁的老母,残疾的兄弟,月窝儿头(没满月)的奶娃儿是吧?”

  几个棒老二都道:“公子谈的老实话,确实如此!”

  舒窈和美盼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子川,心想这家伙一个人就敢洗涮(奚落)一群棒客,还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是太厉害了,还是不晓得锅儿是铁倒(浇铸)的哟!

  其实,他们是没看到子川劫黄莽子,面对七八十个棒老二,子川一样不虚。这几个货子川根本没把它们当份菜。

  黄子川见两位美女眼神,有些得意地一笑道:“两位妹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是说后世咋都这样说嘛,原来是从你们这里传下去的逃命秘诀嗦?”

  舒窈心里一动暗道:“后世,啥意思,你神仙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地。”

  刚才是黄子川说漏嘴,不过舒窈晓得黄子川有些常人不及的本领,也了解这家伙说话爱天一半、地一半的鬼扯,也就没太在意。

  看杜天棒一伙还算规矩,心想算球了,老子没那闲工夫和你们繎(纠缠)。

  黄子川道:“饶你们可以,但不能再危害周围的乡民。给你们两条路,一是兄弟散伙,把行头分了回家老老实实种地。二是去牛头山跟黄莽子操,拿朝廷俸禄,吃公家饭。”

  杜天棒道:“谢公子!我们愿去牛头山。”

  汉光和七年(公元184年,甲子年)二月二十七日,在江阳城外的官道上,一匹油亮乌黑的骏马正在向江阳城飞驰,马上人头戴红头巾,臂着红色套袖,胸前佩戴八百里加急标志,身背赤白囊,在驿道上奔驰起来十分打眼。

  人和马离城门洞还有一里多地,守在城楼上眼尖的兵勇赶快嘶吼道:“八百里加急!”

  下面守城门洞的兵勇赶快对行人吼道:“有加急,让道,赶快让道!”

  那个时候,八百里加急享受的待遇就像今天的救护车。不管红灯黄灯还是白灯,看得见亮全是绿灯;不管顺行逆行还是单行,过得到车都可通行。横批“就弄闷行十(不得了)”。

  八百里加急,用沿途各驿站最快的马,只要一出发,只换人换马,文书一刻不得停歇。就是棒老二遇到,手也不敢随便千翻儿(乱动)。

  马飞驰到县衙,门口衙役赶快接住迎进去。胡昊哲将公文袋拆开,朝廷发来公文上书载内容如下。

  犍为郡及各县:

  甲子年二月初匪首张角纠集信徒数十万众,头裹黄巾,攻城略地,抢州夺府,戕害朝廷命官。现冀州、豫州、青州等地告急。急令犍为郡及所属各县,筹集兵员粮草驰援(清单见后)。勿怠!

  汉光和七年二月二十一日

  这是朝廷尚书台发来的公文。

  要是遇到一般文件,肯定是先发各郡,各郡收文后转给郡府要员阅示,然后下面文书再根据郡府“长官”批示,安排人草拟《关于转发“朝廷关于*****通知(汉国发**号)”的通知》。文件整出来再派公人或邮差打起光脚板,杵起拐棍一跛一跛,一个县一个县地送。等各县接到通知,虱花儿(虱读sé。刚出生的小虱子)都变成老祖宗供起了。

  虱子繁殖力快,故乡下有虱婆虱婆,三天就当家婆的说法。家婆即外婆。

  胡昊哲心里知道,尚书台用八百里加急直接送郡达县,这是朝廷屎胀慌了。情况紧急,赶快让衙役请林少府过来议事。

  屏退左右,胡昊哲将尚书台的八百里加急文书递给林俊铎道:“黄子川真神人也。如此大局之变,竟然提前半年就算到了。”

  林俊铎道:“县令急招俊铎过来,有何打算?”

  胡昊哲道:“想了一下,为应付将来时局之变,衙署从即日起:第一、收紧各项支用,凡与民生无关者,不得动用衙署金库。第二、以此为契机,实施原拟定的购粮预案。购粮数量必须保密,以防被朝廷全部征用。第三、衙署要督促黄子川,尽快完成牛头山“盐仓”的修建,以确保粮食储备之需。第四、迅速召集各乡打井、修缮山塘,趁雨季储备水源。第五、告诉盐官衙署金库要用于支持朝廷剿匪,现钱吃紧,无法应付购盐之需。让各井灶暂按去年产量交盐。衙署金库收入近期不能有明显增加,待朝廷第一波征集粮草后,视情况定夺。一定要藏住我江阳百姓的救命钱。”

  林俊铎道:“属下明白。”

  胡昊哲道:“衙署压低盐的收购数量,有故意减少金库收入之嫌。在朝廷急需钱粮以解燃眉之急时,我们这样做,认真查起来是有一定风险的。但为了江阳百姓,我觉得值。俊铎!你得心头有数。”

  有人可能要问,盐巴熬出来不抓紧卖出去,万一堆积多了,以后用钱时又不能及时变现咋办?

  在那个时代大可不必担心。

  书中暗表,古时熬盐都是采用的加热蒸发的平锅制盐工艺,且延续了千年,产量极低。据史料记载“唐代盐产量继续增长。海盐产量居首,大历年间(公元766年11月-779年12月)产量约为六百万担,池盐次之,年产约一百万担,井盐较低,年产约数十万担。”,可见全国盐产量不大,井盐更是少得可怜。哪像现在,自贡久大盐业公司一套真空制盐装置就是一百万吨(一吨约二十担)。

  唐代井盐产量才弄闷一点点,汉代自然就更少了。井盐以其杂质少,味道纯正,是盐中的上品。所以,在那个时候井盐还是一种稀缺资源,有多少卖多少。

  那个时候,经营盐是一本万利之事。要是给个人经营,没本钱就是把腰裤儿(内裤)卖了也会干,要不了几个来回啥钱都有了。胡昊哲说衙署金库没钱收购盐巴,抵硬了是站不住脚的,故他自己知道有风险。但又不完全没道理,人家确实把钱用去支援朝廷了。没钱赊购盐,想叫花儿嫖婆娘——干缠(空手套白狼)?古人没这规矩。所以,你还不好对他拈过拿错。这就是中国自古官场太极,不想干的事,故意摆一大堆困难,上面觉得是懒政,又查不出个鸭子鸡(搞不明白)。

  胡昊哲也算太极高手了。当然,他是利用了这种手段在救江阳百姓,应该点赞。

  林俊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你我所救百姓成千上万,功德无量。县令放心,就算将来身陷囹圄,俊铎亦愿追随左右,至死不悔!”

  胡昊哲叹口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身为朝廷命官,却在朝廷最需要咱们的时候梭边边(袖手旁观),愧对皇上,愧对朝廷呐!不知将来修志如何评价你我今日所为。”

  林俊铎道:“我曾私下问过子川,太平道之乱年底基本就平定了。咱们一县之财力,不过是一斗芝麻中的一颗,有它不多,无它也不算少,意义不大。留下却可救江阳百姓于水火。《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县令甘冒风险,行圣人之道,非为己,其心可昭日月。大丈夫处世‘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以后的事哪个管得了哦!”

  二月二十八日巳时,黄子川接到胡昊哲手谕,午时带上万壑松快马赶往牛头山。

  万壑松兄弟四人在井灶上专门负责安保,按照黄子川的要求,选了十几个精壮汉子,成立了盐场安保队。在万家兄弟督促下经常操练,倒是像模像样地。

  二人刚来到山脚下,杜天棒带两个兄弟在路口等候。见子川走到近前,杜天棒赶快接过缰绳,为子川牵着马慢慢向山上走去。

  杜天棒道:“子川东家!县衙的人刚到一哈儿,黄队长(黄莽子)让我来山下接你们。”

  子川道:“老杜!现在吃公家饭,感觉可好?”

  杜天棒道:“每月有‘事例钱(工资)’。不像以前跟鸡刨食样,刨到一个才有一个,也不担惊受怕了。我觉得安逸!”

  子川道:“怕也不是一直啷(那么)安逸,很快就该你们出力了。老杜!以前你们祸害百姓,现在我希望你们为了江阳百姓能豁得出命。算是赎罪吧!”

  杜天棒道:“这些话黄队长也常给我们说。听说最近要出门购粮,我们一定保粮食周全,要有不开眼的,老子打得他屙屎扳桩桩(扶着桩才能蹲得稳)。”

  子川就和杜天棒东拉西扯整到山顶。

  山顶上已经不是过去的样子。按照子川的布局,从山下上来进山顶的入口修了寨门,门洞宽两丈,高约一丈,两扇门均用七八寸厚的实木板做成,得两三个人使劲才能开合。大门上设置了一个宽三尺,深四尺,长丈余的铁槽,能装几百上千斤油,铁槽可以架火烧。要是遇到有人硬攻山门,先从门楼洒点铁蒺藜(浑身长刺的铁疙瘩)下去垫脚。还不听招呼,上面就把滚烫的油或水浇下来,保证烫起果子泡。铁槽与门上框之间是一块大匾,子川用赵体亲书“牛头山寨”。门框两边各修一个类似碉楼的瞭望塔,站在里面山下一有动静,就清清楚楚地能看到。两座碉楼向两边延伸修建寨墙至悬崖。

  寨门里面,正对面是一座二层楼的四合院,取名“清风小筑”,用于山上人吃住办事。左右纵深各修建三座“盐仓”,每座盐仓容量三万余担。中间是一个很大的敞坝,供山上人活动之用。

  此时,所有房屋已经建成,做工的人大多在整理周围场地,砌筑排水沟渠。

  黄子川一进山门,黄莽子赶快迎了过来,子川下马二人互相一拱手,子川道:“带我去见胡县令!”

  走进清风小筑,黄莽子直接引子川到个人专用书房(现在叫办公室),清虚道长正陪着胡昊哲、林俊铎在喝茶说话。

  双方见过礼,子川吩咐道:“都晌午了,大家肚子都饿了。让伙房把饭菜端来,我们就在隔壁屋子边吃边说。黄队长!你带几个人守在屋子两丈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四个人坐到桌边,端起饭碗吃了两口,胡昊哲道:“匪首张角领太平道信众已经起事,现朝廷正在催办粮草。咱们为度旱灾购粮马上跟着启动。这事就请清虚道长带赈济署护卫队来办。子川!牛头山的盐仓何时能完工?”

  清虚道:“我来说吧,这事一直是我在承头,情况最清楚。估计再有半月即可全部完成。”

  胡昊哲道:“子川,道长!谢谢你们一直默默地给衙署扎起。有了粮仓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终于可以开始购粮了。现在衙署金库有八百五十万钱,子川,你那里有多少?”

  子川道:“我这里有六百五十万钱。”

  胡昊哲道:“原来预计购粮需三千万钱,现在县衙手里有八百五十万钱,加上今年咱们的收入应该是够了的。可现在朝廷突然来八百里加急文书,要求县里送粮草援助剿匪。我手里的钱已入账是摆在明面上的,估计大部分怕是要被朝廷征用。这样就显得手长衣袖短,怕是赈灾购粮款要凑足就费劲了。”

  子川沉默了一下,心想:“黄巾军起义,真正闹得乌喧喧的时间就是今年。老子没穿越来汉朝朝廷一样把张角灭了。说明支持朝廷剿匪的费用没有老子新打井的钱也是能拖过去的。”

  于是子川道:“县令!你想办法把现在手里的钱一半给朝廷,一半留在自己手里。我这边新打的三口井已经出水,还有两口井也快了,我再花钱增加七八百口锅,加紧熬盐。争取尽快把缺口补上。”

  胡昊哲道:“好!来之前我和林少府已经商量,要把你这里新增的税赋暂时瞒下来。”

  子川道:“县令,少府!你们为江阳百姓这样做,在这多事之秋,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子川钦佩!匪首张角在年底前会病逝,张角一死,黄巾军就会跟垮腰岩(岩:ái。兵败如山倒)样很快就洗碗了(完了)。这就意味着,新增税赋必须要瞒到年底。但那个时候购灾粮时间就紧迫了,万一有点闪失,我怕会出大问题。为减少你们的风险,又保证赈灾事务不受影响。你看咱们这样操作,我这里把盐整出来放一段,到五六月份,我再以井灶的名义找衙署要求收购,衙署以金库空虚为由予以拒绝。然后,我们再做做样子拿到桌面商量。以保证不停产为由,由衙署开出盐引,我们与买方衙署直接交易结账,年底幺账后,一次性完清衙署税赋。”

  书中暗表,盐引制最早出现于宋代。后来商人运销食盐的程序和细节虽经历数次变化,但大体来说都可以分为发钞、支盐、引运和住卖四个步骤。商人从官府那里购买盐引,盐引上写着具体的支盐数量、运送时间、地点等信息;然后,商人拿着盐引到盐产地支盐;再将这些食盐运送到指定的地点售卖。

  说穿了,这类似于我们上世纪末还在实行的食盐准运证。

  胡昊哲疑惑道:“啥是盐引,咋个操作。”

  子川道:“就是衙署将买方衙署联系好,开出书面凭据,写清售卖数量、时间、地点等。这个凭据起到引导售卖的作用,故叫盐引。具体操作是我在衙署拿到盐引,将盐直接送到对方拿钱。到年底与衙署对账,把该给衙署的税赋缴纳入库。”

  胡昊哲道:“这个办法好,可以将税赋巧妙隐藏。就算上面来查,完全可以说这是衙署没钱,又不能让你们停产自断财源想出来的好办法,是一种创举。一切都在衙署掌控之中,在根本上也没打破官营。你拿到钱就可以先去购粮,等衙署拿到税赋,再以粮库空虚需要补充为由,向你购粮。纳税购粮,年底的活路就是倒帐而已。哈哈……这哈老子就不怕哪个来弯酸(为难)了。

  好一个盐引!子川,你这脑壳不当官可惜球了。”

  子川嘻嘻一笑,心想我脑壳有弄闷空(那么聪明)就对了,不过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老子又在拿别人的屁股当脸(恬不知耻)。

  看看商量妥当,胡昊哲又对清虚道长交代了一些购粮注意事项。然后起身道:“子川!我们去舒镇。我在出门前,佩卿专门给我铺排了事情,得和你好好摆谈一哈儿。”

  究竟胡昊哲找子川摆啥聊斋,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咱们空了又吹。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胡昊哲约美盼比拼算术  黄子川向舒窈诉说因由

  小说发出来,有不少耿直朋友帮忙扎起,看来我日白还是可以。那就又来嘛!东风吹战鼓擂地,你敢把圈圈儿扯起看,我就敢把摊摊儿支起干。

  上回书说到,胡昊哲要找子川说聊斋(摆闲龙门阵),子川只好随他出来。

  胡昊哲道:“咱们先去舒镇,看看你办的学校咋样,顺便看看我家美盼。她妈在家里想这姑妮儿得很。要不是她已经出怀(腹部隆起,能明显看出怀孕),都跟我一起来了。”

  子川道:“你放心,美盼很好,跟舒窈好得像两姊妹样。前次来,我号了夫人的脉,应该是个接香火的儿娃子。夫人慢慢开始行动不便了,告诉她一定要小心。”

  书中暗表,按中医的说法,孕妇的脉象基本上都是滑脉。若滑脉中带有弦、涩脉象(阴性脉中显现阳性脉),则腹中的胎儿为男婴;若滑脉中带有细脉(阴性脉中更添阴性),则腹中婴儿多半为女婴。也有说孕妇左脉比右脉强则为男,反之为女。中医号脉经验第一,据说有那种老雀儿(làoqüér方言指经验老到,这里是指老中医),孕期四五个月后,一号一个准。不过,一般肉眼凡胎的医生还是爪手洗碗——算了。所以,我要劝各位看官,要是你屋头婆娘揣(怀孕)起了,自己千万别天天拉婆娘的手号脉,你不是种这个庄稼的(不是干这一行的),你感受的脉象容易鸭子鸡整混。到时候又觉得我是个王叉叉(chà。不负责任叉起嘴巴乱说),乱球日白。

  先说,我不得认哈!

  胡昊哲一听是个“读书的”(儿子。是个女娃就叫抱甑子的),欢喜道:“真的呀!子川这得多谢你。家父要是知道怕要欢喜得跳哦。家里已经专门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嫂照看陪她。等二天娃儿出世,请满月酒拜保保(干爹干妈统称保保),你和舒窈非你们莫属哈!”

  子川欢欢喜喜地道:“嘿嘿……要得!”

  说完,黄子川冲万壑松一招手,吩咐他去把马给大家牵来。

  几个人到了舒镇,直奔学校。子川请上叶顺章、叶舒窈一起,陪胡昊哲、林俊铎先去看了学校夫子,然后就到各教室看看学童上课的情况。

  看到每个班几十个学童,津津有味地望着黑板和夫子,特别是还有不少女学童,胡昊哲赞许地点点头。觉得这样的学校,就是孔家二老辈(孔夫子)当年的鸡婆窝(私塾),怕也没这气势吧。

  几个人转到一间教室前,里面噼里啪啦地响着。这是在上珠算课。见学童三根手指(拇指、中指、食指)熟练地拨着算珠,聚精会神又趣味盎然,胡昊哲童心萌发。

  胡昊哲道:“叶老夫子!我想知道这珠算究竟有多快。咱们找一个学童用珠算,本县用算筹和他比试一下。”

  叶顺章道:“那肯定县令会输得一塌糊涂。”

  胡昊哲道:“那我更要筶(gáo。试)一下。”

  叶舒窈道:“那我去把美盼叫来,你们两爷子拼一盘。”

  几个人来到叶舒窈的书房坐下,一哈儿舒窈就和美盼嘻嘻哈哈地跑了进来。

  美盼欢欢喜喜地和众人打过招呼,跑到胡昊哲面前道:“爹!你和娘还好噻?”

  胡昊哲拉着美盼的手道:“都好!在这里有没有旋皮(顽皮),给舒窈夫子添麻烦?”

  叶舒窈道:“美盼乖得很,县令你放心好了。”

  美盼道:“爹!听说你要用算筹和我比试算术?”

  胡昊哲道:“敢和老汉过招不?”

  美盼一笑道:“老汉!你还别不信虾子真有二两血,我起码甩你好几根田坎(与现在说甩几条街一个意思)。”

  胡昊哲道:“口气不小,筶才晓得。”

  于是,叶舒窈拿来两张纸,上面写满数字,全是一列十几个六七位数的加减混合题,让两爷子拼杀。美盼一看,一脸嬉笑道:

  “老汉!是不是看到这题就觉得有点打脑壳(脑袋嗡嗡地)?”

  美盼还真说对了,胡昊哲一看弄闷多数字,虽然不认识,但听子川讲过,一个符号代表一个数字,弄闷多位加加减减地,怕是算出来够干哦!话都说出来了,就算汗水洗发地也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拉稀噻!

  胡昊哲不认识数码字,就由黄子川给他念。

  看胡昊哲开始摆算筹,美盼才不慌不忙地把算题拿过去,伸手一扣算盘,很熟练地手腕一抖,一个漂亮的清盘动作完成,算珠整齐上下排好,然后开始拨弄。

  胡昊哲才摆好一个数字的算筹,美盼就已经完成,为了准确,又验算了一遍。完了右手食指拇指捏住中间横梁往左一擦,算珠清理整齐,就嬉皮笑脸地站到老汉旁边,看一脸尴尬的胡昊哲计算。

  叶舒窈道:“美盼!你去把考卷上的题继续算,看你老汉算完,你能算多少题。”

  就这样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胡昊哲才扑趴跟斗地整完一个算题。答案还错了一个数字。那边美盼已经算完二十道试题。

  同样的时间,美盼快至少二十倍(美盼第一题算完有停顿)。要遇到本作年轻那哈儿,估计还要多甩胡昊哲两三根田坎(反正吹牛不犯死罪)

  林俊铎惊奇地道:“我常年和账簿打交道,自认为算技不差,要和美盼比起来,唉……”

  子川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县令,少府!伤得不轻吧?哈哈......”

  胡昊哲道:“俊铎!回去好好安排一下,把你手下那帮账房(会计)带来开开眼界,尽快学会子川发明的算术。”

  少府汉时管一县之钱财度用,类似于现在的财政局长。一到年底,都要熬更守夜地幺账(结算),十几个账房师爷不忙个一两月撒不到过(撒过结束之意)。要是学会子川发明的算术,顶多十天半月就归一(结束、完成)了。不但节省时间,还节省人力。

  林俊铎道:“如此神算,不用实在可惜。回去就安排。”

  吃过晚饭,胡昊哲把子川叫到一边。

  胡昊哲道:“我们两个出去走走。”

  于是二人慢步走出院子大门,在学校花园边走边聊。

  胡昊哲道:“这次来,夫人专门让我问问,你和舒窈夫子的婚事。你们都不小了,业已立,该成家了。你是咋想的?”

  子川没想到胡昊哲会关心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说实话,这个问题困扰子川已经很久了。叶舒窈对自己的感情,不仅自己清楚,就是舒镇好多人心里也是清清亮亮地。可自己穿越来到汉朝,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是要穿越回去的。他舍不得自己的家人。自己不是颗把颗米养大的,得回去给妈老汉养老送终,尽自己一片孝心。真要和叶舒窈结婚,以后自己要走,又是一场生离死别。叶舒窈咋办,自己还狠得下心走吗?同时,清虚道长还给自己立下规矩,不得留下子嗣。那个时候没有那个TT可戴,也没药药可欺(吃),结了婚未必让舒窈守活寡,让自己像快饿死的叫花儿天天捧着一碗饭,还只能干瞪眼?那滋味简直就是钝刀儿割肉,不把人整得日疯倒癫(疯癫)的才怪。再说,舒窈何罪,要剥夺她做女人享受幸福、做母亲的权力?

  以前他很不理解清虚道长为啥不让他参与州府政事,不得留下子嗣。后来才慢慢想通,道家尊崇“道法自然”。宇宙天地间万事万物均效法或遵循“自然而然”的规律,人不能觉得自己是万物之灵就随意去干预或破坏这种规律。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参与州府政事、留下子嗣可能会影响到这个时代的演变。只有自己干干净净地来,再干干净净地走,才能把对这个时代的影响降到最低。

  可能有人会说,黄子川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嘛!不能这样说,这道理就像我们现在提倡不乱扔垃圾一样。你说一个人扔点垃圾就真对环境有多大影响?恐怕说不上吧。为啥还是要提倡呢,因为这是一种理念。

  子川想,如果现在告诉胡昊哲、舒窈、爷爷、四娘自己是穿越来的,谁信?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不想要舒窈,编些乌而麻杂(乱七八糟)的理由搪塞。会对舒窈造成极大地伤害。

  舒窈对自己日久生情。人非草木,自己何尚不是在心里暗暗地喜欢着她。要让自己去伤害她,那他当着舒镇人对叶舒窈的承诺算啥?这无异于自己在扇自己耳拭(耳光)。

  在这种矛盾的状态下,子川一方面想躲开舒窈,一方面在舒窈对自己用情时又不忍拒绝。所以,他才迟迟不肯搬到学校来住。可真要几天看不见舒窈,又牵心挂肠地想见她。当舒窈忍不住跑来找他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勇气。

  他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内心孤寂。他渴望温暖,想有人陪伴,有人关心,是舒窈给了他这些。当初自己也确实只把舒窈当成朋友、伙伴,没想过要和她有啥。可就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彼此的陪伴却把彼此都“赔”进去了。

  顺彼此心意将来痛苦,依理智现在痛苦。

  咋办,咋办?子川其实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可一次也没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面对。所以,想不出答案,有时只好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来搪塞自己。

  现在,胡昊哲把这“车”给逼到“山前”了。要么答应,要么拒绝,自己躲是再也躲不过去了。

  妈妈地,敢问路在何方?

  一咬牙,子川道:“谢谢县令和夫人关心,子川一向闲散惯了,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胡昊哲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何况舒窈人漂亮、温柔、贤惠,还知书达礼,对你用情至深,我实在想不出你拒绝的原因。”

  子川道:“舒窈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想对她好,报答她,却没想过娶她。在我心里只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

  胡昊哲道:“你娃这都是废话,散不得坛子哈(开不得玩笑)!你想过没,你这样对叶舒窈伤害有多大?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一开始就不该和她走弄闷近。夫子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你和舒窈一起同乘一匹马,经常同吃一锅饭,人家给你浆衣洗裳,挑灯补衣。你还当众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明明就是郎情妾意,你现在说你没那个意思,那你几个意思?”

  胡昊哲的话,让子川心里更加矛盾。他不想让舒窈痛苦,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负心郎。子川心里清楚,与舒窈的感情无论接受与否,舒窈和自己都将被伤害,躲都躲不掉。

  都怪自己当初脑壳有包(有毛病),为啥一开始不离她远点。

  写到这里,奉劝各位看官,要是你有异性朋友,千万不要相信自己的定力,千万不要信男女之间可以存在友谊。不想锅巴吃,就不要经常在厨房转。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胡昊哲又道:“实话告诉你。前次夫人来舒镇,叶四娘、邱氏和她就在讨论你们的婚事,夫人还答应给你们保媒。叶舒窈来江阳还捎来了叶老夫子给夫人的信。信上说,邱氏找你问过,你给人家打哈哈,装莽(装傻)。他想请佩卿出面保媒。这封信舒窈悄悄给夫人,没当你的面,说明她是知道信的内容。今天我来学校,你没看见舒窈那笑颜如花的样子?如果现在我回去告诉她,你不愿意,她是啥心情不用我告诉你吧?”

  子川着急地道:“别!你千万别告诉她。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我自己来面对吧。”

  胡昊哲道:“子川!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是不是现在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就看不起舒窈,想再精挑细选找个更好的?好好珍惜,以哥老倌的眼光,舒窈不错了。别‘千选万选,最后选个漏灯盏’。”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命运捉弄人,除了埋怨老天日疯(疯癫),你能咋样?

  第二天,胡昊哲与林俊铎就走了。在送别胡昊哲的途中,舒窈数次将目光投向胡昊哲,县太爷只好装作没有看见。当胡昊哲上马的时候,明显感觉舒窈失望的表情。

  黄子川考虑了两三天,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拖下去对舒窈的伤害会更深。

  转眼就到了三月清明。这天子川没有去兴隆场,而是骑马来到了舒镇,他要陪舒窈去给她爹上坟。

  到学校的时候刚好巳时,舒窈已经将钱纸蜡烛香装进竹篮,放在门口的檐坎边。自己坐在堂屋门口,正欢快地唱着《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坐在窗前翻看日记,

  字里行间写满都是你。

  昨日的浪漫难忘的记忆,

  一点一滴烙印在心里。

  我的快乐就是想你,

  生命为你跳动为了你呼吸。

  昨日的幸福曾经的甜蜜,

  孤独寂寞角落思念你哭泣......”

  看见子川走进院子,舒窈赶快站起来,一脸灿烂。

  一家人很快就出了门。舒窈老汉就埋在杨家山,半个时辰后,几个人就来到坟前。

  烧纸作揖整完,子川道:“爷爷,四娘!你们不是要去老屋看看吗?你们先去,我和舒窈在这里守一哈儿。天干物燥,这里到处都是落叶,怕引燃了。”

  叶顺章道:“那我们在老屋等你们。”

  说完就和叶四娘一起走了。

  坟前就剩两人,舒窈欢欢喜喜地来到子川身边坐下。看见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山花烂漫,舒窈心情特别好。

  舒窈道:“子川,你给我唱首歌吧!”

  子川道:“舒窈!改天给你唱吧好吗?我想给你说说心里话。”

  舒窈高兴地道:“好哇!难得你今天主动愿意和我说,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子川皱了一下眉头,有些艰难地道:“舒窈!最近我很烦,甚至也很痛苦。有件事情困扰我很久了,这一直是我难以启齿的心事。”

  舒窈往子川身边靠了一下,抱着他的手臂柔柔地道:“别拈拈夹夹(吞吞吐吐)的,在我面前有啥不好说的,说出来也许就不烦了。”

  子川道:“我以前哈戳戳地,突然变得聪明,这事大家肯定觉得奇怪。今天我告诉你,这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老道,他治好了我的毛病,还把他一身的学问武功传授给了我。”

  舒窈道:“这老道是神仙吗?我记得你是突然就不哈了,变得让我们都不敢相信了。”

  子川道:“世上哪有神仙,不过老道的本事也与神仙差不多。他教我那些本事,同时也给了我一个任务。建安十一年前后,我们这里将发生一场灾难,瘟疫将爆发,生灵惨遭涂炭。我的任务就是拯救这里的乡民。”

  舒窈道:“建安十一年是哪一年?”

  子川道:“大概是在二十二年后。”

  舒窈有些惊奇地道:“这是真的吗,二十多年后的事哪个能说得清楚,难道世界上真有先知先觉的人?”

  子川道:“应该是真的。因为,去年地震、苟家老汉受伤、郡府朱长史辞世、今年初太平道举事,这些我都事先告诉了相关的人。还有明年的旱灾,我们正在抓紧落实应对之策。你以为是我有能耐,跟神一样?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些都是那个老道告诉我的。”

  舒窈道:“这就好解释你咋突然聪明如斯了。”

  子川道:“老道给了我常人不及的本事,可也给我开了三个条件。第一不能参与州府政事,第二不能留下子嗣,第三瘟疫结束后我必须跟他走。”

  舒窈急道:“那不行!第一条倒是没啥,后面两条不能答应。子川!你找老道让他改改好吗?”

  子川苦笑道:“这就是我苦恼的原因。老道本事弄闷大,还死犟死犟的,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让他改变主意吗?”

  舒窈道:“子川!那你找他说过没?”

  子川摇摇头。舒窈在子川手杆上掐了一下道:“你哈呀,没试过咋就知道不得行呢?”

  子川道:“老道来无踪去无影地,只有他找我,我根本就不晓得他在哪里。我都一年多没见到他了。

  舒窈!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我知道你处处关心我,维护我。我从小遭人欺负,尝尽了人世的凉薄,你就是我暖心的棉袄。我也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其实,我何尚不想?子川孤苦,巴不得有一个真心疼我的人和我相伴左右,共度往后余生。可是......”

  舒窈突然伸出左手死死蒙住子川的嘴巴,惊叫道:“啊......你不许再说!”

  子川扭头,见舒窈满脸惊恐。突然又脸色一变,脸上紧张的肌肉快速松弛,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双眼,嘴巴一张,扭身趴在子川肩上,咬住子川肩头含混道:“你别......别可是了,我不......不想听!”

  舒窈知道,子川“可是”后面的话足矣让自己痛不欲生。子川自从不哈以后,在她的细心收拾、呵护下,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智慧超群、精明强悍、敢作敢当、顶天立地的男人。看着子川的变化,自己曾多少次幻想着和子川一起共浴爱河,夫唱妇随,相夫教子,快意人生。爷爷和娘也是希望她能和子川相守相伴,早点生个大胖小子,让他们老来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

  弄么美好的事即将化为泡影,这如何能接受。

  看见舒窈伤心的样子,子川也是心如刀割。子川含泪哄道:“你不是想听我唱歌吗?我现在就给你唱。

  想你的夜晚总是很漫长,萧萧的冷风还带着寒霜。

  远隔千里你身处在他乡,苦苦滋味我独自去品尝。

  问问月亮思念它有多长,你是否也会把我去守望。

  ......

  月亮恰似你那甜美脸庞,想你的时候只能问月亮。”

  子川凄凉的歌声,让舒窈内心的凄苦汹涌而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妈卖鞋!写到这里本作心也碎了。子川舒窈本是这部小说自己拿到的一手好牌,乱球编,这哈整成了一手烂牌,安逸了。脑壳有包(毛病),看接下去又咋编。

  唉......熄火!空了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  江阳县因囤粮被举报  胡昊哲遇革职遭查办

  写上回书后这两天一直心情不好。今天开始写第三十节,算哈看今天是不是开工吉日哦!

  把行头摆好,本作罗圈腿儿还是盘上,掐上手指,敲起木鱼:“现在我来算一算,今天码字干不干,前天鼻子怄起洞,心中堵塞气未散。干不干,干不干,干不干?不用纠结再去算,今天老表请吃饭,看来是个好日子,赶快双手敲键盘。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

  书接上回,子川待舒窈情绪缓和,才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扶正。

  子川道:“别伤心了,我不还在你面前吗?又没有跑多远。以后我们照样天天一起。”

  舒窈见子川眼里也含着泪花儿,知道恨他也没用,他也不想这样。叹口气道:

  “子川!你知道吗?月亮走,是想走进白白的云朵,在高高的天空给自己找个身边同伴。我也走,是想走进你的心里,在浩渺的人海找个灵魂伴侣。唉……此生不能相拥同眠,那就牵手相伴。不能牵手相伴,那就隔空望眼。往后余生,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老道真把你带走,我就驻进你的梦里。”

  子川道:“这对你不公平,你应该有自己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不应该陪着我耗尽自己的青春。”

  舒窈一张嘴又哭道:“有你的地方才有我的幸福!我不管,反正在县衙你当众说过,我是你堂客。”

  子川突然跪到地上哭骂道:“清虚!你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活该你断子绝孙!”

  咋骂起清虚道长来了,舒窈有些惊愕地看着子川。

  清明后不久,给朝廷的粮草备齐,衙署就派清虚带护卫队送去郡府。然后令清虚带人直赴川西坝子(成都平原)一带,联系富户购今年后几个月成熟的农作物(主要是麦子、谷子、高粱等)

  为防朝廷再次征粮,对外均打着兴隆场公益井灶的旗号。

  由于购买数量较多,按照子川的意思,将来在川西坝子各县设数个收购点,先联系富户签订好购粮合同,支付定金,然后约定时间交粮到各收购点。散户也可直接去收购点卖粮。这一切的操作,子川都参照了现代管理的模式,自然是比原来设想的找一大帮子人拉着马车去各个场镇购粮省事得多。粮食收集拢后,由护卫队护送马车队运回牛头山粮仓。

  五月初,衙署勒令江阳县边境各乡在官道上设置盘查(检查站),粮食只准进来不准出去。凡查到出境粮食,一律按照市价收购,并处以适当处罚。

  六月上旬,江阳衙署接到郡府公文,内容如下:

  江阳衙署:

  近日,郡府接到匿名举报,江阳县衙署擅自设立盘查,对过境粮食强行扣押。甚至动用县赈济署护卫队,助县绅粮黄子川囤粮牟利。粮食自古贸易自由,护卫队乃公器,此等作为有违朝廷法度。急令江阳县令胡昊哲速赴郡府,澄清事由,不得有误。

  犍为郡府

  汉光和七年六月四日

  上有郡府大印和太守阎行签名。

  胡昊哲看完公文,让衙役请来林俊铎道:“购粮之事,县里有人在郡府下烂药(说坏话),现阎府君招我去郡府问话。”

  说完,将公文递给林俊铎。

  以前说花上八分钱,够你查半年(过去邮票是八分钱一张。意思写好匿名信举报某人,贴上一张邮票,就得让上面和当事人忙大半年)。看来不是现代人发明的,自古我们的民族基因就有这玩意儿。

  林俊铎看完道:“如今太平道正得势,局势动荡,有人想跳进浑水摸鱼,趁机往上爬,这是预料中的事。县令还需谨慎应付,这关系到我江阳几万百姓生死。”

  胡昊哲道:“阎府君为官倒还清正,不是糊涂之人。况前次朝廷征集粮草,我们按期完成,府君倒还满意。我这次去见机行事,据理力争,一定要为黄子川购粮扫清障碍。

  俊铎!购粮之事一刻也不能耽误,这一段时间你眼睛盯紧,别有人趁我们没注意又兴风作浪。”

  林俊铎道:“请县令放心。”

  那个时候,犍为郡治所(即现在所说的政府所在地)在觉道城(也叫僰道城。今宜宾市区),从江阳去觉道城大近两百里路程。第二天上午,胡昊哲骑马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龙门阵摆到这里,给各位看官介绍个新人物,他就是犍为郡太守阎行。此人生卒年不详,字彦明,后改名为阎艳,金城人(今甘肃省兰州市附近)。是东汉末年三国时期人物,对于曹操消灭韩遂平定凉州起了重大作用。

  话说这天阎太守刚开了个会,正在吩咐下面的人写会议纪要(大概是那意思吧),好把他会上的重要指示发送到各县、乡、亭、里,早晚学习,贯彻执行。突见“秘书”屁颠颠地跑进来道:

  “禀太守,江阳县令胡昊哲求见。”

  阎太守一笑道:“这家伙是来黯晌午的(踩着中午饭点来的)?”

  说完冲门口道:“胡昊哲!还不跟老子滚进来。”

  胡昊哲笑眯眯地进来,就要跪下行礼。阎太守一摆手道:“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走,走,走!我们两个去下馆子,我展扎(我办招待)。”

  胡昊哲道:“那多整几个硬菜,别像上次样,一份蹄花汤,一人一根筒筒骨,从开头吃到最后,那骨头分量都足足地。”

  阎太守走过去在胡昊哲肩上捶了一下道:“格老子!有吃就不错了,还做过打场地(做眉做眼)。走哦!”

  二人有说有笑地出来。看二人说话一副日白(闲扯)的样子,各位看官就晓得他们关系肯定跟铁水凝(凝固)了的一样(指很牢固)。

  去年下半年,阎行的政敌想把阎行拱下台,曾经想拉拢胡昊哲。同时,也想砍掉阎行一条臂膀。所以,就想出了给胡昊哲肩上压担子(升官)的馊主意。当时,阎行真以为胡昊哲叛变投敌。幸好黄子川觉得胡昊哲不错,为了救江阳百姓点醒了他。自己主动跑去太守面前,要求留在江阳干事,请组织考验。这才消除了太守的疑虑。

  胡昊哲的确能干,但却是一个闷到起干活的主,对官场那些争斗缺乏政治敏锐性。没黄子川胡昊哲哪知道上面那些槽内夺食猪拱猪的事。

  “秘书”见阎行要下馆子打牙祭,知道阎行喜欢哪里,赶快跑去江边“醉红楼”定了一个雅间。这里临长江,几条打渔船天天在江里捞,一有搞整(有货)就往“醉红楼”送。所以,醉红楼的鱼新鲜味美。

  二人刚到门口,老板已经等候在那里,赶快满脸堆笑引到楼上一个漂亮的房间。这里临窗可以遥望对面山景,俯看江中点点船帆,远眺“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恢弘与倔强。

  二人分宾主坐下,阎行点了一份长江鲟,一份胭脂鱼,一份凉拌耳页,一份染浆叶(豆腐菜)豆腐汤,一罐九酝酒。

  九酝酒是汉魏时期亳州地区一种重酿的美酒。“汉制,宗庙八月饮酎,一曰酒酝,一名醇酎”。“酒则九酝甘醴,十旬兼清”。这是当时帝王用于宗庙祭祀的高级酒。汉末曹操曾用此酒奉献皇上,并介绍酿此酒之方法,“三日一酿,满九斛米止。臣得法酿之,常善”。

  这一顿吃下来,现在怕是该惊动上面来查了,二人丢官算小了,“进去”修炼几年(坐牢)也不为过。长江鲟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胭脂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酒品还超标。完全就是腐败高消费。那个时候没人管这些,有钱只管胡吃海塞。

  菜上来,二人就开始推杯换盏。你一杯,我一杯,喝到脸上红霞飞,这哈才松了油门稍息。

  阎行道:“昊哲!你帮黄子川囤粮牟利这是咋回事?你知道我的脾气,当官难免应酬,吃点喝点没啥,但老子绝不允许官商勾结。要是官吏都两眼看到的只是钱,民必陷于水火。”

  胡昊哲赶忙道:“府君说得极是。请容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你细禀。”

  阎行放下酒杯道:“说嘛!”

  于是胡昊哲先介绍了黄子川预测明年将大旱,要求衙署早做准备,并且他正在以一己之力备粮。县衙派赈济署护卫队协助他,也是为了帮助他筹备粮食。限制粮食外流,也是为了发生灾害时有粮可用。这里面没有丝毫牟利的行为。

  阎行道:“昊哲!你龟儿脑壳装的是豆渣吗?黄子川明显就是打着赈灾的幌子,在牟个人私利。我问你,第一黄子川是神仙吗,他咋知道明年江阳大旱,这种鬼话你作为县令也信?第二,黄子川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弄闷多钱他舍得拿来赈济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他人?第三赈济署护卫队是国之公器,你拿去为他所用,你县衙是他开的?简直胡闹!”

  于是胡昊哲耐着性子,把黄子川有先知先觉的本事,成功地预测了哪些事情讲述了一遍。还说此人心地淳厚,热心公益,修建学馆,发展井灶解决乡人生计,为衙署贡献赋税,而且还多才多艺等做了介绍。

  完了,拿出黄子川“所做”《岳阳楼记》给阎太守道:“府君!请观这篇奇文。不仅文采飞扬,而且立意高远,胸怀天下。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黄子川也是这样做的。尽管他本事超群,富甲一方,完全可以锦衣玉食、花天酒地。但他没贪图个人享受,至今一个人住在乡下一间茅屋里,心里装的都是江阳民众。府君!我一直在想,黄子川这样品行的人,现在世上还有多少?你觉得他囤粮会是想牟私利吗?我们作为一方之父母官对他大善之举,是不是该帮他一把?”

  阎太守看完《岳阳楼记》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文笔不错,只是写文章而已,漂亮话哪个不会说。喝酒!”

  两个人喝到未时,才满脸通红地走出“醉红楼”。

  分手的时候,阎太守道:“昊哲!我安排一下,过两天我带人来江阳巡查。”

  也没说巡查啥,阎行转身就进了府衙。

  三日后,郡府来人告知,明日府君巡查江阳。尽管没说主题,但胡昊哲估黯(猜测)应该是与黄子川有关。马上命林俊铎快马通知黄子川把兴隆场井灶、舒镇学校、牛头山寨几处好生培整哈,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接阎太守巡查。

  果不出所料,第二天上午阎行带郡府四五个人来到江阳县衙,与衙署有关人员简单见面,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然后到县城转了一圈。吃了晌午就让胡昊哲带他去舒镇。

  为了快速,一路上也不鸣锣开道,十几个人骑马飞叉叉地就上了官道。大概在下午酉时到了舒镇。

  一夜无话,第二天,阎太守等在胡昊哲、黄子川的陪同下,先看了舒镇希望学校,然后又去了兴隆场,最后转了牛头山寨。

  转完牛头山,阎太守在子川的书房召见了黄子川。

  阎太守道:“听说明年江阳大旱,你在囤粮、打井准备应对灾情?”

  黄子川道:“回太守!确实如此。”

  阎太守道:“你咋就弄闷肯定要发生旱灾?就算是真的,你是商人,不会是想存粮趁旱灾囤货居奇,乱想汤圆吃发国难财吧?”

  感觉阎太守说话味不对,黄子川小心回道:“太守!我不想说我这人有多对(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还是懂的。想想我发财的门路多得很,不需要各州府县去买粮赚这种辛苦钱。今天你也看到了,就是我掌握的打井技艺和能准确确定井位的本领,我只要愿意将这些本事卖给别人,哪个井灶不把我当神一样的供着?子川喜欢动脑筋、花功夫,天下奇技淫巧知道不少,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发财之道。

  钱对我来说既重要也如粪土一般。子川光棍一条,要说糊口真不值一提。就说我发明的汉字注音、数码字运算、珠算,哪一样拿出来不可以卖个好价钱?再说,舒镇希望学校花上百万钱,我要贪钱,大可以留着,就算用来打水漂起码还可以自娱一下。”

  阎太守道:“那不是用的兴隆场公益井灶的钱吗?那钱本来就是用于公益的。”

  子川一笑道:“太守!你请想一想,我当初大可不办公益,据为己又有谁敢说啥呢?”

  阎太守没接话,而是换个话题道:“听说你购粮动用了县衙赈济署的护卫队?”

  子川道:“确实!我知道护卫队是公器,子川购粮是私事,简单看是不妥。可咱们看事情得看到根本,这粮是要用于救百姓的,管理百姓本是朝廷职责,我在替朝廷郡府分忧。我一心为公,动用一下国家公器于情于理应该也错不到哪儿去吧!更何况,衙署支援朝廷剿灭匪患,金库已经捉襟见肘,护卫队每月事例钱(工资)支付已经开始有拖欠。平时闲着也是闲着,我动用一下,还出钱给他们发薪水,不但减轻县衙负担,也保住了队伍,真要有事还可为朝廷出力。太守!你说是不是?”

  阎行脸色一变道:“巧言令色。你这是把自己凌驾于朝廷之上。军士动用只为朝廷,居然为你所用,你把朝廷至于何地,想和朝廷平起平坐?”

  耶!看不出来,这太守用嘴巴骟猪——狗日还是个咬(ào)卵匠(性子倔犟,爱钻牛角尖争辩)唵。这顶帽子扣得有点大了。

  太守说完站起来,一脸怒气,走向牛头山寨的议事厅(会议室)。子川只好紧张地跟随其后。

  阎行坐下,大家见其脸色不光生,都难免有些紧张。

  阎行黑起个脸扫视了一遍会场,站起来道:“查江阳县令胡昊哲,听信谣言,妄信灾情,与舒镇绅粮黄子川勾结。擅自将县衙赈济署护卫队交由黄子川节制,为其私利所用,违反朝廷法度。从即日起,解散赈济署护卫队,胡昊哲撤职查办,江阳县令暂由本太守兼任,待郡府议定后另行委派。可有不服?”

  议事厅一时陷入沉默,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一样。胡昊哲、黄子川均没料到是这结果。黄子川想,这要是不说话等于就是认了。老子想救江阳百姓错了?胡昊哲想造福一方错了?现在居然还说明年大旱是谣言,如果县衙郡府那些官老爷是这个心态,等大旱来临,怕就真的只有站在一边扯指姆儿(当个吃瓜的群众)了。

  这事细想起来,关键还在于自己囤粮是在牟利还是为公。如果是为公,动用护卫队就不是啥大事。国家公器不为公还能干啥?分内之事。

  不行,胡昊哲是被自己裹绞(拉扯)进来的,要是丢了官,以后自己有何颜面见他,咋个对得起江阳父老?

  黄子川突然站起来道:“禀太守!我有话说。”

  阎行阴冷着脸道:“这是在讨论政事,没你说话的份。”

  子川道:“草民知道,国之大事‘肉食者谋之’,民只谋其家。可诸君细想,国是千万个家汇聚而成。从这个角度讲,国是最大的家,家是最小的国,国与家不可分也。故‘十年春,齐师伐我’,曹刿才挺身而出。否则,何来长勺之战的胜利。今天我不想妄议太守决定。我只想替江阳百姓请求各位,居安思危,就算没旱情,粮食寒时(平时)备来急时用,这永远没错。

  不管你们信不信明年大旱,我信!就算县衙、郡府不谋此事,我黄子川也要尽一己之力。虽然微薄,有一点是一点吧。我郑重承诺,牛头山所囤之粮,任何时候出售绝不涨价!”

  这粮原来是打算无偿救济灾民的。黄子川想很快灾情出现,最迟明年上半年胡昊哲肯定会重新启用。得把“无偿”这功劳给他留着。

  阎行道:“这是你的事,本太守不想过问。”

  黄子川叹口气道:“胡县令被革职,太守自断臂膀,江阳百姓恐怕要吃苦了!”

  阎行手一拍案道:“黄子川!你是在骂本太守昏聩吗?郡府议事,你在这里叽叽喳喳,成何体统?跟我乱棍打出。”

  见几个差役过来,捏起青杠棒儿就要搁下来,子川心想:“锤子!老子神到起(站着不动)拿给你捶?哈不到你一半。”

  于是赶快一转身,慢了点,身上还是挨球了一哈。不过,狗日没下死手,就是屁股墩墩整得惊痛。

  黄子川跑出议事厅,样子十几分地狼狈。用手哄着屁股,心里嘀咕道:“这样子太溇馊了。黄莽子!你个哈舅子笑锤子,这种情况你妈也不晓得假装没看见。”

  晚饭时分,一匹白马慢悠悠地走着,马背上趴着一人,手里提着马鞍,样子有点滑稽。那马缓缓走进舒镇学校大门。

  一个女人突然惊叫道:“哎哟!我的天嘞......舒窈,快过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1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  叶舒窈心痛哈儿  黄子川暗助县令

  上回书说到,黄子川一副日霉打火罐(倒霉)的样儿回到学校,咋回事呢?龙门阵还得倒回去吹。

  子川被乱棍打出,左边屁股上挨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不过墩墩还是焦辣辣地痛。心里有些气不过,心想:

  “真是好人难当。阎行!有你找我的时候。既然老子多余,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

  于是叫过来黄莽子道:“格老子!笑个锤子!去把马给老子牵过来。”

  黄莽子牵过马来,扶着焦眉辣眼的黄子川道:“子川东家!吃了坐墩肉(屁股挨球)没事噻?”

  子川抬手作势要一马鞭给黄莽子搁下去,黄莽子赶快躲开。子川双腿一夹,雪儿张开四蹄就向大门飞去。

  下了山,在马上颠了一阵,子川感觉屁股越来越痛。估计屁股挨了一棒,造成皮下淤青,马奔跑起来,屁股被马鞍一磨,皮下出血越来越严重,自然会疼痛加剧。

  子川只好身子向前趴下,尽量不让伤处接触马鞍。可马鞍前后两头翘起,前面顶着胸腹难受,痛处时不时还是要挨到马鞍,感觉屁股要造反样。

  莫法,只好下马卸了鞍,把马牵到一个坎下,才艰难地爬到坎上,好不容易上了马背趴着,手里提着马鞍向舒镇而来。

  马一进学校大门,邱氏恰好在门口闲耍,见子川溇馊(狼狈)的样子,赶快叫住快要进院门的舒窈。

  舒窈过来,见子川一副焉(pā)皮臭(精神不振)的样子,着急道:“子川!你咋弄成这副样儿,戳笨(出问题)了?”

  子川惨兮兮地道:“舒窈,要命哦!你……你把马鞍接着,回家……家再说。”

  舒窈接过马鞍,哄了几句,站到马身边,一只手扶着子川手臂,生怕他掉下来。邱氏在前面牵着马,一起走进院坝。

  听说子川受伤,在家的邻居都跑来关心,问这问那。

  子川趴在马背上道:“舒窈!你打开你家隔壁的空屋,去给我收拾一张床,我现在只能卧床。”

  邱氏赶快道:“舒窈!你在这里陪子川,我和你娘去收拾床。”

  不一哈儿,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子川扶下马。学校夫子万润泽将子川背了进去,让他在床上趴着。

  子川道:“万夫子胡能(谢谢)你哈。你们大家都散了吧,让爷爷给我看看。”

  舒窈牵着美盼随大家出来在堂屋坐下,因为牵挂子川并没离开。

  叶顺章轻轻褪下子川裤子,见屁股墩墩上巴掌大一块淤青红肿。惊讶道:“诶耶!咋伤弄闷重。”

  舒窈一听,站起来就冲进里屋。子川心里一窘,赶快一侧身。想不让她看到,结果牵扯肌肉,嘴里忍不住“哎哟哟”地叫了起来。

  看着子川痛苦的样子,舒窈含着泪花,弯下腰抚着子川的背道:“子川!嫑动。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顾得上害羞。”

  子川道:“你快出去,让爷爷好好给我看看。”

  叶顺章道:“舒窈!你就别添乱了。出去吧,应该没伤到骨头。我给子川敷上活血化瘀的药,养几天就好了。”

  舒窈道:“我不!上药一定很痛,我要陪着子川。”

  子川道:“你在这里,我觉得尴尬,心绪不宁,会更恼火。出去等着。”

  舒窈脸色微红,轻抚了一下子川的头道:“乖!那你忍着点哈。”

  出来坐在堂屋,搂着美盼,听子川在里屋时不时因为疼痛,嘴里发出“嗞嗞,哎哟”声,舒窈在外面着急地道:

  “爷爷,你轻点嘛!”

  晚饭做好,舒窈把饭菜端过来,让子川斜趴到床边上,自己蹲在地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喂。

  舒窈时不时趁子川嚼饭菜的空档,伸手抚摸着子川的头和后背,满脸戚容。

  子川伸手摸着舒窈的脸哄道:“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你这样都不好看了。”

  舒窈嘴一噘道:“少来!好看的时候你也没多看两眼。”

  子川心里觉得暖暖地。心想,这姑妮儿对自己一往情深,可自己还骗她,啥也给不了她。心里也是有些难过。

  饭喂完,舒窈伸手在子川腰侧摸了摸道:“饱了没?”

  子川赶快道:“别摸!”

  见舒窈盯着他,讪讪一笑道:“老辈人都说,吃饱了别摸肚子,二天要成屎肚腔儿(即肚子很大的蝌蚪。这个说法是指娃儿)。”

  舒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屁股痛得还不够,还有心思散坛子(开玩笑)?我真服了你。”

  说完,轻轻在子川屁股上拍了一下,子川“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舒窈一紧张,赶快又去给他揉揉,子川直觉得屁股要造反,忍不住要翻身躲避,扯到屁股上的肉,子川直觉得钻筋透骨地痛。

  子川一阵哀嚎(当然也有撒娇夸张的成分),舒窈赶快蹲下,搂着子川的肩,把脸贴过去,一边哄一边道歉,还在子川脸上亲了几下。

  过了好一阵子川才安静下来(估计被搂着哄是安逸,不痛也多叫两声)。

  子川道:“有佳人怜惜,这顿打值了。”

  舒窈不安逸道:“净谈些倒包(傻)话。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又歪又恶,不吃豆芽脚脚(脚jió)地,哪个打的你?”

  子川沮丧地道:“别提了。今天阎太守巡查,硬说我购粮是想牟取暴利,还动用了护卫队,胡县令被撤职查办。我争辩了几句,被乱棍打出。”

  舒窈道:“你本事弄闷厉害,不晓得跑?”

  子川道:“牛头山议事厅前后两个门,差役两头堵过来,我跑哪边都躲不过,又不敢还手。所以,屁股上被挨了一下。”

  舒窈气愤道:“我看这阎太守是装了一脑壳浆糊,好坏不分。唉......胡县令为咱们丢官,这咋对得起他和夫人、美盼哦!”

  子川道:“也不算为我,那我为哪个呢?不过终究因我而起,我心里也难过!”

  子川突然想起,《清虚散记》记载,胡昊哲今年因其他事被罢官,回家终日酗酒,一蹶不振,说明此人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现在夫人又怀孕在身,如果胡昊哲是这样一种状态,影响夫人情绪,再弄出点啥事就拐了(糟了)。

  于是子川道:“你去拿纸笔来,我说你写。”

  我们回头再来说胡昊哲,从议事厅出来,想到阎行要拿他革职查办,这无异于一棒儿把他给敲(kāo)蒙球了。

  心想这阎太守一路上还好好的,看到舒镇学馆还搂起势(使劲)地夸赞,看到兴隆场井灶那“蒸云煮雾”(指几百口盐锅烧水散发的水蒸气)的气势,直夸子川能干。咋一上牛头山和子川谈话出来,就青风黑脸地(脸色不好)。难道哪个借他的米,还了他糠?一进议事厅,突头突脑(突然)地就宣布要对他撤职查办。人家唱歌还有过门儿(前奏),难道阎太守唱歌是直接唱最后一句?这家伙怪头怪脑地。

  是子川说错话了?不对,子川在议事厅里说的话,句句在理,忧国悯民之心天地可鉴。护卫队帮黄子川咋了?说穿了这事不是为私,更不是牟利。就算不妥,也不至于倒他甑子,砸他饭碗噻!

  不说胡昊哲想不通,就是本作也觉得,阎太守是吃拐了药,或者更年期毛病翻了,也许还大姨妈失调。说不定毛病就不是单打一,是他妈综合症。

  人家胡昊哲在江阳当这几年“主播”,虽然没混成网红,但人气也不算小。人家和你关系不错,你不打赏礼物,不动手指点赞就算球了。咋是个娃儿脸,说变就变,居然跑来踢场子了。

  吃饱球了,还毛病翻天的!

  第二天上午随阎行回到县衙。胡昊哲把县衙书房清理了一下,把属于自己私人的物品拿出来,整理好公文,下午申时就去找阎行交印。

  来到阎行面前,胡昊哲深施一礼道:“太守!属下胡昊哲前来交印。”

  阎行看了胡昊哲一眼道:“坐嘛!”

  胡昊哲面无表情地道:“谢太守赐座。太守日理万机,属下就不打扰了。”

  阎行道:“既然是交印,就没啥事需要交代的?”

  胡昊哲道:“属下尊崇夫子教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果能够一天新,就应保持天天新,新了还要更新),做事亦如此亦尊崇这种理念,尽力去做,日清日结,不留尾巴。故衙署该处理的公务我都处理了,没啥未决之事。”

  阎行道:“那就一句话也没有吗?”

  胡昊哲道:“府君!本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我还是想禀报府君,明年旱灾务必早做打算。属下在江阳为官多年,深爱这片土地,属下替江阳百姓求府君了。”

  说完满脸悲戚。

  阎行道:“你今后有啥打算?”

  胡昊哲叹口气道:“戴罪之人,没有未来,走到哪里黑就到哪里歇吧!”

  阎行道:“新任县令一时还不能上任,你还住县衙吧。衙署调查也便于随叫随到。没事就在家好好陪陪你夫人吧。”

  胡昊哲道:“谢谢府君!”

  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回到家里,胡昊哲面无表情地对迎出来的佩卿道:“你随我来书房。”

  二人走进书房,胡昊哲道:“明天你吩咐下人收拾一下家里,这里不能久留了。”

  佩卿惊讶地道:“咋了,你要调任?”

  胡昊哲道:“我被革职查办了。”

  谢佩卿急道:“昊哲!咱做人不贪钱财,为官不怠政事,这是啷闷(咋个)的?”

  胡昊哲就将舒镇之行简单说了一下。

  这时,下人来报,门口有人送信来,说完将信递给了胡昊哲。

  胡昊哲打开信,信上写道:

  胡县令台鉴:

  县令因赈灾之事被革职,究其根由皆是子川之过,子川深感内疚。

  子川与县令结识以来,彼此肝胆相照,同在为救江阳黎民于水火而努力,可谓志向相投。故我尊县令为民之父母,亦视县令为知己。请相信子川对旱灾之谶言(预言),非危言耸听,或有不可告人之目的也。

  今县令被罢官,不过是府君一时之举,待旱灾降临,县令之冤屈不辩自明。数月之后定当官复原职。望县令切勿郁闷。

  赈灾一时受挫,咱们切莫气馁。当擦干汗水,喘匀气息,砥砺前行,继续谋之。保住江阳百姓,才有江阳的未来。

  救苦救难之菩萨有无子川不知。苟能救江阳于倒悬,县令,我辈都该鼓起勇气站出来,做一个江阳人民看得见的活菩萨!在他们绝望时让他们看到希望。

  我们力所能及,我们尚怀悲悯之心,我们热爱这片土地。情势所迫,咱们当挺直脊梁,铁肩担道义,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顺祝县令及夫人:身体康健!

  草民黄子川书

  从昨天被宣布撤职查办,胡昊哲心里一直堵得慌。自己出生于官宦世家,但近几十年来,家道中落,一代不如一代。好不容易在自己三十岁时,父亲为自己谋了一个县令的差事。家中弟兄好几人,现在只有自己才混迹官场,其他均在资阳老家乡下。虽吃穿不愁,却也只能做一个山野村夫。自己一直以来也是父亲唯一的希望,现在眼看饭碗被砸,真怕年迈的父亲知道承受不住。佩卿现在有了身孕,一家人要靠自己养活,没了饭碗咋办?

  他深爱佩卿、美盼和自己未出世的娃儿。如果不能让他们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甚至还要吃糠咽菜,自己将一辈子生活在自责之中。

  人家丢官多为贪腐,不管咋说是损人利了己。自己却是因为利人而损己丢官。妈卖鞋!老子胡昊哲简直就是官场的一段笑话。

  所以,一直神情沮丧,内心一直在痛苦地挣扎。往后余生我咋办,咋办,咋办?

  现在,看了黄子川的来信。他想,是这个道理。只要旱情出现,府君治自己妄信谣言之罪,自然就不成立。黄子川只要把粮食拿出来赈灾,没有牟利,那他就是在帮县衙,动用护卫队根本就没有任何过错。

  打比说,人家帮你家扛东西上楼,未必你跟着在旁边扶一哈都不该?为自己家的事出点力,没听说还拐球了。

  这一想,胡昊哲心里豁然开朗,对夫人道:“你有孕在身,别担心我。府君罢我的官,很快就会没事了。”

  说完将黄子川的信递给了佩卿。佩卿看完安慰道:“昊哲!这辈子跟着你,佩卿没图别的,只图咱们一家人能欢欢喜喜地在一起。只要能吃得饱穿得暖这就足够了。你为不为官,在佩卿心里都是一样重要。”

  胡昊哲激动地握住佩卿的手道:“能娶到你,是昊哲一生之福。”

  六月中旬的一个上午,胡昊哲正陪佩卿在门口花园修剪花草,一个衙役跑进来道:“县令!太守请你去衙署议事。”

  胡昊哲道:“赵老六!我现在已经不是县令,以后得注意别乱称呼。”

  赵老六嘿嘿一笑道:“叫习惯了,再说也没外人。”

  到了县衙,见林俊铎和盐官都在。胡昊哲冲阎行一施礼,然后对二人抱抱拳。

  胡昊哲道:“府君!敢问叫属下何事?”

  阎太守道:“刚才盐官来报,兴隆场井灶盐已经堆积如山,马上就要因为没钱停工了。要求衙署火速收购。找林少府一问,才知道衙署金库空虚。盐税一直是金库主要收入,没钱收购盐巴金库就会越空虚,越空虚越没钱收购。长此下去,咱们就只能捧个金碗讨饭了。你主政江阳多年,可有办法破这个僵局?”

  胡昊哲心里一下就想到了“盐引”,差点就说了出来。一想现在轻易说出来,万一被疑自己与子川早就勾搭,子川在太守眼里难免误为奸商,自己可能还罪加一等。

  胡昊哲道:“这还不好办?说穿了就是缺钱的事,府君何不在郡府金库借些钱来救急,待有钱了再还回去。”

  阎太守道:“朝廷剿匪征用不少钱粮,府库如今也是跟秧鸡样,顾了头就顾不了尾。”

  胡昊哲道:“唉......钱钱钱,命相连。我也变不出钱来。”

  阎太守满脸无奈道:“你们三个下去都好好想想。原以为江阳产盐,庙富方丈阔,老子现在却是个背时方丈。”

  六月十八日,兴隆场井灶宣布:因盐滞销,盐仓堆满,井灶已经无钱继续开工。现股东大会决定,关闭井灶,伙计遣散回家种地或自谋出路。

  告示一出来,伙计就闹潮(哄闹)了。大家都有眼睛,东家停工也是迫于无奈,可家里婆娘娃儿张起嘴巴多大,要吃的哒!

  一两百人围在子川书房门口,闹了一阵。

  话说黄子川屁股红肿了好几天,在叶舒窈的细心照顾下,才慢慢地松了好多。那几天,这娃也造孽,趴在床上不敢动,一动就钻筋透骨地痛。腰杆因不能翻身,就像要断了样,作死地折腾他。每次解手起床,得轻轻地、缓缓地,哄那屁股跟哄幺儿乖乖样,还是免不了痛得坨子汗直冒。

  折腾四五天后,稍些好点。无奈井灶上事多,子川只好雇辆马车,天天趴在车上来上班。上班的时候还只能半边屁股坐着,稍久点屁股一痛又只有起来站哈儿。一天坐立不安。

  子川不免在心里暗骂道:“我日,都说资本家天天吃香喝辣地,老子这个资本家咋混得弄闷倒霉呢?”

  看着绿眼堂堂望着自己的伙计,子川焦眉辣眼地道:“各位伙计!你们在井灶干活,我自认为没有亏待过大家。工钱比其他地方高,还管吃喝穿戴。现在而今眼目下,不是我不管大家,实在是我所有荷包一样重,比脸都干净。再干下去就算你们不要工钱,那些渣巴零碎的事总要钱才说得和。钱都砸进去完了,拿啥子干?明天开始,我也只能回去守家里那个烂棚棚儿,啃咸菜粗粮了。所以,请你们都散了,我也莫法。”

  有人道:“子川东家!死马当活马医,你行行好,再去找找县衙。”

  子川道:“我屁股被打来错起半边,咋去?再说县衙胡县令被罢官,现在是阎太守当家,我屁股就是拜他所赐。你们说,我去说话好不好使?”

  有人道:“我们去,去找县衙说理。不让我们自己卖,他们又不管,这不是要往死里逼我们吗?”

  子川赶快道:“千万别去闹事,否则怪罪下来,我就只有走人户穿围腰——吃不了兜着走了。”

  伙计们道:“我们不闹事,只要求衙署收购盐巴。”

  子川背过去,露出一脸狡诈,心里得意地道:“盐引终于该面世了。胡县令!你立功的机会到了。我黄子川为江阳百姓、为你这事办得落教(地道)哈。”

  吃晌午了,先把肚皮哄到起再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8: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二  阎行急于销库存  昊哲谨慎推盐引

  自从阎行兼任江阳县令后,忙得脚板翻天(很忙),在郡府坐镇几天,又得杀去(跑去)江阳当班。好好的太守不当,要去弄个县令来笼自己脑壳上。该球鸡公背时,老家伙!我看就嫑想耍“礼拜天”了,累死算球了。

  六月二十五日,阎行天刚麻麻亮就准备起床。老三赖在怀兜里就是不愿挪开。

  阎行哄道:“三儿!我今天得去趟江阳,你也起来帮我收拾收拾。”

  老三在怀里抱着阎行摇了两下,噘嘴撒娇道:“嗯(这可不是答应,意思恰恰相反。男同志有老婆的应该体会过,女人撒娇说这个字怕是要占好几个字的时间,人家有拖音嘛。女同志就不摆了,你们都是老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躺下就说累,蹬起八字脚地睡一晚上,这就要走。口口声声说喜欢人家,你好意思不心痛心痛人家就走?”

  阎行抱着年轻貌美的老三,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估计是胡子调皮,伸到了老三鼻孔里,老三一个喷嚏,喷了阎老太爷一脸口水。

  老三赶快伸出如凝脂般的小手,给阎行擦了擦道:“哎呀,老爷!你胡子锔(jū。扎、刺之意)到人家了。”

  写到这里我就在想,古人喜欢留胡子,像关羽号称“美髯公”。胡子是美,可有些事办起来还真碍手碍脚。你想有时候女人在兴头上,身子软软地、嘴里哼哼地、心头跳跳地、兴致勃勃地,樱桃一张却含到一嘴胡子,那感觉……不说了,简直败兴。

  阎行嘿嘿一笑道:“三儿!要不你睡哈儿(一会儿),我先起来了。”

  老三只好跟着起来,在床头柜上薅了一件单衣,一边穿,一边埋怨道:“还说让人家给你添个小猴子,你得知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别到时候怨人家地里不长庄稼。”

  阎行盯着老三一对饱满的“娃哈哈”(这个不是方言,不解释),讪讪一笑道:“你是肥田沃土,不长庄稼不怨你,是农夫怠耕,怨我,怨我。唉……年岁不饶人哪!”

  老三翻了他一眼道:“早去早回,人家等你哈。”

  老三帮阎行穿戴整齐,让下人端来洗脸水和早饭。阎行吃了两口,就带着卫队骑马绝尘而去。

  老三站在阎府大门口,望着阎行的身影消失,才用手拍了一下嘴巴,打着哈欠,准备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巳时到不久,阎行一行就到了县衙,坐下来刚喝了两口水。就听外面“咚咚”几声鼓响,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

  “禀报太守!外面围一大群人,击鼓要求太守升堂。”

  阎行道:“所为何事?”

  衙役道:“他们叽叽喳喳跟闹山麻雀样,好像是要求衙署收盐。”

  阎行想这事是该到解决的时候了,再拖下去,井灶倒了,县衙的甑子(蒸饭用具,木质圆柱形。倒甑子与砸饭碗一个意思)也跟着倒了。

  阎行道:“赶快升堂,派人去把林俊铎、胡昊哲请来。”

  阎行来到大堂,见三班衙役正在大堂门口驱赶往里拱(钻)的人群。阎行走到门口道: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都别着急,本官马上升堂议事。你们选三个人进来,有啥事慢慢说。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衙役这才赶快撤进大堂,两边站定,将手中水火棍在地上杵得“咔咔”响,吼起了堂威。两个衙役竖起“肃静”“回避”两块牌子。

  阎行在案前坐定,惊堂木一拍道:“传相关人等!”

  三个盐场伙计有些紧张地进来跪下。

  阎行道:“堂下三人,报上名来。”

  三个人叩头道:“小人张躴巴儿(lāngber。躴正确写法是左身右小。指身体瘦小)。”

  “小人艾日柏(方言读bé)。”

  “小人李叫花儿(gáohuer)。”

  阎行道:“你们让本太守升堂所为何事?”

  张躴巴儿道:“回太守,我们都是舒镇兴隆场井灶的伙计。只因县衙不收盐巴,东家无钱再继续熬盐,前几天已经宣布停工。我们好几百多伙计无事可干,家里只有烧吊锅儿(断炊)了。今天大家是来恳求县衙赶快收盐的。”

  阎行道:“除了兴隆场井灶伙计,还有其他井灶的吗?”

  张躴巴儿道:“没有!”

  阎行惊堂木一拍道:“为啥没其他井灶闹事,就你们一家,是你们东家黄子川在故意装怪吧?”

  张躴巴儿身子一颤道:“不……不是。太守不信可以去看,井灶几个仓盐堆积如山,确实胀库厉害。再熬下去都没地方放了,东家荷包也干了。”

  阎行道:“那其他井灶咋没说胀库呢?”

  张躴巴儿道:“我们近一两年,打了好几口深井,出盐量其他所有井灶加起来也不到我们的一半。而衙署对盐的收购只维持往年数量,所以才会这样。”

  阎行道:“所言不虚?”

  三人齐声道:“句句属实!”

  阎行道:“是你们东家让你们来的?”

  张躴巴儿道:“不是,是我们为了饭碗,大家商量才来的。”

  阎行道:“没踩假水(假话)。”

  李叫花儿道:“谈的都是老实话,儿喝(喝:哄骗。儿喝:儿才骗你)嘛!”

  李叫花儿没读过书,本来就粗人一个。从没进过县衙这种地方,一紧张更不会说话。阎行误以为他把大堂当成是日白(闲聊)的地方。

  惊堂木一拍,阎行道:“大堂之上,严肃点!”

  李叫花儿心想,老子哪不严肃了吗。心头不安逸,却不敢说出来,沟子夹得邦紧(很紧。紧张之意)地道:“我……”

  阎行道:“你东家黄子川咋没来?”

  艾日柏道:“东家怕太守责怪,还劝我们嫑来。再说,我们东家有伤,想来也来不了。”

  阎行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三人,情况已明。你们下去候着,此事待议定后通知你们。退堂!”

  退至后堂,阎行告诉衙役请来胡昊哲、林俊铎、陈仲谦、主簿、盐官等十来个人就在后衙议事。

  阎行道:“今天兴隆场伙计一大群来县衙,要求衙署收购盐巴。这事关系到这些伙计养家糊口,一个伙计后面就是一个家,老人、婆娘、娃儿张起嘴巴要吃饭,不是小事。再说盐巴是抢手货,黄子川熬弄闷多盐,这是在给咱们送财神哪!我们现在却像一群干人(穷人)样,捧起个金碗饿得前胸贴后背地。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大家都说有啥好办法。”

  大家低头,像被白头霜打的草草样焉兮兮地,没一个说话。

  过了一哈儿,阎行对盐官陈前冠道:“你是盐官,想了弄闷久,说说你有啥主意?”

  陈前冠有些迟疑地道:“没钱咋办,实在不行衙署找黄子川赊购。”

  阎行看了看大家道:“都说说还有啥好主意没,赊购大家觉得咋样?”

  一群人“嘚嘚嘚”半天,东打一锭子(拳头),西踢一脚,还是下不了叫(下叫:听牌。意为拿不出有效的办法)。对赊购有说行有说不行。

  最后,阎行道:“胡昊哲!格老子闷起不开腔,你肚子烂(主意多),又对江阳的情况最清楚,有更好的办法没得?”

  胡昊哲道:“自古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是官府,更得讲诚信。一旦赊购,官府形象信誉何在?肯定不行。刚才有人说让他们自己去卖,拿到钱把税交给衙署。这是个办法,但却打破了朝廷盐官营的制度,也违法。制度不改根本行不通。且万一有井灶瞒报销量偷税,衙署金库受损,我们在座诸位也难辞其咎。我在想,能不能找到一个既不打破官营,又能解决衙署缺钱的办法。”

  阎行精神一振道:“那说说你的办法。”

  胡昊哲道:“我也没想出来,感觉像有,又说不清楚。这些天脑壳有些乱,理不出头绪。”

  看看也该吃晌午了,阎行道:“陈前冠!你去告诉那些伙计,都回家去等,衙署一定想出办法把这事给平了。雷公都不打吃饭人,饿起肚皮也想不出啥好办法,去吃饭。下来大家都别打撂边鼓(躲在一边不出力)哈,好好想想,明天上午每个人必须说出一条自己的主意。”

  胡昊哲道:“明天我得去一趟舒镇,有人带信来说娃儿这些天有点不乖。参加不了。”

  阎行招呼胡昊哲留下,待大家都走了。阎行道:“都火烧眉毛了,你明天不去不行?”

  胡昊哲道:“夫人身子不便,听说娃儿不乖,她焦得很,早上就催我去。再说,属下戴罪之身,人微言轻,我在与不在没啥两样。”

  阎行眼睛一瞪道:“屁话!你还拿着衙署的薪水,端着这碗饭,就得为朝廷效力。”

  胡昊哲一施礼道:“府君!我也想。我那点事就是动用了护卫队帮黄子川购粮,事情都清楚,我也承认,没啥可查的。是削职为民还是流放千里,能不能早点给个痛快。十几天了,衙署的事你时不时让我参与,我的问题也不调查问话。这日子不清不楚地,真像钝刀儿割肉一样难受。你让我咋为朝廷效力?”

  阎行道:“胡昊哲!你少我说东你扯西的。盐这事都是你摆下的烂摊子,现在让老子来擦屁股,老子才没弄闷哈(傻),你自己捡脚子(收拾残局)。明天去舒镇可以,但是,后天你必须告诉我这事咋办。”

  胡昊哲道:“想是可以想,但不一定有可行之法。”

  阎行道:“想不出来老子流放你三千里。滚!老子这把老骨头早晚让你们给整散架。”

  胡昊哲一施礼退出。

  阎行看着胡昊哲远去的背影,轻声道:“你以为老子看不出你有主意?别以为是你在帮老子,都是你自己的事。”

  说完摸出帕子擦着额上虚汗,叹口气道:“唉......看来得尽快把江阳这一摊甩出去,否则,不等过年老子就该翘翘(死翘翘)了。”

  胡昊哲第二天真去了一趟舒镇,这一趟他要解决自己心中担心的问题。

  原来商量实行盐引制是为了把衙署金库收入隐藏起来。可现在自己已经被革职,自己不当家,阎太守是不是还同意盐税到年底入库,只有阎行自己知道。就算同意,到年底盐税是不是同意拿来购粮,这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事不盘算好,赈灾的粮就有可能无法凑足,到时候不但百姓受灾,衙署还会被动。

  在学校黄子川的房间内,胡昊哲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黄子川闷了一下道:“我现在肚子胀得拉不出来,实在难受。解决盐巴的售卖势在必行。你回去将盐引制和盘托出。如果太守不同意盐税年终入库,那就告诉他这是我的条件。理由是我现在身无分文,急需现钱复工。如果衙署缓收盐税,资金上我们得到支持,很快就可以大干快上,盐税自然就多了,到年底衙署根本就不会吃亏。

  至于到年底衙署万一不同意拿盐税购粮,咋办?我才不管这些,我已经都买成粮了,你衙署不要粮,那就等我有钱再补缴噻!县令放心,耍赖子川不得现学。我现在就是衙署的财神爷。阎太守认得到秤(明白),把我弄得要死不活,这对大家都没好处。

  更何况,你应该很快就官复原职了,没啥好顾忌的。”

  胡昊哲道:“何以见得?”

  子川一笑道:“你被革职查办,你想想这几件事。为啥阎太守自己来兼任县令,而不另行委派?为啥还让你住在县太爷府邸?为啥阎太守遇到政事不决时还经常找你出主意?为啥要查办你,已经二十来天连话都没问一次?这样想来,他根本就没打算换人。至于究竟是啥用意,子川一时也默(猜测)不到。

  你放心,阎太守五六十岁的人了,两头跑,那身板罩不住簸(颠簸)多久。”

  胡昊哲一听,心里豁然。自己咋就没想到这些呢?这黄子川嘴上无毛,却对这些事看得那么透,真是个奇葩。

  回去我得试探一下,是不是如子川说的那样。自己这段时间心里有气,或多或少在府君面前表露过。要府君还看重自己,以后得注意自己言行。

  胡昊哲连夜回到了江阳。第二天一上班,就来到阎行的书房,他要单独进言。

  见胡昊哲主动来找自己,阎行心里暗喜,他知道这家伙一定是有主意了。吩咐衙役上茶,就招呼他在自己案前坐下。

  阎行道:“昊哲呀,一大早找我有事?”

  胡昊哲道:“禀府君!关于购盐一事,我想到一个既可以解决衙署没钱的问题,又可以不打破官营制度的办法,不知是否可行,特来禀报。”

  阎行一听,这种屙尿擤鼻涕——两头逮到的主意,这家伙居然给想出来了,不枉老子看重你一场。

  阎行把胡昊哲面前的茶碗一推道:“来!喝口茶慢慢说。”

  胡昊哲就把盐引制如何操作详细讲述了一遍,完了道:“这个办法不仅打破了现在的僵局,而且衙署的操作就简便多了,只需要派人去各州府县,一次约定半年或一年的数量、价格,回来出具盐引,让井灶送去就完事。和以前衙署直接押运送盐比,可以节约好多费用。

  最关键的是,盐引如果在兴隆场井灶试用成功,我们可以在所有井灶推行。这是盐在管理模式上的一大进步。”

  阎行一脸笑得稀烂道:“昊哲呀!这主意不错。不过要是各井灶自行运到销地衙署交割,中间出现私卖咋办?”

  胡昊哲道:“两个办法,第一,衙署在各官道出境处设盘查,盐引一式三联,衙署、井灶、盘查各一联。井灶送盐出境,手中盐引必须和盘查所持盐引对上才能放行。第二,衙署与各井灶共管盐仓,对各井灶每年出盐量一清二楚。还担心啥。”

  阎行喜笑颜开端起茶道:“喝茶!好哇,这主意太好了。井灶送盐,黄子川同意吗?”

  胡昊哲没有正面回答,他不想暴露自己和黄子川之间早有密谋。于是,反问道:“府君!盐官营当初井灶东家愿意吗?”

  这意思是,不愿意咋地,朝廷发话谁敢不从。

  顿了一下,胡昊哲试探道:“禀府君!办法大体如此,不过操作起来还会有很多细节问题。得委派专人去管理总结完善,以利推广。”

  阎行道:“办法是你想出来的,你就来负责此事,其他人我不放心。一哈儿议事你来讲。”

  这话正中下怀,胡昊哲本想主动请缨试探阎行,现在看来不用了。按理,自己已经被革职,还没查办,弄闷(这么)重要的事,正常情况不可能启用自己。这只能说明黄子川的猜测是对的。太守压根就没想弄自己。

  胡昊哲道:“我现在清闲愿意为府君分忧。只是,这个办法一哈儿切莫言是我所思,直言是府君之意方可。”

  阎行道:“那啷闷(咋个)要得?老子这不是贪别人之功。办法是你想的,功劳理应归你。”

  胡昊哲道:“昊哲人微言轻,只有言府君之意,推行才会少有阻力。功不功劳地昊哲并不在意。”

  胡昊哲心想,要说功劳只要你清楚就够了,别人晓不晓得根本就不关事。

  阎行和颜悦色地道:“行!你就专心把这事整巴适。”

  本来还担心会有些坡坡坎坎,没想到一切顺利。

  阎行说完,马上让衙役通知议事。参会者本来也想不出啥好主意,见盐引制又是阎行想出来的办法,自然都说府君英明。

  县衙议事厅空中直接飘了一拨“666”(点赞)。

  胡昊哲被阎行任命为衙署食盐督察,派驻兴隆场井灶,和黄子川一起半个月内消库复工。

  七月十五日,衙署派人来到兴隆场井灶,让胡昊哲火速回江阳,有要事。

  到江阳衙署已经申时快过了,胡昊哲直接来到阎行的书房,阎行笑呵呵地道:“昊哲来了?那就直接去议事厅。”

  二人进议事厅,县衙一班人已经在那里等候。

  阎行清了清嗓子道:“现在给大家宣布两条政令。第一、胡昊哲擅自动用赈济署护卫队为黄子川所用,此事确有不妥,幸未造成严重后果。且黄子川囤粮,目前尚未查出其对江阳有啥危害。胡昊哲罚俸三个月,官复原职。第二,县丞陈仲谦调郡府任职。”

  阎行这一宣布,让在场好多人眼前一团迷雾,心有疑虑却没人敢说出来。

  写到这里,我来给大家揭开谜底。

  当初阎行在接到对胡昊哲的举报后,知道江阳衙署有人眼馋胡昊哲之位,想把他拱下去。胡昊哲主政江阳这些年,城市管理井井有条,盐场兴旺,舒镇学校声名鹊起,社会稳定。这些政绩有目共睹。这家伙的缺点就是不会喝泡舔肥(巴结),有时还有点牛脾气。不过他对自己还是很忠心的,江阳是井盐的主产区,有他在自己放心。

  现在有人要拱他,这家伙只晓得埋头拉车,不晓得抬头看路。自己得为他清扫“路障”。所以,阎行就像一个鸡婆娘护小鸡一样,尽管自己累得喘气不均,还是拼命保着胡昊哲。这是阎行驾驭下属之法,有如此上司,下属焉能不感恩戴德。

  对于江阳是否会发生旱灾,阎行是不信黄子川的。但他在牛头山大量囤积粮食,阎行认为是好事。现在黄巾军闹得欢实,已经漫延好几个州,朝廷大有力不从心之感,保不定哪天就打到江阳。在自己治辖有粮食,老子就不怕。虽然那粮不是郡府的,真到那时候,一纸借条不就征用了?

  所以,黄子川动用护卫队,要遇到咬卵匠(遇事过于认真,爱较劲的人)就是事,要遇到杀猪匠(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刀路)屁事都不算,不过就是个人办事的手段方法不一样而已。

  阎行想:“要揪出这个告黑状的人,老子不妨来个顺水推舟,把胡昊哲的官给抹球了。留出空缺,哪个眼馋,十有八九这匿名举报信就是他干的。”

  一切如阎行所料,他撤了胡昊哲没多久,严家人就托人给他递话,说陈仲谦如何如何地品行端正,精明能干,堪委重任。

  严淖树的爹严有财在朝巴结张让,阎行在心里很是鄙夷。但毕竟人家在朝为官,不好得罪。所以,阎行就将陈仲谦调去郡府,打算给他安个闲职了事。既应付了严有财,也为胡昊哲扫去“路障”。

  这哈阎行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清闲一点了,胡昊哲也想,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和子川大干一场了。哈哈哈,皆大欢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8: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三  谋赈灾子川玩弄诡计  亮底牌舒窈痛彻心扉

  上回书说到胡昊哲官复原职,虽然被罚俸三个月,好歹保住饭碗。府君对自己拳头高高举起,一副“捶死你娃”的样子,最终还是轻轻落下。虽然觉得有些委屈,折本打倒算,这已经是烧高香了。

  胡昊哲将自己食盐督察一职双手一举,搁给了陈前冠肩上。过了几天,带他来到兴隆场井灶交接工作。

  黄子川请胡昊哲晚上在学校喝了一台。

  当子川知道陈仲谦被调郡府安了个闲职,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子川道:“恭喜县令官复原职。看来这事阎太守是在帮你呀,在太守心里,恐怕已经认定告你黑状的人就是陈仲谦了。”

  胡昊哲一听,心里也觉得这就解释得通了。本来自己今年上半年是要调郡府任主簿的,陈仲谦早就眼馋着自己这把“椅子”,听说去年下半年就在郡府上蹿下跳的。自己没走挡了人家的道,有把柄落他手上,自然不肯放过机会,去告自己黑状就不奇怪了。府君来这一手“高举轻放”,是在为自己找绊脚石并清扫“路障”。心里不免感激阎行八辈祖宗。

  胡昊哲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子川举杯道:“旱灾,我想把坏事变为好事,已经开始走向成功之路了。”

  胡昊哲道:“愿闻其详。”

  子川道:“县令!你看赈灾之事,目前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第一我当初鼓动县令设立盘查站,不许粮食外流。知道这样有人会去郡府告状,自然就把赈灾一事提前暴露。这事在外人看来就是无凭无据、鬼扯的事,咱们不方便去郡府表功,更没法到处张扬。一旦旱情爆发,你‘未雨绸缪,心系百姓’的形象自然就有了。第二咱们成功把盐引制推出,这是一种创举。既为购粮筹措了资金,还一点不担风险。第三阎太守帮你把县衙异己排除,为将来赈灾扫除了障碍。我们从此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第四按照现在的出盐量,购粮款已不是问题。有了钱,赈灾就成功了一大半。我敢保证,明年的大旱江阳饿不死一个人。

  百年不遇的大旱,百姓安然,你就等着将来大家给你送‘德政匾’吧,恐怕到时想不高升都难哦。

  旱灾购粮目的是想救江阳百姓,不过我还想帮县令攒政绩。咱不是圣人,没有高风亮节,但却勾腰驼背(卖力)地在‘为民谋福祉’。有人拼命作假都要捞政绩,咱们实实在在有政绩摆那里,凭啥不让它为自己铺一条金光大道呢?

  子川身为草民,不希望朝廷爵位让一群小人把持,祸害百姓。所以,子川愿县令仕途通畅,步步高升。”

  说完,举杯与胡昊哲碰了一下。

  胡昊哲想,苟富贵,他还应该感谢一个人,那就是黄子川。

  是该感谢。其实井灶伙计聚众去衙署,就是子川在背后下的烂药(捣鬼)。胡昊哲罢官,子川生怕另外委派他人,耽误救灾大计。所以,他想给阎行制造麻烦,也给胡昊哲制造立功的机会,让阎行觉得胡昊哲才干出众,能撑起江阳这片天,只有胡昊哲在江阳阎行才放心。毕竟江阳是井盐主产区,是他的财神。所以,子川立即关闭井灶,背后找人煽动伙计去衙署“请圆”,把阎行架上火烤起。

  “请圆”是后世老百姓常用的招数,万一不行他还准备了“进作”、“油兴”、“撅实”等折子戏,一出一出地演。阎行一个古人根本就没经见过,子川相信老子一个现代人还斗不过你?笑话!

  现在,黄子川手下有周鹤年、郑德明、万氏兄弟、清虚、黄莽子等扎起,手中有将可调,倒是没得弄闷忙了,时不时地累了也给自己放两天假。

  和舒窈的感情,上次谈后,舒窈虽然没有责怪她,但他能明显感到舒窈的失望和忧伤。子川知道和晓丽的感情,就像牛郎与织女之间隔着天河,早已经彻底不可能了。子川的性格是能拿起的绝不丢弃,没有指望的果断放下。

  现在面对舒窈的情感,子川陷入极度矛盾和自责中。在他心里,他觉得舒窈比晓丽更可爱,她身上很多传统女性的优点晓丽是不具备的。一年多的相处,舒窈其实已经一步一步挤占了晓丽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爱上了这姑妮儿,心里太想得到她。可一想到要剥夺舒窈做母亲的权利,自己二十年后要穿越回现代社会,他又觉得这对舒窈太残忍,他不忍心亲手伤害自己所爱的人。

  自己独处时还好一点,和舒窈在一起的时候,这些烦恼就会自然从脑壳里冒出来,赶都赶不走。

  子川不想再瞒下去了,他准备把最后一张底牌——自己是现代人告诉舒窈。让舒窈来做决定。要是舒窈选择离开自己,趁现在年轻还可以嫁人,他也把心里担负的愧疚卸下了。如果舒窈放不下自己,愿意放弃做母亲的权利,甘愿承受将来生离死别的痛苦,他们还有二十来年一起的时光,他要拼尽全力用这段时光给她最大的补偿。用爱滋润她,让她做一个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既然横竖大家都是痛苦,有二十年弥补的机会,总聊胜于无吧。

  子川一咬牙,决定翻牌亮底,放手一搏,一切交给老天爷安排吧!

  自从受伤后,子川正式要下了舒窈家隔壁那套空房,学校乡下两头住。

  七月二十四日早上,子川刚到兴隆场,牛头山黄莽子飞马送来一封信。子川打开布袋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子川兄弟:

  夫人谢佩卿于七月二十三日辰时分娩,兄喜得男丁。特设下“三朝(zhāo)”宴,兄一家在江阳临江酒楼恭迎你和舒窈一家光临。

  祝:万事如意

  胡昊哲

  光和七年七月二十三日

  子川看完信道:“黄队长!胡能(谢谢)你哈,一大早就给我送来。”

  黄莽子道:“昨天和道长去江阳,给胡县令报告近期购粮的情况,顺带捎回来。昨天回来有点晚了,所以,早上才给你送来。”

  子川道:“辛苦你了。我得马上去趟江阳,就不留你了。”

  子川与黄莽子作别,飞马就去了舒镇学校。这个时候正是暑假期间,舒窈正闲在家里。听子川一说,舒窈欢喜道:

  “爷爷,娘!你们去不去?”

  叶顺章道:“你们两个去吧,我和你娘就不去了。”

  想着车马劳顿,子川和舒窈也没劝。二人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上,骑上雪儿就去了江阳。

  第二天,按照习俗胡昊哲两口子在酒席上,让儿子认了子川和舒窈为“保保(干爹)”、“保嬢(niāng。干妈)”。二人送了长命金锁一对,还有舒窈亲手绣制的衣帽鞋袜两套。

  玉兰芍药姐妹生意还不错,吃过午饭和她们闲扯了一哈,别过胡昊哲一家,子川、舒窈就往回赶。

  今天是个晴天,尽管已是秋季,天气还是有些炎热。不过坐在马上,时不时有凉风,沿途倒没有夏天那种毛焦火辣的感觉。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土地大多开垦种粮。官道两旁好多树林,树林间不少野花开着,满目葱郁,空气清新,凉风一吹,人觉得特别舒爽。

  子川驾着马,每到阴凉处就让马缓缓而行,有太阳的路才催马飞奔。就这样走走停停,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欣赏沿途风景,心情就像在高高的穹庐下翱翔的飞鹰,自由、散漫。

  二人来到一座山坡上,下面是一大片荷田,茂盛的荷叶在轻风中摇动,露出朵朵美丽的花瓣。几个小童正在田边嬉闹,一个村姑正提着竹篮在田边采摘莲蓬。一边摘还一边唱着小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舒窈在马背上有些陶醉道:“碧波万顷,歌声悠扬。如此风光,要是在月色下岂不更美?”

  子川道:“是啊!

  秀樾横塘十里香,

  水花晚色静年芳。

  胭脂雪瘦薰沉水,

  翡翠盘高走夜光。

  山黛远,月波长。

  暮云秋影蘸潇湘,

  醉魂应逐凌波梦,

  分付西风此夜凉。”

  舒窈靠在子川怀里,眼睛微闭,嘴里喃喃地道:“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醉魂应逐凌波梦,分付西风此夜凉。子川!好美的诗句,好美的夜晚。”

  子川伸出双手,环在舒窈小腹,把头放在舒窈肩上,梦呓般道:“舒窈!你知道吗?你就是子川的凌波梦(梦见凌波仙子)。”

  舒窈靠着子川,将一双小手放到子川手背上,轻轻道:“子川!舒窈不是你的梦,我乃琼琚、琼瑶、琼玖也!”

  琼琚、琼瑶、琼玖是《诗经·木瓜》诗里的三种美玉,是女子回报情郎示爱的信物。舒窈这是在借玉表达对子川的爱,告诉子川她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

  二人激动地拥抱着,任马缓缓前行。走了一段,舒窈道:“子川!你太有才了,随便就可以出口成章,你这些诗句足可以传流后世以致不朽。”

  子川道:“我哪有这么厉害,这是金代词人蔡松年的词《鹧鸪天.赏荷》。”

  舒窈道:“金代是哪个年代,词是啥?”

  子川道:“金代是距咱们现在一千年后,由女真族建立的统治北方和东北地区的王朝。咱们现在的诗发展到后世,将会出现‘律诗’、词两种文体。词有词牌,又叫曲子词,事先写好曲子,然后再合音律填词吟唱。”

  舒窈在马背上扭头道:“这些你咋知道?就是神仙也只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子川苦笑道:“我是前知千年,后知千年。严格说,千年还不止。”

  舒窈有些不安逸地在子川手背上掐了一下道:“你都多大了,跟人家说话也没个正经样子。”

  子川双手一搂,贴紧舒窈道:“舒窈!我没骗你。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你不信。我其实来自于公元二O二一年,距今约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具体位置四川自贡自流井区舒平镇的碾石湾,就是以前我告诉你梦中家那个地方。家里有父母、妹子、小弟。二O二一年,家里修房子,平地基时挖出一座汉代古墓,这个墓就是清虚道长死后的墓葬。我们这里大约二十年后会发生一场瘟疫,清虚道长就是死于那场瘟疫。他羽化之后得道成仙,要找人来救咱们这里的乡人。所以,把我穿越过来。我本名张建豪,今年很快就该二十七岁了。穿越来时恰好黄子川溺水而死,我就借尸还魂成了黄子川。

  我原本是四川音乐学院刚毕业的学生。虽然读了十几年的书,算是一个有些学问的人,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之所以能对一些事情先知先觉,是因为有《清虚散记》、读过中国历史和一些古书,那些事都在里面有记载。以前我那些惊世骇俗的诗文其实都是后世文人所作,我不过是记得。所以,能出口成章。

  我身上所有那些本事,主要得益于:一是道长在我脑袋里强行注入了很多典籍,以及他平生所学。二是有超强的记忆。所有我看过的书,都一字不差地记得。三是借用了历代先人的智慧。比如我知道哪个地方下面有盐卤,是因为我们后世在那里都打有盐井。拼音、数字运算、珠算还有很多很多,都不是我发明的。这些都是我们上学每个人都要学的基础知识。其实,这些只是我知道的一点零头而已。”

  舒窈惊讶地道:“你真是来自千年之后?”

  子川点点头,轻笑道:“我真没骗你。依辈分我都该叫你老祖宗了。”

  想想黄子川突然不傻,识文断字、医道无师自通,文章张口就来,脑壳里主意一个接一个,还强大得十数人近不了身,如果用穿越来解释,这才顺理成章。以前他说是一个老道教他的,她就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她把老道当成神仙,神仙自然无所不能,就没去深究。

  舒窈还是觉得太超出自己的想象。于是道:“你说说你们那个时代有啥惊世骇俗的东西?”

  子川道:“比如我们有手机。你就是在千里万里之外我们照样可以说话,打开视频就可以相互看到对方。我们出行有飞机、汽车、高铁,日行千里万里都不是难事。双方开战可以在万里之遥干掉对方,不需要面对面就能厮杀。我们可以把一些精彩的故事用人去表演,把影像声音记录下来,然后播放观看。比如我讲的《水浒》我们就拍成电影电视供人欣赏。我们已经载人到月亮上去了。其他还有成千上万你想不到的奇迹。”

  舒窈张嘴惊奇道:“我的老天爷!你们那个时代的人真有弄闷霸道(厉害),月亮上面有嫦娥吗?”

  子川道:“都是真的。不过,月亮上面没有嫦娥,上面寸草不生。”

  舒窈道:“真要这样,你们才是我们所说的神仙。子川!你今天为啥愿意告诉我这个天大的秘密?”

  子川将自己的脸贴着舒窈的脸道:“因为我爱你,舒窈!但是,我们面前有两大障碍。一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你不能生育。这是清虚道长的规矩,这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做夫妻之事。我穿越回去要靠道长,我不敢违背。第二就是二十年后,瘟疫结束我要穿越回去。那里有我的父母,我得回去尽孝。今天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了解一切。我们没法在一起,早点放下我,你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过自己的日子,现在还不晚。第三我想让你明白,子川不是一个混蛋,你没有看错人,别怨自己以前瞎了眼。”

  舒窈突然悲痛欲绝地道:“你不要说这些,我不能没有你。子川!你去求求道长,将来你穿越回去的时候带上我,带上我们的娃娃好吗?”

  子川抱着舒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也是悲戚地道:“你走了,你爷爷、你娘咋办,那个时候他们也老了,需要你照顾。再说那个羽化的清虚道长,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舒窈缩在子川怀里,不停地抽泣着道:“子川,子川,我的子川!你抱紧我,我不想……不想离……离开你。你告诉我,我该……该咋办?”

  咋办?此时子川亦是思绪烦乱,心就像被撕扯着一样。抱着舒窈,子川含着泪水,心中浮现出《画你》的旋律:

  把你的倩影画在家乡的山顶,

  甜蜜的笑容定格在我心里。

  深情的歌声描绘你的美丽,

  只为让你永驻我心里。

  我用爱画一个温柔可爱的你,

  让我在梦中无数次见到你,

  梦你的夜晚我不愿醒来,

  只为把你画在我心里。

  ……

  二人就这样悲悲戚戚地走向舒镇,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接下来几天,子川都在忙着和几个其他井灶的东家谈打井合作的事。同事,还想将土地和自己掌握的打井技艺卖给一些东家,尽快变现,毕竟接下来用钱的地方多。

  谈得差不多了,子川决定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这天未时,让人通知郑德明过来。

  郑德明来到子川书房坐下道:“子川东家!有事你吩咐。”

  子川道:“你立刻准备,后天上午召开股东大会。一、讨论出售土地价格。二、商讨下一步的发展。我准备明年旱灾后,开始筹建造纸坊、印刷坊、缝衣坊。三、舒镇开设职业培训。现在开始遍寻能工巧匠来学校教授技艺。”

  郑德明道:“要得!我这就去安排。舒窈、周鹤年两位东家,能麻烦你通知他们吗?”

  被郑德明一提醒,子川才想起自己从江阳回来,已经五天没回舒镇住了。也不晓得舒窈咋样,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本想陪陪她,舒窈说想一个人静静,自己也只好回家了。

  郑德明见子川迟迟没回答,只好道:“要不还是我安排人通知吧。”

  子川一摆手道:“顺手的事,我通知他们吧。”

  郑德明一走,子川突然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按这姑妮儿以前的脾气,三天没看到他就会找来,这都五天了也不见踪影。

  子川急忙把事情安排归一(妥当),给郑德明说了一声,翻身骑上雪儿就往舒镇而去。

  在学校马棚栓好马,子川走进院门。见四娘正在门口择菜,于是打了个招呼。

  四娘道:“子川!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也不见你落屋。”

  子川道:“这几天在乡下住。舒窈呢?”

  四娘道:“你还晓得问呐?都病好几天了,睡在榻上。”

  子川赶快进屋,一边走,一边道:“诶哟!咋搞起的,给她吃药没得?”

  说完,也不管四娘,直杠杠地走进舒窈卧室。刚推开门,就见舒窈躺在榻上,双眼望着门口,眼里的泪水从眼角流向耳边。

  子川赶快过去,蹲在枕边,抚着舒窈的脸颊道:“几天不见,你咋弄成这副样子,你看人都瘦了一圈。”

  舒窈突然“哇”的一声抱着子川大哭道:“你死哪里去了嘛!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子川抱着舒窈的头,让她尽情宣泄了好一阵才道:“你不是说想一个人静静吗?这几天也忙,所以,就回乡下住了。”

  舒窈埋在子川怀里不停抽泣道:“你知道我想你吗?感冒了,肚子又痛,我巴巴地想你来看我,可你……”

  子川拿起舒窈的手摸了一下脉道:“感冒症状已经在减轻。你‘亲戚’来了?”

  舒窈道:“嗯!”

  子川哄道:“不哭了,一哈儿我给你针灸一下,吃点药,保证你明天就好。”

  舒窈道:“嗯!子川!你知道度日如年是啥感觉吗?呜呜呜......”

  子川心想,这几天在乡下我何尚不是呢?于是,有些哽咽道:“知道,知道!你好好躺着,我给你唱首歌吧。

  玫瑰花瓣一片一片片飘落在眼前,

  你的承诺一点一点点回荡在耳边。

  那挥不去的缘弥漫了我整片天,

  爱的往事一件一件件甜蜜的蔓延。

  你的影子一点一点点拉长了思念,

  在梦里吻的脸却来不到我身边。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那爱过的心还在祈祷再见一面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好比天上风筝断了线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你不曾看见那双为你哭红的眼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猛然回首奈何人已远

  ……”

  歌声在屋子飘散,泪水雾蒙了彼此的双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8: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四  麻五爷搬石头砸脚  叶舒窈用痴心救人

  太阳落坡的时候,叶顺章去舒镇街上喝茶回来,子川正在教舒窈唱歌。里屋飘出舒窈有些沙哑的歌声。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那爱过的心还在祈祷再见一面。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好比天上风筝断了线。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你不曾看见那双为你哭红的眼。

  我太想念太想念,

  猛然回首奈何人已远。

  叶顺章道:“四娘!我们家舒窈好了?”

  四娘道:“估计是吧!”

  叶顺章得意地道:“看来老朽手艺还没丢,用药皆能投方(对症下药)。”

  四娘心想,我看没隔壁那‘药引子’(指子川),你那医术也就是榻板下放风筝——再高都有限。

  四娘没好说出来。舒窈病恹恹哭哭啼啼几天,四娘焦愁大哦。现在见这姑妮儿没事了,心里也欢喜。于是道:

  “爹!饿了吧?我们吃饭。”

  叶顺章看了一下桌上,轻轻一摆手道:“好多天没见我家舒窈高兴过了,暂时嫑去打扰他们。我去街上买个下酒菜,一哈儿(一会儿)和子川喝两杯。”

  说完,轻脚轻手地走了出去。

  子川成功地将土地和打井技术以一家两百万钱,卖给了三个东家。按照股权比例,自己和兴隆场公益井灶得钱四百五十万。子川全部交给了清虚道长。

  到九月初,舒窈经过痛苦艰难的抉择,决定嫁给黄子川。只是自己心里还没想好咋给娘和爷爷说,征得他们的同意。

  舒窈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腊月的一个早晨,子川吃过早饭,舒窈陪着她去马棚牵马。二人来到门口,子川正准备跃上马背,舒窈拉了他一下道:

  “子川!你看早上起雾了,骑马飞奔,天气很冷脸罩不住(经不起冷),我昨晚给你做了个脸套。你等我一哈,我去拿。”

  舒窈很快回来,将一个黑色棉脸套给子川套上,整个脸就只有一对眼睛、鼻孔露在外面。

  舒窈捧着子川的脸道:“真像一个响马飞贼。”

  子川嘿嘿一笑道:“我真要当了强人(强盗、土匪),下山第一趟活,就是带兄弟们抢你去山上给我当压寨夫人。”

  舒窈有些羞涩地一笑道:“那我等你来抢!”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雾中朦胧的身影飘来一句:“骑马小心点。”

  子川来到兴隆场刚坐下,郑德明进来道:“东家!鸿顺井东家麻五爷巳时要来见你。想和你谈打井的事。”

  子川道:“好的!一哈儿他来了你带他过来。你让万壑松安排人,给我乡下和舒镇学校送些草料,快没了!”

  子川拿起竹简,翻看最近一旬盐的出产、售卖、钱的流转等情况。看完放下,端起茶盅准备喝茶,郑德明就带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矮胖、小眼睛的男人进来。

  郑德明作了介绍,给麻五泡上茶,然后就退了出去。

  麻五端上茶,呼呼喝了一口道:“子川东家,久闻大名,没想到你弄闷年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阳的井灶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麻五的口气有点充老雀儿(前辈)的感觉,子川品出来了,也就顺嘴恭维道:“五爷是盐业世家,穿叉叉裤就在井灶上摸爬滚打,我们这些后辈还得多向五爷讨教。”

  黄子川现在稳占江阳盐业六七成江山,掌握着最行十(厉害)的打井熬盐技艺,虽然从没和同业东家干过“华山论剑”。不过大家都清楚,黄子川眯起眼睛任随站在哪个东家面前,不用想只管打光叉叉穿围腰——显屁股白(显摆)就是,没哪个敢不认账(承认)。

  麻五爷被黄子川一恭维,小眼一聚光(眯成一条缝)道:“麻五只是痴长几岁而已,不敢,不敢!”

  子川道:“五爷!听说你今天来是想谈合伙之事。”

  麻五道:“就是!不知子川东家可有兴趣?”

  子川道:“好噻!不知咋个合伙,五爷说说你的想法。”

  麻五道:“你知道我也在请匠人打井。就是你前次派人来看过的那口井,我想和你一起干,有钱大家赚。你是江阳井灶的定盘星(能起关键作用,稳定人心),跟你合伙,麻五见到同业东家也有面子。”

  子川心想,就你那抠抠索索的德性,你会有钱大家赚?那口井大概在六月份开工,当时这家伙就策反了子川这边三个打井伙计,重金聘请他们为自己打井。这三个老几(家伙)见钱眼开,不顾子川劝阻,铺盖都没卷就爬起跑了。

  他们以为打井就是把行头把子(工具)弄起,只要不怕累,逗脚杆硬(拼腿上功夫),在碓架上跳几个月就成了。殊不知打井有几个关键技术缺一不可。一是定井位。井位没选好,十有八九不出水,搞不好就是“流血又流汗,得手一个烂摊摊”。二是固井壁,防垮塌堵塞。三是打井纠偏。井打下去下面岩石可能会一边硬一边软,井洞就会向软边倾斜。不纠正井就废了。四是打捞工具。一个井几百米甚至上千米深,打井过程一年半载(最深的井得两三年),难免将铁质工具掉在井下,捞不起来,这井那就只能是爪手洗碗——算了(涮了的谐音)。五是竹筒提水。竹筒底部有个皮阀,竹筒放下去利用水的浮力把皮阀顶开,卤水就进入竹筒。提起来的时候,利用水的压力将皮阀死死抵住,水不会从底部流出。当然其他技术还有不少。

  以上技术缺一门,打井都无法成功。在那个年代的人脑壳想烂了也想不出来,这些都是后世多少代人集体智慧拼凑出来的。

  子川哈哈一笑道:“五爷!怕是遇到啥坡坡坎坎(困难)过不去了吧?”

  麻五讪讪一笑道:“嘿嘿......是遇到一点小麻烦,几个天棒(愣头青)在那里骚整(乱整),好像井打偏了。”

  子川道:“所以,才想跟我合伙。其实,我也不是神。当初,你不是说神仙不会只保佑我吗?那五爷回去烧烧高香,求求牧羊嬢嬢(读一声)保佑?”

  牧羊嬢嬢即牧羊女,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牧羊女发现它的羊喜欢去一个河湾(现在自贡市区的沙湾)吃草,心里好奇,就跑去查看。扒开草丛发现里面有些结晶的颗粒,一尝才晓得是盐巴。从此开始了打井熬盐。所以,牧羊女被井灶上尊为盐神。

  麻五有些脸色难看地道:“子川东家!你说笑了。实不相瞒,打这口井我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咱们合伙,条件你随便提。”

  子川道:“五爷!你是前辈,我应该尊重你。不过这事你办得不落教(地道)。我发明的技艺你偷用,起心不地道。我的伙计你挖墙脚行为不地道。当初我派人来提醒你干不得,你把我一副好心肠当烂肚杂(下水),对人不地道。五爷是把我黄子川当屎桶尿桶啊,用的时候提拢来,不用的时候一脚踢开,还嫌胖臭(很臭。胖方言读pāng)。”

  麻五脸色更加难看,低声下气地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口井我已经耗尽家财,要是......子川东家!救救我。”

  说完居然“轰”地一下,跪在当场。神情十分可怜,子川也就不好再洗涮(奚落)他。

  见麻五一副日霉打火罐(倒霉)的样子,子川心里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把麻五扶起来,态度诚恳地道:“五爷!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你那井下面有卤水的可能性太小,搞不到事。我要帮你,我搭进功夫,你还得继续搭进钱财,是害人害己。当初提醒你你不听,你非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而今眼目下我也莫法。”

  子川心想,自流井方圆二三十公里内,后世打了一万三千多口井,就没一口井在麻五打井附近。

  看见麻五像个焉尿脬一样走出去,子川也只能摇摇头。

  其实,井纠偏并不复杂,用石灰和糯米浆加热后下到井底,填满偏斜段,凝固后其硬度堪比岩石,然后再重新往下打即可。对子川来说真是举手之劳,没帮他就是在帮他,也不知这背时行头(倒霉蛋)明不明白。

  子川想,想不明白我也没法,但求问心无愧吧。

  过了腊月初十,井灶上的事开始忙起来。要扎帐,要商量年终分红,伙计们忙一年了,用啥方式给大家润(安慰)一下,保证每家过年大人娃儿都有新衣服,有腊肉(rú)朒朒欺(有肉吃)。县衙、乡、亭平时支持井灶的,得去意思一哈,至少展扎(请客吃饭)别个一次。

  舒镇亭的孤寡老人,子川安排一家送去朒朒儿十斤,两百钱。

  舒镇希望学校所有夫子多发一个月薪水,五百过年钱。

  腊月二十夫子拿到钱,眼睛立时就成了豌豆角(指开心、微笑),在院子里看见舒窈,个个都要让她等子川回来代他们转达谢意。

  前些天,子川给舒窈打了招呼,他最近很忙,家里吃饭不要等他。

  子川因为一个人,只要回学校住,舒窈都让他在自家抹油嘴。

  这天吃过晚饭,一家三人就在家里闲谈。年底分红听子川说,两人今年可以分二十万钱左右。

  子川平时有薪水,自己一个人也用不完,又说让舒窈拿着。这次舒窈倒是没客气,干脆答应收下。

  爷爷刚到亥时就说天气冷,先睡了。舒窈和四娘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等子川。

  在叶顺章洗脚刚准备睡下,就听几下马蹄声响,雪儿窜进院子“啾啾”几声惊叫。舒窈以为是子川回来了,赶快来到门口,雪儿打着响鼻来到舒窈面前,用嘴来拱舒窈。

  舒窈有些奇怪地道:“子川这哈儿,马不牵进马棚,自己跑哪里去了。”

  说完用手抚摸着雪儿的脸道:“走!我送你到棚子里去,饿了吧?”

  于是牵马走出院门,来到外面,到处漆黑一片。

  舒窈叫道:“子川,子川!你在哪去了?”

  周围没有回应,雪儿却犟着要往学校大门外去,拉都拉不住。此时,舒窈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拍了一下雪儿的头道:“雪儿!你知道子川在哪里吗?”

  雪儿像是听懂了舒窈的话,点点头又要往外犇。

  舒窈赶快惊抓抓地叫道:“娘,娘!你快出来。”

  四娘来到跟前,舒窈道:“娘!光是雪儿回来,子川不见了。你快去叫学校万夫子出来,去马棚牵一匹马,让他陪我去找子川。”

  一哈儿见万夫子骑马过来,舒窈赶快上马道:“雪儿!带我去找子川。”

  尽管天黑,雪儿仍然不顾一切冲进夜幕里。舒窈就任由雪儿四蹄撒开,向前飞奔,自己只得死死抓住马鞍前端。

  马直接跑上了去兴隆场的官道,约一炷香多一点的功夫,钻进一座小树林,雪儿突然一声惊叫,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舒窈费了好大劲才稳住身子,没有从马背上飞下来。

  雪儿缓缓走到路边的一颗树前,打着响鼻,用嘴去拱地下躺着的黑影。

  舒窈赶快下马,和万夫子来到近前,跍(蹲)下来凭借微弱的光线,舒窈一声惊叫哭道:

  “子川,子川,你醒醒!你这是咋个了吗?”

  万夫子赶快道:“舒窈!嫑哭了。你赶快摸摸他的脉。”

  于是,舒窈拿起子川的手腕,感觉脉在跳动,只是很微弱。手指伸到鼻尖,气息尚存。一时舒窈心如刀绞,拉着子川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眼泪不断冒出滚落腮边。

  顿了一下,万夫子道:“咋样?”

  舒窈回过神大声道:“你快去附近农家找看有马车没得,如果没得,找块门板,再找几个人来抬。”

  万夫子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

  舒窈道:“快去,我守着子川。快!”

  一炷香功夫后,万夫子领着四五个男人,打着灯笼,抬着门板过来。舒窈让大家把子川轻轻抬上门板躺平,又对子川进行了简单急救。子川还是昏迷不醒。

  不能耽误,舒窈赶快吩咐道:“万夫子!你赶快骑马去兴隆场,井灶上有马车,你带马车来追我们。几位大哥辛苦你们一下,抬着子川往舒镇走。”

  其中一个男人是兴隆场井灶上的伙计,赶快道:“舒窈夫子,子川是我东家,你放心我们一定要把东家救过来。”

  完了招呼其他几个人,抬起子川就往舒镇跑。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后面马车赶到,万壑松带着两个伙计也骑马跟来,一起把子川抬上马车。舒窈跳到车上,用自己腿枕着子川的头。然后道:“万夫子!你骑马先行,赶快去通知舒镇医馆做好准备,你们几个伙计跟着车。其他人都回去吧,改日再谢!”

  小半个时辰后,一群人拥着马车赶到舒镇医馆。

  经过半个时辰的抢救,子川终于脱离了危险,不过人还是没醒过来,医工(大夫)说是脑部撞击造成的昏迷。

  第二天一早,周鹤年亲自去子川跌落处查勘了现场。中午来到医馆,问了一下子川情况。

  周鹤年道:“舒窈!看来是有人要害子川。上午看了现场,兴隆场方向离子川落马处丈余,路两边各有一棵树离地四尺处有绳索勒痕,很可能是有人设置了绊马索。树脚周围有鞋印,两边鞋印长度有差异,估计是两个人干的。”

  舒窈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地道:“周叔!只要有人提供有用线索抓到真凶,我酬金十万钱。你马上安排在舒镇、兴隆场贴出告示。

  害我子川者,就是逃进地府我也要把它揪出来!”

  汉朝一座好一点的住宅大约一万钱,十万钱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是一笔巨大的酬金。看来舒窈为子川是下了血本。

  很快,街上告示贴出,文字如下:

  告示

  兴隆场井灶东家黄子川,腊月二十日晚约戌时下四刻,于罗家冲山林官道被害。现衙署正在全力缉拿歹人。有知情者,可向舒镇亭公所举报。举报者,公所守密,舒镇学校叶舒窈夫子愿出酬金十万致谢。

  舒镇亭公所

  汉光和七年腊月二十一日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有一棵树下的鞋印有“内八字”的迹象,在离现场几十米远的草丛发现一根麻绳,上面有明显猪屎味。于是周鹤年吩咐手下,以罗家冲为中心,在方圆四十里范围内,秘密寻找双脚有内八字倾向的人,尤其是有内八字的杀猪匠。

  第二天上午开始兴隆场股东、伙计陆续来医馆看望子川。为了不影响子川治病,舒窈让万壑松将所有人挡在医馆门口。只有少数关系亲近的才允许靠近窗子看一眼。

  舒窈坐在床边,一直握着子川的手。看着昏迷的子川,不仅痛彻心扉还充满了恐惧。忍不住回忆起和子川在一起的每一个生活片段,子川打碗唱歌的潇洒,帅气阳光的笑脸,对自己尽心地呵护。

  四娘在边上,见舒窈时不时眼睛红红地,眼里包着泪水,自己心里也是一阵揪心般的痛。本想劝劝,却不知道说啥好。她知道除了子川醒过来,此时没有任何话语有用。

  四娘轻言道:“听娘的话,你去休息一哈儿,娘守着。”

  舒窈只是无言地摇摇头。自从子川出事,舒窈一直守在床前,四娘和邱氏要替一下,让她去眯一哈儿,这姑妮儿死犟死犟地,就是不干。

  到了第三天中午,胡昊哲带着衙署贼曹掾、仵作来到舒镇,在看了子川病情后,要求县、乡、亭全力配合破案。

  腊月二十三下午,舒窈觉得在医馆照顾不方便,住下去也没多大意义。找来负责子川的医工(医生),经过商量,决定将子川送回家静养,医工每天上午下午来家查看病情,遇紧急情况随叫随到。

  万壑松带人将子川抬回家安顿好。

  舒窈拿热水来给子川洗脸擦身子,擦完又给子川做全身按摩。整完这些,舒窈感觉全身酸软,脑壳晕乎。

  让四娘把药煎好端来后,舒窈道:“娘!你出去吧,我给他喂药。”

  四娘道:“喂完药,你去榻上睡一哈,你都两个晚上没睡瞌睡了。再不顾惜身体,你要病了,家里两个病人,娘咋照顾得过来。”

  舒窈道:“要得!”

  四娘将门虚掩,去厨房洗了一下手,出来经过门前,从门缝里看到,舒窈正含着药汤,与子川嘴唇相合,让药慢慢浸进子川嘴里。

  知道她是怕用勺子喂呛着子川,所以,才用了这“舌渡喂汤之法”。叶四娘摇摇头,心里道:

  “这姑妮儿如此巴心巴肝,哈儿是前世修来的福哦!”

  四娘刚走到院坝,准备回自己家,就听舒窈在里面大声道:“娘,娘!你快进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8: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五  叶舒窈找清虚救人  冯矮子遇鬼魂下跪

  没球事,又把罗圈腿盘上,掐着手指算算:“今天我来算一算,为啥码字又心烦,屋外下雨焦死人,心烦只能怪老天。干不干,干不干,干不干?还得继续算一算,下雨在家没事干,娃儿大了不敢打(源自歇后语落雨天打娃儿——闲着也是闲着),害怕婆娘来弯酸(找麻烦)。唉……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

  话说四娘在屋外,听见舒窈在里屋大声喊自己,以为子川咋个了,赶快像活闪婆一样(快速)跑回去。

  四娘道:“舒窈!咋了?”

  舒窈道:“娘!你帮我守着子川,我得去趟高峰山清虚观。另外,让万壑松安排人去牛头山。得把清虚道长请来给子川看病。”

  四娘道:“对呀!咋把道长忘记了哦。你这样身体罩得住吗?让别人去嘛!”

  舒窈眼睛一红,仰天长吸一口气道:“娘!我会小心的。子川都两三天没吃东西了,要是再有几天,神仙也救不了他。这个时候我闲不下来,万一……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个时候不能输液,也没有软管插入胃进行鼻饲,遇到这样的病人,家属实在只有欲哭无泪。

  四娘关切地道:“要去你坐马车去,顺便在车上可以眯哈儿。千万别骑马,危险!”

  两娘母出来,舒窈让万壑松骑马去牛头山,自己坐上井灶上马车,让万壑风骑马跟着自己去清虚观。

  阎行解散护卫队后,被黄子川接收,编到万壑松的安保队。

  万壑松飞马来到山下,守在山下的弟兄赶快接住。

  万壑松道:“快!打旗语。东家遇害,让道长火速下山救人。”

  从山下到山上,大概有两里多路,遇到紧急事,确实耽误时间。所以,子川就把现代军事上使用的旗语教会了护卫队几个看守,这样确实方便多了。

  旗语打出,山上回复道长在高峰山。

  于是万壑松调转马头,又向高峰山去与舒窈汇合。

  这边舒窈上了马车,走了一小段,她还是嫌马车慢了。撩起布帘,对后面跟着的万壑风道:

  “万壑风!你别跟着我了。马车太慢,赶快骑马先行去高峰山找道长。”

  万壑风道:“要得!”

  说完,骑马就从旁边蹿了过去,瞬间就消失在前面的山坳。

  当舒窈赶到高峰山脚下,撩开布帘,见清虚道长和万壑风已经出现在山门口,背着药箱正在往山下走。

  二人快速走下门口的石阶,清虚道长翻身上马,骑着万壑风的马,就向山下飞奔而来。

  清虚道长刚到马车边,舒窈就道:“道长!你骑马先行,我随后就到。”

  清虚道长也没多停留,赶快催马向前。舒窈留下来等万壑风,半路上遇到万壑松,三人汇合一处赶往舒镇。

  舒窈回到家,四娘赶快过来道:“道长已经进去,正在给子川诊治。”

  舒窈点点头,缓缓走进去,见房门虚掩,从门缝里看进去。此时,子川正光着上身,胸口和头部插着银针,道长在床边弯腰正在查看。

  见自己一时也帮不上忙,舒窈只好轻脚轻手地退了出来。四娘见舒窈满脸憔悴,心痛地道:

  “娘在这里守到起,你去睡一哈儿(一会儿)。完了我来叫你。”

  舒窈实在是困得难受,感觉人都是溇(软)的,只好点点头。来到自己的房间,舒窈和衣躺下。

  这姑妮儿太累了,倒下去尽管自己觉得好像在想事,其实,一两分钟后就扯起了噗鼾。

  舒窈东一哈西一哈地做起梦来。

  先是梦见子川教自己打碗演奏曲子,然后又教他唱流行歌曲。教的还是她最喜欢的那首《太想念》。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你不曾看见那双为你哭红的眼。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暮然回首奈何人已远。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那爱过的心还在祈祷再见一面。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

  好比天上风筝断了线。

  ……

  后来,梦见佩卿夫人代子川来家里向娘和爷爷提亲。娘和爷爷欢喜得嘴都合不拢,爷爷赶快上街去割肉打酒,娘还把家里的老母鸡杀来炖起,灶上的腊肉也煮上了。自己坐在灶台前帮着娘烧火,闻着满屋子腊肉的香味,馋得直流口水。

  想着即将和子川在一起,再也用不着为他担心,用不着想念他。那蜜(mīn)甜的日子天天都有,我的老天爷,咋办喏!

  想着这些,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甜蜜的微笑。娘笑着翻了她一眼道:“看你高兴地,以后可不许欺负子川!”

  自己抿嘴一笑,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新婚之夜,送走了亲朋,屋子里就剩下自己和子川。子川一下就把自己搂在怀里,一哈儿抚摸她的背,一哈儿又抱着她的头。闻着子川身上男人的气息,心里有些微醉,脸烧得厉害。后来,子川终于像一头牛一样发了疯,霸道地捧起自己的脸,喘着粗气就来亲自己的嘴,和自己的舌头缠绕追逐。这家伙慢慢就有些不老实,自己一边吻着他,一边羞涩地拿小手去捶他的肩膀。那感觉让人觉得湿湿地、甜甜地、心头慌慌地、身子软软地。

  突然,自己感觉面前一空,那个让人陶醉的身影没了。她以为子川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满屋子找,连床下都找了,仍不见子川身影。

  这下慌了,赶快打开窗子,往天上一望,见天空一个有些透明的身影正是子川。他被身边一个老道带着,向天空远处飞去,子川还在冲自己挥手。

  知道是老道要把子川带回老家,“从此两分离,从此千万里”,舒窈心如刀绞,哭着跳着喊着要子川回来。

  就在这时感觉有人在推自己,耳边想起一个声音道:“舒窈,舒窈!你醒醒。”

  回过头来说说清虚给子川治病。

  清虚道长越过舒窈的马车,也是心急如焚地冲向舒镇。

  在子川告诉他明年要大旱后,清虚道长当晚子时,在自己屋子打坐冥想了半个时辰,感觉心静如水,浑身真气充盈。于是净手焚香为明年天气起了一课。从卦象上来看,明年是丑年,卦中太岁克水,水又处于绝地,为极弱。卦中寅午戌三合火局,火为极旺之相。看来明年旱灾不可避免。所以,他答应出山帮助子川救灾。从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子川这人厚道,有主见,脑壳里全是主意,的确在尽心尽力做抗灾准备。通过这几个月的精心筹谋,现在备粮两千六百万斤,够六七万人紧紧火火(节俭)过一年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此外,还在白庙乡打深井五十多个,还购运水马车百多辆,以解决旱灾时救命水的供给。不过,真要发生灾情,饥民乱起来很容易局面失控,还得靠子川和衙署联手控制乱局。因此,子川千万不能出事。

  清虚道长来到子川的房间,先把脉,然后又脱了子川上衣仔细检查,基本确认子川从马上摔下来,身体有两处淤青无关紧要,严重的就只头部撞击导致颅内出血,血块压迫神经,造成了长时间昏迷。

  现在的关键是尽快驱散血块,让他醒过来。否则,再拖几天,人体因为长期不吃东西,出现低血糖,从而导致心脏大脑等器官受损出现衰竭。

  于是,清虚道长在子川脑部的头针、风池、水沟,上肢的肩髃、曲池、手三里、内关、合谷等几个重要穴位扎上针。在捻针的过程中,将清虚观历代主持传下的《逍遥气诀》修炼的真气注入穴位。

  真气刚进入体内,就遇到子川体内真气,清虚知道了子川也在炼气。于是,小心翼翼地缓缓驱动真气,居然没有遇到一点阻碍,迅速和子川体内真气融为一体,游向脑部进入颅内。

  清虚觉得奇怪。按照常理,修炼真气因为功法和个体的不同,就是用同种功法修炼的两个人,体内真气都会有差异。每当外气进入体内,体内真气就会条件反射地产生抵抗,并进行识别。炼气法门差异越大,这种抵抗就会越强。自己真气进入子川体内,居然没有遇到一点抵抗,这说明子川修炼的功法就是《逍遥气诀》。只是为啥会和自己真气完全一致,清虚道长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子川体内真气就是他的。因为子川所承继的是清虚道长二十多年后的真气。时间长,自然比他现在还强大纯正,

  这事整得清虚道长脑壳有些扯不转(转不过弯),他也只是楞了一哈,继续调动真气将子川颅内血块包住,缓缓炼化。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感觉已经将血块破碎,才停了下来。

  刚才他已经感应到,子川潜意识里已经调动自己真气在炼化血块,刚才加上自己的搊火(cōuhuó。帮助、扶持),真气强大才迅速将血块破碎。再有一两天,血渣被吸收,他相信子川就会醒过来。

  清虚擦了擦额髅(额头)上的汗水,拔了针收拾归一走出房间。四娘在堂屋等着,赶快过去道:

  “道长!咋个起了(咋样)?”

  清虚道:“估计问题不大,再有一两天应该可以醒来。四娘!你让舒窈夫子来。”

  舒窈听娘叫自己,赶快翻身起来,感觉脑壳很是昏沉,还有些疼痛。和娘、爷爷来到子川家堂屋桌前。

  舒窈急切地道:“道长!子川咋样?”

  清虚道:“无大碍,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舒窈道:“道长!多久是好久?子川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过两三天麻烦就大了。”

  清虚道:“就一两天吧,别急嘛!来的时候我带了一支老山参,一哈儿给他熬成汤,慢慢喂。他体质好,有这支参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舒窈长长舒了一口气,一下就瘫坐到凳子上,伏到桌上大哭起来。

  四娘赶快摇了一下她的肩道:“子川都没事了,你还哭啥?”

  清虚道:“让她哭吧!这两天她精神压力太大,宣泄一下就放松了。”

  哭了一哈儿,舒窈才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四娘去拿来帕子给她擦脸,擦着擦着舒窈又笑了起来道:

  “娘!你听见没?子川没事了。”

  四娘假装生气道:“站起都牛高马大地了,还是个娃儿样。也不怕道长笑你。”

  舒窈撒娇道:“娘!”

  清虚道:“舒窈夫子!你是子川最亲近的人,这两天你多和他说说话,有助于他尽快醒来!”

  舒窈道:“嗯!”

  清虚道:“你们家有炉子没有?我来给子川熬参汤。”

  叶顺章道:“你是子川的救命恩人,咋好让你亲自动手。我来吧!你放心,老朽也略懂岐黄之术,这个我会。”

  清虚道:“叶老夫子!你就嫑客气了。你是长辈,还是我来吧!”

  清虚去熬参汤,舒窈进去陪子川。半个多时辰后,清虚道长端来参汤,舒窈接过来神情有些扭捏地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来喂他。”

  叶顺章道:“没事!你喂吧,我们也陪陪子川。”

  四娘知道舒窈“舌渡喂汤之法”有些“特别”,赶快道:“爹,道长!我们去那边,你陪道长喝茶摆(闲聊)一哈儿。我去做晚饭。”

  重赏之下,加上周鹤年和游儌万不黯的努力,很快案子就有了些眉目。经过十几个公人的努力,有人提供了线索。是否有用还没查证,但有总比没得好。于是,周鹤年赶快找来万不黯和县贼曹掾,商量咋办。

  说到这里,介绍一位新出场的人物——冯矮子。

  这家伙今年二十八岁,身高没吃够定量(没达到平均水平),所以得了矮子的雅号,不过长得比较登笃(壮实),有把子力气。那个时候不兴农转非,故矮子八辈祖宗都是庄稼人。矮子七岁发蒙(刚开始读书,乡下叫发蒙),去鸡婆学(私塾)混过几天。老汉看他十以内加减两哈就会了,反复确认“男”“女”两个字也认识。心想反正这辈子这憨包也做不了大生意,上街卖把小菜不会吃亏,解手不会跑错官茅厮(公家修的厕所),有这点墨水紧够(完全够)了,这娃完全可以支(支派)出门了。于是,喊回家干庄稼。克猫儿脑壳挖了几年(务农),从十七八岁就开始跟老汉学“二师兄饮刀入腹”之技(杀猪匠)。

  矮子对这活路比较满意。只要有人请,不但有钱赚,而且还有朒朒欺(有肉吃),那营养伙食简直不摆了。所以,学起来也比较上心,没跑两趟就会了。

  矮子为人勤快,嘴巴又甜。在别个家里去伯伯、嬢嬢(对长一辈女人的尊称)喊得勤(肯招呼人),手脚利索,干活肯卖力。所以,矮子只干了三四个月,老汉觉得这娃子有培养前途,是种这个庄稼的(干这一行的),就把饭碗让给了他。还手一挥,鼓励他大胆操。

  生意兴隆,干了一两年手头也攒了两个,日子过得松活。一次去张家杀猪,张家妈老汉觉得这娃还可以,就把自己幺妹(女儿)嫁给了他。婆娘肚子争气,别看才二十八岁,人家矮子已经是三个儿子的老汉了,老大都可以支去打酱油了。这娃对人和气,周围都觉得他多对的(很好)。

  腊月二十六吃过午饭不久,毛头铺陈姑爷家的德新老表提起东西来看他老汉。

  茶泡起,二人日高白(闲聊)。

  矮子道:“听说你在井灶上干挑水工?”

  德新道:“就是,干几个月了。”

  矮子道:“你们那里薪(薪水)关得高哦(拿工资叫关薪),其他待遇也好。”

  德新道:“还可以,养活一家人莫问题。一挑卤水两三百斤,就是多累的。”

  矮子道:“庄稼人都是卖老实屁股的(卖傻力气),别的没有,有的就是力气。只要月底有钱数就行。”

  德新道:“老表谈的倒是老实话。不过,前两天东家骑马给整着(zháo。“着”遇到不好的事)了,听说现在都还人事不省。要是东家有个好歹,我这饭碗怕是保不住哦!老是(突然想起某件事,用‘老是’起过渡作用),一哈儿我们还要去舒镇看他。等一起干活的赵三儿来喊我就走。”

  矮子道:“咋个上好八好地(无原无故)就摔了?”

  德新道:“可能是马骑得太快,不小心摔拉妈个卵翻翘(仰八叉),整到石板路上,能有个好?”

  俩人没摆好哈儿(没多久),赵三就来了,神色还有些慌张。

  赵三道:“陈德新,搞快点!刚才有人来通知,说东家走了。咱们得去看他最后一眼。东家弄闷年轻能干,唉……可惜了!”

  于是二人赶快就往舒镇去了。

  天黑不久,赵三扶着德新来找矮子。

  赵三道:“哥老倌!刚才我们两个在舒镇街上吃饭,你老表喝多了点。桩子不太稳,我怕他一个人出事。所以,送你这里来。他说他去井灶上对付一晚上,麻烦你送一哈。”

  矮子只好接着,然后去里面加了件衣服,就扶德新往兴隆场走。

  德新虽然满嘴酒味,不过只是小醉,偶尔有些飘,脑壳也清醒。罗家冲到兴隆场大概四五里路,二人就走官道,边走边听德新说去看东家的情况。还说是他和赵三给东家穿的衣服。

  最后,德新叹口气道:“子川东家倒……倒是走了,舒窈夫子哭得死去活来地,看到才惨哦!好多技艺只有东家晓得,没了东家,井灶恐怕也……也干不了多久了。舒镇学校几百个娃娃怕就只有回家当放牛娃儿,灶上好多兄弟伙只有倒甑子(砸饭碗)了。”

  矮子安慰道:“老表!你还年轻,火力壮,干哪样不是干?”

  德新道:“你是不知道,我们一个人工钱顶其他井灶伙计两个人的。在哪去找弄闷安逸的事哦!听说子川东家死前回光返照,说他做鬼也要搅得害他的人一辈子不得安……安宁。”

  这时,旁边树林篦过来一阵冷风,呜呜声从身边掠过。

  矮子心里一颤,德新则身子一缩,赶快把两只手插进袖子。

  罗家冲去兴隆场一两炷香功夫就到了。

  矮子别过老表,一个人往家里赶。没多久就接近子川出事的地点了。按照老辈人的说法,人死后要收脚迹。凡是生前去过的地方,他都会去把脚印一一收走。矮子想到这里身上毛孔一阵紧缩,鸡皮疙瘩直冒。不过这家伙经常东家走到西家,夜路也没少走,从来也没遇到过不干净(指鬼魂)的事。还是麻起胆子往家赶。

  到子川出事地点大概还有十多丈远,矮子不由自主地盯着前面看,路上空空荡荡,路边的野草灌木看着黑黢黢地。也没啥,跟平常夜景一样。

  这时从山林吹过来一阵冷风,唰唰作响,一只鬼东哥(猫头鹰)哇地一声怪叫,从树林中飞起。突然,后面半山腰林子里传来一声野猫的惊叫,那声音凄惨,就像人突临危险死前那声嘶力竭的叫声。矮子忍不住转身看向山林,都能听到自己心里跳得咚咚响。

  矮子觉得心里直发慌,回转身子,准备快速离开。这时,就见路边立着一匹白马,路上一个人,戴着脸罩,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慢悠悠扫动。黄子川的身影、白马、脸罩他都见过。心里一下就想道:

  “收脚迹?”

  这时,就见黄子川抬起头,因为有脸罩,所以看不清表情。就在矮子恐惧大增的时候,黄子川突然丢掉树枝,双手下垂,身子僵硬地向自己一跳一跳地过来。

  矮子啊地声惊叫,转身就跑。没跑多远,抬头一看,黄子川又在自己前面,一跳一跳地过来。这一段两边都是树林,除了路,矮子更不敢钻山林。里面黑洞洞地还有些坟包,不吓死王四儿他妈才怪。

  于是,赶快方向盘一打,调转身子,提起裤儿挂五档,恨不得飞起来。

  跑了一小段,抬头一看,黄子川还在前面十来丈远,正慢腾腾地向自己跳来。矮子今天就像是孙悟空遇到如来佛,跳不出别个手掌心。

  于是,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磕头,牙齿磕得咔咔响道:“黄……黄……黄子川,嫑怨我,饶命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08: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六  麻五买通㸺牛矮子害人  舒窈耍尽司刀令牌救命

  话说冯矮子跪在地上,赶快磕头作揖,身体像抱鸡婆打摆子一样,连喊“别怨我,饶命”。那鬼魂还是僵硬着身体,一下下跳过来。很快就来到眼前。

  鬼魂黄子川用一种让人胆寒、恐怖、心慌的声音道:“你我素不相识,我想不出来你对我下黄手的理由。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若你不是主谋,我自会放你一马,找该找的人索命。否则,我不要你的命,我就天天跟着你,饿了就喝你的血,你的不够了就去喝你婆娘的,你娃儿的。反正你家里人多,够我喝一阵了。哈哈哈......晓得钝刀儿割肉是啥子感觉吗?”

  冯矮子惊惧地哭道:“别......别......别呀,别呀!”

  顿了一哈,矮子又可怜兮兮地道:“都是我鬼迷心窍,为了几个钱,听了桃子湾㸺(shā)牛的话,在路上拉绊马索整你。当初也没想到会惹弄闷大的祸事,把你命都除脱了。黄......黄子川,你去找㸺牛吧,他......他的血比我的多,他还是个童子,他的血更补人。”

  此时,在旁边灌木丛中起来四五个黑影,黑影黄子川把脸套一扯,厉声道:“拿下!”

  对面也走来一个“黑影黄子川”,来到冯矮子的面前,脸套一扯笑嘻嘻地道:“刚才屎都吓青了吧?要是丢了魂,那记得过两天,喊你婆娘擦黑(傍晚)来这里给你捞魂哈。”

  有些人惊吓过度,就会萎靡不振,乡下人就会认为是丢了魂。捞魂就是把魂捞回来。具体咋捞,这是封建迷信,俺就不毒害大家了。

  原来,先前的黑影是清虚道长扮的,后面的黑影则是一个公人扮的。

  事情的由来是这个样子的。井灶上有个伙计叫陈二块,从其他伙计那里知道,有公人在查找杀猪匠和走路有内八字的人,要逮害子川的真凶。他就赶快跑去舒镇亭公所,告诉公人罗家冲有个叫冯矮子的是杀猪匠。公人就问走路是否正常,陈二块说这家伙矮杵杵地,走路姿势是觉得有点不大逗头(对头)。公人就让陈二块找人扯了个垛子(找个借口),把冯矮子带出来。公人一看,果然走路有点内八字。于是,通知其他公人把冯矮子监控起来,自己回公所报信。

  万不黯、周鹤年、贼曹掾魏井观得到这个消息。虽然觉得冯矮子有重大嫌疑,但没有确切证据,他要不承认你也莫法。毕竟“杀猪匠”是从绳索上推测的,子川是不是被绊马索所伤,这绳子是不是就是绊马索,是不是杀猪匠捆猪的?还有嫌疑人是不是内八字,只是从现场有点松软的地上,提取七八对杂乱的脚印中配对分析的。

  有一个没猜对,就可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咋办呢?周鹤年想了一下道:“直杠杠地去抓,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还可能打草惊蛇,后面更不好施工(开展工作)。”

  于是,就把装神弄鬼这个办法说了出来。

  这办法需要两个前提,一是得让冯矮子知道子川死了,没有一点怀疑。二是得晚上把冯矮子引出来。

  一了解,井灶上陈德新居然是他老表,这是个最佳人选。把任务一交代,开始德新很是犹豫,毕竟是自己老表,这样整自己亲戚有点不落教(不地道)。经过周鹤年等反复磨嘴皮,德新也想通了。自己老表要没干,咋都赖不到他头上。要是干了,自己都觉得他可恨。

  德新与东家天天见面,一直都觉得东家是个很随和的人,从来不欺负平头百姓。对伙计那是没得踏头(值得人贬低的地方)得。就是素不相识的孤寡老人,人家还送去过年钱。舒镇、兴隆场周围哪个不说黄子川好。既然东家不会随便欺负人,要是老表整黄子川,多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黄子川真要有个好歹,井灶倒了,多少人家会愁眉不展他心头清楚。

  最后一咬牙道:“这事我得帮东家!”

  听说需要两个人,德新还介绍了一起干活的赵三。这两个媒子落实了,还得找两个人扮演黄子川。幸好前不久舒窈给子川做了脸套,只消找两个身材与子川相仿的人就行了。表演的时候,把子川的白马牵上,这白马就是子川的搂狗(logo。标志),矮子只要一见白马和脸套,心里自然就会认为黑影搂了狗,必是子川无疑。另一头那个人只要戴上脸套,都不需要啥演技,矮子在那头被吓过来,哪还有心思去辨认,是个人戴个脸套恐怕他都会认为是子川。

  别说那个时候的人迷信,就是现在的人,在晚上遇到这情况,怕也拈胆子(吓人)。矮子以为是子川收脚迹,却没想到这是为收他量身定做的把戏。

  矮子被捉,罗家冲离桃子湾不球远,很快桃子湾㸺牛从热被窝里被请出来,丢进寒冷的夜里绝望地哭泣。天亮的时候,麻五爷也被请到舒镇公所。三个人一照面,知道这哈哦豁(完球了),怕是要一起在笼笼头(牢房)斗几年地主才能了事哦!

  书中暗表,子川被害就是麻五支使干的。常在赌场混,麻五与㸺牛本来只是面熟。有次偶然在赌场同桌,那天两个手气都背。焉兮兮地从赌场出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就搭了几句腔,互相安慰哈。知道㸺牛是桃子湾的,那里离兴隆场去舒镇的官道不远。

  于是麻五就道:“㸺牛兄弟,想不想发财?”

  㸺牛听说有钱弄,自然欢喜,赶快道:“那还消(需要)说,做梦我都想能用大口袋装钱。”

  麻五竖起手掌,几根手指招了招,㸺牛眼睛作豌豆角状,附耳过去。

  一哈儿㸺牛一惊道:“耶!要球不得,这是要坐牢的。”

  麻五道:“又没让你去杀人放火。你只需要替我出出气就行,不要他命,其他的随便咋整,给他别断(指断手断脚)、弄得青痛(很痛)就行。”

  㸺牛道:“听说哈儿一人能干翻好几个,你看兄弟这躴巴巴儿(躴:lāng。瘦小)的体体儿(身体),罩得住他摔摆几哈?怕是他弄得我青痛哦!”

  麻五道:“你哈(傻)呀?阴到起下黄手噻!”

  㸺牛道:“算了哦,我胆子小,不是吃这碗饭的。”

  麻五道:“我给你一万钱,只要把他弄得要死不活就成。你要胆子小,再找个人一起干。”

  别说一万钱,㸺牛长弄闷大怕是一千钱见的次数都少。不行,这钱不能就眼鼓鼓地看到起跑球了。既然不杀人,那办法应该还是能想到。

  㸺牛一咬牙道:“行!”

  麻五道:“哦(有拖音,表示赞同),这就对了噻!你晓得不?老子家头开矿的,有的是钱。这次办巴适了,以后麻五爷扯手(支持,帮助)你,时不常地,你手头紧了,哥哥给你个几七几八(多多少少)地,你还愁吃穿呐?”

  说完,麻五拍了一下㸺牛的肩膀道:“一看兄弟也是耿直朋友,这次要是让我满意,完了我再给你加两千钱。”

  都说酒壮怂人胆,钱好像也有这功能。这哈㸺牛欢喜了,心想,拿到这钱老子就拿去说(娶)个婆娘,就算彩礼加酒席,也是瓦片装稀饭——要都要不完。

  一想起赵三爷家二妹说话糍拖拖(嗲声嗲气)的样子,㸺牛恨不得马上就入洞房。

  㸺牛与矮子二人同在一个私塾读过书,还是拐了弯的亲戚。平常都招招呼呼地,隔三两个月就要约起到街上酒馆,二人开个同学会啥地,关系自然是到位。知道矮子力气大、胆子大,回家就去找冯矮子。

  这冯矮子虽然对人和气,嘴巴甜,看到起精精灵灵多对个人,那是因为老汉告诉他和气生财。其实,矮子头脑简单,是个闷头闷脑的天棒。做人原则性不强,前一秒还是好人,转背有人弄怂(怂恿)就干坏事。听㸺牛一说,弄闷多钱,自己要杀好多头猪才挣得到哦!以前手头松活,自从有了三个娃儿,家里日子也紧巴巴地。这有钱不赚,那还不王八蛋?矮子都没去想后果如何,“耿直”地答应了。

  于是,二人就商量起在路上给子川安绊马索。

  两人从腊月十八开始,天天一擦黑就守在山林边,等子川。前两天没机会,恰好二十晚上戌时到不久,远远看见黄子川骑马而来。两人赶快钻进树林,一边一个栓好绳子,埋伏在附近。见那马突然一声惊叫栽倒,马背上一个黑影飞出,头着地,身子挣扎了几下就再没动了。等了好一哈,见那马从地上起来,拱了路边的黑影好一阵,才一声长长地嘶鸣跑了。二人确信黄子川彻底起不来了,赶快过去把绳子解开,快速溜走。那绳子被马冲击,中间已经快断了,矮子见没啥用,就顺手甩在不远处的草丛中。

  回头我们再来说子川。

  腊月二十三下午,清虚帮子川驱散颅内血块后,舒窈就一直守在身边,生怕他醒来看不见自己。

  晚上喂他参汤,感觉后来只要自己嘴挨着他的嘴,子川的嘴就会动一下,虽然不很明显,但自己能感觉到,这是个好征兆。

  喂完参汤,舒窈坐在床前,拿起子川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对子川道:

  “以前看你老老实实,在人家面前规规矩矩地。有时候人家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丑了,你看不上。没想到,你昏迷不醒,无论咋掐你、按你你都不动,刚才人家嘴唇挨着你,你就动了。你说你是不是很色,是不是故意装睡,要人家来亲你?既然你喜欢,也没啥,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咱们再亲一个!”

  说完,埋下头又去亲子川。果然,子川的嘴唇又动了一下。

  舒窈有些欢喜地一噘嘴道:“你是不是醒了故意装莽(装傻)?哼!”

  舒窈伸手就去抓子川腋窝,子川还是一动不动。

  二十四中午,舒窈发现在喂参汤的时候,子川眼珠在动,手指有时也在轻微地颤动。赶快让清虚来看看,清虚摸了一下脉,又调动真气去探颅内情况。

  清虚道:“今天子川脉搏明显更强,少了杂乱,颅内已经没有继续出血了,血渣比昨天略有减少,这是好现象。舒窈夫子,你继续和他多说话,把你们平时在一起高兴的事、重要的事讲给他听。刺激他尽快醒过来。”

  清虚出去后,舒窈又去吻了子川。为了加大刺激,舒窈竟把子川的手放到自己胸上最柔软的部位,脸有些发烫地道:

  “听说你们男人最喜欢女人的胸,为了救你,就让你占占便宜。子川!只要你能醒来,我这身子算得了啥,就是搏命我也在所不惜。

  子川!我该是叫你子川还是建豪呢?你快醒过来吧,你妈老汉兄弟妹子还等着你回去看他们,我也在等你醒来娶我。”

  就这样不停地唠叨。良久,见子川还是双眼紧闭,舒窈想说话不行,那就换一种方式。

  舒窈就去将外面的小条案和碗拿进来放好,然后道:“子川!好久都没给你唱歌了。我一边演奏一边唱,你是舒窈的夫子,完了你点评一下好吗?”

  此时,院子外,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神色也是有些焦急。刚进院坝,就听里面飘出清脆悦耳的曲子,一个女声唱道: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难忘怀!

  妈妈曾给我多少吻,多少吻。

  ......

  吻干她那思儿的泪珠,

  安抚她那孤独的心。

  孩儿的吻,纯洁的吻。

  愿妈妈得欢欣。

  孩儿的吻,纯洁的吻。

  愿妈妈得欢欣。

  愿妈妈得欢欣。”

  四娘从自家堂屋出来,看见玉兰姐妹,赶快就要招呼,玉兰冲四娘摆了摆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屋子,意思不要出声打扰舒窈。

  四娘来到姐妹二人身边,摇头叹息,轻声道:“子川已经昏迷几天了,舒窈啥子方子都想了,还是唤不醒他,”

  芍药含着泪道:“我们在舒镇街上看见告示了。有人要害子川,查到点眉目没得?”

  四娘摇了摇头。此时,屋里又传出舒窈演奏的乐曲:

  ......

  窗外明月光映照我脸庞

  月知故乡亲人是否安康

  捧一盏乡酒陪伴着你哟

  无论我身在他乡与远方

  给你我的喜与悲

  不止为那山与水

  分不清是梦与醒

  忘不掉是你身影

  穿过岁月春与秋

  尝尽世间爱与愁

  何顾此时别离与拥有”

  唱完,舒窈又去看看双眼紧闭的子川,摇头叹息道:“子川!刚才我给你唱《妈妈的吻》,记得这首歌你教我的时候,唱着唱着你就哽咽了,你不想你妈妈吗?还有这首《望乡》,曲调优美,乡情浓郁,你不喜欢听吗?”

  舒窈又去吻子川,子川手指又动了两三下。见子川继续有反应,舒窈信心大增。重新来到条案前,双手一敲,一首优美的曲子飞出,随即唱道:

  “你说大雁南飞后,和我一起走。

  我知道这是给我最大的迁就。

  两个城市分割了,彼此的温柔。

  思念如雪融化,点点滴滴的流。

  ......

  多想给你的爱会成为永久,

  多想给你的爱伴在你左右。

  请捎去我的祝福还有问候,

  这微不足道的爱,已是我所有。

  还没有爱够。

  多想给你的爱会成为永久,

  多想给你的爱伴在你左右。

  请捎去我的祝福还有问候

  这微不足道的爱,已是我所有。

  还没有爱够。”

  书中暗表,这首《还没有爱够》歌成于二O二二年初,子川是二O二一年穿越的,按理应该不知道这歌,更不会教给舒窈。这里为烘托气氛借用一下,望各位别觉得我牛胯扯马胯(东拉西扯)乱球整。

  此时,芍药姐妹和四娘已经来到子川卧室外,因为门虚掩,从门缝中看进去,当舒窈唱到“多想给你的爱会成为永久”时,子川的手指就会动一下。两次都是这样。

  舒窈演唱完,弯腰又去看子川的反应,轻轻抚摸他的脸,两滴泪水滴在了子川的脸上。

  芍药轻轻走进去,叫道:“舒窈!”

  舒窈一转身,两人一下就抱在一起,舒窈痛哭道:“芍药!我司刀令牌都耍尽了(啥办法都用上了,没招了),子川还是不醒!”

  两人抱了一哈儿,芍药推开舒窈道:“别灰心!刚才我看见他手指动了。你再来,就唱‘多想给你的爱会成为永久,多想给你的爱伴在你左右’那几句。”

  于是,舒窈又重新敲击演唱,在这样反复刺激下,感觉子川手指动作更加明显,嘴唇也在抽动。眉头似乎还皱了一下。

  看看舒窈唱了弄闷久也累了,芍药劝道:“舒窈!你休息一哈儿吧,你也累了。这事也没法着急。”

  此时,周鹤年走进来,看了看子川,然后对舒窈道:“你出来一下。”

  二人来到堂屋,周鹤年轻声道:“有点眉目了,我正在安排,但愿能如愿。”

  舒窈道:“周叔!你们辛苦了。”

  周鹤年道:“不辛苦,我也是股东,帮子川也是在帮自己。你安心照顾子川,我去找清虚道长,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舒窈这才进去招呼玉兰姐妹到堂屋坐下,给她们倒上水道:“你们弄闷远还挑身(特意)跑来看子川。快过年了,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红姨忙得过来?”

  玉兰道:“子川出弄闷大的事,我们不来做生意也不安心。没事,我都给红姨说了,她管得过来就开门,不行就关了。钱找得完前辈人都找完了,大不了开年接着干就是。”

  芍药道:“我都给红姨说了,要是过两天我们没回去,二十九她就坐马车来,我们在你们家过年。”

  舒窈感动地道:“咱们之间萍水相逢,没想到倒成了朋友。有你们这两个朋友,是子川和舒窈的福气。等子川醒过来,我们好好过一个闹热年。”

  芍药道:“是啊!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不过见面一点头而已,有的人见一面就可以成为知己,可以以命相托。”

  此时,周鹤年告辞走出院子,清虚道长进来又摸了子川的脉道:“别担心,脉相比昨天好多了。”

  晚上,舒窈、芍药、玉兰三人都在子川房间打地铺。芍药姐妹知道舒窈这几天身心交瘁,姐妹二人轮流守着,让舒窈早点睡。

  听着舒窈响起了鼾声,芍药姐妹才去握住子川的手。芍药心里道:“子川!你快好起来吧,舒窈需要你,我们姐妹也需要你。”

  这哈我们来说说黄子川,自从摔下马背就昏睡过去。恐怕咋摔下去的他自己都不晓得。这些天舒窈为他哭、为他苦、为他精疲力竭,他一概不知。到子时过一点,子川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舒窈在一个悬崖边击碗唱歌,突然见陈世安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过来。二人无路可逃,舒窈在惊慌中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自己为抓住她也跟着往下落去。在极度惊恐中,子川不断地叫着舒窈的名字。

  床前,芍药和玉兰见子川突然一脸惊恐,手在胸前乱舞,还在叫舒窈。赶快跪到床前,芍药摇着子川的肩膀道:

  “子川!是不是做噩梦了,你醒醒。”

  舒窈翻身起来,赶快抱起子川,让他伏在自己肩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心道:

  “子川,子川,不怕,舒窈陪着你,不怕哈!”

  子川突然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见玉兰芍药在床边,用极度虚弱的声音道:“你们来了?我这......这是咋个了?咋觉得浑身无力,头还痛得很。”

  舒窈将他放平,含着满眼的泪花苦笑着道:“你这死人,你晓不晓得,你都昏睡了三四天了。你是想吓死我们吗?呜呜呜......”

  舒窈说到最后,竟然伤心地哭起来。

  子川道:“我咋个了,为啥会昏睡几天?”

  舒窈道:“可能是有人想害你。”

  子川道:“我这是得罪哪个的先人板板了(得罪谁的祖先)?”

  舒窈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不知子川听后是啥反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七  为真情碾石湾盟誓  因旱灾金鱼河拦水

  话说子川醒来,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子事,自己竟然睡过去好几天了。于是,舒窈就把雪儿如何回来报信,咋个找到他,这几天大家如何想办法救他,还有周鹤年推断有人害他等情况,概略告诉了子川。

  子川听后,感动地道:“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子川铭记于心。舒窈!都是子川不好,让你担惊受怕,还受了弄闷多累。”

  说完满眼含泪,就去握住舒窈的手。舒窈赶快双手与子川相握,用嘴去亲吻子川的手指,两滴泪水掉落在子川的衣袖上。

  舒窈摇摇头道:“你就是舒窈的命,只要你好好地,我就是再累心里也是欢喜地!”

  子川道:“哪个想害我,查到没?”

  舒窈道:“周亭长正在查,咱们就安心等回信吧。对了,你躺一下,我得去告诉娘和爷爷这个好消息。”

  舒窈出去后,玉兰和芍药一边一个跍(kú。蹲下)在床前,握住子川的手,眼里也噬着泪。

  玉兰道:“子川!你没事太好了。”

  芍药道:“子川哥哥!你饿不饿,想吃啥子你告诉我。”

  见美人为自己落泪,子川感慨万千。自己从小孤苦,没想到现在会有弄闷多人为自己牵肠挂肚、熬更守夜、衣不解带。

  他却不知岂止这些,自己早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姐妹二人的心。俩人只是碍于自己以前的身份,子川身边有舒窈。所以,才把对子川的爱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自从子川第一次去百花苑后,姐妹二人就被子川的才华所折服,被子川身处烟花尚能守礼不逾矩的品行所吸引。在她们心里,黄子川就是个另类,难得的奇葩。姐妹二人能见到的男人,有才的觉得不风流枉为才子,有钱的觉得不风流辜负人生。有德的觉得去风流羞做君子。在百花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德、有才还多金的帅小伙儿。如果二人看过《红楼梦》,第一次见面的感觉一定会用这两句歌词来评价子川: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

  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与子川在百花苑后门相别,望着子川模糊在午夜后的背影,玉兰心里生出了“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的亲切。

  二人在百花苑长期受人轻贱,遇到把自己当人看的黄子川,芳心焉能不为其动?

  当姐妹二人想脱离百花苑找个正经营生时,居然都想到了找子川扎起(帮忙),而且根本就没想过子川会拒绝。

  子川帮姐妹二人培整临江酒楼,那种在腰杆上插起刀为朋友的豪气,让姐妹二人感动不已。开业时,当子川和舒窈离去,姐妹二人望着马背上潇洒的子川,心里怅然若失。看着子川怀里的舒窈,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可能有人觉得姐妹二人同时喜欢子川,这不是乱球扯(乱编)吗?第一二人只知道都喜欢子川,却不知道对方已经让子川驻进了心里。第二就算知道,那个年代几个女人嫁一个男人太平常。

  这哈儿(傻儿)一个舒窈他就脑壳惊痛(很痛),根本就没想玉兰、芍药还会对自己心心念念。

  唉......人太帅又很强悍,就是招女人喜欢,莫法噻!

  舒窈欢欢喜喜地来到娘的房门口,见里面还亮着灯。于是,推门进去道:

  “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四娘赶快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舒窈以为是娘怕吵醒隔壁的爷爷,赶快过去趴在四娘身上,在四娘耳边兴奋地轻声道:

  “子川醒了!”

  四娘道:“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了。”

  舒窈道:“娘,你咋知道,你太厉害了!”

  四娘抱着舒窈的头道:“能让娘的舒窈小脸笑得弄闷灿烂,这两天除了子川醒来,还能有啥?不过,下午周亭长来打过招呼了,子川如果醒来,千万别对外说出去,暂时瞒着,他可能有用。”

  舒窈道:“嗯!”

  二十五一早,周鹤年又来看子川,见子川醒来也是欢喜得很。走的时候道:“继续瞒住,有人来让子川就装睡。”

  经过一晚上的突审,二十七一早,万不黯、周鹤年顾不得困倦,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子川,案子破了。

  子川知道是麻五在背后捣鬼后,只是摇了摇头。心里道:“不识好人心,活该倒霉!”

  书中暗表,后来县衙以致人重伤罪,判麻五坐牢五年,㸺牛与矮子坐牢三年。在此一并交代。

  子川从床上起来,舒窈、芍药扶着他走出家门,在院坝里活动一下。邻居见子川醒了,都过来围着子川说话。走了两转,舒窈觉得外面冷,就扶子川走进自家堂屋。

  堂屋里居然堆满了鸡蛋、核桃,甚至还有浦桃(葡萄。产自西域)、巫山朱橘、南中茶子,这都是东汉比较名贵的土特产。

  子川道:“堂(táo)屋里咋放弄闷多东西?”

  舒窈道:“听说你病了,井灶伙计、学校夫子、学童家人、亲戚朋友都来看你,人多的时候娘和爷爷都管不过来,有些人悄悄放下东西说说话就走了。这还不算夸张,后面娘养鸡的圈里,鸡鸭鹅都快挤不下了。反正现在,哪样是哪家送的都搞不清楚。”

  子川叹口气道:“我欠大家的太多了。一哈儿去叫万壑松来,院子里每家人送一只鸡。剩下的和这些土产,家里留点够过年吃就行了,其余全部给那些孤寡老人送去吧!”

  舒窈道:“都听你的。”

  子川年轻身体好,又是练武之人,两天晚上打坐导气炼化颅内血渣,过年的时候基本就无大碍了,只是头上的伤口碰到还有些疼痛。

  腊月二十九红姨从江阳来到了舒镇学校,三娘母(母女)热热闹闹地和舒窈一家过年。直到初六才离开舒镇回到临江酒楼。

  在春节那几天,舒窈曾跟红姨要了百花苑避孕的秘方。经过这次子川被害,舒窈想起来都后怕。要是子川真的走了,自己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随子川去了。鉴于和子川在一起的特殊情况,原本舒窈想说服爷爷和娘同意后,再和子川结婚。现在,她决定将“特殊情况”瞒着爷爷和娘。没娃娃就没吧,二十年后子川要走就走吧,要是放不下子川,大不了自己一死。毕竟在一起还有二十年的时间,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段有子川陪伴,够了!

  正月初七是杨树村黄四爷家拜年酒,子川带舒窈一家回了一趟老家。黄四爷从小照顾自己,子川一直心存感激。让四爷的两个儿子在井灶上当伙计。逢年过节他都要去黄四爷、李四娘家登门拜望。

  吃过晌午饭,舒窈就拉着子川去了建豪家碾石湾那处山林。

  今天老天爷欢喜,好多天没见的太阳居然于午后钻出云层,在天空打望(无事东看西看)。二人在一坨山石上坐下。

  舒窈道:“现在,在我心里你又多了一个名字张建豪。你给我说说你家在这里的情况。”

  于是,子川就把自己家有几间屋子,在哪个位置,自己住哪一间。同湾子都有哪些人家,这些人家分别在哪个位置。完了,还用树枝给舒窈画了一个示意图。

  舒窈道:“子川!我决定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子川道:“不行!我不能毁了你。再说,你就算嫁给我,我们不能有夫妻生活,根本做不了真正的夫妻,将来彼此都会很痛苦。舒窈!你现在在子川心里,比我的命还重要,我咋能让你痛苦一辈子。”

  舒窈跍到子川面前道:“你听我说,这次你被害,已经让我一刻也不能等了。只要能拥有你,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我答应你,将来我们不要娃娃,大不了我们去抱养一个。你二十年后要走我也不拦你,有这二十年我觉得值了。至于夫妻生活……”

  说到这里,舒窈有些羞涩的停顿了一下道:“我们照样可以有。我已经找了红姨,讨了避孕的方子,你放心我不会怀孕地。”

  子川紧张道:“听说那药物会给身体造成严重伤害,一辈子不能怀孕。舒窈!我不值得你为我做弄闷大的牺牲。”

  舒窈拿起子川的手亲了一下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你听好了,你就是舒窈此生最大的幸福!

  红姨给我的避孕方子,是麝香加上其它几味药物配置而成药丸,只要不随身携带,我一样还可以怀孕。我不会傻到自残身体。”

  还能说啥呢,自己这次有幸捡回一条命,没舒窈,此时此刻恐怕自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吧。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这姑妮儿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子川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把实情告诉爷爷、四娘,让他们祝福我们。”

  舒窈道:“子川!我不想节外生枝,除了告诉他们你要娶我,其他啥也别说。好吗?”

  子川迟疑道:“咱们这样欺骗长辈,是不是很不孝?”

  舒窈突然跪在地上对天道:“老天爷呀!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娘和爷爷,如果你要惩罚你就惩罚我吧,跟子川没关系。”

  子川也跟着跪下道:“老天爷!如果要惩罚和我一起惩罚吧。此生往后,子川愿与舒窈同生死,共进退。‘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舒窈道:“我们就用你最后两句话对天起誓。我叶舒窈……”

  子川道:“我黄子川……”

  合:“我们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子川拉起舒窈,然后面对自家堂屋的位置道:“来!咱们跪下禀告我妈老汉。从此,你就是张家的人了。”

  二人重新跪下。子川叩头道:“老汉,妈!建豪从今往后有家室了,你们别担心我。叶舒窈就是你们的媳妇,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叶舒窈叩头道:“老汉,妈!我是你们的媳妇叶舒窈。虽然今生不能伺候公婆尽孝,但我会帮你们照顾好建豪,请二老放心!”

  说完,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此时,太阳在天上投下柔和的光线,林子里几只画眉相互追逐着发出欢快、清脆地叫声。从林子外望去,一个纤柔的身子躺在一个健硕的怀里,两张嘴正在慢慢靠拢,直到变成了一个“吕”字。

  舒窈当晚回去就告诉了娘和爷爷。她知道两位长辈的态度,这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备个案而已。

  当叶舒窈报告完毕,四娘道:“我去切两个凉菜。”

  叶顺章道:“去把子川喊过来陪我喝两杯。”

  舒窈一噘嘴道:“爷爷!娘是让你做主,你得有个态度噻。”

  叶顺章道:“爷爷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你娘都去切菜了,还不快去喊子川过来。”

  舒窈脸上一对酒窝深陷,露出几颗整齐的牙齿,糯糯地道:“嗯!”

  说完就跑出了堂屋。

  过完春节初十上班,子川就让郑德明通知陈二块来,子川拿出一个重拖拖的口袋道:

  “二块!你提供了冯矮子的线索,才使麻五等能尽快归案。虽然破案的关键不在你,但你有功。叶舒窈和我商量奖励你一万钱。”

  二块赶快道:“东家!我不过是听说衙署找杀猪匠,提供了冯矮子的线索,纯粹是豌豆滚在磨心头——遇了缘(缘是圆的谐音。碰巧之意)。你是二块的东家,于情于理都该帮你。你好了我们才有饭碗,这也是在帮自己。这钱我不能要。”

  子川道:“这个你还真要拿上。否则,别人以为我们言而无信,以后再有啥事,哪个还会帮我们呢?”

  郑德明道:“二块!东家让你拿你就拿上,拿到这钱回家好好培整一下你的房子,让你妈老汉、婆娘娃儿也过两天好日子。”

  说完,将钱递到二块手上。二块接过钱,就要给子川跪下道谢。子川赶快拉住。

  第二天,子川开了一个临时股东大会。讨论了两件与旱灾有关的事。一是离舒镇不远的金鱼河在二十里范围内,将修建十座简易堰闸,形成梯级蓄水。可能会淹没少部分田土。经调查,有七成田土是在坐好多东家的,希望各位东家怀悲悯之心,放弃赔偿。第二,这两年井灶赚了不少钱,希望各位东家致富不忘行善,为旱灾捐款,共同努力造福桑梓。

  子川一宣布,大家就炸了锅,有赞成的,反对的也不少。场上人大致三种心态。

  第一坚决给子川搊起(搊cōu。支持、帮助)。

  第二梭边边(站一边只看不出力)。这些人觉得旱灾是否会发生,无凭无据。这哈儿(傻子)就是逗风扯气(装怪)的,阴到起谁知他有啥歪心。想大家凑米米(钱),你个人欢喜,老子哈(傻)不到你一半。无故淹我们的土地,让我们承担损失我干个锤子。

  第三出工不出力。看在这两年分红的份上,你都把圈圈儿扯起了,老子早上买小菜剩俩个钢板丢给你润(安慰)一哈。

  等大家吵得差不多了,周鹤年厉声道:“吵个锤子!我请大家想一哈。自从子川东家接手兴隆场井灶以来,井灶的变化多大,大家有目共睹,不需要我多说。这近两年的时间,子川东家主事可曾干过一件黄事(不着调的)?是!现在旱灾看似无凭无据,可子川东家有先知先觉的本事你们也见识过。大家既然选择和子川搭伙,就应该大胆相信他。你看看你们抠抠夹夹(吝啬)、为富不仁那栽样(倒霉样子),哪像个东家的样子?你们做这点牺牲算啥,子川东家为此已经拿出个人财产不下四百万钱(这都是子川这两年的工钱和卖打井技术的钱),他会拿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跟大家开玩笑吗?如果你们大家以无凭无据做借口,你们纯粹就是掰起屁股看人——有眼无珠。未雨绸缪将来大家都有好处,等能拿出真凭实据,这场巨大的灾难早就来了。到时我们能见到的最后一滴水,怕就只有我们自己的眼泪了。

  淹了大家的土地算啥,真要发生百年不遇的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你们现在做出的牺牲不过就是一个顺手人情而已。大家想想,与其那样不如现在耿直一些,还博得个好名声。

  咱们再说捐款,在坐各位虽然说不上人人都腰缠万贯,但毕竟吃穿不愁,在你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拿一点出来,又没让大家捐钱后去讨口要饭。就弄闷难吗?众人拾柴火焰高,将来旱灾来了,咱们舒镇、白庙乡老百姓安然度过了,你们的功德,大家会记住的。否则,都饿死球了,咱们井灶哪个来当伙计,是你们肩能挑还是背能扛?

  我看都他妈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货!”

  子川赶快招呼周鹤年坐下。

  子川道:“做公益是个人自愿,咱们不能强求。这样,大家要实在不愿意,我黄子川做出承诺,淹了多少地先记个账,待今年收成出来咱们按照地的平均产量,只按市价的七成赔给大家,毕竟种地是要花费人力和其他费用的。这样可好?”

  大家心里都有哈数(尺度),七成赔付够好了,挑不出任何毛病。好些人都说可以。

  子川这样一说,弄得有的人心里就七上八下了。要真到时地里颗粒无收,那意味着井灶上就可以分文不赔。我日!那还不如现在凯凯爽爽(干脆)不要算球了,免得革了鸡儿(男人的那玩意儿)献菩萨——自己吃了亏,菩萨还得罪了。

  有几个铁公鸡内心开始摇摆,心想要不赔偿就算球了,捐款就随便撒几颗米米(多少拿点钱)?

  最后,子川道:“既然多数人都没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其他三成土地,由井灶派人去告知地主,尽量讲道理说服他们按这个方案赔付。少数不愿意的就按照现在的产量和市价赔付。不过给他们、也给在坐诸位讲清楚,一旦旱灾来了,现在有能力不愿意助人,将来井灶上也不会给予任何救助,包括水。我黄子川说到做到。”

  子川心想,老子不是圣人,现在你们不放血,将来还要老子来救你们,天下没这本书卖。怕是老天爷都会惩罚我。

  子川继续道:“好了,下来大家愿意捐款、放弃赔偿的,找郑德明登记。我替舒镇、白庙乡父老谢谢大家!”

  说完,黄子川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三鞠躬。

  散会后,黄子川把几个大股东留下来宣布一条规定,为杜绝有人给个三瓜两枣,投机取巧将来获得井灶接济,凡持股在十股及以上者,捐款必须至少拿出这两年分红的三成。否则,就拒收,旱灾来临自生自灭。其余人等自愿,以后井灶发展没有继续增资的资格。

  子川之意很明显,老子不想“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跟老子混,没点爱心不跟你耍。

  书中暗表,最终结果有五成股东愿意放弃淹地赔偿,有六成股东捐了款。

  第二天,白庙乡也派出公人告知其他井灶东家、当地富户,白庙乡将成立救灾互助会,欢迎大家捐款。

  根据《清虚散记》,在四月前,将有三场大的春雨。这是今年最后三场像样的降雨。子川立即让人采购合抱粗的原木,锯成三丈多高的木桩,两边开槽打入河床,在两根木桩之间插入木板拦水。十天后,金鱼河在白庙乡段二十余里,一共十座简易蓄水堰闸建成并开始蓄水。

  一场与老天爷抢夺生命的战争打响,这也招致了不少人的非议,子川不为所动,力排众议,我行我素坚持了下来。

  二月下旬江阳县衙署接到白庙乡绅粮十余人的诉状,状告黄子川恣意妄为,毁坏良田,要求衙署判黄子川做出赔付。

  看看哈儿如何应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高级模式 自动排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复制链接 微信分享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