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走欢场听房赠诗,出新招募股筹钱
书接上回。周鹤年远远看着,见那小子挎着那个清靓的妹子走进院子,于是跟了过去心里道:
“这哈儿天天在舒镇晃,从来不去欢场找乐子,今天咋来了?”
黄子川刚一进门,就对那妹子道:“小妹!你悄悄帮我打听一下,杨树村陈家的管家李五块在哪个房间,你带我到他隔壁的房间就可以了。记斗(到)起,我来百花苑不许伸张。”
那妹子一笑,心想,一看就是没在风月场滚过的。进来不找妹子干坐,当这里是栈房吗?今天幸好遇到本姑娘,否则,门你都进不到。
女子轻启朱唇,声音柔绵地道:“懂得起,公子脸皮薄。”
说完,女子将嘴伸到子川耳边,娇滴滴地道:“无利不起早,不过公子得给妹子点好处哈!”
子川软软地道:“啥好处哦?我没钱哈!”
女子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娃分钱不带,还想吃炒菜”。你要不是黄子川,看老娘不……哼!
心头不安逸,女子脸上却笑着道:“公子在镇上力战三人,又诗文超群,小女子十分崇拜。与雅人说钱好俗哦!一哈儿送妹妹一首新诗咋样?”
子川奇怪道:“我和陈世安争斗,你在场?”
女子道:“很遗憾,妹子没那眼福。不过后来听客人说过。”
子川道:“那你咋认识我?”
女子道:“和姐妹上街的时候遇到你,姐妹告诉我的。”
子川点点头道:“只要你帮我,别说一首诗,就是两三首也要得。”
耶,哈儿!会不会讨价还价,想打光叉叉(下身赤裸)穿围腰——显个人屁股白(显摆)吗?
女子惊喜道:“真的?公子落教(耿直)!”
子川看了她一眼,女子知道自己叉巴(声音大)了,赶快拍了一下嘴巴。
女子带子川到一拐角暗处,让子川背过去。冲远处一个浓妆女人一招手,几步迎过去,二人耳语了几句,走过来带子川进了一间屋子。
子川道:“妹妹咋称呼?”
女子道:“叫我芍药就可以了。”
子川道:“你是百花苑的花魁?我听说花魁架子是很大的,咋跑去守门站岗了,犯错了?”
芍药道:“姐妹们都有客人,门口接待缺个人,母亲临时让我去替一下。”
倒上茶,女子轻声略带羞涩道:“公子要是有看得上的姐妹,我去叫来。要是没有,芍药陪……陪你如何?”
子川轻声道:“我都说了我没钱,不敢耽误你生意。我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就走。”
说完,又和女子耳语了几句。
一哈儿,芍药带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妹子,名叫玉兰。这玉兰长得是皮肤白皙,鹅蛋脸,大大地眼睛清澈明亮,双眼皮。身材偏高,前凸后翘,虽然衣裙宽大,走起路来难掩身上娇媚之态。比之芍药,身上多了一些成熟和风尘之气。
那女子一见子川,眼睛立时就笑成了豌豆角。走过来傍着子川的手杆压低声音道:“公子!你的事芍药妹妹都说了。李五块狗日就是个变态,这一趟伺候下来妹妹怕是得浑身散架了。公子也要给我作一首诗犒劳犒劳。”
子川拍了拍她的手道:“死火(没问题),你去吧!”
玉兰软软地往子川身上靠了靠道:“公子不许过河拆桥,别偷偷就溜了,一定要等玉兰哈。”
子川道:“放心嘛,我自始至终都会在这边听着。”
子川这样一说,想着一哈儿被李五块蹂躏,旁边居然还有人听房,玉兰突然一脸娇羞。
玉兰道:“公子!可不许看轻玉兰。”
玉兰离开,子川就将耳朵贴到墙上。
在隔壁房间里,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满脸猥琐地淫笑。
玉兰道:“李爷!心急吃不了热灰毛儿(豆腐),慢慢来嘛!”
李五块道:“良宵一刻,千金难买。多等一哈儿都是浪费。来!让五爷好好心疼心疼你。”
玉兰道:“嗯!那妹子伺候你把这一罐酒喝了,我们就……”
李五块道:“小妖精!这一罐怕是不止七八斤,喝下去就没力气了。到时候你该在你们这群小妇人中,坏老子不是男人了。”
玉兰道:“看李爷说些啥子哦!在舒镇,我就佩服李爷。陈府大管家,一表人才,财大气粗。要是再文气一点,都快赶上哈儿黄子川了。”
李五块一巴掌扇在玉兰屁股上,恶狠狠地道:“哈婆娘!你是说老子不如哈儿?”
玉兰一声惊叫,嘟着嘴道:“讨厌!李爷不知道玉兰娇弱啊?也不晓得怜香惜玉。这点你就不如人家子川。”
李五块道:“哟,哟,哟!看你叫得那个亲热。哼!哈儿算啥子,以前还不是被我和二公子随便打起耍,他敢放个屁?就你们这帮哈婆娘当他是个人物。”
玉兰道:“人家黄子川长得斯文,还能文能武,那诗和歌哪个不说好。其他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李五块恶狠狠地在玉兰脸上掐了一爪道:“他算个球,跟老子和陈家斗,他斤两还不够。”
玉兰“嗞”一声道:“呀!你捏痛别个了。好了,玉兰不会说话,李爷别怄到了。咱们不说哈儿了。来!玉兰伺候你喝酒,咱们还来‘香舌引清流’?”
“香舌引清流”是女人将酒含在嘴里,两嘴相合,慢慢将酒渡进男人嘴里。
李五块一听,欢喜道:“这个我喜欢,小宝贝儿嘞……”
玉兰端起酒罐,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酒,坐到李五块腿上,忍着他呼出的恶臭气息,嘴就盖了上去。就听 “咕噜”几声,玉兰才缓缓抬起头,用筷子夹了菜道:
“李爷,真男人!来吃口菜。”
李五块一边吃着,一边双手在玉兰的腰上、胸上游走。玉兰趁机又是一大口酒送上,她是诚心要把李五块灌醉,一口酒至少二两,几口下肚怕是一斤把酒就灌下去了。
如此往复,酒菜轮翻不做好地往李五块嘴里送,大约半个时辰后,酒罐就空了。
汉代的酒都是低度酒,二十度左右,喝在嘴里甜甜地受吞。喝酒的人要是控制不好,推杯换盏时总觉得没虚过哪个,等晓得自己挨球就晚了。这个时候就只有任由烧酒巴斗心子醉了,没个几个时辰就别想酒醒。
再看李五块,腰圆若水桶一般,摇头晃脑,满脸通红,说话嘴巴也不利索。切!这舅子已经整麻了(醉了)。
反正不是自己喝,玉兰哄道:“我就喜欢李爷喝酒那潇洒的样子。要论喝酒,黄子川那哈儿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吃口菜,我们又来。”
李五块摇晃了一下头轻蔑地道:“切!岂止……止是……是喝酒,他哪儿也没法跟五爷比。妹子!等……等到起,要不了几天,这哈儿就歪……歪不起了。陈家是他能惹……惹的?”
玉兰道:“提虚劲哪个不会?哈儿把陈家的东西都搬个人屋头了,你们陈家还不是屁都不敢放。倒是给哈儿放那把火的家伙聪明。早不干,迟不干,等哈儿钱都砸得差不多了,来这一手。骑虎难下,这下哈儿就成案板上的乌龟王八了,伸头缩头都免不了挨刀。我就佩服这人。”
说完,满脸崇拜,双手合十喃喃地道:“要是能知道这位英雄,本姑娘就是倒贴伺候他一晚心里也喜欢。可惜姑娘命薄,没得这个福气。”
李五块站起来,有点偏偏倒倒地将手臂搭道玉兰的肩上,搂着道:“哪个说的,走!这福五……五爷还真能给你,这就让你……享福……福去。”
玉兰道:“五爷的意思这位英雄就是你?”
李五块酒醉,心头还没完全糊涂。扯扯犇犇地道:“嘿嘿……哈婆娘,老子啥......啥也没说哈!”
玉兰吃力地扶着李五块来到榻前,手一掀,李五块顺势倒到榻上,没得半盏茶功夫居然就扯起了噗鼾。
玉兰厌恶地用绣花手帕擦了几下嘴,身上拍了拍,然后出门关上。
来到子川房间,与子川耳语道:“公子等等我,我一身臭味,去换洗一下,再来欣赏公子诗文,不然是对公子不敬。芍药!你带公子去你房间,我一哈儿过来找你们。”
玉兰来到自己房间,洗了脸,反复漱口,重新梳了一个凌云髻,清秀的脸上略施脂粉,换上一件宽袖上衣,白色长裙裹身,脚穿红色绣花鞋,身材修长,倒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感觉。
玉兰款步来到芍药房间,向黄子川一施礼道:“让公子久等了。”
子川道:“多谢姐姐,不必多礼!”
玉兰道:“我叫了一壶酒,几样可口的菜肴。咱们一边谈诗论文,一边把酒对歌,才不辱公子屈就咱姐妹陋室。”
子川想到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于是道:“刚才多谢两位小姐姐,还是直接来笔墨吧,我答应了的事也应该兑现了。”
玉兰道:“黄公子,不着急嘛!我知道公子不想久留,理解!放心,你今日到此,除了我二人,没人知道。我们姐妹亦会守口如瓶。”
玉兰说完,听到敲门声,拉着芍药转身走出门外,将门外端来的酒菜接过来,放进房间案上,然后起身把门别了(拉上门闩)。
芍药开始倒酒,玉兰道:“我给母亲(鸨母)说了,不会有人来打扰。”
子川有点七错八赖(七上八下)地勉强坐下。说实话,张建豪虽然二十有四,不过家庭条件不好。读书的时候,虽然有同学相邀去歌城或者酒吧,但他都没去。欢场这种地方实在是陌生还别扭。想着以前和同寝室的兄弟开玩笑,居然还豪言壮语要“练好身体,泡尽天下美女”。穿越过来,现在美色当前,自己心里居然生起落荒而逃的想法。
子川心里叹口气道:“唉......妈妈的,真是‘说得闹热,吃得造孽(结果不咋地)’。”
见芍药和玉兰都端起了酒杯,子川只好跟着举杯道:“多谢两位美女款待,子川敬你们!”
酒过三巡,子川觉得这样喝酒日白(聊天)好像也没啥值得紧张的。于是,渐渐没了拘束感。从玉兰、芍药二人举止来看,虽然身在风尘,比一般女子大胆豪放一些,倒还谈吐文雅。不像有些欢场女子,出口成脏,行为放荡。二人在自己面前要比在别人面前雅致很多。
后来,芍药谈到了自己的身世。
二人来自汉安县(今内江),出生于一个苏姓望族家庭,玉兰为长。大约在四五年前,家里父亲被犍为郡太守处斩,家被抄,姐妹二人被卖入百花苑。鸨母见二人长得美貌,又从小读书。于是就请名师教音律、诗文,从不让其接客。
直到去年底,鸨母感觉百花苑花魁逐渐受到客人冷落。于是,才将姐妹二人隆重推出。老鸨规定,二人只接待给得起钱且自己不讨厌的客人。
了解到二人的遭遇,子川倒是感到痛惜和同情。
芍药简单说了身世,玉兰道:“以前我姐妹二人从未想过境遇会如此凄凉。妹妹自小有个娃娃亲,十一二岁时见过一面,十分喜爱。总盼自己能尽快长大出嫁,长相厮守。现在也只有若牵牛、织女星一般,隔着天河相望了。”
芍药悲戚道:“姐姐不说这些了,自从家破,我已经不再指望这门婚事。”
子川道:“芍药!我就以牵牛织女星为素材,给你做一首诗吧!”
芍药有些激动地起身道:“谢谢公子,我来写下。”
子川随口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后世宋朝秦观所作《鹊桥仙.纤云弄巧》,严格说这是词而不是诗。
芍药写完,姐妹二人盯着看了许久。芍药含泪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诗!谢谢公子的劝慰。”
三人继续饮酒闲谈,子川又以李清照《声声慢·寻寻觅觅》、《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相赠,还要来琵琶弹唱。这都是流传千古的名篇,姐妹二人如获至宝,对子川更是奉若男神。
看着二人崇拜的表情,子川心里道:“老子这是拿别人的屁股作脸。各位先人,子川知罪,雷神爷爷千万别劈我!”
看子时快过了,姐妹二人才在百花苑后门与子川作别。
第二天,舒镇出了一个告示,子川的兴隆场公益井灶招股。
大概意思是说,兴隆场井灶因发展需要,诚邀亭上富户携资参股,有钱大家一起赚。年终按股分红。招股所得现钱,用于学馆修建、打井、扩展灶房。学馆修建所需之资属于暂借,将来在公益井灶分红中列支,不损害参股股东利益。凡参股股东名列前十者,将在学馆刻碑载明功德,千秋永传。
制盐在当时属于朝廷专营,因为是生活必需品,在那个年代是最赚钱的行当。由于投资甚巨,一般富户想找这个钱也只能狗儿向火(烤火)——望到起。
学馆遭灾后,为了筹集资金,子川四处告借,跑了十来天,根本借不到一铢钱。不过,子川从大家的话中还是体会出了两层意思。首先,好些人觉得自己借了钱,沾不到一点名分,好事都让黄子川占了。其次,钱借出后万一还不了,这钱又不是黄子川拿去个人香嘴巴。这哈儿光棍一条,一命斗儿(头下脚上栽入水中。指一瞬间)栽起跑了,谁也拿他莫法。
知道这些人心头的小九九(各自的私心),黄子川想,老子“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一个现代人脑壳还没古人好使?不可能!
得换思路,如何让大家既得名,还有利可图,好事大家均沾。
对了,老子把兴隆场井灶按照现代的公司制改造一哈,来个IPO(指首次公开募股)。
不错!这样整,不仅消除了大家心头的杂念,而且还可以让好多有钱的人家,看到熬盐这块肥肉能够吃得上一口,应该会有人心动。
IPO,妈妈的,想起都激动!老子脑壳太空(太聪明)了,居然把一两千年后的东西搬到了汉朝,日疯(疯癫、疯狂),确实太日疯了。
告示贴出,舒镇立时就闹麻(引起热议)了。大家都在问,如何参股,参股后能不能退钱,要是亏了啷闷(咋个)办,赚了钱咋个分,二天井灶上的事咋个宰子子(咋个定夺)。子川站在告示下足足解释了两天,还是不断有人来问。
这些现代的东西和老先人些完全扯不伸展。
第四天,舒镇上又贴出一张告示,大意是:鉴于大家对参股兴隆场公益井灶疑问较多,兹定于十月二十日,在亭公所讲解股份制基本模式,统一回答大家的疑问。
经过这一整,终于把股份制整清了汤(讲明白)。知道这些古人都不富裕,很多人觉得一辈子存点老窖(偷偷攒了很久的钱)不易,一旦参股就不能退,要是手头急用钱就傻眼了。子川最后告诉大家道:
“大家担心,家里遇到生疮害病退不了股,要用钱啷个(咋个)办。这个好办,我们允许股票转让。也许你现在用一千钱买一股,由于井灶在不断地赚钱、增加资产,到时候你们一股就可以卖一万钱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你一千钱买一股,原价卖出会没人要。”
然后把股票为啥能溢价的道理又给大家做了讲解。子川很想把贵州茅台一股市价达到两三千,要是原始股就可能上万告诉大家。想想说了也没人信,最终还是打住。
这哈估计这些古人有点开窍了,马上就有人登记,要求买个三股两股的。
晚上周家饭案上,一大家人热闹地吃着。
周鹤年道:“爹!子川的兴隆场公益井灶招股,今天听了子川的讲解,我觉得这事有门儿(靠谱)。我们周家是不是可以投点钱进去。”
周万山详细询问了一些关键问题,然后放下筷子道:“黄子川这人将来必成大器。这样的办法只有他才能想出来,比找人借钱管用多了,巧妙还不欠人情,老朽佩服!鹤年,咱们家从你太公开始就想染指井灶,只可惜家底不厚。现在好了,不仅我们,但凡手头有点余钱的,都可以分一杯羹。这是好事,把家里的现钱全部拿去支持子川。”
周鹤年道:“全部拿去参股,万一家里有啥急用咋办?爹!我们多少留两个,手头松动些,免得要用钱打急抓(着急)。”
周万山道:“咱们家还有其他弄么多产业,你怕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嫑再犹豫了。”
冲着对子川的信任,第二天,舒窈把家里的四万五千钱全部买了股票,周鹤年家也投了五十万钱。白庙乡三老张又新、游儌万不黯也拗(挑)来两挑铜钱入股。后面来了几个大户,居然把股票抢购一空,走在尾巴上的洗碗汤都没尝到一点。
晚上在亭公所,子川手下两个账房负责幺账(算账),四五个人数钱真是整到手软,一直干到鸡叫头遍,才腰酸背痛地整归一(完、结束)
此次,井灶招股八百万钱,最终一分不少到手。尽管忙了一天一晚,子川打着哈欠,却是满脸笑容。
那个时候没有银行,弄么多钱,子川犯难了。最后,和周鹤年一商量,只好在亭公所先找了四个人轮流值班看守。立马派人去,把离兴隆场井灶不远的点灯山那个蛮子洞清扫出来,安装上门作为永久性金库。。
第二天下午,子川召开了第一次股东会。
会上子川宣布道:“兴隆场公益井灶招股成功。今后在座各位都是井灶上的东家,望大家协力同心,把井灶越整越红火。
下面我把近期的计划告诉大家。一是开挖新井,二是购买土地。我们要好好大干一场。”
基于大家对子川的信任,这次股东大会自然是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散会后,子川将周鹤年留下道:“周亭长!这些天忙着招股的事,火灾案子该收网了吧?”
周鹤年道:“子川!我担心现在收网,真正的主谋抓不到。”
子川凑过去,与周鹤年咬了半天耳朵。周鹤年道:“要得!我这就去安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