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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听蝉弈棋

[短篇小说] 四川方言、穿越、言情长篇小说《月亮走我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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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八  韬光养晦陈仲谦欲宰杀肥猪  丧心病狂张大奎要出卖朋友

  黄子川去涪陵暂且不表,咱们把龙门阵又整回僰道城来摆。

  初平三年(公元192年)的正月十五,僰道城的陈仲谦府上。书房里,陈仲谦与陈伯谦吃过晚饭,并没有去街上凑热闹,而是相对而坐,喝茶摆条(闲扯)。

  陈伯谦端起茶碗道:“老二!恭喜你。这些年你闭声闭气(韬光养晦),终于熬出了头,今天正式荣升郡府决曹掾(主管诉讼刑罚)。”

  陈仲谦道:“前些年在江阳本来已经运筹好了,胡昊哲调郡府任职,我任县令。胡昊哲赖着不走,就整来搁起了。后来因为购粮买盐本想弄他一哈,眼看就成了,没成想被府君调来郡府任个掌管文书的闲职。这次幸好有严公斡旋,益州牧刘璋给严府君拿言语才改任新职。弟心甚慰呀!新年头,哥老倌在兄弟这里多耍几天。”

  陈伯谦道:“老二!大哥无能让陈家败落。陈家要重新兴旺发达,咱们虽然兄弟几个,往后就全靠你了。”

  陈仲谦道:“慢慢来吧!”

  陈伯谦道:“你总说慢慢来,这都十来年了。黄子川从一个憨包鸭儿,现在都成江阳人心中的菩萨、郡县眼前的红人了。看他到处打光叉叉穿围腰(显摆),那依势洋洋(依仗势力得意洋洋)的样子,哥老倌就气骤。”

  陈仲谦道:“是该让他知道,陈家也不是他黄子川半夜想吃的桃子(与软柿子一个意思),任人捏的时候了。以前我不想动他自有道理。一是我们自己身板不硬,还打不了这块铁。二是此人在经商方面,确实有你我兄弟不及的本领,得让他帮咱们把生意做大。兄长!你该不会不明白猪得长肥了再杀,油水才大的道理吧?”

  陈伯谦呵呵一笑道:“是这个道理,动早了,即使把陈家产业抢回来也只能维持原样。他现在的场合之大,要是七八年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让他自己把自己养肥给我们,你这招高哇!老二!你是推屎婆爬烟囱,哥老倌只能仰望你呀!哈哈哈……

  不过,现在的黄子川不同往日,咱们要吃他也得有一副好牙口哇!”

  陈仲谦道:“无妨!他毕竟是民,历朝历代民是斗不过官的。兄长听过这话吗?有权人使用律法,有钱人变通律法,没权没钱律法就是给你制定的。”

  陈伯谦哈哈一笑道:“老二此话当真是精辟。”

  陈仲谦道:“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我弟兄才敢谈老实话。”

  陈伯谦道:“那咱们何时对哈儿下手?”

  陈仲谦道:“哈儿(傻儿)非普通人,现在严府君、胡昊哲、江阳百姓都护着他。咱们得像老虎狩猎一般,暂且躲在暗处,等待一个绝佳的时机,一定要一击锁喉。”

  说完,咬着牙,右手狠狠一捏。

  两天后的一个上午,陈仲谦从郡府应卯回来,在书房喜形于色地对陈伯谦道:“哥老倌!机会来了。”

  陈伯谦道:“说来听哈呢!”

  陈仲谦道:“上午贼曹掾来告诉我,有太平道漏网的教匪主动来投诚领赏,说是在兴隆场井灶发现万氏四兄弟,这四人曾经是匪首张角九年前派往犍为郡布道的,为首者万壑松在太平道中的官职相当于小方渠帅。他们准备马上动手拘捕,让我准备接手审理此案。”

  陈伯谦道:“这和哈儿有啥关系?”

  陈仲谦道:“这四人长期躲在兴隆场井灶,你说有关系没得?”

  陈伯谦楞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道:“对对对!一旦罪名坐实,黄子川就是干泥巴揩屎,揩不干净还得给他巴(附着)一屁股。那啥子时候动手?”

  陈仲谦道:“今天晚上郡府就会派人去兴隆场那边,把桃子湾围了,捉他个干干净净。”

  晚上吃过晚饭,陈仲谦告诉哥老倌在家等好消息,自己骑马就走了。

  在郡府点齐一队人,然后骑马就向兴隆场飞驰而去。

  僰道城离兴隆场不到两百里地,子时快过,一群差役就到了桃子湾附近。在离桃子湾大概一里地处的一座山林中全部下马。

  一个黑影立即靠了过来道:“禀张曹掾、陈曹掾,那三贼自天黑就回了家,一直没有出去。我们的人一直守在桃子湾周围盯着。”

  张曹掾手一挥道:“即刻围过去,不得放跑一人,如遇抗拒只留万壑松一个活口,其余击杀。”

  于是一群几十个人轻手轻脚向桃子湾围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民居多是四合院,晚上把大门一关,一般的贼(zuí)很难钻进来。桃子湾进出就一前一后两个门,差役分了十几个人围住整个院子,剩下的人前后门各十几个。将两个门一堵,一个差役将刀伸进大门门缝,一点一点将门闩向左边拨。

  话说万壑松睡到夜半三更,突然尿胀。于是将手杆从黄大姑颈后抽出来,下床提起夜壶屙尿。

  尿完后,正想重新上床,却感觉隐隐听到一声马叫,不过也没太在意。以为是不远处的官道上有夜行人。

  刚一上床,突然听到轰一声大门被推开。万壑松赶快跳下床,顺手在床头的刀鞘中取下一把长刀,走到堂屋门口正想开门。就听门口坝子里人声嘈杂,一个人正拍打着堂屋门叫喊打开。

  万壑松将眼睛伸到门缝前,准备观察一下外面的动静,视线却被叫门的人挡住。听叫门的声音有些恶叫叫地,以为是来棒老二了。

  于是,万壑松返回床边,见黄大姑已经坐起来,正在点灯。

  万壑松压低声音道:“快穿好衣服,躲进地窖里,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

  此时,堂屋门已经有人在撞击。

  知道躲不过去,万壑松赶快来到堂屋,厉声问道:“是哪个半夜私闯民宅,有啥子事?”

  门外有人在院坝里喊道:“开门!郡府办案,桃子湾已经被围,所有在家的人赶快出来。格老子!要是不听招呼,我们手中刀枪清不到哈(不认人)。”

  万壑松道:“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乡民,凭啥抓我们?”

  门外人道:“少给老子旋(拖延),再不开门就撞门了哈!”

  听声音外面一大群人,其他兄弟家也有差役在叫门。看来是躲不过,心想老子规规矩矩地,没“组织过蚊虫咬人,地马儿打洞”,怕你个球。

  于是,一伸手就拉开门闩。一个差人一刀就搁在了他的肩上道:“丢刀,慢慢走出来。”

  万壑松卡(迈)出大门,对差役道:“抓我们得有个说法吧?”

  此时,其他三家人也陆陆续续地被押了出来。几兄弟都纷纷看向万壑松,等他拿言语。

  张曹掾站过来道:“万壑松!有人举报你们兄弟四人是太平道余党,现在拘押你们去郡府问话。”

  万壑松道:“官爷!听说太平道作乱是在豫州、冀州那边,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我们兄弟从临江县(忠县)来这里,连犍为郡都没出过,和太平道扯得上关系?哪个诬栽我们,让他站出来说话。”

  此时,人群中站出一人来。万壑松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哪个。

  那人道:“万壑松!别想了,我是张大奎,在豫州时我是你手下。没想到在此见到老朋友吧?”

  鼓眼一看果然是张大奎,万壑松心想这事怕是‘跑得脱,马脑壳’(意为跑不脱)了。

  万壑松道:“你是哪个石头旮儿(旮旯)蹦出来的?老子认不到你。”

  说完突然侧倒,倒地的同时,伸脚一勾,将刀架自己脖子的差役直接勾翻。

  万壑松大声道:“兄弟们,快抄家伙!”

  于是三兄弟就和差役斗在一起。三兄弟身手不弱,没几下就丢翻了好几个公人。

  眼看十几个差役吃不过,陈仲谦对一个差役道:“去把他们家人抓过来。”

  差役跳过去,抓住万壑流的婆娘道:“都给老子住手,否则,老子杀了你们家人。”

  万壑松道:“堂堂官府,用家人威胁我们,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觉得丢人?有本事手上过。”

  差役道:“少给老子废话,再不停手,老子的刀不认黄(不认人)。”

  说完,见三兄弟还在缠斗。于是,一刀捅进了万壑流老婆的肚子里。万壑流见自己婆娘被杀,拼命杀了过来,一把抱住快要倒地的女人。此时,旁边的差役一棒击中他的头部,万壑流与婆娘倒在了一起。

  张曹掾道:“万壑松!你们真是贼性不改,为了自己当真不顾家人性命?真是猪狗不如。再不住手,老子接着杀。”

  说完,万壑松丈母娘又被一个差役捅死。

  万壑松一见,赶快道:“放了我们家人,我们跟你们走。”

  差役一拥而上,把三兄弟五花大绑连同家人一起带走。四家人就万壑风跟子川去了涪陵、黄大姑躲起来漏了网。

  黄大姑躲在地窖里,天亮后才钻出来,见弄(那么)大个湾子空无一人。只有万壑流两口子和自己娘躺在血泊之中,黄大姑心如刀绞,也不敢大声号哭。知道自己男人和兄弟等被抓走,于是顾不得收尸,掩面跑去官道边的林子里躲了起来。

  早饭过后,就见远处一匹黑马飞驰而来。马上坐着个年轻女人,看清楚是叶舒窈。待马来到近前,黄大姑赶快从林子里冲了出来道:

  “舒窈,舒窈东家!”

  叶舒窈见识黄大姑,赶快勒马停下。

  黄大姑哭道:“舒窈东家!出大事了,我们全家被杀的杀,抓的抓,咋办喏?”

  舒窈惊奇地道:“大姑!遇到啥子祸事了?”

  于是黄大姑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只说是官府来抓人,所为何事他躲在地窖也不太清楚。

  叶舒窈赶快和黄大姑来到桃子湾,进门一见惨状,也是惊慌不已。

  沉默了一下,想到万家兄弟的背景,舒窈道:“现在不晓得官府为啥子抓人,看这架势不是小事。我去井灶上找人来收拾这里,安排人通知你兄弟黄莽子,然后再着人打听情况。你自己找地方躲一哈,记住,千万不要轻易露面。”

  说完,在身上摸了些钱给她,骑上马望兴隆场井灶去了。

  舒窈让四五个安保去处理桃子湾的事,然后又飞马去毛头铺找万不黯,让他去江阳找林俊铎打听。下午太阳落坡的时候,万不黯回来说县衙没来抓人,其他情况林县令也不晓得。

  舒窈道:“你劳累一天了,回家休息。我让周亭长陪我去趟僰道城,我直接去找胡昊哲和严府君打听。”

  大概子时到不久,叶舒窈敲开了胡昊哲家的门,门房将他们引到胡昊哲书房。

  胡昊哲道:“你们终于来了,快坐。”

  然后让谢佩卿去安排晚饭。

  胡昊哲道:“子川还没回来?”

  舒窈道:“还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胡昊哲道:“今天一去郡府,就听说张曹掾昨晚去捉了你们井灶上的万壑松几兄弟,现在正押在郡府大牢。我一问情况,才知道有人出面指证万壑松四兄弟是太平道中人。这事牵涉到谋逆,要是属实就是死罪呀。”

  叶舒窈一听,知道这事不假。舒窈道:“老远八远地(指很远)他们咋会是太平道中人。胡长史!这事有转圜余地没得?”

  胡昊哲道:“如果万家兄弟确实是叛匪,没人敢救。现在,这个案子在陈仲谦手里。子川和陈家有仇,我担心陈仲谦用这事做子川的文章,你回去告诉子川一定要小心。”

  舒窈道:“他们只是我们井灶上的伙计,就算他们真犯了啥子事,与子川有何相干。”

  胡昊哲道:“就怕陈仲谦从中耍啥花样,诱导万家兄弟与子川扯上关系,那就麻烦了。你们得赶快把子川找回来。”

  舒窈道:“要是陈仲谦拿这事泼子川的脏水,还请胡长史通过严府君替子川伸张正义。”

  胡昊哲点点头道:“府君那里,明天我就会去找他,让他小心陈仲谦使坏。”

  这时谢佩卿来到书房道:“饭准备好了。”

  舒窈赶快起身,拉着谢佩卿的手道:“让夫人费心了!”

  佩卿道:“舒窈夫子!快嫑客气了,我们家美盼你帮我照看几年了。要说,你们全家才是费心了。你们慢慢吃,我去把那两间客房收拾出来,你们好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舒窈与周鹤年离开胡昊哲家,很快回到舒镇。

  在舒镇子舒纸坊,舒窈让一个安保立即赶往涪陵,催接子川回来。然后又命人找来万不黯,在纸坊三人关在子川的书房商议对策。

  舒窈道:“万家兄弟在井灶弄闷多年,踏踏实实干事,对人也厚道。这些年下来大家情同手足。你们两位说说有啥办法救他们没得?”

  周鹤年道:“明着肯定是不好下手,现在陈仲谦估计是巴不得我们有啥行动,好抓到我们的把柄整子川。在路上我想了一下,如果有办法让指证万壑松的人闭嘴,万家兄弟在牢里不承认自己与太平道有关,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舒窈道:“有办法接触到那个人没得?如果能行,找他谈谈,让他开个价远走高飞。”

  万不黯道:“这种事只有找江湖中人,尽量不和我们扯上关系,钱可以由我们来出。”

  舒窈道:“那你们哪位去试一下?”

  周鹤年道:“我去筶(试)一哈。老万!你不是在僰道城有朋友吗,去打听一下指证万家兄弟的是哪个,住在哪里。还有万家兄弟被打入大牢过堂没得,嘴巴有没有不把门(乱说)。”

  这哈我们把龙门阵扯过来说哈张大奎。张大奎今年三十八岁,河南人。曾经是太平道中的一个小头目。万家兄弟进入太平道后,在万壑松手下做一个百夫长。跟随万壑松跑了不到一年,突然发现万家兄弟不见了,有时吹空龙门阵也问过一些人,都说搞不清楚几兄弟在哪去了。后来太平道起事失败,张大奎被官兵追撵得满世界飞。没法,只好带了四个贴心豆瓣(信的过得兄弟),找一家大户打了个秋风,抱起几大坨金子就往蜀郡这边来。东游西逛后来又到了窦团山,把那里的棒客头子杀了,占了人家的山寨,收了人家兄弟,搂了人家婆娘,当起了山大王。天天在山道上喊“此山是我开”。

  在周围抢了几年,方圆百里的大户抢得差不多了,再干也只能抢点麦子豌豆,根本不抵事。所以,张寨主经常带手下八九个身手好的到远处去做些勾当。前不久,听说犍为郡这边江阳有个黄子川,狗日富得夜壶里都浮一层油。于是就带兄弟伙过来,想咂一嘴(咬一口)就跑。到了兴隆场住下,趁夜去踩盘子。遇到万壑松打起灯笼火把,带起兄弟伙巡夜。张大奎觉得有些眼熟,心里不敢肯定。于是就躲在暗处跟踪万壑松到了桃子湾。

  第二天,张大奎躲在桃子湾大门口不远的灌木丛,看见万壑松四兄弟吃过早饭去上班,这哈四兄弟一个不少,张大奎心头算是拿实确了。

  回到兴隆场那个小栈房,睡在床上想了半天,觉得这打家劫舍总有干不动的一天。关键狗日这生意险得很,一旦背时,被骟匠逮到下卵尻子,被杀猪匠逮到捅心窝子,被官府逮到抹颈子。那个时候黄巾军起义虽然早就被官府搁平,不过一些残余势力在一些地方还在七翘八拱。朝廷为平息这些叛乱,悬赏凡能帮助官府捉到千夫长的赏黄金百两。这万壑松在黄巾军中的职位相当于小方渠帅,那赏金还不得整担箩筐去挑?

  怕江阳赏不起,于是就去了犍为郡府举报。要求四个人赏金六百两,然后招安窦团山土匪,郡府安排张大奎在郡下一个县当县尉。土匪从良,还有钱花,有官当,巴适得板!

  于是,张大奎就把万家兄弟卖给了官府。

  自从将万家兄弟捉了回来,张大奎暂时无所事事。为防万一,陈仲谦让张曹掾安排张大奎住在离贼曹掾较近的簸箕巷。派了两个差役贴身保护,并上咐(吩咐)他案子没结前不要随意出门。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张大奎离开婆娘一晃就十几二十天了,前些天天天与官府勾兑,心头不空也就没去想那“欢喜”之事。这天晚上,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头毛焦焦地恼火。

  张大奎起来,对门口的贴身护卫道:“天天闷在家里,去找个婆娘来耍一哈。”

  说完,张大奎在身上摸出一个钱袋,重拖拖地放到护卫手上,告诉护卫剩下的留到起买酒喝。

  护卫欢喜得牙龈都露出来了,赶快道:“张爷!你等着。保证一哈儿就整到堂(妥了)。”

  护卫哼着小曲:

  哥哥家住钻天坡,

  有肉吃来有酒喝。

  身边缺个小娇娘,

  半夜醒来冷被窝。

  想起才将(刚才)一个梦,

  鸳鸯枕上好快活。

  妹子你是不是也想哥哥,

  要是想了哥哥你就说。

  别怕爹娘不欢喜,

  毛了(惹毛)哥哥噻,

  抢你上山暖被窝......

  护卫出去,一炷香的功夫,簸箕巷进来一乘小花轿,夜深人静,那颤动的小轿发出的“叽嘎”声特别清晰。到了门口,护卫伸手捞起轿帘。

  轿上走下个小姐姐,头戴佩饰,身着红色衣裙,将头伸出轿子,娇声道:“死人!也不晓得扶人家一哈。”

  护卫赶忙淫笑着一只手握住柔嫩的小手,一只手捏着女人的手臂道:“姐姐小心!”

  女人下轿后,迈着缓缓的碎步,扭着弱柳般的腰肢,进了院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九  菊花怂恿张大奎缩脚  陈仲谦估到万壑松认账

  张大奎在里屋听见外面有女人声,那娇滴滴、糍拖拖的感觉直让张大奎心里发酥,浑身都瓤(方言表示柔软无力)了。

  女人刚进堂屋,张大奎就从里面扑趴礼拜地跑了出来道:“哟呵呵!我的小乖乖也,让哥哥想死了。”

  说完,拿起女人的小手又是摸又是捏,还抬起来伸到嘴边又啃又亲。

  女人娇声道:“讨厌!你胡子给人家锔(扎)得青痛的。”

  张大奎嘿嘿一笑,赶快放下,搂着女人的腰哄道:“都怪哥哥粗心,抱歉!走,去里屋让哥哥好好陪你欢喜欢喜。”

  女人有些羞涩道:“真的呀?”

  张大奎猴急武急(很着急)地道:“真,真得不能再真,保证一哈儿送幺妹飘上天。”

  女人道:“我好期待呀!不过,哥嫑着急嘛,妹子伺候你洗个澡。俗话说‘好酒要慢慢品,好菜要慢慢请’。”

  张大奎道:“我晚饭后洗了,不用弄闷麻烦。”

  女人翻了他一眼道:“看来哥哥还是不懂个中风情。且听妹子一回,包你‘品尝’后,觉得以前吃的都是‘清汤面’,今天尝的才是正宗‘臊子面’。”

  半个时辰后,女人睡在张大奎怀里,伸出一根手指在张大奎长毛的胸上轻轻划拉着。张大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道:

  “没想到世间还有你这样的女人,哥老倌觉得以前都是白活了。”

  女人蜷缩在他怀里道:“刚才还埋怨妹子过场(无关紧要的事)多,现在晓得我好了?”

  张大奎道:“都怨哥老倌是个粗人,老山猪吃不来细糠。”

  女人又和张大奎闲扯了一哈儿,问张大奎是哪里人,到僰道城来做啥。张大奎本就一个没啥心机的家伙,也就一答老实(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女人。

  女人打了个哈欠道:“时辰到了,我得回菊香苑了。记住妹子的名字,我叫白菊花。想妹子的时候来找我。”

  张大奎道:“妹子!留下来陪哥哥,天亮再走。”

  菊花道:“苑里有规矩,出来陪客人时辰到了就得回去。晚了要挨板子打屁股,你想妹子遭这个罪?”

  张大奎急道:“我......我......我给你加钱。”

  菊花知道这死鬼舍不得自己,故意吊他胃口,一副梆硬三翘(硬梆梆)的样子道:“加钱也不行,再不起床外面该催了。”

  张大奎道:“哪个敢扫老子的兴,信不信老子打断他一条狗腿,让他一辈子东张西望(一条腿短,走路一高一低,感觉看啥都是东张西望)。”

  菊花坐起身子,在张大奎满是胡子的脸上亲了一下道:“哥哥!你要真觉得妹子好,一哈儿你告诉轿夫,包妹子十天半月,妹子天天陪在你身边。今天嫑让妹子为难。”

  听了菊花的话,张大奎赶紧起身,拿出一锭金子道:“就依妹子所言,这个你拿回去,明天早点过来。”

  第二天吃过晌午,菊花又坐着小轿来了。轿夫将菊花交给张大奎道:“我家小姐姐就交给你了,她身子娇嫩,姑爷可得知道心痛我家小姐姐。十天后我们来接人。”

  接下来,张大奎与菊花天天腻在房间,道不尽千般恩爱,万种风情。把个张大奎迷得疯疯癫癫地,真有点“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里指沉迷酒色,不问世事。嫑笑我乱用古语哈)”。

  第五天晚上,二人一番温存后,菊花道:“五天了也不见哥哥疲惫。妹子自忖阅人无数,像哥哥弄闷威武的男人世所罕见。好日子已去一半,再过五天就是你我生离死别之时,想想就让妹子伤心欲绝。”

  说完,竟然嘤嘤啼哭起来,张大奎立马就慌了神。

  张大奎也叹息道:“嗨......哥老倌也糟心得很。妹子也是哥哥平生难得遇到的好女人,要不我再包你十天?”

  菊花道:“终归是短暂,难道你我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一对露水夫妻?”

  张大奎道:“你是菊花苑的人,不是自由之身。要不我替你赎身,跟哥老倌回家做个小妾?”

  菊花欢喜道:“要得!这一行遭人轻贱,妹子很快也人老珠黄了。下半辈子能跟哥哥也是我的福气。只要哥哥带妹子远走高飞,找一个没人认识妹妹的地方,我们好好快活,享受余生咋样?”

  张大奎想家里那个土匪婆,长得膀大腰圆,跟个肥猪样,自己当初也是没女人才强行拉来暖被窝,哪能和菊花比。要是有这样的小娇娘陪在身边,那还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不过,这样一走,到手的官当不成了,想着以后当了县尉,威风八面地,还真让人难舍。

  张大奎道:“哥哥马上就当县尉了,以后你就是县尉夫人,走了岂不可惜?要不,咱们留下。要是怕碰到熟人,以后你少出门就是。”

  菊花道:“不干!天天关在屋头,不把人整疯才怪。”

  张大奎道:“到了远方,咱们总得找个事做,干庄稼我也不会。现在,世道乱哄哄地,城里哪弄闷好找事哦?”

  菊花道:“我手头还有些老窖(积攒很久的钱),估计俭俭省省这辈子也够了。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大笔赏钱吗,就算找不到事做,你怕啥?不是我打你的破锣(别人想做的事不给点赞),你就是个土匪,与官府势不两立。现在他们需要你,许你高官厚禄,要是这事彻底撒过(结束)了,他们还当你是个宝?说不定哪天黑办了你,你到了地府还不晓得咋去的。”

  张大奎一想也是,自己在这里官场没有靠山、朋友,说话直来直去,一身匪气,与官场气氛格格不入。细想起来确实前途堪忧,还不如得点好处撤漂(撤退)稳当些。

  张大奎道:“那等万家兄弟的案子了了,我们就走。”

  菊花在他手杆上掐了一爪道:“你是哈(傻)的呀?案子一完,官府万一要过河拆桥,你入太平道、当土匪弄闷多年,所做之事随便找一件,用不着诬栽你,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到时候你还想走?”

  张大奎一想有道理,老子得赶紧缩脚(见好就收)。

  于是,二人就在被窝里蒙着头咬耳朵(小声商量)。

  此时门外正有一人听房。

  第二天,张大奎吃过早饭,就告诉两个护卫要陪菊花到城外青莲寺上香。让护卫去找一辆马车。

  大概巳时时分,张大奎和菊花钻进马车,由两个护卫一左一右跟着。车子到了一座山林,菊花突然说要解手。没有茅厕,就只能在山林里就地解决。

  于是菊花道:“大奎!这林子里有雾,我有些害怕,你陪我去要得不?”

  张大奎有些不耐烦地道:“婆娘家就是麻烦,快点走嘛!”

  说完就扶着菊花向林子走去。一个护卫想跟着,刚卡(迈)了一步,张大奎有些生气地道:

  “婆娘家解手你跟着咋子?”

  那护卫只好有些尴尬地退回原地。

  两人走到林子里,那里有一个土坎,女人跍下(蹲下),护卫这边可以见到张大奎头顶的帽子。

  土坎下,女人到处看了看,张大奎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递给她。菊花会意,就在身边找了一根灌木削断,然后比了一下张大奎的身高,削断树梢。小心翼翼地将棍子顶着帽子,张大奎头顶尽量保持帽子不动,身子矮下来,然后将棍子绑在身边的一颗小树上。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拉着手快速消失在林子里。

  刚到山脚下走上大路,突然从路两边站起几个带刀差役。其中一个像小头目的盯了张大奎一眼道:

  “二位不是要去青莲寺上香吗,迷路了?走,我们带你们过去,那边你两个护卫还在那里傻等着。”

  张大奎知道自己戏早就穿帮,香没上成,二人只好回去。中午时分,陈仲谦来到簸箕巷与张大奎见了一面。

  陈仲谦平静地道:“听说二位今天上香‘走错路’了?”

  张大奎尴尬万分地想解释,啰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仲谦道:“现在,万家兄弟的案子正在关键时刻,你是重要的证人。所以,还请壮士不要乱跑。等案子一结,你是愿意留下为朝廷效力,还是愿意找个地方过‘神仙般’的日子,悉听尊便。”

  案子的最终目的,陈仲谦要用万家兄弟来盘(慢慢把玩玉器的过程叫盘,这里是整人之意)黄子川,捶实万家兄弟是太平道就必须靠张大奎。今天张大奎的行为,陈仲谦心里很是不爽。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只能把张大奎当条泥鳅,得捧着来,生怕捏紧了滑脱。

  临走,陈仲谦又留下八个护卫,十个人照顾张大奎,可谓有心和重视。张大奎知道想走怕是只有狗儿向火——望到起了。

  二月初的一个晚上,在子川家里,周鹤年急匆匆地走进来,坐下喝了一口水道:

  “子川,舒窈!我们派人去哄张大奎逃跑的计划失败。接下来咋办?”

  子川道:“让我想想。明着触犯王法的事咱们不能去做,否则,稍不注意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看来这事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舒窈有些紧张地道:“最坏的结果会是啥?”

  子川道:“按照律法,谋反夷三族,至少是几十条命哪!还有,万一万家兄弟二人说话不注意,被陈仲谦抓到把柄,我也可能被牵连。”

  周鹤年道:“万不黯打探到消息,万家兄弟在牢里受尽酷刑,但一直没承认自己是太平道。”

  子川叹口气道:“到了那里,人就不是人了。两兄弟怕是不死也要脱几层皮哟!”

  就在此时的僰道城大牢里,陈仲谦正在审万壑松。

  陈仲谦道:“你说你是临江人,那你是哪个乡哪个亭的人?”

  万壑松道:“家里娃儿多,日子过得恼火,我六七岁就被父母送给了江湖艺人,靠耍刀枪棍棒讨生活。满世界跑,已经不记得了。”

  陈仲谦道:“你兄弟总记得吧?”

  万壑松道:“他们也是很小就离开了老家。”

  陈仲谦道:“你那些兄弟是多大才和你团聚的?把详细情况说清楚。”

  万壑松道:“我九岁那年,师傅家里父亲病重需要回家,就把我托付给了另外一个杂耍班子。他自己回去照顾老汉去了。回去后,他去探望了我家。那时妈老汉都染上了瘟疫,临终前托付我师傅,让他去我家婆(外婆)那里接我三个兄弟,送到我身边,让我们兄弟团聚。第二年师傅也染上瘟疫,就托人把我三个兄弟送来,我们四人都是在杂耍班子长大的。这样算起来,团聚的时候我大概是十岁左右的吧,最大的老二也只有不到八岁。”

  这些话,自从万家兄弟跟了黄子川,为预防不测,就已经把故事编好。所以,把子扯得圆范。

  陈仲谦道:“你们团聚的地点在哪里?”

  万壑松道:“广汉!”

  陈仲谦道:“那万壑岩为啥说是在新都呢?”

  万壑松道:“那个时候他不过就六岁左右,我们成天到处卖艺,记不清楚也很自然。”

  陈仲谦道:“这就是说你们兄弟和太平道无关了?”

  万壑松道:“没有的事,不可能估到(强行)我们兄弟认账吧。”

  这些话陈仲谦自然不信,一拍桌子道:“跟老子‘灯儿哪噹,米花糖’(说空话)地,皮子又造痒了嗦?拖下去,大刑伺候!”

  两个差役立马将万壑松拖了出去,一哈儿在外面万壑松就是一阵惨叫。

  陈仲谦道:“带万壑岩。”

  几口茶功夫后,就听万壑岩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哥,大哥!”

  立刻,万壑岩在两个公人的推搡下出现在门口。此时的万壑岩头发散乱,脸上血迹斑斑,身上衣服兮脏湿润,因为冷身上有些颤抖。

  陈仲谦道:“万壑岩!你大哥已经交代,你们就是河南人,你老汉万鸿顺,母亲何氏。你们是在光和三年加入的太平道。现在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把你在太平道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仲谦这些话是从张大奎那里得知。刚一说出来,万壑岩就是一惊,以为万壑松真招了。后来一想,要是真招了,大哥就不会受到酷刑了。应该是陈仲谦在诈他。

  万壑岩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无中生有的事我也编不来。”

  陈仲谦道:“老实交代,你兄弟万壑风去了哪里?”

  万壑岩道:“他和东家去了涪陵。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陈仲谦道:“真要死硬到底?”

  见万壑岩闭嘴不说话,陈仲谦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记得你还有三个指甲吧?去取下来。”

  两个差役拉着万壑岩就走,外面立马传来万壑岩的叫骂声和惨叫。

  第二天,在决曹掾陈仲谦的房间,张大奎这日疯分子被“请”了来。

  陈仲谦道:“张壮士这几天还习惯吗?”

  张大奎心想,你妈卖鞋!派弄闷多人来困住老子,不习惯能咋地?心里弄闷想,不过还是谄笑道:“多谢陈曹掾,习惯,习惯!”

  陈仲谦道:“现在万家兄弟不招,硬说是你诬栽他的。这不好办哪!没有第三人来证明你的话,这案子就结不了。”

  张大奎道:“陈曹掾!你嫑信他们的,这事千真万确,我可以赌咒发誓。”

  陈仲谦道:“那倒没必要,我还是相信你的。我是替你担心,案子结不了,你的赏金就可能要退回来,许你的县尉就不敢让你上任。反过来再说,你很可能还要被办个诬告之罪,蹲大牢是肯定的。”

  张大奎道:“这不中啊,陈曹掾!”

  陈仲谦道:“你有啥好办法证明万家兄弟是河南人,入过太平道?”

  张大奎一脸焦得稀烂,良久道:“弄个(这样),陈曹掾,你看这样行不,就是麻烦点。”

  陈仲谦道:“说!”

  张大奎道:“我们可以派人去他们老家,把他爹娘接来。这样,只要一见面,他爹妈和他相认,不就证明他们在撒谎了吗?另外,想办法探探,我曾经帮万壑风写过一封家书,里面说到了在太平道的状况。有了这家书,他们就彻底死狗了。”

  说完,又把家书的内容大致说了一下。

  陈仲谦道:“你说的地址可靠吗?”

  张大奎道:“在太平道的时候,我和万壑风关系不错,他告诉我的。再说,那家书的地址也是这个。”

  陈仲谦一听,心想对呀,这办法虽然笨,但却是个好办法。这里到河南两千九百里,用快马八九天就可以到酸枣县衙。请县衙协助,将万壑松妈老汉捉了送来,不出二十天就到了。省得老子天天和他们卖声气(和对方大声喊叫)。

  接下来,陈仲谦派人找了黄子川,了解万壑风的下落。黄子川回道,二人从涪陵回到舒镇就分手了,万壑风回家知道情况后肯定跑了噻。这样一说,差役也真不好怪罪黄子川。

  二月初八晚上亥时,子川一个人来到胡昊哲家中,二人在书房密谈。

  子川道:“胡长史!万壑松两兄弟及家人现在咋样了?”

  胡昊哲道:“他们的家人听说倒还没被为难,只是万壑松两兄弟过了几次堂,已经被陈仲谦弄得不成人形。具体审问的情况陈仲谦封锁得很严,没有向外透露半点,连府君都不得而知。把人整成那样估计陈仲谦没有得到啥有用的东西。”

  子川道:“万壑松四弟兄在井灶干了弄闷多年,人也勤快老实。尤其是在旱灾中,他带着手下的安保人员,维持秩序,把守牛头山粮仓如铜墙铁壁一般,才保证了赈灾事务的正常有序推进。对江阳百姓是有功的。咱们不应该因为一个土匪之言,就对他们兄弟及家人百般摧残,这样会寒了好人的心。”

  胡昊哲道:“其实,当初很多人加入太平道,并不是冲着造反而去,而是信了张角之言,入道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得病,能更好地得到治疗和救助。就算万壑松兄弟入了道,也没参与黄巾军谋反,而且在起事前就脱离了太平道,不是罪大恶极。不过,毕竟牵涉谋反,事情可大可小。现在陈仲谦跟个咬卵匠一样抓住不放,名义上冠冕堂皇是为朝廷清除叛匪,实际是项庄舞剑呐!”

  子川道:“我知道当初陈家财产大部分归到我名下,陈仲谦是不肯善罢甘休,我怕是被他当沛公了。长史!说实话,我个人名下现在的确掌握了巨额财富。不过对于这些财富,我从未有据为己有之心。你也看到,在郡府、县衙的支持下,我正在用这些财富造福江阳百姓。如果陈仲谦试图用万壑松兄弟来整垮我,夺去这些财富,百姓重归穷困是小事,我是担忧江阳有灭顶之灾呀!”

  胡昊哲道:“此话怎讲?”

  黄子川道:“长史知道,我已经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子舒医馆那边,目的就是为了研究治疗瘟疫的药方。这次去涪陵将杜鹤翔请到了舒镇,现在所有医工已经就位,眼看就可着手工作。如果陈仲谦把我整垮,医馆没有经费来源,这研究工作就只有中断。待瘟疫来临,恐怕不仅是江阳,整个犍为郡以及相邻各郡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胡昊哲一惊道:“真有弄闷凶?我记不太清了,前次你说的瘟疫何时降临?”

  子川道:“建安十二年前后瘟疫爆发,如果不及早准备,到时恐怕你我也不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胡昊哲道:“现在是初平三年,建安十二年是哪一年?”

  子川道:“还有四年就是建安元年,建安十二年离现在还有十五六年。”

  胡昊哲道:“子川!不会连皇帝改元你都先知先觉吧?”

  子川道:“这事只能你我知道,千万别让其他人晓得。皇帝改元是国之大事,小老百姓妄议就是死罪。我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证明我的先知先觉不是日壳子的,请相信我对瘟疫之谶言。”

  胡昊哲道:“你已经成功预言了旱灾,使成千上万人免遭涂炭。我相信你,瘟疫之事我明日就告诉府君,尽最大努力保你周全。万家人我只能说尽力了。”

  看看此行的目的基本达到。只要胡昊哲告诉阎行刚才所言大意,估计陈仲谦真要针对自己,有阎行护着,他多少会有所顾忌。

  子川道:“多谢长史!夜已深,我告辞了。”

  胡昊哲道:“弄闷晚了,你还去哪里?就在家里住下吧!”

  子川道:“你和陈仲谦同郡为官,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我不想让人发现,以免他知道与你生起嫌隙。再说,舒镇那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我还是连夜回去。”

  胡昊哲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美盼你和舒窈给我严加管束,这姑嬢越来越野,已经二十出头了还不打算结婚。”

  子川道:“美盼婚事你和夫人别操心,她呀最近和周鹤年小儿子走得近,估计很快老周就会来僰道城提亲了。”

  胡昊哲道:“当真?”

  说完,胡昊哲将嘴巴伸到子川耳朵边道:“最近,决曹那边有人去河南。”

  子川点点头道:“长史留步,子川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  万壑风救高堂失败  陈伯谦告子川得逞

  话说万壑风与黄子川在回来的半路上,突然碰到叶舒窈派去的人,知道了家里突遭横祸。本来黄子川劝他不要回桃子湾,以免落入郡府之手。可万壑风整死个舅子不听劝,非要回来看看家里哥嫂。

  为了防万一,黄子川劝他不要公开露面,白天藏在天池山上,晚上就在山洞过夜。子川在确认没有危险后,让他去家里看了看。

  二月初九,到了天黑时分,万壑风从一片灌木丛中缓缓站起身,向周围扫了一圈,然后才钻出来。直接来到半里外的一坨大石后,拿开地面覆盖的树枝,里面露出一个食盒,旁边是一个瓦罐,里面装一罐清水。

  抱着罐子灌了一大口水,虽然冰凉,不过一天没喝水,心里还是觉得很受用。抬起袖子擦了一下嘴巴,万壑风打开食盒,在里面拿出一个麦粑咬了一口。天气凉麦粑已经有些发硬,赶快夹了一筷蔬菜放进嘴里,然后又在麦粑上咬了一口。

  嚼了两下,万壑风突然在嘴里吐出一小团东西。用手接住,轻轻展开一个纸团。借着晚上微弱的夜光,仔细辨认了好久,万壑风才看清上面写着“有人去了远方老家”。

  万壑风嘴里念了两遍,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官府派人去了河南。想起在太平道时,自己告诉过张大奎家里住址,肯定是这娃泄露给了官府。官府要是找到自己父母,搜到家书,自己大老倌、二老倌的罪名就做实了。

  万壑风嘴里道:“要得个锤子!”

  赶快吃完食盒里的东西,翻看了一下食盒,在底层摸出两锭金子放进背上包袱里,然后起身就下山而去。

  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一般就是一条官道。所以,要是知道去向,想追撵人并不是难事。

  万壑风大概在下夜丑时就到了凌家场。因为还在犍为郡地界内,他不敢去写栈房(打旅馆),只好在场外的一个草堆里,勉强睡了两个时辰。卯时到不久,见路上慢慢有了行人,这家伙才从草堆上梭下来,问明马市的位置。赶快去买了一匹黑马,在马市边的店铺配齐鞍鞯等,骑上马就上了官道。

  这次派人去河南公干,陈伯谦让张大奎随行。

  一群人快马加鞭,第九天晚上终于到了酸枣县衙。递上公文,第二天酸枣县衙就派了几个衙役一起到了万壑风老家——皂角亭。

  在里正的带领下来到了万壑风家里。

  这边领头的王班头道:“老爷子!我们是犍为郡的差人。万壑风兄弟四人在郡府为官,牵挂家中高堂,特派我等来接二老过去享福。”

  万鸿顺今年约六十,耳聪目明,脑壳清醒。于是问道:“可有啥凭据?”

  王班头道:“你看,我这张纸上写明,‘兹派差役前往河南酸枣县,接万壑松兄弟四人父母前往犍为郡府,望县衙予以协助’,还有郡府大印。”

  张大奎笑呵呵道:“我和你家老四最好了,十年前万壑风给家里送过一封信,那信就是我帮他写的。你去拿出来,我告诉你内容,你可以对照验证。”

  万鸿顺心想,这是个好主意。

  于是就去找出那封信,一对照,张大奎所说内容虽然不是一字不差,九成以上是能对得上的。

  万鸿顺道:“中!那我们收拾一下跟你们走。”

  想着四个儿子,十来年没有和家里联系,又听说太平道早就被朝廷灭了,四个儿子自然凶多吉少。老两口本以为这辈子只有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得到几个儿子居然还在的消息,心里自然欢喜非常。

  几个衙役跟着进去,帮着收拾,态度殷勤。差役让把值钱的东西带上就行了,万鸿顺一想也是。现在家里本就不很富裕,万鸿顺拿了点钱和换洗衣服,顺手将四个儿子以前寄的家书带上。锁上门告诉邻居,要是有亲戚朋友来找,就告诉他们自己去犍为郡和儿子团聚去了。

  为了早点赶回去交差,差役买了一辆马车让万鸿顺老两口坐,一路上吃住照顾,倒还没有为难二老。

  四天后,几个人来到一个叫槐树镇的小镇上,看看时辰不早了,再走下去怕错过住店的时机,就在镇上写了栈房。

  到了半夜,突然店里有人喊来贼了。

  因为押解要犯家属,几个差役生怕出渣草(问题),一路上每晚都是衣不解带。听到有人喊,赶快翻身起床,提起刀枪棍棒就冲出门去。

  再说万壑风,在凌家场骑马冲上官道,一路上除了睡瞌睡就是赶路,生怕去晚了,那些差役为难自己父母。他哪里知道,一群差役比他早出发五天,也是在路上马不停蹄,他就是累得吐血也休想撵上。

  这天,万壑风来到槐树镇,见六个差役带着一辆马车,队伍中还混着一个骑马的壮汉,感觉有些面熟。一群人在一个客栈前停下来,准备住店。

  万壑风悄悄跟了过去,在不远处躲起来观察。听到这些差役口音都是说的犍为郡方言,一哈儿就见马车里出来两个老人。虽然十多年没见,万壑风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爹娘。

  看着爹娘脸上的皱纹,满头的白发,佝偻着身子行动有些迟缓。这与万壑风记忆中的爹娘相差太远。十几年没见,看来爹娘已经老去。想着他们本该在家里颐养天年,却因自己兄弟四人,饱受长途跋涉之苦,万壑风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此时,张大奎向自己这边过来,万壑风一见赶快背过身去。张大奎路过时,有些迟疑地看了一下万壑风背影,向茅房走去。

  分别十几年,张大奎虽然没有认出万壑风,但还是感觉背影有些眼熟。身在异乡,他还是多了个心眼,晚上他主动要求睡在万鸿顺房间隔壁。躺下后,张大奎一直睁着双眼,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那样子就像要把耳朵伸进隔壁一样。

  刚到子时不久,就听隔壁房门有响动。张大奎立刻警觉起来,赶快起床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就听隔壁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响声虽然不大,但那个时候的墙壁隔音效果极差,张大奎算是听了个真切。

  于是这家伙提起一把长刀就跳出门,向隔壁而去。

  推开隔壁的门,见一个黑影正在床前静静地站着。张大奎一声惊呼道:“抓贼呀!”

  然后提刀就冲了过去与万壑风缠斗在一起。万壑风知道自己行踪败露,提着刀就和张大奎拼杀,一边想事情不对,老子得赶快撤退。张大奎哪里会给他机会,拼死缠着不放。

  一哈儿几个公人杀过来,万壑风立马就变成了笆篓头的泥鳅,三下五除二(没几下)就被差役拿下。

  点上灯,张大奎仔细一看,喜出望外地道:“这个漏网之鱼,居然自己钻进笆篓来了。”

  万鸿顺两口子见是自己小儿子,赶快过来,拉着万壑风的手臂。知道自己被骗,儿子危在旦夕,不禁老泪纵横。

  二月二十七日下午,几个差役押着万壑风和他妈老汉进入僰道城,将三人收监后,去向陈仲谦交差。

  这一趟,拿到了家书,还将万家兄弟全部捉拿归案,真是意外收获。张大奎从陈仲谦书房出来,满脸喜色。估计这家伙拿人犯邀功,吃了不少欺头(得不少便宜)。

  当天晚饭后,在家里书房中。陈仲谦泡好茶递给陈伯谦一杯道:

  “哥老倌!好事来了。今天去河南的差役回来,不仅捉到了万家爹娘,还带回万家兄弟的家书,这哈几弟兄想不承认都难。”

  陈伯谦哈哈大笑道:“兄弟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可喜可贺哇!”

  陈仲谦道:“升官倒不一定,但发财是肯定的了。我已经替你准备好呈子(诉状),明天你就去县衙告黄子川。主要罪名三条,一是窝藏太平道反贼,二是恃强凌弱霸占陈家财产,三是旱灾中贪陈家之功。要求县衙判黄子川归还财产,对其依法治罪。”

  陈伯谦道:“老二!这告哈儿的罪名,前面两条哥老倌了然,这第三条有啥用呢?”

  陈仲谦道:“财大只能气粗,有个好名声,才能笼络人心。只有大家给扎起,陈家才能前途无量。所以,要是哈儿倒了,必须让江阳民众知道,旱灾中那些钱粮都是陈家的,是陈家救了大家。”

  陈伯谦道:“对对对!是这个道理。这回要让哈儿走人户穿围腰——吃不了兜着走。只是我不明白,为啥不在郡府递状子,而要跑去江阳?这里有你,黄子川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抹不脱。”

  陈仲谦心里不免有点看不起这个大哥,几十岁没活明白,吃啥啥不剩,败家第一名。

  陈仲谦道:“哥老倌,你动哈脑筋嘛!咱们家自己的官司自己审,你觉得合适不?放心,有我在这个位子上,江阳不敢偏袒黄子川。再说,这官司打到最后只能以和解撒过(结束)。”

  看来陈仲谦狗日还晓得“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是不落教(不厚道)。不像他哥老倌遮羞布都不盖一哈。

  陈伯谦疑惑地道:“和解,那不是搞的都是空事吗?”

  陈仲谦晓得哥老倌懂不起这些“音乐”,和他扯不伸展。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只要去递状子就行了,其他事你不需要搞明白。到时我会找人替你打这场官司。”

  想到黄子川手里弄闷多财物,陈伯谦心里就馋。说干就干,干完好吃饭。陈伯谦第二天就骑马去了江阳城。

  林俊铎接到诉状后,立即让人抄了两份。一份飞马送到胡昊哲手中,让他伺机斡旋此事。另一份派衙役送来舒镇,要黄子川速做应诉准备。

  三月十六日,陈仲谦准备好万壑松一案的资料,前去拜见阎太守。吩咐“秘书”把茶给陈曹掾整起,阎行道:

  “万家兄弟这案子整清汤(明白)了?”

  陈仲谦道:“禀府君,清楚了。”

  阎行微微一笑道:“这段时间贼曹(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和决曹(相当于现在的法院)都辛苦了,弄闷大的案子费了不少功夫吧?说说你们搜集到的证据。”

  陈仲谦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证据主要有这些方面。一是万家兄弟是河南人,而他们对外却说是临江人,说明他们心里有鬼。二是有逆匪投诚的张大奎为人证。三是在河南万氏兄弟的老家找到好几封家书,里面明白无误证明其为太平道逆匪。”

  阎行道:“不知此案陈曹掾如何结案?”

  陈仲谦道:“按我朝律法,凡谋逆者处斩,诛三族。”

  阎行道:“陈曹掾嫉恶如仇,为朝廷效力不遗余力,深受大家敬佩。不过,我看这案子暂时放一放吧。原因有二,一是现在只能证明万家兄弟加入了太平道,但没有其参与谋反的证据。当初角匪(张角)创立太平道,朝廷尊为‘善道’,好些老百姓甚至官宦都加入此道,为的是治病祈福,并不是冲着谋反去的。听说万家兄弟在角匪起事前就已经离开了太平道,同参与谋反的逆匪是有区别的。如果要处斩甚至夷三族,得要补充其参与谋反之罪证,方能让大众服气。毕竟万家兄弟在旱灾中是有功于江阳百姓的,如果杀错或量刑过重,恐有民怨。二是听说你哥老倌正在告黄子川,其中一条罪名就是藏匿逆匪。万家兄弟与此案有关,就算有罪,也不宜现在处斩。

  陈曹掾!咱们办案一定要办成铁案,要让神仙也翻不了案,律法才能起到惩恶扬善之效。抓紧下去补充相关证据吧。”

  哦豁(遭了)!陈仲谦本以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却让阎行给挡住了。自己还真不好说啥。他知道阎行与黄子川的关系,一定是黄子川在背地里动了乱事(搅别人局)。

  陈家告黄子川的案子,林俊铎本想拖,看日久能否有变。奈何陈仲谦找人一催二逼。三月下旬,林俊铎不得不升堂问案。江阳百姓知道后,纷纷站在县衙大堂外围观。

  在衙役吼过堂威之后,林俊铎端坐大堂,惊堂木一拍道:

  “今日,本县升堂,公开审理陈伯谦状告黄子川一案。在审案过程中,原告被告应围绕案情作辨,以事实和律法为据,不得东拉西扯。围观民众不得随意喧哗。现在由原告宣读诉状。”

  在陈伯谦宣读完毕,林俊铎道:“黄子川!对原告诉状,你有何话说?”

  黄子川道:“第一,万家兄弟的确十多年来在兴隆场井灶做事,且为井灶股东。至于他是不是太平道中人,是否参与了太平道谋逆,这不是我一个平民百姓能知道的。说我藏匿叛匪,请问何以为据。更何况,当初太平道是朝廷认可的‘善道’,就算我知道他们的身份,我又何罪之有?第二,陈家资财是陈述尧自愿赠予我的,有赠予文书为凭据。强行霸占从何说起?第三,旱灾所用资财是我与众位东家苦心经营井灶所得盈余,陈家人没有出一份力,何来贪陈家之功?”

  陈家的讼师道:“万家兄弟现有确凿证据为叛匪。当初万家兄弟来井灶,经过调查,他们都是河南口音,河南是太平道猖獗的地方。一个河南人,千里之外突然来与你联手做生意,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身份?”

  黄子川道:“在那之前几个月,我一直呆傻,成天在舒镇周围乱跑。我如何能知道他们是河南口音?我是一个商人,只知道赚钱,有人来与我联手,自然不会拒绝。是个正常人都会这样做。就算我怀疑他们,我一个平民有那个能力去查证吗?”

  讼师道:“你说你事先不知道他们身份,请问何以为据?”

  黄子川道:“那你说我事先知道,又何以为据?”

  讼师一时语塞。顿了一下,讼师道:“陈家资财你说是陈述尧自愿赠予你的。据我当事人描述,当时是因为你要杀陈世安,不得已陈家才破财免灾。请问这是自愿吗?难道不是迫于你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

  黄子川道:“我与陈世安决斗,从未提过要陈家资财。决斗的起因是陈世安调戏我的妻子叶舒窈。对这样的流氓人渣,我杀他有何过错?再说,我们之间是签了生死文书的。”

  说完,拿出文书呈送大堂。

  讼师道:“这文书不假,按我朝律法,这样的生死文书无效。一介草民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生死,你杀陈世安就是恶徒逞凶。”

  生死文书无效,讼师所言倒是不虚。古代法制不健全,像这样的生死文书民间认可。发生命案,只要受害者家属不告,本着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则,官府一般不过问。但真要在大堂上,官府肯定是不认可的。

  黄子川道:“既然如此,请问陈世安先要杀我,他有权力决定我的生死吗?”

  讼师道:“他先要杀你有证据吗?”

  黄子川道:“陈伯谦就在现场,当时陈世安已经一刀砍下,是周鹤年挡了这一刀,才使我免做刀下之鬼。”

  林俊铎道:“传证人周鹤年!”

  周鹤年上堂道:“确实如黄子川所说,当时在场的舒镇人不下百人。”

  讼师道:“林县令!果是如此,陈世安的行为确有不妥。但这并不能反证黄子川杀陈世安就合法。生死文书无效,只能说明黄子川在肆意行凶,陈述尧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赠予黄子川资财,并非自愿。故赠予行为无效,陈家有权收回资财及资财滋生的盈余。”

  林俊铎道:“第二条已经辨明,双方若无新的证据,说下一条。”

  讼师道:“至于旱灾中贪陈家之功,只要赠予无效,那旱灾所用资财就是陈家的。可江阳百姓心里只知有黄子川,却不知陈家之恩德。这不是贪人之功是啥?”

  黄子川道:“林县令!首先,我不承认赠与无效。退一万步说,就算无效,请问陈家资财当初我接受不过就值四五百万钱而已。经过十余年我的苦心经营,已经是过去的数倍之多,陈家没有出一分力,凭啥要占有盈余?”

  讼师道:“你苦心经营不假,资产是陈家的,你顶多算个陈家的长工而已。你在井灶每月是有一份不菲的例钱,劳作所得无可厚非。但你要占有盈余于理不通,盈余的占有只能是东家。谁有权占有盈余,谁才有恩于江阳民众。”

  双方又扯了一阵。林俊铎把惊堂木一拍道:“本案双方辩词已经记录在案,下来衙署核实证据,请原告被告退堂。”

  两天后,胡昊哲被阎行叫去书房。

  阎行道:“胡长史!陈家告黄子川一案进行得咋样了?”

  胡昊哲道:“听说林俊铎已经升了一次堂。”

  阎行道:“你对此案有啥看法。”

  胡昊哲道:“府君!万家兄弟一案和黄子川这个案子,对陈仲谦来说,其实就是一个案子。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夺去黄子川手中的资财。”

  阎行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胡昊哲道:“该如何处理府君自有高见。昊哲只是担心哪!”

  阎行道:“你担心啥,怕黄子川多年心血付之流水?”

  胡昊哲道:“我并不担心黄子川。我是担心我江阳百姓重归贫困,担心我犍为郡数十万生灵遭到涂炭哪!”

  阎行惊诧道:“这是从何而言?”

  胡昊哲道:“以黄子川的本事,就算现在他穷得光屁股打响板,要不了多久,他照样可以过着富足的日子,百姓就不同了。若是那些资财都归了陈家,以陈家几兄弟的能力哪经管得了。不出三两年,怕是就只有爪手洗碗了(算了),老百姓又只能困在土地上。到那个时候不仅百姓重归穷日,衙门的财源也会枯竭。更可怕的是,十几年以后那场瘟疫,恐怕大家都只有等死哦!”

  阎行道:“黄子川说十几年后有瘟疫,昊哲!你觉得可信吗?”

  胡昊哲道:“在最近这些事闹腾之前,黄子川就已经把他的精力放在子舒医馆了。他的目的就是想集一批名医研究药方。他要全力应付那场瘟疫。有旱灾的预言,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阎行道:“那咱们得保黄子川。”

  胡昊哲道:“难哪!万家兄弟的案子摆在那里,真要给黄子川巴一坨,或者陈仲谦坚持要杀万家所有人,逼黄子川让步。以黄子川的为人他只能妥协!要是黄子川输了官司,失去财产,医馆研究药方的经费咋办?”

  阎行道:“我们给他扎起也不行?”

  胡昊哲道:“如今的陈仲谦不是寡妇睡觉,恐怕到时候府君你也顶不住。”

  歇后语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此处胡昊哲是说陈仲谦有后台。

  顿了一下,胡昊哲道:“为今之计,我看只能这样。”

  说完,伸过头,对阎行咬起了耳朵(说悄悄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一  义薄云天子川舍财  心狠手黑陈家搂肥

  书接上回。胡昊哲在阎行耳边道:“府君!咱们派人告诉林县令,不管咋样,学校、医馆、悲田院必须保证不受影响。其他的咱们静观其变吧,子川也不是好惹的。”

  阎行点点头道:“先这样吧。”

  三月的春风吹在脸上是柔柔地,暖暖地。在去僰道城的官道两边,小草已经长出嫩绿的新叶,田里人们已经在开始春耕的劳作。连年的丰收,加上很多家庭在子川的作坊打工,有一份不错的收入,白庙乡很多人家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田间地头上劳作的人们,日高白(闲扯)、打闹。脸上都堆着笑容。

  三月底,在舒镇去僰道城官道上飞驰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上一人穿着灰色道袍,发髻挽在头顶,背上背着一个药袋,腰上挂一把三尺长剑,腰身挺直,脸貌俊朗,眼神犀利。

  此人正是高峰山住持清虚道长。

  一个中年人在旁边田里干活,直起腰见清虚从远处冲过来,扯着嗓门道:“道长!你这是要去哪堂根儿(哪里)哦?”

  清虚道:“去一趟僰道城。”

  中年人道:“我手倒拐(手肘)最近有点不凯爽(有病),你哪天给我扭掐哈(治一下)。”

  清虚道:“明天下午来子舒医馆找我。”

  说完飞奔而去。

  午时刚到不久,清虚就进了僰道城。径直来到决曹衙门,守门的差人挡下。清虚道长微微一笑道:

  “我来拜访你们陈曹掾,麻烦通报一声。”

  差人道:“等到起!”

  说完转身进去。一哈儿,就见陈仲谦满脸笑容地迎出来,嘴里道:“哎哟,兄弟!你咋有空来了?”

  清虚道长俗家在杨树村,与陈仲谦是本家,论辈分清虚得叫他哥老倌。

  清虚施礼道:“陈曹掾!冒昧打搅,还请见谅。贫道乃方外之人,还是叫我清虚吧!”

  陈伯谦道:“那道长里面请!”

  在房间坐定。陈伯谦客气地招呼道:“道长请喝茶!”

  清虚道长品了一口道:“陈曹掾......”

  陈仲谦赶快道:“使不得,道长要不还叫我仲谦吧。”

  看得出来,陈仲谦在心里还是很敬重这个堂兄弟的。毕竟,清虚在江阳百姓心中的名气地位可比自己高得多,且为人正直和善,值得尊敬。

  清虚道:“叫施主显得生分,行,那我就叫你仲谦吧。仲谦!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是因万壑松兄弟而来,想替他们求情,请你法外开恩。”

  陈伯谦道:“道长一直在高峰山清修,不问世事,何以关心起万家兄弟来了,莫不是受人之托?”

  清虚也不否认,缓缓道:“不完全是,我自己本也想来。旱灾中,我受胡县令之托,管理赈灾一事,与万家兄弟多有接触。据贫道观之,他们兄弟秉性忠厚,热心公益,做事勤勉,对朋友忠诚老实。应该不是奸佞邪恶之人。旱灾中,受胡县令和黄子川委派,兄弟四人谨小慎微、事必躬亲守住牛头山。土匪攻山时要挑战我们,兄弟四人挺身而出。他们的负责、勇敢才使所囤之粮安然,为保证百姓渡过旱灾做出过有目共睹的奉献。这样的好人,我们不应该让他们遭受不公正的对待。否则,会寒了百姓的心。”

  陈仲谦道:“道长可能还不清楚。现已查证,这四人不仅加入太平道,万壑松的职位还很高,是乱匪里的骨干。”

  清虚道:“仲谦!你想为朝廷肃清乱匪,这本身没有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说明你为官恪尽职守。

  但咱们尽忠守职代表的是朝廷,如果让好人受屈蒙冤,坏人逍遥自在,最终不但会使老百姓失去希望,还会给朝廷抹黑。这样的事多了最终是会出乱子的。

  万壑松兄弟就算加入过太平道,但他们没有参与谋反。就算参与谋反,现在太平道早就大势已去。放过他们及家人不会危害朝廷,相反地是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宽容,而不是滥杀无辜。”

  陈仲谦道:“道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屁股指挥脑壳。我既然为官,就得为朝廷清除匪患尽一份力。”

  清虚道:“黄子川正在全力研究医治瘟疫的药方,这事要是不成,你我将来恐怕难逃厄运。万家兄弟是他的得力干将,咱们不能断其臂膀,否则会成为千古罪人。放过万家兄弟你有啥条件,不妨说出来,我愿当个和事佬。”

  陈仲谦心想,这还像句懂事的话。我以为你偷鸡连把米都舍不得撒哟!

  陈仲谦清了一下嗓子道:“道长!仲谦为朝廷效力,唯有秉公办事而已,咋会拿公家之事营私呢?没啥条件可讲。”

  清虚心想,你故意拿腔作调我只能装作不知。看来,这事只能明面上谈到这里,现在得换个方向来谈。

  清虚道:“仲谦公私分明,贫道甚为佩服。万壑松兄弟之事要是为难,贫道也不好勉强。

  昨天,周鹤年、万不黯等井灶东家找了我,说伯谦告黄子川一事,现在已经影响到井灶作坊的生意了,希望能尽快达成和解。你们不妨先开出条件,我们愿双方劝和,嫑搞得两败俱伤。”

  陈仲谦道:“两败俱伤从何说起,这官司对陈家最坏的结局就是啥也拿不到,费些口舌而已,要说受伤怕也是黄子川吧。”

  清虚顿了一下道:“仲谦,听说新皇继位大赦天下,世安早被赦免出狱了。大伯在黄子川手下做事,找过黄子川想见见孙子。黄子川答应让他回杨树村,不会为难他。黄子川还说清楚朝廷赦免人犯的详细条款,他也不会多嘴。”

  陈世安不成才,其实陈仲谦对他也不“感冒”,可四兄弟下一代除了陈世安,就老四去年生了一个男娃儿,还躴巴巴儿(瘦弱)地三天两头不乖(生病)。陈家实在是男丁不旺。所以,在汉献帝刘协继位大赦天下时,陈仲谦趁浑水打虾耙(浑水摸鱼)把陈世安顺了出来。陈世安所犯是重罪,不在特赦之列。所以,暂时没有让他回家。不过,这事却没躲过胡昊哲的眼睛。

  听清虚这样一说,显然黄子川是知道的,并且在提醒陈仲谦不要把事做绝。真要把陈世安出狱的事抖出去,不但陈世安重返牢狱,陈仲谦及相关人员也会受到牵连,在官场恐怕也不好混日子。看来,好牌也并不是都捏在自己手里。

  陈仲谦借给清虚道长冲茶,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陈仲谦重新坐下道:“这事我倒是劝过我哥老倌,他主要还是觉得陈家是在他手上败的,他要亲手让陈家兴旺起来。这样,我给他吹吹风,看他能不能做一些让步。”

  清虚道长道:“行!我就不打扰了。”

  见清虚站起身,陈伯谦赶快道:“都到吃晌午的时间了,道长吃过饭再走吧!”

  说完,赶快拉住清虚道长,态度倒是很诚恳。

  清虚道:“我下午还要赶回去。来了僰道城,得去拜见一下府君和胡长史,以免有失礼数。”

  清虚道长这话是在间接告诉陈仲谦,不是他上面才有人。

  几天后,在高峰山的清虚观,由清虚道长作为中人,调解陈伯谦与黄子川财产纠纷一事。

  陈伯谦道:“黄子川!如果官司要和解,我家的条件是,一陈家原有井灶无条件归还陈家。二除了你用自己钱财入股的产业外,后来新的井灶、作坊你所掌握的股份必须全部归陈家所有。三医院、学校、悲田院归你所有。四不追究你窝藏万家兄弟之罪。”

  黄子川道:“没有其他了?”

  陈伯谦道:“就这些,你如果答应,我立马去县衙撤诉。”

  黄子川道:“陈伯谦!我想说说我的意见。第一万家兄弟我从未窝藏,这个不需要你作为一个条件和我谈。第二除了当初我接手的井灶,后来的井灶作坊这里面有技术所占股份,在契约中详细列明,这个是我个人资财,陈家不能一并占有。第三医院、学校等,其开支用度是公益产业负责。公益产业既然归了你,这部分资产我也不要了,你们理应全部拿去。第四若达成和解,立即清产核资,属于我的今后独立经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第五有些事情陈家得酌情办理,如果做得不厚道,我不怕鱼死网破。”

  陈伯谦轻蔑地道:“你一个胎毛都没脱的娃儿,咋,还想威胁我?说!啥子事要我们酌情办理?”

  黄子川道:“你我心知肚明,你看着办。”

  陈伯谦一副赢家的口吻道:“现在不是我看着办,我想咋办就咋办,你能咋样?”

  黄子川道:“陈伯谦!我告诉你别得意太早。这些东西在我手里是个宝,在你手里立马就是废物一坨。当心像坨糍粑一样,甩不脱还要巴(粘)到起烫。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

  陈伯谦哈哈一笑道:“我倒想看看巴到烫啥滋味,这两天手颈子有点酸痛,能做做热敷也未尝不可。”

  清虚见双方唇枪舌剑,看样子黄子川真想放弃资财,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现在,黄子川手里的财产严格意义来说,已经不是黄子川个人的了,它是江阳民众的。在黄子川手里,可以为民众造福,为朝廷添財。若是到了陈家手里,没几天就给败了。这是清虚道长不愿看到的结局。

  清虚道:“这样,今天是咱们双方当事人初步沟通,目的是让双方知道对方的想法。俗话说‘要得公道,打个颠倒’,咱们回去都站在对方的角度冷静想想。”

  清虚送二人走出山门,看看黄子川正在石梯上往下走,清虚道长拉住陈伯谦道:

  “伯谦!你回去后和仲谦商量一下,你这样只拈朒朒(肉),把翘头(配菜)留给别人,肯定是不行的。今天黄子川愿意破财,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你们也得拿出个态度。”

  陈伯谦道:“啥子态度?这爆参子(要大不小调皮的娃儿)也不说清楚。”

  清虚一转身,心想黄子川说出来就等于是伸起颈杆让你们套,他才傻不到你们一半(这里指比你多傻一半)。清虚走进山门,飘出门一句话:

  “你回去告诉仲谦,他晓得!”

  回到家里,黄子川心焦泼烦地往床上一躺,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

  黄子川心里道:“清虚老道!你害死老子了。硬生生把老子穿越来汉朝,又逢乱世。朝廷腐败,官府办事没个打路(规矩),有权就是大爷。现在万家兄弟被捉,陈家又拿此事要挟我,你说我啷闷办,啷闷办吗?万家兄弟和家人我得救,可要是真失去财产,瘟疫药方还研究个铲铲,这活路我没法干了。清虚!你个死老道,你出来,我保证不捶死你。”

  一哈儿舒窈回来,走进房间,子川看了她一眼,又去盯着屋顶。舒窈走过去坐在床边道:

  “子川!你亲嗒嗒的婆娘回来也丧起个脸。咋,借你的米还你糠了?”

  子川无精打采地握着舒窈的手,还是没说话。

  舒窈又道:“上午去和陈伯谦谈得咋样?”

  子川道:“没谈成,狗日不但胃口大,还绝口不提万家兄弟的事。”

  舒窈道:“嫑灰心,我相信我男人,陈伯谦一定不是你的下饭菜。来,起来吃饭。别愁了,一定要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子川道:“我现在已作黔驴,看来只有答应陈伯谦,把他想要的给他。”

  舒窈道:“只要你好好地,给就给嘛,咱们又不是没穷过。大不了‘你拿棍子我拿碗,我负责哭你负责喊’。咱们只要往舒镇街上一跪,我相信有这些民众,我们饿不死。”

  子川无奈地一笑道:“凭你男人一身本事,还不至于。放心!就算财产给了他我也能让你和爷爷、娘丰衣足食。”

  舒窈嘴巴一噘道:“那你还愁个铲子啊?走!娘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锅巴鲫鱼。”

  考虑再三,两天后子川在舒镇学校议事厅召开临时股东大会。

  面对一屋子的股东,黄子川道:“各位东家!弄闷多年以来,大家与子川协力同心。不管我想做啥,大家都给我扎起,从来不出左脚(唱反调)。才使咱们井灶、作坊兴旺发达,让江阳在旱灾中艰难地走了过来。在此,子川胡能(谢谢)......”

  万不黯道:“子川东家!冒昧打断你,这股东大会才开始,咋整成告别仪式了?咋,不和兄弟伙过日子了?”

  子川点点头道:“大家知道陈伯谦将我告上县衙大堂,要将我手里掌握的资产抢过去。看这架势我只能让他。以后,这董事长的位子就是陈伯谦的了。我已经打定主意,待和他清产核资后,我单独经管属于我的资财,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所以,在生意上要和弟兄们说再见了。”

  周鹤年道:“子川!你咋就这样认栽了?要球不得哟!”

  说完双手在桌上一拍道:“你我弟兄......”

  众人也是一齐拍道:“辈子弟兄,其他弟兄,日不拢耸!”

  万不黯道:“陈伯谦他懂个球,他对现在的井灶作坊就是扁担吹火——一窍(翘的谐音)不通。他来掌火(主事),要不了三天咱们都得跟着他把腰裤儿(内裤)赔进去。”

  一个东家道:“就是!真要那样我们也和他把账幺(算)清楚,还和子川东家干。不管子川东家有多少股份,这董事长的位子还是子川的。”

  众人七嘴八舌道:“我们愿意!”

  “有子川在,我们砸再多钱心头都不虚。”

  “还是跟着子川,不操心,就等年底数米米(分钱)。”

  “跟着敞亮的人才能走向光明。”

  知道了大家的想法,子川不禁暗自得意。

  三天后,郡府决曹宣布放了兄弟四人家属。这是给子川释放一个信号,对万壑松加入太平道一案陈仲谦要松一扣。关着三兄弟,陈家在等黄子川的态度。

  又过了两天,在高峰山清虚观,黄子川与陈伯谦基本谈好,黄子川个人投资、技术入股根据有关契约进行清理,对所有井灶作坊进行资产评估,子川可在所有资产中等额挑选,然后剥离出来单独经营。

  最终子川得舒镇盐井两口、盐锅三百口、子舒纸坊,其余归了陈伯谦及其他股东。加上名义上子川与万家兄弟共有的三口井及盐锅,子川仅得到原自己掌握资财的三成,即七成归了陈伯谦,这是原来子川从陈家所得资财的十倍。把这栽舅子欢喜亮了,心想老二把猪养肥了再杀,这招高,实在是高!

  怕黄子川反悔,陈伯谦当场要求签订分产契约。

  黄子川道:“等有些事情兑现再签。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

  陈伯谦道:“你放心,我马上去僰道城。”

  四月十四日,陈仲谦来到阎行书房。

  阎行微微一笑道:“陈曹掾!这是有啥要事要禀报?”

  陈伯谦一施礼道:“禀府君,万壑松一案我准备结案。”

  阎行道:“不知如何结案?”

  陈伯谦道:“查万壑松兄弟在朝廷认可太平道时入道,在黄巾军之乱前就远离了角匪(张角)。十来年在江阳老实做人,且兄弟四人在旱灾中做过一些有益江阳民众之事。本着不冤枉好人,宣示朝廷怀柔之心,对万壑松三兄弟处罚金(金子)各四两,回籍后交里正严加管束。张大奎扣除预支赏金,再赏两万钱,在僰道城做个百夫长。府君!你看这样可好?”

  罚金是汉朝刑罚中最轻的一种,至于交里正严加管束那不过是一句话而已,里正又不因此多拿一颗米米,他才懒球得管你这些闲事。

  阎行听完道:“搜集证据,根据犯罪事实量刑是你决曹之责,我不做过多干预。行了,你下去吧!”

  陈仲谦道:“那属下告退。”

  陈仲谦转身就走,突然阎行又道:“听说子舒医馆归了你们陈家。陈家与黄子川之间的官司我不想过问,但子舒医馆的首要任务是研究瘟疫药方。这些年各地瘟疫不断,这件事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包括你我。所以,必须坚持做下去。我会让黄子川做一个估算,既然公益产业归了陈家,你们得保证医馆每年用度,医馆所有事务陈家不得插手。”

  其实,这事让胡昊哲出面处理就行了。阎行直接说出来,是在间接告诉陈仲谦,陈家和黄子川之间的事他一清二楚,不要想欺瞒他。

  陈仲谦一听,心里股一股地不安逸,但又不敢不从。毕竟那些资财自家刚接手,还要笼络人心,更不能得罪太守。

  陈仲谦转身对阎行一弯腰道:“我这就去找我哥老倌,让他按照府君之意办。”

  阎行道:“还有,你告诉你哥老倌,江阳这样的富庶之地是我犍为郡的脸面。陈家今后只能让江阳更好,我不希望看到不好的局面。请他好自为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二  陈伯谦错误估计形势  黄子川精心编制罗网

  书接上回。四月十九日,万家三兄弟从郡府大牢出来,知道黄子川仗义疏财打救万家,对子川更是感激涕零。三兄弟第二天就拖着满身伤痕来到黄子川书房,冲黄子川一弯腰,万壑松道:

  “东家!我家遭此横祸,是你和舒窈夫子替我们料理那些渣草事,为了我兄弟三人,还让你不得不舍弃多年的心血,如此大恩,我兄弟三人没齿难忘!”

  看着万家兄弟伤病的样子,子川也是百感交集。让他们坐下,子川道:

  “丢些身外之物小事一桩,只要兄弟伙平安,大家努力又挣就是。所幸的是,你们兄弟因祸得福,与妈老汉团聚得以尽孝,入太平道一事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了。

  你们在牢中受尽折磨,我已经安排好,马上住进子舒医馆好好调养身体。等身体凯爽了,以后跟陈家打交道就你们三兄弟去,我保证你们会乐于享受这个过程。”

  三兄弟一拱手道:“多谢东家!”

  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尽管这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但陈家用万家兄弟做筹码,要挟黄子川,趁机谋夺财产一事,江阳百姓倒是心知肚明。都觉得陈家兄弟仗势欺人,手段卑劣。

  陈世安终于又回到了杨树村。因为家里财大气粗,有权有势,成天在舒镇、兴隆场周围晃荡,一副瓦片装稀饭——要不完(吃不完穿不完,得意洋洋)的样子。

  杨树村陈家又开始热闹起来,今天这个亲戚拜访,明天那个朋友探望。还有一些乡绅名流嘘寒问暖,送这送那。陈家天天开门就喜气洋洋,感觉对面山上的喜鹊都是专为他家叫的一样。

  这倒是应了那句老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只有陈述尧好像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仍然在子舒悲田院坐着他的院长宝座,成天和一群老头老太太耍得欢欢喜喜,连杨树村也不想回去。

  四月底,医馆、学校一年的用度预算出来,子川带上周鹤年、张又新、万不黯、清虚道长去兴隆场井灶找陈伯谦。

  双方一见表面上倒是客气,在议事厅坐下来,子川道明来意,并递上预算书。陈伯谦看了一哈儿道:

  “黄子川!这也太多了嘛。医馆和学校不挣钱,还像鴉雀儿一样张起嘴巴要吃的,这样下去是个无底洞啊!我恐怕有点无能为力。”

  黄子川道:“井灶和作坊当初开办的目的就是造福民众,弄闷多年也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那些资产都到了你名下,肯定只能你来承担了。”

  陈伯谦道:“看这样子,如果加上悲田院,恐怕一年下来赚几颗米米,都拿给这三个地方造完了。”

  黄子川道:“陈董事长!你说笑了,子川从小呆傻,相信这些资财由你来经管会比我做得更好。以前都能过日子,现在应该会肥上添膘吧!学校夫子和医工都还指望着能给他们加薪呢。”

  陈伯谦道:“不挣钱还想加薪,这不是散坛子(开玩笑)吧!”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见大家突然语塞,顿了一下,张又新道:“陈董事长!按照以前的惯例,每三个月,董事会要将井灶作坊的账目交给亭和乡上核查,请你尽快整理好账目送到乡公所来。”

  陈伯谦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自己的产业,为啥要接受你们的监督?”

  张又新道:“这些产业属于公益,接受监督,是为了保证钱财用度合理,也是在保护你。要是民众提出质疑,你也能说得清楚。”

  陈伯谦道:“现在这些归了陈家,就是陈家的家产,所谓公益那只是以前的说法。现在易主,他日不同今日,规矩也该改改了。”

  见陈伯谦要办蛮(耍横),黄子川不想和他多扯,于是缓缓道:“我们今天来只是把这些情况通报给你,怎么办请陈董事长给个准话。”

  陈伯谦道:“既然这些财产归我管,黄子川!今后学校和医馆的事情你就不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黄子川站起来道:“既然陈董事长如此说,那我就告辞了。”

  今天见面,看来只有不欢而散了。

  清虚道长赶快道:“伯谦!你好好考虑一下,凡事眼光放长远一点。过几天,医馆该给大家发薪水了,先把这个月薪水拨给我,好歹把眼前的事了了。”

  毕竟清虚是本家兄弟,在民众中有威望,陈伯谦不好驳他面子,只好道:“你明天让人过来支钱。”

  看见众人远去的背影,陈伯谦心里道:“切!财产都归老子了,啥时候轮得上你们来指手画脚?”

  陈伯谦,我说你娃就是哈戳戳地,你以为黄子川是(pā。软)桃子随你捏,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众人刚离开不久,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向陈伯谦一施礼道:

  “大老爷!老太爷请你去一趟悲田院。”

  陈伯谦道:“有啥子事?”

  中年人道:“不晓得,老太爷没说。”

  陈伯谦只好道:“你回去回老太爷,我把手头的事处理归一,下午过去。”

  晚上,在悲田院陈述尧让人弄了两个菜,整了一疙瘩儿(葫芦做的酒壶,乡下叫酒疙瘩儿)烧酒。

  陈伯谦把酒倒上,端起酒杯有些得意洋洋地道:“爹!陈家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风光,这都是托祖宗的福,得爹的教诲,才有了今天。我敬你!”

  喝下第一杯烧酒,陈述尧道:“老大!今天找你来,是想给你说这个月悲田院的钱该拨了。最近,有几个老人身体不大好,这个月多拨些钱,给他们伙食开匀均点(好点),补补身子。”

  陈伯谦道:“爹!你说个数,我回去就叫人送来。”

  陈述尧道:“正常情况下,悲田院每月例钱三万,这个月多给五千吧。”

  陈伯谦迟疑了一下,懒洋洋地道:“好嘛!”

  陈述尧道:“老大!现在你经管生意,压力不小吧?”

  陈伯谦道:“就是!弄么大一大摊子,吃喝拉撒几千号人,我成天忙得跟打昏了的兔儿样。最恼火的是哈儿这栽栽(倒霉蛋),居然弄一大坨只消耗不赚钱的事,这不是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给自己找麻烦)吗?”

  陈述尧道:“老大!我得提醒你,黄子川之所以受江阳民众尊敬,就是因为它不贪财,他好了大家能跟着沾光。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没桩桩篱笆如何立得起来。陈家靠不光彩的手段占了黄子川的财物,别以为别人不知,‘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现在是老朽一个,阻止不了你们。既然已经如愿,就应该好好打理。多学学黄子川,让江阳民众受更大的益,这样才能赢得民心,在江阳才站得住脚。否则,路只有越走越窄,到寸步难行时就会面临墙倒众人推的结局。”

  陈伯谦道:“爹!我们勾腰驼背地赚点钱,为啥要白白拿去便宜别人?放眼天下,哪个生意人会如此呆傻,我看也只有黄子川这哈儿,才干得出这些莫屁眼儿的事(无聊的事)来。”

  陈述尧道:“老大!有舍才有得。你现在手里的井灶作坊都是回报丰厚的产业,咱们陈家就二十来口人,要弄闷多钱来干啥子?”

  陈伯谦道:“爹!哪有你说得弄闷凶(厉害)。”

  陈述尧道:“当初黄子川生意比你现在单薄多了,人家能救江阳一县之民,你说现在你赚不了几个钱,别说外人,我都不信。要真赚不了只能说你没本事。老大!我还得提醒你,黄子川是一个比你本事大得多的人,你得和他搞好关系,千万不要主动和他结怨。否则,你在江阳地界会寸步难行。”

  陈伯谦道:“爹!你何必长他人志气。有仲谦在,难道陈家虚他不成?”

  陈述尧叹口气道:“你若如此想,陈家前途堪忧。《易经》云‘厚德载物’,我是担心你拿到这笔巨大的财富,德不配会反伤己身哪!”

  五月中旬的一天,陈伯谦正在书房喝茶,印坊管事的进来道:“东家!今天去子舒纸坊购纸,对方说没存货了,好久有也说不准。”

  陈伯谦道:“库存还能整几天?”

  管事道:“估计最多三天。另外,黄子川派人来告知,以后《红楼梦》、《水浒》、《西游记》都不准印了。”

  陈伯谦道:“为啥子?他能印,我们就不能印?”

  管事道:“黄子川说,这些书是他花了多少年功夫才写成的,我们这样做是在不劳而获。”

  陈伯谦道:“你妈就是编些龙门阵来摆,能费他多少事?”

  管事道:“我也是弄闷说的。他们说,你们要觉得轻便,不说编就照着抄一遍,尝一下味道如何。我倒是真干了一下,一天下来也就抄个五六千字,还整得腰酸背痛手指僵直。这样算下来,一部书得几个月才能抄完。如此看来,他确实下了巨大的功夫。不让我们印,真要拿到衙门去说,他是占理的。”

  陈伯谦道:“这哈儿与我结怨,正找不到癞子擦,嫑去惹他。大不了我们印古书,弄闷多还怕没事干?”

  管事道:“那些书销路窄,获利不丰。”

  陈伯谦道:“先这样吧!”

  管事道:“那没纸也干不成呐!那几部小说都只印了六七成,没纸原来的钱就白花了。这次印的量大,成不了书,恐怕得损失好几百万钱哦!”

  管事一走,陈伯谦双手一拍桌子,仰天一声长叹道:“这可咋整?”

  闷了半天心想,这事还得去找黄子川,大不了这次破财少赚点,给他一笔润笔费。可转念一想,自己前不久才把他逐出医馆、学校。刚得罪了他,他会答应?万一谈一大堆折财话(好话),完了他还是不张(理睬)自己咋办?

  说穿了,陈仲谦已经开始有点虚黄子川,他隐隐感到,黄子川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应该说陈伯谦的感觉还是很准的。

  要说纸坊和印坊比起来,印坊搞头(获利)大得多。当初黄子川要了纸坊,就是想以后有筹码与陈伯谦对决。陈伯谦哪里知道,黄子川早就给他编制好天罗地网等他。现在,来嘛!你有多少门方(门框),老子就有多少对子来贴。

  老婆儿屙尿——老子不虚(虚即不胆怯)!

  过了两三天,纸坊因纸断货一火(一下)就停了。男伙计只好天天在作坊里喝茶、日壳子(闲聊)。女伙计就围在一起,纳鞋底、缝补衣服,顺便再传点小话子(造谣),说些让妹妹家脸红的话。有时,男人和女人之间对撩,遇到几个开得起荤的婆娘家,男人就会被趸时(趸duì。吃大亏),周围看热闹的一阵哄笑,还不断拱火。没事做,就只能以此打发时间。

  莫法,如此质量好价格还便宜的纸只有子舒纸坊才有,其他地方的纸贵得跳,要印成书豆腐都整成肉价钱了,哪个买得起哟。

  陈伯谦去高峰山找过清虚道长,想请他出面把包包抹散(解决问题)。清虚只是淡淡一笑道:

  “伯谦!你是在支瞎子跳岩(ái)哟。你占别人资财,还撵别个出学校、医馆。现在你屎胀慌了,找我去说,想让我去挨叨?也不想想,如果调把椅子坐,你是黄子川你会不会答应?”

  十天后,陈伯谦还是一筹莫展。伙计天天打胯胯儿(闲耍)也腻了,纷纷找管事的,要干活路,没活路工钱得照付。拖不起,陈伯谦只好暂时让伙计们回家,好久有纸再说。

  哦豁!在子川手里干得热气喷喷的场合,拿给陈伯谦两个月就干熄火了。关键是他母亲的,还砸了弄闷多钱进去哒!

  五月二十五日,万壑松三兄弟骑马来到兴隆场井灶,走进陈伯谦的书房。

  陈伯谦内心有些慌乱地道:“你们来干啥子?”

  万壑松一笑道:“在僰道城承得你家兄弟照顾,吃了两个月的公家饭。回来闲耍了些时候,还在子川东家那里当伙计。今天,他让我们兄弟过来告知你,有三项技艺是我们东家发明的,请你们停止使用。如果要使用那得拿米米(钱)比起。”

  陈伯谦正为印坊的事心焦泼烦,见黄子川又找上门来,心想妈的,硬是祸不单行呢。于是没好气地道:

  “那哈儿又想啷个,啥事又扯他哪股筋痛了?”

  万壑松道:“你们提卤的汲筒,熬盐加豆浆除杂质,让盐巴味纯色白,㝩(kàng)盆采气,这都是我们东家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你们没权利白用。”

  陈伯谦道:“我和他分财物的时候,他的技艺是算了钱的,咋是白用呢,搞清楚没得?”

  看见陈伯谦有点火撒撒的样子,万壑松心里有些幸灾乐祸,轻言细语地道:

  “搞清楚才来的。你把原来打井契约好好读一下,给我们东家折价的技术就是打井。而提卤、熬盐、采气是打井完成以后的事,那个里面包含这些技艺没得,你个人去理解,这个不难吧?要是理解不了你找你兄弟陈仲谦,他懂。”

  陈伯谦道:“你说是黄子川发明的,有证据吗?”

  万壑松道:“有啊!你去县衙查一下,我们当初是给县衙报了的,还有备案文书。县衙为保护大家的发明专利,还专门出了告示。”

  陈伯谦道:“那为啥其他井灶使用,你们不去找他们要钱?”

  万壑松道:“其他井灶我们东家也是股东,自己的生意要啥钱?你的井灶与我们楚河汉界分得清清楚楚,当然不能免费用了。再说,他自己的发明别人使用,不要钱是人情,要钱也无可厚非。其实,事情很简单,你们要是觉得肉痛,另外发明其他技艺替代就行了。”

  陈伯谦吼道:“你妈一时三刻老子找哪个发明去?这哈儿摆明就是在做老子的过脚(给别人出难题)。”

  万壑松道:“这是你理解,我们东家并没为难你。从你刚才的话来看,你也知道发明这些东西不是弄闷撇托(简单)。可见‘分钱不花,死爱闹热’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陈伯谦道:“那他要多少钱?”

  万壑松道:“东家没说具体数目。只说这三项发明,用一项你们给收益的一成半。”

  陈伯谦道:“这傻儿要抢人吗?三项加起来就是四成半。老子辛辛苦苦累半天,才得一半多一点。”

  万壑松道:“你是东家,请保持起码的风度。我们兄弟就是替他传话,你和我们下人计较不太合适吧?你以为这些年我们东家能把生意做大是靠运气吗,从打井到盐卖出去,哪样办法是别人拱手送他的?他是有那金刚钻老天爷才赏他口饭吃。”

  万壑松这意思显然在说陈伯谦,没那金刚钻就不该来揽这瓷器活。把陈伯谦气得心头火气直往上涌。

  看看该说的已经说了,万壑松道:“请你把刚才的话放心上。如果继续侵权,对不起,我们东家就只有请你到县衙大堂说话了。告辞!”

  陈伯谦手一挥道:“不送!”

  陈伯谦才欢喜两三个月,做梦都没想到,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牛头山的印坊㝩(kàng。关闭)了。现在,黄子川又不允许井灶无偿使用那些技艺。要使用还得付出巨大的代价。那些股东立马就不安分起来。几个大股东棚在一起,就商量要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讨论分家单干的事。

  陈伯谦一听,脑壳都大了,没想到麻烦事跟干疮子一样起堆堆。他知道拖是拖不过去的。莫法,要开就开嘛!

  六月初三,临时股东大会在兴隆场井灶议事厅召开。会一开始,一群股东就干起花儿开(指场面热闹)。

  周鹤年带头发言道:“自从陈伯谦当董事长以来,干垮了印坊,现在井灶又面临严重危机,公益事项(医馆、学校、悲田院)因经费不足,经管不得当正面临熄火,公司在江阳民众中的口碑越来越差。仅最近三个月,公司盈余下降三四成。如果目前的状况得不到扭转,毋庸置疑,情况会越来越糟。可陈董事长至今没有拿出有效的办法。今天召开这个股东会,我作为东家之一,就是想听听陈董事长下一步啷闷办,要是没有可行之法,我周鹤年首先提出分家单干。”

  其他股东也跟着按尾巴(借题发挥)道:“就是!在子川东家掌火(掌舵)的时候,生意干得顺风顺水,兴隆场公益井灶在民众心中是何等地位。大家出门都以自己是井灶上的人为荣。现在呢?学校、医馆要收费,门可罗雀。悲田院一群老人听说要散伙,成天哭哭啼啼。大家都骂我们是败家子。”

  “以前跟着子川东家,大家心里高兴,对将来充满信心。现在,嗨……”

  “陈董事长,你究竟有那本事没得?如果没得,把你们陈家祖辈传下来的井灶拿去,剩下的井灶既然是公益性质的,那就交给能人来管。”

  “我们同意分家单干。”

  大家说话的过程中,陈伯谦如坐针毡,脸色越来越不光生。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张又新道:

  “陈董事长!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伯谦道:“这个……这个……今天大家要商量的事如何应对黄子川,你们咋针对起我来了?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完全是黄子川在作怪。纸坊停产是因为黄子川不卖纸给我们。井灶面临的困难是因为黄子川不让我们使用那些技艺。医院等出现危机,是因为我们的盈余下降无法承担巨额费用,说穿了也是黄子川造成的。他要不从中作梗,我相信咱们的井灶作坊照样干得红火。”

  万不黯道:“陈伯谦!你说话负点责任行不行?明明是你德不配才不足才有今日之难,自己不乖,你怪逢生人,有用吗?”

  陈伯谦道:“万不黯!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如何德不配才不足了?”

  万不黯道:“我本来想给你留几分薄面,你非要问,不回答还不行。那就说说吧!咱们与黄子川分道扬镳后,你刚坐上位子,情况不熟,按理应该搞好和同业东家的关系,以便遇到困难的时候有人帮我们一把。你倒好,黄子川没找你的麻烦,你却先去找他的麻烦,把他踢出学校和医馆。现在,又认为公益事项是个包袱,想甩掉。民众知道我们这样做,你知道有多少人在骂我们,念黄子川的好吗?故我说你德不配。你说井灶作坊出现困难,是黄子川在作怪。请问,黄子川一手办起这些产业的时候,哪个给他提供技艺,哪个给他印坊的纸?都是他自己想办法解决。落到你手里,过去不是问题的事,现在都成了梗阻。这就是才不足。”

  众人附和道:“说得对!”

  万不黯接着道:“说到德不配,刚才我说那些都是小事。陈伯谦!你伙同自家兄弟,仗势欺人,用万家兄弟的性命来要挟黄子川,夺去他的财物,这才是最大的缺德。跟着你这样的人,我都觉得脸上蒙羞。不管你们咋想,我反正是铁了心要分开单干。建议董事会马上清点财物估价。鉴于井灶作坊砍不开,我有两个办法。一是愿意与我合伙的可以用股份来凑个整。二是如果我拿走的财物多了或少了,相互之间用钱来找补。”

  众人立马举手赞成。

  陈仲谦道:“我不同意,我是控股股东,有一票否决权。”

  周鹤年道:“你想打烂仗(倒霉),别拖着我们。如果不同意,那你拿钱找补,产业全归你,我们拿钱走人。”

  张又新道:“陈董事长!这是最好的办法,我劝你同意。说实话,现在伙计见目前的状况,都在担忧自己的饭碗,甚至有人说要是在你手里丢了,他们要一群一浪地找县衙、郡府。听说府君曾经让你兄弟给你带过话,这些产业在你手里只能比黄子川管得好,还让你好自为之。真要闹到郡府,百姓返贫、衙门赋税锐减,恐怕你要点油才脱得了锅。分了家,我们还能撑起自己那一片天,就业赋税上替你担点担子,减少你的压力。”

  万不黯道:“陈董事长!我们也没弄闷多时间和你费口舌,你最后表个态吧!”

  陈伯谦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三  股东离心吵着分家  伙计合力要求复工

  书接上回。话说陈伯谦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擦了一下额髅上的汗水道:

  “兹事体大,对咱们将来的生意会有重大影响。给几天时间,我斟酌后回复大家。”

  这日脓包坐下就开始收拾案上的东西,准备离开。一副同意点赞,不同意解散的样子。

  大家一看,知道坐下去也没意思。于是议事厅里响起了一阵凳子挪动声,众人有气无力的哀叹声。

  待大家陆续散去,兴隆场井灶大门口冲出一匹花马,马上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男人,穿一身青色绸服。出门走了一小段土路,手中缰绳一拉,倒拐就冲进林间官道。

  晚上,在陈仲谦家里的书房,兄弟二人跪坐在案前挑灯夜谈。

  陈仲谦道:“哥老倌!说说最近生意咋样了。”

  陈伯谦端起茶碗,重重地喝了一口,然后轰隆一声吞下。

  陈仲谦皱了一下眉毛道:“哥老倌!你已经是江阳有名的大东家,经常要在地面走动,不比过去待在杨树村,吃饭喝茶那种大大咧咧的习惯得改改了。”

  陈伯谦有些尴尬地道:“习惯了。兄弟说得对,哥老倌一定注意。说起生意,嗨……哥老倌觉得难呐!”

  陈仲谦道:“咋了?”

  陈伯谦道:“没想到,医院、学校、悲田院弄闷大一个包袱,就跟蚂蟥一样巴在咱家身上吸血,生意上也走下坡路……”

  摇了摇头,把苦水给老二倒了几大缸。

  陈仲谦听完,脸色就有些不光生地道:“哥老倌!你这样会害苦兄弟哦。当初咱们想方打条从黄子川手里抢过来,这里面的弯弯绕(阴谋诡计)你以为别人都是瞎的,看不出来嗦?还有,这事不是空手套白狼,没有益州牧刘璋、朝廷严公给我们扎起,那阎太守和胡昊哲会由着我们的马儿跑(放任)?以后每年为此咱们是要‘进贡’的。

  阎太守知道一时拿我莫法,所以警告过咱们,你知道这是为啥不?医院、学校、悲田院放眼天下,那就是创举,井灶作坊不仅是府君的财神,还是江阳民富的根本。这些都是府君在朝廷的政绩和脸面。

  照这样下去,把生意干黄是迟早的事。咱们兄弟要是断了上面的财路,给府君的脸上抹黑,你说会是啥下场?

  我就不明白了,这些生意在黄子川手里,人家把日子过得红光满面,咋你接到手里就弄成一脸便秘的样子(难受)?”

  锤子才不明白,陈仲谦心里清楚得很。陈家那三兄弟都是“干活不得行,偷懒第一名”的货色。只是这个大哥比那两兄弟好弄闷一丁点而已。

  当初把生意交给陈伯谦,其实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看哥老倌被自己说得脸红筋胀,垂头丧气,陈仲谦心里有些不忍。于是语气缓和地道:

  “哥老倌!刚才兄弟有些言语失当,我知道你也难。从小井灶上的生意都是爹在做主,加上现在的井灶经管起来要复杂得多,刚开始不熟悉也很自然。不过,不熟悉咱们就在人前矮起(谦虚),虚心讨教,遇事隐忍。记住,咱们兄弟还不是站直腰杆说话的时候。”

  陈伯谦道:“老二!现在大家吵着要散伙,你经见的事多,给支个招。”

  陈仲谦道:“散伙是肯定不行的。那样陈家手里掌控的生意会严重缩水,在犍为郡的地位就会跟着降低。我想接下来咱们采取这样的策略,‘咬牙负重,取长弃短’。”

  陈伯谦有些迷茫地道:“老二!哥老倌‘老年痴呆’,你说清楚点。”

  陈仲谦道:“咬牙负重就是,学校、医馆、悲田院再恼火咱们都要撑下去。这样,既保住了府君的脸面,也可以赚取民心。医馆、学校你得将黄子川请回来,这是府君专门打了招呼的。

  井灶这边是我陈家的老本行,是一定要保住的。必须把那些股东套在一起,他们以前和黄子川都穿着连裆裤(关系好),有他们的利益和我们捆绑在一起,黄子川就不好对咱们下死手,关键时候也许还有人帮着说话。熬盐涉及那些发明专利,你去县衙查一下,登记在案的一次性和黄子川谈好买断,不留后患。免得像根绳子一样套在咱们颈子上,时不时地被他紧一下,弄得我们又得难受一阵。这就是取长。不是有人闹着散伙吗?你回去后把印坊、衣坊等这些咱们不熟悉的生意作价,给周鹤年他们。放弃我们不熟悉的产业这就是弃短。”

  陈伯谦道:“这样咱们陈家一年下来恐怕就没啥搞头了。”

  陈仲谦道:“只要还有点搞头就行,陈家就二十多口人,过日子还是很富足的。记住!只要保住井灶,陈家在江阳就有话语权。现在,陈家的根基还不稳固,我们考虑的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如何生存下去。只要还有口气,我就可以以时间换取机会,等我们树大根深了自然就不用怕啥了。”

  陈伯谦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陈仲谦道:“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回去,尽快去办。”

  看着哥老倌的身影在房门边消失,陈仲谦面无表情地望着房顶,心里道:“黄子川!我这哥老倌看来不是你的对手。来日方长,咱们就暗中较量吧!”

  第二天上午在子舒纸坊书房,周鹤年、万不黯、张又新找到黄子川两口子。

  周鹤年道:“子川!我们已经和陈伯谦摊牌,要求分开单干。今天我们三个想找你商量,要是陈伯谦同意分产晰资,我们想还是与你合伙,你来承头如何?”

  子川道:“胡能(谢谢)你们信任,各位东家都是和子川共过患难的,我们肯定欢迎。”

  舒窈道:“子川有个大的构想,想成立子舒集团公司。”

  张又新兴奋地道:“子川!你详细给我们摆哈(说说)。”

  于是,子川将自己的打算做了详细介绍。他将用五到十年的时间,构建起一个规模宏大的商业帝国。这个帝国将以盐为支柱,以造纸、印刷、陶瓷、制革及制品、纺织服装、钱庄为辅助,以医院、学校、福利回报江阳。经营理念是“为朝廷尽忠,为江阳谋利,为百姓造福”。

  张又新道:“太让人振奋了。子川!这得花多少钱哦,咱们有这个实力吗?”

  黄子川道:“光靠我们几个肯定是不行,我们通过办钱庄、发行股票,应该可以做到。”

  万不黯道:“那就说好,我们一起干。过两天,我们再去找陈伯谦分家。”

  黄子川道:“你们也不要着急。现在陈伯谦‘身体’才刚染小疾,不是最佳时机。我们得加把劲,让他病入膏肓。那个时候,稍一用力就可摧枯拉朽。只有用巧劲,才能事半功倍!”

  说完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众人点点头。

  子川道:“原本想到你们在里面也占有不少股份,我下手投鼠忌器。现在既然大家又成一根藤上的瓜,那我就没啥顾忌了。”

  当务之急是学校和医馆不能散,将来需要大量的人才得靠学校,研究瘟疫的药方得靠医院。我现在插不上手,你们得想办法稳住这两个地方。

  几天后,陈伯谦找来清虚道长、叶顺章,将最近两个月欠学校、医馆的钱补齐,并承诺以后一定按期足额拨付。至于重新请黄子川入住学校、医馆陈伯谦没好意思讲,毕竟自己热爆爆地撵走别人,马上又把别人喊回来,感觉像吐出去的口水还没落地又舔回来,实在是打脸。

  其实脸面还是次要的,他是没胆子在黄子川面前开口,万一他打燃火自己就瓜(傻)了。

  六月下旬,黄子川一纸诉状将兴隆场井灶告上县衙,林俊铎在六月二十九日升堂问案。

  在黄子川宣读完诉状后,林俊铎把惊堂木一拍道:“被告陈伯谦!刚才苦主(原告)所述是否属实?”

  陈伯谦道:“回禀县令,情况嘛倒是这个情况。”

  林俊铎道:“你知道县衙曾经出过告示,要保护发明人的专利权,没有经过发明人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使用发明专利吗?”

  陈伯谦道:“陈家已经退出井灶行很多年,以前确实不知道。”

  黄子川道:“陈董事长!以前你不知道情有可原,可当我们告知你后,你们好像也从未停止侵权。”

  林俊铎道:“被告!苦主所述是否属实?”

  陈伯谦道:“禀县令!井灶上几千号人要吃饭,要是停工,伙计们就会闹潮(吵闹)。所以......”

  林俊铎道:“被告!别扯其他,你只回答苦主所述是否属实。”

  陈伯谦有些心虚地道:“是......是!”

  林俊铎道:“苦主!这事如何解决,你说说你的诉求。”

  黄子川道:“当然是停止侵权。”

  陈伯谦赶快道:“禀县令!这不行。如果这样,井灶就只能停工,伙计们生活没有着落,县衙赋税也会损失颇大......”

  陈伯谦摆了一大堆困难,说了一大堆好话,可黄子川咬死只能这样,没得任何抖摆(商量余地)。

  见双方意见不一,林俊铎道:“苦主黄子川!陈伯谦所述确有不得已的苦衷,能不能有第二种解决办法?”

  黄子川道:“除了停止侵权,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陈伯谦在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不就是想要钱,不装你包谷儿(与花包谷同义,即杂种)会死吗?可现在,刀把攥人家手里,自己是捏着刀口。犟的结果,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整得鲜血长流。

  看着陈伯谦一副日霉打火罐(倒霉蛋)的样子,黄子川这日疯分子心里升起一股快意。想当初万家兄弟被你们捏着,你欺负老子的滋味,这哈你也尝尝。

  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呀!哈哈哈......

  陈伯谦楞了一哈儿道:“禀县令!第二种办法倒是有,我们出钱买过来。”

  林俊铎道:“苦主黄子川,你可愿意?”

  黄子川道:“我不愿意!”

  陈伯谦急道:“你......”

  林俊铎一摆手,向陈伯谦使了个眼色。陈伯谦只好又下矮桩,让黄子川看在同喝一口井水长大,看在几千伙计要吃饭,看在井灶那些东家都不易,别让大家钱都打水漂了......好话整了几十箩筐。林俊铎也在堂上劝,让黄子川顾全大局,和为贵,替县衙分忧,为伙计着想。

  黄子川还是一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满脑壳腐朽霉烂的思想,这家伙觉悟也太低了。

  把林俊铎整火了,惊堂木一拍道:“江阳的盐业是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根本,绝不可能停工。黄子川!这事只能拿钱解决,你要再不答应,本县只能一刀儿割下去了(硬判)。”

  黄子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要钱,俺还要百般推辞,你得恬着脸来求我收下。

  看看目的基本达到,黄子川道:“县令息怒,听我细说分明。出钱买过去是肯定不行,他买断了专利归他,我的井灶就不能使用,我不同意是有道理的。”

  林俊铎道:“更有道理的办法你有吗?”

  黄子川道:“有!我保留所有权,出卖使用权。这样,陈伯谦有偿使用,才不会影响我的使用。”

  林俊铎、陈伯谦都是蒙的,知道这些古人懂不起“音乐”,黄子川又详细解释了何为使用权,何为所有权。

  林俊铎有些不悦地道:“早说嘛!陈伯谦,你的意见如何?”

  陈伯谦道:“只有这样了。黄子川!给多少钱你先说个数。”

  子川道:“这样吧!盐巴的制作主要有打井、熬盐两部分。把盈余先砍一半给打井,剩余一半,基本都要靠我的发明专利去实现,一项给三成,三项发明你给剩余一半的九成。为了今后不扯筋筋,咱们下来算一下,把这七成半摊入每担盐算出一个定数,以后你按盐产量给我付费。”

  黄子川这算法表面看好像还很有道理,人家该得的得,不该得的也不乱想汤圆吃。让人真不好说啥。若真照此办理,黄子川就等于是占了整个盈余的四成半,现在他不用负责学校、悲田院、医院的费用。自己手中五口井盈余自己还能吃整黄鳝(全部归己)。和原来比,自己不淘神,论盈余所得几乎就没有啥损失。赚了,赚惨了!这家伙估计睡着了都要笑醒。

  林俊铎道:“陈伯谦!你觉得咋样?”

  陈伯谦直感到心头一阵绞痛,闷了一哈,一看黄子川那副赢家的嘴脸,心想还能咋样?

  陈伯谦焉兮兮地道:“我没意见。”

  林俊铎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黄子川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林俊铎诡异的一笑。

  书中暗表,在审案之前,林俊铎与黄子川曾咬过耳朵(说过悄悄话)。表面上审案过程林俊铎是在帮陈伯谦,实际上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毕竟陈仲谦在郡府为官,不好得罪。

  从江阳城回来,陈伯谦向股东们宣布了县衙的判决。股东们一听黄子川拿走那么多,这就等于在自家身上剐了厚厚一层油。要得个锤子!天天找陈伯谦摆龙门阵,强烈要求分家散伙,弄得陈伯谦一脸焦得稀烂。心想看着人家吃着香喷喷的东西,自己嚼着咋比苦楝子都霸道呢?

  莫法,陈伯谦只好承诺,黄子川分走的钱,八成他承担,这才把风波渐渐平息。

  七月初十,印坊一千多人去江阳县衙扯起围子,要求县衙出面,让陈伯谦给他们活干。林俊铎好说歹说,这一千多人就是不走。没奈何,只有一边派人飞马向郡府禀报,一边通知陈伯谦来处理。

  林俊铎还让通知陈伯谦的人带话,自己的“娃儿”自己抱回去哄,要哄不了,县衙将严惩不贷。

  没等陈伯谦来到县衙,这一千多人又跑到街上游行,要求县衙严惩陈伯谦这个霸占他人财产、砸伙计饭碗、殃民祸国的狗东西。还到处张贴标语,揭露陈伯谦父子的恶行。

  尤其是与黄子川作对,让江阳人觉得把陈家人拉出去敲十回砂罐(死刑)都不解气。

  这些只有现代人才会干的事,一拨古人操作纯熟如行云流水一般,且谋划周密,一看就是有高人指点。

  哪个是高人,你猜。哈哈哈......

  陈伯谦扑趴礼拜地到江阳城,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看到这一大群先人板板(惹不起的人),陈伯谦头上直冒汗。这些伙计还嘲笑道:

  “东家!多出汗好哇,把脑壳里的水整些出来,就变聪明了。”

  陈伯谦看了一眼身边的林俊铎,强压着心头的火道:“伙计们!有事咱们回去说,你们这样在县衙闹不是臊我们舒镇人的皮吗?”

  伙计又回道:“我们是伙计,只知道保肚皮,管球不到啥子臊皮(丢脸)。”

  “臊皮的是你吧,印坊在黄子川手里干得何等红火,到你手里干得是立马熄火。我要是你早找个城墙根儿蒙着脸躺板板了。”

  “为啥要蒙着脸呢?”

  “羞死噻!”

  话音一落,一群人就跟着哄笑。陈伯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杵在那里,又不敢走。

  一个伙计又道:“兄弟伙些,今天东家请客,咱们找两个大点的馆子去吃夜饭。”

  说完,一个吆喝吼起就往附近的酒楼跑去。

  林俊铎道:“陈伯谦!你去给酒楼打好招呼,完了你结账。这些伙计要吃啥让他们吃。只要不闹事就成。”

  陈伯谦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戌时,在郡府阎行书房,阎行召集郡府几个官员议事,陈仲谦也在应邀之列。

  阎行木起个脸道:“今天连夜请大家议事,主要就是商议牛头山印坊伙计在江阳城闹事,看如何处理。此事起因是牛头山印坊关闭,造成伙计倒了甑子(砸饭碗)。这件事在民众中造成极坏的影响。过去在县衙和黄子川的努力下,江阳乃我犍为郡富庶之地,是郡府的脸面。现在,黄子川不主事了,短短几个月,不仅生意萧条、郡府赋税减少,还出现这种恶劣之事,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陈曹掾!此事关系你陈家,你说说咋办吧。”

  陈仲谦赶快站起来,弯腰一个长揖道:“自古东家经商有亏有盈,有立有闭。闭者伙计另谋活计走人,都是常理。哪有伙计没了谋生之地硬赖着不走之理。”

  阎行眼睛一瞪道:“那依你该如何办?”

  陈仲谦心中一颤,本想说出的下文硬生生堵在嗓子眼里,冲出嘴立马变成了反话。

  陈仲谦道:“然此事与我陈家有关,理应妥善处理,为郡府、县衙分忧。我即刻去江阳。请府君放心,此去仲谦一定把包包抹散,恢复江阳井然之序。”

  阎行点点头道:“陈曹掾这还像是负责任之言。顺便告诉你哥老倌,舒镇学校、医馆、悲田院必须保证继续下去。我早告诉过你,医馆你陈家不得插手,立即让黄子川入主医馆做他想做之事,为朝廷造福。

  此去必须让你哥老倌明白,陈家接受的是公益产业,这不纯粹是你陈家的财产。理当为民众谋利,为府库增财。”

  陈仲谦道:“府君!当初宣判陈家诉黄子川一案,财产是归陈家......”

  阎行黑起个脸抢过去道:“是归陈家,可判决书上写明,鉴于这笔财产的特殊性,陈家在保证公益事项用度之后,财产归陈家支配。同时,发展产业,为民众提供更多的谋生渠道。陈曹掾!在座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咱们就不在此多言,你速去处理江阳城之事吧!”

  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阎行后面这话明显在警告陈仲谦,嫑以为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夺了黄子川的财物,别人看不出来。

  子时刚过,陈仲谦赶到江阳城。知道陈伯谦常住宏顺客栈,直接就走了进去,问明房间敲开陈伯谦的门。见床上睡着个女人,陈仲谦火冒三丈道:

  “穿起衣服,跟老子滚!”

  待女人出门之后,陈伯谦有些心虚地道:“弄闷晚了,老二!你咋来了?”

  陈仲谦将手中端起的茶碗重重放下,把茶盖整得咔咔响,案上溅了好些水。

  陈仲谦道:“来给你擦屁股噻!”

  陈伯谦心里就是一颤,没敢接话。

  见哥老倌一副扶不上墙的样子,陈仲谦心里直叹息,嘴上道:“坐嘛!”

  待其坐下,陈仲谦把阎行的话给哥老倌重复了一遍道:“我想问问你,现在你有啥法收汗(收场)没得。”

  陈伯谦道:“还不是只有先哄回去再说。”

  陈仲谦道:“哄回去就不面对了?算了,算了,算了!我看你也说不出个鸭子鸡。一两千人井灶上也莫法安置。路上我已经替你想好了。第一回去立马找周鹤年,吃些亏把印坊给他,让他退出陈家产业。只有印坊复工,这些人才好安置。你身边少一个黄子川的人,你日子也好过些。第二马上请黄子川入主医馆和学校,保证悲田院用度,让学校老师把学童都找回来,恢复免费入学。

  记住,陈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羽翼不丰,保持低调。”

  陈伯谦赶忙道:“晓得了,晓得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四  黄子川反攻收复失地  严淖树強娶发生怪事

  第二天,陈伯谦在县衙大门口,向所有伙计承诺十天内复工。在复工前伙计的薪水按照原来的五成给。

  陈伯谦像弄泥鳅一样,这才把一群伙计好歹捧回舒镇。

  陈伯谦马上又找来周鹤年,要用原来和黄子川分产晰资时估价的七成,将印坊作价卖给他。交易方式是用现在井灶的股份置换。

  周鹤年楞了一哈儿道:“用井灶股份置换的方式倒是可以,不过七成的价格太高。现在的印坊没有纸,不能开工再多资产都等于零。我井灶的股份那都是回报丰厚的资财,拿宝肋肉换豆腐你也想得出来。”

  陈伯谦道:“听说印坊的获利比井灶更丰,七成作价已经是够低了。”

  周鹤年道:“你说得一点都不假。但印坊不能正常开工,何来获利。说穿了,顶多将房子土地作价给我。现在存放的其他东西,就当是我帮你解决伙计的报酬吧。”

  陈伯谦道:“现存的其他东西就值好几百万钱。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我是把印坊白送给你,自己还得倒贴黄瓜两条。老周!你是不是手爪爪太深了(下手太重)哟?”

  周鹤年道:“你要不同意,那干球不成。说实话,接手印坊真要买不到纸,光这一两千伙计天天扭到费(纠缠),要不了几天恐怕抹喉吊颈的心都有。我还真不想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咱们月亮坝耍刀刀儿——明侃(砍),你把印坊衣坊给我,我用井灶三成的股份给你置换。

  陈董事长!你要愿意三天内找我。不行算球了!”

  井灶三成的股份,按照估价买衣坊都只够七成。

  陈伯谦把脑壳摇得像巴啷鼓儿(拨浪鼓)道:“老周!你太狠了,没你这样做生意的。”

  周鹤年道:“你要是我,肯要这三成井灶股份,坐着等年底分钱,还是肯要衣坊印坊,你自己衡量。走了!”

  说完,喝了一口茶,嘴巴一抹,屁股一车(一转身)消失在门框边。

  十天一到,印坊伙计跑去兴隆场井灶,要求陈伯谦给这十天的薪水,七八十万钱就打了水漂。钱一过手,伙计们就把井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死犟死犟地要求复工。

  陈伯谦自知众怒难犯,躲在书房不敢出来,心想他们肚皮整饿了总得走噻。

  到了晌午,哪知一个伙计吼起道:“走!去伙房吃饭,今天东家没个说法咱们就不走了。”

  上千人涌进食堂,把井灶伙计的饭菜吃了个干净。有人抹着嘴巴,还说整得软饱软饱地。井灶伙计中午光眼看,饿起肚皮下午干脆就不球干活了。

  兴隆场井灶被整得乌烟瘴气。

  陈伯谦莫法,只好去了悲田院向老汉问计。

  陈述尧听了陈伯谦一顿诉苦,心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经商那块料,根本就不是黄子川的对手。

  陈述尧道:“老大!你回去吧。这事我来处理。”

  陈述尧租了一辆马车,到亭公所找到周鹤年,拉着周鹤年又去找黄子川。

  黄子川在纸坊书房泡好茶,对陈述尧道:“陈院长!你拉着老周来找我,请问有啥指教?”

  陈述尧道:“子川!从小到大我知道陈家对不起你。这次我家老大、老二又用卑劣的手段夺了你的财产,老朽深感愧疚。”

  黄子川赶快施礼道:“这事与你没关系,老辈子用不着心里不安。”

  陈述尧道:“子川,鹤年!今天印坊的伙计又在兴隆场吵闹,他们要吃饭可以理解。可按照我家老大的能力,他给不了伙计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想这样可好?按照老周所占井灶股份,把印坊、衣坊和兴隆场一口水火颇丰的井、灶给你。你脱离陈家,把这一千多伙计照顾好。当然,鹤年接手印坊,还得子川支持。所以,老朽一并拜托了。”

  按照周鹤年所占股份,给他一口井勉强也说得过去。现在还把衣坊印坊给他,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这事要是陈伯谦来说,估计子川和周鹤年还得敲他更多。陈述尧毕竟是老辈子,为人心地还不错,值得尊敬。二人也不想为难一个老者儿。

  周鹤年与子川对视了一下道:“陈院长!说实话,你开出的条件,鹤年无话可说。你不觉得亏了?”

  陈述尧道:“亏啥?本来就是子川的。你们心里装着白庙、江阳民众,这些东西只有到了你们手里,民众才能沾光。在我陈家手上,唉……”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说定。没想到,陈述尧顿了一下道:“子川!再给你们一口井,你们把悲田院和学校接过去,在伯谦手里早晚得干黄了。这‘一老一小(指悲田院和学校)’今后就托你们照顾了。医馆既然府君发话,子川你还是回去主持大局吧!”

  其实、陈述尧心里清楚,这事表面是由周鹤年在与陈家接洽,实际上都是黄子川在策划,财产最终都会归到黄子川的名下。

  第二天,财产交割契约就写好,双方一签字立马生效。下午陈伯谦就焉兮兮地将牛头山寨门的钥匙给了周鹤年。

  看看没啥渣草,黄子川与周鹤年来到井灶大门口。

  周鹤年对大家道:“现在印坊已经归了我,我准备和子川联手。往后子川还是你们的东家,明天你们就来印坊复工。”

  伙计们一个吆喝吼起,抬起周鹤年、黄子川就抛向空中。

  陈伯谦在书房听着外面的欢呼声,既觉得肉疼,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炭圆(同烫手山芋)终于甩脱了。

  吃晚饭的时候,子川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家里人。

  叶顺章拿出一坛酒道:“子川!陪爷爷喝点。咱们得庆祝一哈,代学校夫子敬你一杯。”

  子川道:“那啷个要得,爷爷嫑把棍子倒起杵(规矩弄颠倒),应该我敬你。”

  叶舒窈道:“爷爷!我去给你们炒两个下酒菜。”

  美盼道:“夫子!我给你烧火。”

  吃过晚饭,子川拉着叶舒窈道:“舒窈!天气热,陪我出去转哈儿。”

  二人手牵着手就走了出去。

  七月正是舒镇最热的时节,子川穿了一条黑色短裤,上身是一件T恤式样的绸服,穿一双板板鞋(木屐)。舒窈穿一件扎染的阔袖连衣裙,腰束裙带,下摆在小腿处,一双红色绣花单鞋。这些都是舒窈根据黄子川画的式样缝制的。黄子川几乎就是现代小伙儿的打扮,显得阳光俊朗。舒窈的连衣裙保留了汉服的一些特点,却比汉服显得花色漂亮,简洁时尚。

  扎染据说起源于魏晋南北朝,做工精致、图案新颖多变,具有古朴、典雅、自然、大方的特点。汉末还没有这种在布料上着色的工艺。

  谣传著名的霓裳羽衣就是扎染布料做成。子川想让衣坊推出一些新的式样,就试着用自贡三绝之一的“扎染”工艺给绸缎染色,经过反复试筶后终于大功告成。舒窈一见简直爱不释手。于是,子川就建议她做了一件连衣裙。

  两口子走在街上,几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妮儿,看着舒窈的裙子窃窃私语,脸上露出眼气(羡慕)的神色。

  街上转了一哈儿。舒窈道:“咱们去山上或者田野走走,那里有山风,空气新鲜。”

  于是二人走出场口,向北面走去,来到一个小山包上。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打麻子眼(开始黑下来),远处的山峦只能看到一些黑乎乎的轮廓,天上繁星闪耀,银河横亘,月亮被老天爷一巴掌拍在穹顶,几只山雀叫唤着,从不远处的树上飞向远处的山林。田野里青蛙“呱呱”叫成一遍。

  子川深吸一口气,嘴里不由得诵出两句词来:“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舒窈抱着子川的左臂,痴痴地望着子川道:“我家才子又大发诗情了?”

  子川继续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舒窈有些沉醉地道:“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多美的诗句,只可惜现在稻花已过,不过这满田站立的稻草把,却让人感觉丰年的景象犹在。子川!我好佩服你这出口成章,借诗抒情的本事。”

  子川一笑道:“我哪有弄闷大的才情,这是后世辛弃疾的词《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我不过是拿别人的屁股当脸。”

  舒窈在子川手腕处掐了一下,娇声道:“粗俗!你不干那种花下晒裩(腰裤儿)的事不行?对了,子川你好像说过后世的词可以吟唱,你能把这首《西江月》唱给我听吗?”

  子川道:“不唱,我不会。”

  舒窈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大学毕业,专门学音乐的啥都会呢!”

  看着舒窈失望的表情,子川抽出手臂,搂了一下她的纤腰道:“咋,你还真以为虾子没有二两血?你要真想听,那我就献个丑?”

  舒窈笑眯眯地道:“献丑,必须献丑。”

  于是子川一边轻柔地抚着舒窈垂于背心的秀发,一边唱了起来。

  唱完之后,舒窈道:“皓月之下,要是能对酒当歌,岂不快哉!”

  子川道:“那还不简单。舒窈!走,我带你去抓下酒菜。一哈儿我们在家里后园摆上桌子,花间一壶酒,对酌月下吟。”

  说完,拉着舒窈就下山走进一块干稻田。伸手提起一个草把,就见两只青蛙在地上跳,子川弯腰一手一个就按住。

  抓起两只青蛙伸到舒窈面前,子川道:“这个就是美味!”

  见青蛙在子川手里呱呱叫,舒窈道:“子川!你丧德的,克猫儿(青蛙)你都要吃?”

  子川心想,现在我们自贡,野克猫儿打整干净六十元还只有半斤,贵得你妈要命。这免费的美味不吃是哈儿。

  书中暗表,汉朝那个时候,江阳人是不吃青蛙的。克猫儿少了一个最大的天敌,加上还不讲计划生育,估计自己生出的娃儿,妈老汉都分不清。所以,田野克猫儿多得起串串。青蛙喜阴,常常躲在稻田里、田边草笼笼头唱着小黄调,公母互撩。乡下的夏夜,田野的蛙鸣就没断过。

  子川没理舒窈,让她用谷草搓了一根细绳,拿来套青蛙。

  子川提开三十几个草把,就捉了四五十只。打谷子后,当年的青蛙已经长得又肥又大,四五十只估计得有三四斤。

  子川提着呱呱叫的克猫儿,正准备回家,就见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条土路上手牵着手行走。两人只顾沉浸在浓浓地爱意中,却不晓得后面有人。

  子川在后面突然道:“美盼!弄闷晚了还不赶快回家。诶!哪家小子牵着我家美盼,这是要去东山看月亮,还是想去西山数星星?”

  那小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两位夫子,我是周二块(老二),我们就随便转转。”

  周二块大名周俊良,是周鹤年的儿子。与美盼曾经在舒镇学校一个班读书。子川与周家的关系自然是认得的,这家伙是故意调侃别个“来火青年(荷尔蒙分泌旺盛期的年轻人)”。

  东汉末年男女来往是比较自由的,像《诗经》里描写的“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的场景,那跟吃饭打嗝一样再常见不过了。不过呢人家那时的古人还是脸皮薄,不像经过一两千年脸皮磨起茧子的现代人,那脸比城墙倒拐都厚。一见面就牵手,一牵手就把牵手变成“签收”。古时人家这些老辈子是讲谱子(规矩)的。

  美盼有点男娃儿性格,加上和舒窈亲如姐妹,心里自然不怕。见周二块紧张心虚,美盼放开二块,抱着舒窈的手杆道:

  “舒窈夫子!你家老头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觉得厚道不?”

  舒窈道:“是有点过分!一哈儿走街上过,你去买一块搓衣板,我帮你报仇。”

  美盼嘻嘻一笑道:“行!我办事你放心,那种‘麻辣酸爽’保证让某些人有强烈感受。”

  子川把手里的克猫儿一伸,对周二块道:“提到起。二块!我给你说‘天黑路滑,社会复杂’。我是上贼船了,你现在撤漂(撤退)还来得及。”

  周二块一笑道:“我......你整弄闷多克猫儿干啥子?”

  舒窈道:“你子川夫子说青蛙好吃。走!我们一起回家吃宵夜。”

  与陈家扯筋筋(闹矛盾),第一回合战略防御阶段子川差点全军覆没,第二回合绝地反击子川又收复大片失地。现在,子川手里自己有井灶五口,周鹤年交给他两口,伍家坡那边与沈宏泰、施有福打井三口,虽然手中股份只有四成,不过凡井灶上的事都是子川说了算。故子川现在能做主的井有十口,其他资产还有悲田院、学校、衣坊、纸坊、印坊。而陈家掌握井只有十二口,所得盈余还要拿出四成半给子川。同时,还要承担医馆的用度,医馆还只能黄子川说了算。

  这样算起来,子川的实力并不比陈家弱。所不同的是,原来江阳子川是独一份,现在却有了陈家抗衡。两家之间的争斗算是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八月中旬,子川让人整理好资料,带了一个伙计去江阳县城,准备向县衙再申请十项打井和制盐的专利。

  这是子川给陈家准备的‘眼药’(使坏),以备将来陈家招惹自己时有“药可用”。子川的性格一般不主动‘逗猫儿惹祸’。但要是有人故意让自己过不去,他一定会让对方‘记忆深刻’。他相信自己的尊严和别人的尊重,都是靠实力去争取,没人施舍。

  刚到午时,二人就进了县衙,很快就把该办的事办好。

  子川来到林俊铎县衙书房,双方寒暄几句后,子川道:“县令!你看都该吃晌午了。咱们去临江酒楼吃个便饭咋样?”

  林俊铎道:“好哇,难得你来一次,咱们边吃边摆。”

  子川道:“我先过去让红姨把房间留好,一哈儿你带几个县衙的兄弟伙过来。”

  别过林俊铎,子川就去了临江酒楼。

  刚进酒楼,玉兰就从楼上滴滴哆哆地跑下来,欢欢喜喜地道:

  “早上门前树上的喜鹊就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真有贵客临门。你这家伙,弄闷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们三娘母(母女)忘记了。”

  子川也笑着道:“最近穷事多,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芍药呢?这丫头她子川哥来了也不出来迎迎。”

  玉兰道:“在房间里生闷气呢!”

  子川让玉兰给留个房间,说是中午要在这里吃饭。然后就独自去了芍药的房间。

  子川敲了两下门,见里面没反应,于是就推门进去。芍药躺在榻上,扭头见是子川来了,也没起身,望着子川,眼泪就从眼角滴到了枕上。

  子川来到榻前,拉张凳子坐下道:“这是咋了?”

  芍药抓着子川的手就贴道自己脸颊上,眼泪巴巴地流。等芍药哭了一哈儿,子川抽出手,在芍药肩上轻轻拍了两下道:

  “不哭了,有啥子伤心的事给我说说。”

  芍药叫了一声“子川哥”,才一边流泪,一边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三天前,严淖树来到临江酒楼吃饭,见芍药长得乖巧,就硬要拉着芍药陪酒。芍药知道他没安好心,但想到严家势大,自己惹不起,只好过去给他敬了一杯酒。扯了个垛子(借口),说店里客人多,忙不过来,让他们自己慢慢吃。严淖树整死不干,还动手动脚,强行按着芍药坐下。芍药不从,双方就扯犇起来。

  芍药自从跟子川习练“冲虚掌法”“逍遥气诀”后,倒还勤奋,武艺精进。严淖树和他的几个跟班自然不够她揍。想着严家惹不起,芍药对严淖树没下死手,不过那几个跟班被芍药整得鼻青脸肿,灰溜溜地被撵出了酒楼。临走前,严淖树撂下话,要芍药答应给他做小。今天上午就带着聘礼过来,说明天一早就来接芍药过门。

  不管芍药如何拒绝,严家人丢下聘礼就走了。想着摊上这个大麻烦,不知咋个收场,芍药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完这些,玉兰来到门口,说林县令到了。

  子川拍了一下芍药的手杆道:“嫑怄了,一切有子川哥。快起来!”

  芍药道:“嗯!”

  然后有些撒娇地伸出手,要子川拉她。

  子川捏着她的小手,轻轻将她拉起,穿上鞋子刚卡了一步,突然“哎呀”一声,芍药身子一倒,子川赶忙搂住她,芍药顺势就趴在了子川肩上,双手抱住子川。

  夏天本来穿得就单薄,子川觉得胸前两团柔物挤压着,心里就是一颤。

  子川赶快道:“咱们出去吧!”

  芍药抱着子川道:“我不,我的腿好麻,你让我再靠一哈儿。”

  子川生怕有人看到,只好道:“我扶你在榻上坐一哈儿,我得出去了。”

  毕竟是女人,不好继续赖下去。芍药只好坐在榻上,望着子川出去的背影,拍了一下还在砰砰跳的小胸脯,抚了一下有些发烫的脸,心里叹道:

  “唉......这厚实的肩膀趴着真舒服。可惜,这是舒窈的。子川,要是能和你在一起,别说做小,只要早晚能给你铺床叠被,天凉补衣,挑灯伴读,做个丫鬟也是芍药的福分!”

  这天晚上,江阳城严府接连出了三件怪事,第一件是在子时,严府堂屋房顶上一只鬼东哥儿有一声无一声地叫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让家丁出来轰,那家伙立马熄火。可等家丁上床叫声又起,轰了好几遍才撒过(结束)。第二件是三更时分,在严淖树的屋顶,有女人诡异的笑声,那笑声尖利,声音还有些发颤,听着的人感觉心掉进冰水一样胆寒,又觉得活见鬼一样地恐怖,拈胆子(吓人)得很。丫鬟春姑还说她吓得直往铺盖里钻。第三件事是严淖树第二天早上醒来,全身赤裸僵硬,胸口上还有一个女人的口红印。

  严府老夫人赶快让人去东街找李瞟眼儿来,看看究竟出了啥子花脚乌龟。

  李瞟眼在江阳城很有名气。擅长打卦、批八字、看花、照水碗、摸骨、看相、烧胎、抹米等,“天上的事晓得一半,地上的事晓得完”,反正这家伙就是个复合型人才。江阳人把他捧为大师,说穿了就是个神棍。

  瞟眼进了严府,听老夫人讲明情况,报上严淖树的生辰八字。然后掐着手指,嘴巴叭叭叭念半天。突然道:

  “咿!怪事。”

  见老夫人要发问,李瞟眼一摆手阻止道:“莫慌,查明回话,查明回话!”

  又隔了一炷香的功夫,瞟眼同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好险!”

  老夫人道:“李大仙!咋个了哦?”

  李瞟眼道:“老夫人且听我慢慢道来。刚才我魂魄进入你府第之下查看,回来差点被发现。不过,终于弄清了缘由。你府第之下在几百年前,曾经下葬了一位藩国公主,要说风水是绝佳之地。但是,这位公主见你家公子长得玉树临风(呕......妈的张嘴说瞎话。他都玉树临风,本作就敢貌比潘安。你妈哈起吹,要得个锤子),严家又是官宦之家。如此帅气多金的男人,那公主岂有不喜欢之理。因此,你家公子已经被佳人属意多年。

  昨晚发生的三件怪事,起因在近期你家准备迎亲。老夫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老夫人道:“是有这事,树儿看上了临江酒楼的老板娘芍药,要迎她做小。”

  李瞟眼道:“这就对了。那公主见此有些恼怒,所以,就在你家作怪。先是变成鬼东哥儿,来警告你家若执意要娶亲,你家公子将面临血光之灾。”

  老夫人道:“此话咋个说起?”

  瞟眼道:“你家公子名‘淖树’,老夫人仔细品品,是不是和‘老鼠’同音?鬼东哥儿是专吃耗子的。公子得罪了她岂有个好?”

  老夫人点点头道:“有理!”

  李瞟眼道:“半夜女人诡异的笑声和公子胸口上的唇印,这是在告诉你家得罪了女人。公子至今无法动弹,那是对他略施薄惩,告诫你们。”

  老夫人焦急地道:“那啷闷办呢,树儿现在会不会一直动不了了?”

  李瞟眼道:“幸亏是遇到我,有解(gài)。”

  我马上去他房间做法,公子很快就会醒过来。于是,老夫人让春姑带大仙去给公子驱邪。

  来到严淖树房间,李大仙嘴巴‘日不拢耸,猫(儿)钻灶孔’地干了一阵,端起一碗冷水,莽实地喝了一大口,对着严淖树“噗”地一声就喷了过去。空气中立时弥漫一股浓浓地大蒜味儿。

  春姑赶快转身,手蒙住鼻子,一脸嫌弃地心里道:“这家伙要是没吃上半斤大蒜,恐怕出不了这效果。”

  待蒜味散些,春姑才转身看着严淖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五  李大仙捡(pā)和大捞油水   黄子川造神器广开财源

  书接上回。老夫人交代要守着严淖树,春姑只好一直盯着床上这日脓包,一步也不敢离开。

  李瞟眼出去,严夫人问道:“大仙!我家树儿咋样?”

  李瞟眼搂实(扎实)扯了一口茶,睃了一下门前坝子中的圭表。

  书中暗表,古人科技不发达,要计时啷闷办呢?汉朝采用测时式、守时式、机械式三种方式计时。圭表是属于测时式,由圭和表两部分组成。圭,则是平放在地面,带有刻度的物体。表,就是立在地面上的一根杆,当太阳照射在“表”上产生投影时,人们就可以根据投影在“圭”上的长度来判断时间。这东西其实就是最原始的钟表。守时式一般指漏刻,机械式指张衡发明的水运浑象仪。这些行头现在觉得原始,在汉朝那个时代已经算是高级科技的东西了。当然,要讲精准、漂亮,肯定莫法与我们现在的电子表、机械表比了。

  瞟眼谄笑道:“夫人!这事要是落在其他人手里,还真是要点油才能脱得了锅(费点事才能解决)。不过嘛在本仙(呸!这舅子脸皮是抠倒拐的城墙做的?)手里,基本不是事。午时三刻公子一准醒来。不着急,再等一刻。”

  严夫人拿出酬金道:“李大仙!这一大歇(时间长)整得你汗水洗发的。这点心意拿到起!在路上买碗茶喝。”

  李瞟眼一看,这一大串钱请一桌酒席都够了。眼睛做豌豆角(笑眯眯)状道:“夫人客气,我这个人说话敷得到口齿(讲信用),等公子醒来再拿不迟。”

  那意思是没醒来洒家还不要,俺是讲职业道德的。

  一刻钟后,春姑来报公子醒了。看看严淖树欢蹦乱跳的样子,老夫人千恩万谢。

  瞟眼收了钱道:“千万记住,那小娘子莫再去招惹,给出去的东西也不要了,赶快和她一刀两段,今后公子不得动念娶小。否则,再次把地下公主惹反火,神仙也莫法。”

  就这样,芍药的麻烦不知不觉没了,还白得了一大堆聘礼。

  其实,这一切都得胡能(感谢)黄子川。昨天晚上子川几乎辛苦了一夜。先在严府装神弄鬼整到早上卯时,才在窗外点燃迷香,然后溜进严淖树的房间点了他的穴道,剐了他的腰裤儿,摸出一张有唇印的纸,在他的胸口盖上“戳”才离开。

  子川出门就去了李瞟眼家。

  他估计严府出了如此怪事,肯定要找大仙打整(驱邪)。以严府的脸面,那大仙必须是最行十(厉害)的,不找李瞟眼都说不过去。子川在李瞟眼家里,给了他一大坨钱,并告诉他如此这般即可。

  瞟眼见这事居然可以大捞油水,还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心想,有钱可赚,哪个舅子才不干。

  瞟眼腾(犹豫)都没打一个就答应了。在严家一切顺利,这又可以在瞟眼工作“简历”上浓墨重彩地书上一笔。

  吃过晌午,子川出去转转,在瞟眼家附近见他门前凳子上放了把扫把,知道事情搁平了。回去辞过红姨三娘母(母女),才放心离开了江阳城。

  美盼和周俊良在九月初十敲锣打鼓地完婚。露语现在已经十八了,舒窈让她学了账房(会计),准备毕业后安排到作坊,先当账房先生,慢慢培养成自己的帮手。

  子川和舒窈没有儿女,一直就把露语当自家娃儿看待。露语也很乖巧听话,经常到子川家帮叶四娘做事,陪四娘说话。在美盼搬进周家后,露语几乎就是家里和舒窈家两头住。

  舒镇子舒集团公司于十月初一正式成立,由子川出任董事长,叶舒窈出任总经理,周鹤年、万不黯、张又新、郑德明、王俊豪、万家兄弟都分别安排到了井灶、作坊主事。

  被陈家兄弟干扰,医馆对瘟疫药方的研究停了下来。建安元年(公元196年)二月,看看生意步入正轨,子川让叶舒窈全权打理公司,他接下来要重新把主要精力放到医馆。

  子川做的第一件事,是在家里关了十天,把张仲景著的《伤寒杂病论》默写出来。然后交给子舒印坊刊印。

  书中暗表,《伤寒杂病论》成书约在公元二OO年~二百一十年,是老辈子张仲景凝聚毕生心血完成的一部医学著作。书中所说的伤寒,实际上是一切外感病的总称,它包括瘟疫这种传染病。公元二百一十九年,张仲景去世。《伤寒杂病论》靠一份份手抄,在世间流传。

  晋朝太医令王叔和全力搜集《伤寒杂病论》的各种抄本,找全了关于伤寒的部分,并加以整理,命名为《伤寒论》。《伤寒论》著论二十二篇,记述了三百九十七条治法,载方一百一十三首,总计五万余字。但《伤寒杂病论》中杂病部分没了踪迹。

  宋仁宗时,翰林学士王洙在翰林院的书库里发现了一本“蠹简”,书名《金匮玉函要略方论》。这本书一部分内容与《伤寒论》相似,另一部分,是论述杂病的。后来,名医林亿、孙奇等人奉朝廷之命校订《伤寒论》时,将之与《金匮玉函要略方论》对照,知为仲景同志所著。乃更名为《金匮要略》刊行于世。《金匮要略》共计二十五篇,载方二百六十二首。

  子川之所以要刊印《伤寒杂病论》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清虚散记》里只讲了瘟疫,并没有明确记述十年后发生的那场瘟疫,究竟是啥传染病不得而知,致使研究活计无从下手。而《伤寒杂病论》离现在最近,他想从里面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二是《伤寒杂病论》中的好多成果,对自己要研究的药方是有很大的参考价值的。

  清虚道长与杜鹤翔看了《伤寒杂病论》后,认为这是一部价值连城的好书,对子川也是啧啧称奇,想不到他三十余岁的年龄,医术竟如此高超,简直奉若神明。二人带着医馆四位医工(医生),在印坊足足扎了二十天的功夫。前后校对十余遍,生怕出一个字的差错,最后又由二人仔细通阅后才交付印刷。

  从时间上来说,子川让《伤寒杂病论》面世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十五年。要是后来张仲景同志辛辛苦苦把该书写出来,突然发现这书十五年前就有了,还一字不差,怕是要惊掉下巴,认为是活见鬼了吧!

  为了不干扰历史的演变,更为了保护和尊重医圣(后世对仲景同志的尊称),子川只印了十本。书成后下令立即毁掉印版并宣布禁令,凡持有《伤寒杂病论》一书的医工,严禁将此书外传。众医工表面没说啥,心里却觉得难解,如此好书不流传后世可惜了也!

  三月初二,子川召集瘟疫防治研究小组开会,宣布瘟疫防治研究活计正式开始。子川对相关人员的事务进行了调整,赵文焕任子舒医馆副馆长,杜鹤翔任医馆瘟疫防治研究组组长。然后道:

  “杜夫子有丰富的疫病诊疗经验,今后药方的研究就由他带领大家进行。在这里我想给大家把对疫病的认识做一些澄清。第一对‘瘟疫’的认识。我们历朝历代都将传染病、流行病统称为瘟疫,好多人不知道瘟疫又分为很多种疾病,比如霍乱、瘴气(疟疾)、传尸(结核)等,不同的病种它的病菌、传播途径和方式、病症、烈性程度都是有区别的。如果当成是一种病,那就永远找不到防治方法。第二瘟疫的防治方法不仅仅是治病的药方,它还可以通过阻断传播渠道,向人体种植疫苗进行预防。我们的研究必须预防和治疗相结合,重在预防。第三危险性。我们既要重视研究,更要重视活体试验活计。也就是说一个药方出来后,必须要到疫区去反复试验。在确认安全有效后才能使用。因此,大家要充分了解这项活计的危险性。并在心理上做好准备,在活计中注意保护自己。第四研究的病种。我查了一下史书,危害我们的五大传染病是霍乱、瘴气、传尸、疠风(麻风病)、虏疮(天花),这些疾病曾给我们的古人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我预测在建安十二年前后,江阳这场瘟疫不可避免,究竟是啥子传染疾病未知。所以我只能推测是这五种疾病中的一种。那场瘟疫来势凶猛,应该可以肯定不是疠风。这样一分析,那么我们的研究重点就是其他四种疾病。要研究预防的方法,对已有的药方进行验证和改进。”

  子川所讲这些,很多都是现代医学知识,这些古人自然不能一一理解。不讲清楚透彻,后面的研究活计就没法进行。所以,在大家发问后,子川又作了详细解释。

  通过这些讲解,医工们感觉以前有些困扰自己的疑难,突然在心中豁然开朗。

  接下来,子川要做第二件事,那就是制作一台简易显微镜。没有这行头,就无法观察药物对病菌的作用,了解不同病毒的特性。

  子川在六月初去了一趟合浦郡。据史料记载合浦郡汉朝时盛产水晶,子川要用高纯度水晶制作显微镜的镜片。

  七月初七上午回到舒镇,就埋头在堂屋的桌上开始写写画画。

  中午舒窈回家,看见子川回来,兴奋地跑进屋子,趴在子川背上道:“你这家伙,一跑就是三十多天,还晓得回家呀?”

  子川赶快道:“快放开我,我画了一个多时辰,要是弄坏了就白费了。”

  舒窈假装生气道:“人家说小别胜那啥,我看你这家伙心里只有医馆的事,看见自己婆娘回来都没一点激动的表情。还怪人家!”

  子川拿起胸前舒窈的手亲了一下道:“咋不激动哦,好久没见我家舒窈,我是天天想你念你,你耳朵发烧没吗(乡下迷信,说耳朵发烧是有人念自己了)?”

  舒窈道:“告诉我有多想。”

  子川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舒窈在子川耳边轻声道:“不够!”

  子川道:“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舒窈道:“还有呢?”

  子川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说到这里,子川站起来,一只手搂着舒窈的纤腰,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有些激动地道:“其实,最能表达我此时心情的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说完就去亲了舒窈的脸巴儿一下。舒窈抬头望着子川,眼里真就噬着泪花。

  子川道:“不哭了,看看我给你带回的礼物。”

  子川在桌上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方盒,打开是一根纯金项链,链上一个水晶吊坠。

  舒窈惊喜地道:“好晶莹,好漂亮!”

  说完就让子川给她戴上。子川又把一个木头架拿出来道:“给你一个稀奇古怪的玩具。”

  舒窈道:“这是啥?”

  子川拉着舒窈来到院门外,让她放到两只眼睛上道:“往远处看。”

  舒窈看了一下,拿开那个木架,看了一下远处山上一个干活的农夫,然后又放到眼睛上。突然惊奇地道:

  “妈呀!弄闷远,那个山上干活的人腰上别一把刀都看得清清楚楚。子川,你这是啥神器,弄闷霸道(厉害)。”

  子川道:“这是望远镜。”

  二人回到屋里,舒窈道:“这望远镜哪个发明的?”

  子川一边拿出口袋里的显微镜架好,又拿出一副眼镜道:“这三样都是我发明的,这次出去就是为了找人做这个东西。”

  说完,子川拔了一根头发,放到显微镜下,让舒窈看。见那头发如木棍一般粗细,舒窈又是一阵啧啧称奇。

  此时,刚好叶顺章进来,子川赶快道:“爷爷!给你一样礼物。”

  子川拿出几幅眼镜,手里捏着一本书,让叶顺章选了一副合适的眼镜戴上。叶顺章从子川手里拿过书,左看右看激动地道:“子川!这是个啥子好东西?戴起来眼睛居然清清亮亮地,太安逸了。”

  舒窈道:“我筶一哈。”

  于是带上,直叫头闷眼花。

  子川解释道:“这是老花镜,只适合年纪大眼睛花的人戴。”

  下午子川又在家里画了半天。

  晚上吃过晚饭,二人早早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毕一上床,舒窈就钻进了子川怀里。小别月余,二人自是千般恩爱,万种柔情。房间里迅速弥漫着舒缓柔曼的低吟,最后在一阵狂风骤雨中归于寂静。

  舒窈躺在子川手杆弯弯里道:“子川!你为啥在舒窈心里一直都弄闷好呢?”

  子川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一直都记得你曾经对我说的话。‘月亮走,是想走进白白的云朵,在高高的天空给自己找个身边同伴。我也走,是想走进你的心里,在浩渺的人海找个灵魂伴侣’。人海万千,你唯独选择了我。我从小呆傻,没想到还能娶上一个聪明漂亮的老婆。子川何其幸也,自然得好好表现。”

  舒窈道:“我也何其幸也!”

  子川道:“舒窈!跟着我让你成天辛苦劳累,有时还要担惊受怕,更遗憾的是做不了母亲,这对女人来说就是一个不完美的人生。”

  舒窈道:“懂得欣赏,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美。月亮的圆缺,才让我们感受到它饱满的生命力。雨中有了残荷,才让我们品出它的凄美。子川!跟着你我没有缺憾。只要月亮还在天上走,我也会一直走下去,走进你灵魂深处,和你融为一体。”

  子川一笑道:“你这哈婆娘,爱得弄闷痴迷,就不怕哪天我辜负你?”

  舒窈用手指扭着子川的脸道:“说,你会吗?”

  子川道:“我会用一辈子去努力,永远不让你说出女人最爱说的那句气话。”

  舒窈道:“啥子话?”

  子川捏着她的鼻子摇了摇道:“老娘当初瞎了眼才嫁给你。”

  舒窈痴痴一笑,嘴里骂道:“讨厌!”

  说完支起身子,噘着嘴向子川的脸靠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辰时刚到,二人相继醒来。昨夜的水乳交融并没让二人觉得疲倦,反而感觉神清气爽。

  穿好衣服,子川就带着舒窈去了学校花园练习拳脚,然后又去敞坝上跑了几圈。准备回家的时候头发已经全湿了。舒窈赶快用帕子给子川擦去脸上往下流的汗水,然后才给自己擦了擦。

  在回家的路上,子川道:“今天你给我准备一百万钱。这次出去,在合浦一个人瞎想,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我得既要干好瘟疫研究的活计,还得造出神器。来个广开财源。”

  舒窈道:“你想干啥子?”

  子川道:“一哈儿上班你把几个大股东通知来,周鹤年、张又新、万不黯不得缺席。我要开会,到时你自然就晓得了。”

  上午巳时下四刻时分,几个股东来到学校议事厅。

  子川道:“我决定造玻璃和制眼镜、望远镜。生产玻璃的炉窑、打磨玻璃的工具我都画好了,只要找匠人来弄好就可以生产。”

  说完给大家介绍了啥子是玻璃,它能衍生出哪些生意门道。完了把望眼镜和眼镜拿出来放到桌上,让大家看。

  书中暗表,据史料记载眼镜、望远镜在明代才产生,并用于日常生活和军事。故汉朝时这东西大家闻所未闻。几个股东试用后都觉得这东西神奇,太锤子(太厉害)了!

  舒窈道:“这种玩具也能卖钱?”

  子川道:“这哪是玩具。我告诉大家,不管年轻还是年老,很多人都有近视和老光,这就需要佩戴眼镜来矫正视力。有了这东西,那些有眼疾的人就觉得方便多了。望远镜的主要用途其实不是玩具而是在军事上。有了这个东西,军队出行就可以在很远观察对方,不会被发现。同时,还可以提前发现对方,避免中了埋伏。现在还没人造出这些东西。大家放心,只要我们一生产出来,保证一抢而光。我这次是用水晶做的,成本太高,用上玻璃我保证你数钱数到手软,那不是打井熬盐可比的,而且打倒(血本无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各位!有钱大家赚。要是大家感兴趣咱们还是叫花儿打平伙——一个人凑个菜(入股)。要没兴趣我就个人干了。”

  万不黯道:“我干了。你我弟兄......”

  说完双手一拍桌面,众人齐道:“辈子弟兄......”

  舒窈站起来道:“你们疯,我让开。”

  众人哈哈一笑,子川把舒窈扯到起道:“这是图纸、生产玻璃的原料清单。你去安排,越快越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六  黄子川赴成都拜见刘璋  杜鹤翔去阆中防治天花

  三个月后,经过几次试制,终于成功产出了玻璃。在子川的指导下,眼镜和望远镜相继也造了出来。

  十一月底玻璃、镜架、眼镜装配、望远镜装配四个作工房建成,他还专门请了金匠和雕刻师培训伙计,将镜架做得非常精致。

  子川还专门成立了镜坊,美盼升任镜坊管事,镜坊光伙计就三四千人,那架势让人看着就眼红。

  子川将一只眼镜定为一千钱(相当于现在两三千元),他要用两三年的时间把那些官宦、绅粮的钱赚足,这些人不在乎这点渣渣(小钱)。然后,再降价造福百姓。

  那个时候没有仪器验光,子川就在子舒医馆教会了几个医工,用“随目对镜法”验光。此法即插片验光的初期,在一定远处画上大小不同的汉字,在患者眼前用正負不同、光度不同的镜片试验,哪一种镜片能看清楚小字,即用此光配镜。

  方法很原始,验光也不精准。但那个时候技术手段落后,也只能茅厮里栽菜——将就使(意为将就使用)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舒镇学校的夫子、子舒医馆的医工和股东的家人最先带上了眼镜。这东西立时成为了江阳一种时尚、稀罕的奢侈品。

  建安元年十二月五日,黄子川去了一趟僰道城,随身带了几十副眼镜和五个望远镜。他要找阎行、胡昊哲推销望远镜。

  进了郡府,胡昊哲领着黄子川去见阎行。

  进了阎行书房,黄子川赶快施礼道:“草民拜见府君!”

  阎行呵呵一笑道:“坐,坐,坐!子川老弟今天咋有空来郡府?”

  胡昊哲赶快道:“府君!子川是给你送两样宝贝来了。”

  阎行道:“啥子宝贝哟?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君子不夺人所爱。”

  子川一笑道:“府君两袖清风,着实让子川敬佩。我这两样东西在世人眼里,可以说是宝贝,但在我眼里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物件。”

  说完,子川示意身边伙计拿进来一个褡裢,在里面摸出几副眼镜和一只望远镜。

  子川道:“不知府君现在还眼尖(指视力好)不?”

  阎行笑道:“我已经是个老头,眼睛几年前就输(败)了。现在写字看书都费力。”

  子川展开一张纸,上面写有文字,让阎行戴上眼镜筶一盘(试一下),试到第三副眼镜时,阎行兴奋地道:

  “我的个乖乖!这哈巴适了,看得明明了了地。我这眼睛可是好多年都没弄闷好使过了。”

  子川道:“这算不算是宝贝?”

  阎行哈哈一笑道:“宝贝,这玩意儿比珍珠玛瑙还宝贝。”

  胡昊哲道:“听子川说,这个行头更宝贝。”

  说完,拿起望远镜递给阎行。子川拉着阎行到书房窗口,指着远处的一座山道:“府君!你看看远处山上最高那颗树。”

  阎行道:“弄闷远,别说我,你娃怕也看不清楚吧?”

  子川将他手抬起来,把望远镜放到阎行双眼上。阎行看了一下,又取开向远处望去,再次又在镜子里看出去。

  阎行突然道:“日怪耶!那上面有个雀儿窝老子都看得到。神了,真神了。”

  子川接过望远镜,转身来到案前,将两样东西都放进褡裢。

  阎行赶忙阻止道:“哎,哎,哎!咋装起来了?我还没看够。”

  黄子川捂着褡裢道:“府君!这东西咋样?”

  阎行嘿嘿一笑道:“确实宝贝得不行。”

  黄子川道:“放眼天下,这东西找不到第二家有。本想送府君,可你说太贵重了不收,那我就只好带回去了。”

  阎行急道:“别呀!黄子川,你娃做大事的人,咋弄闷小气哟!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你今天必须送我,哪有吐出去的口水还舔回来的道理。都是我的错好吧!”

  胡昊哲微微一笑道:“府君!你看你就是不经逗。这两样东西我做主送府君了。子川!先说正事。”

  大家重新坐下来。

  子川道:“我这次来拜访府君,是想向你推荐望远镜。这东西你得帮我卖出去。”

  说完,把望远镜的妙用详细做了讲解,把阎行整得欢欢喜喜地。当即就道:“你娃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信了。用好了真可抵千军万马。弄个(这样),有好多我给你包了,可千万别卖给别人。”

  子川道:“短期内倒是可以,可背不住时间长啊!”

  阎行道:“子川!你要是方便,我立即修书一封,让胡长史带你去益州拜见州牧刘璋,只要刘益州看上了这宝贝,你就发财了。”

  子川等的就是这句话。赶忙站了起来,深施一礼道:“那就有劳府君了。”

  说完,子川在身上摸出一个小布袋,拿出一张纸道:“书信我都替府君写好,请府君过目。”

  阎行接过来看了看,嘿嘿一笑道:“我这是居功了。”

  说完在纸上签上自己大名,把信给子川收好。

  子川放进褡裢,拿出眼镜和望远镜放到阎行手上道:“给!叫花子不争(欠)讨口子的,免得你到处坏我不落教(不厚道)。”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

  第三天下午未时,子川跟着胡昊哲来到成都。据史料记载,汉朝益州治所初在雒县(今四川广汉市北),东汉末年移至成都。使成都迅速发展起来,成为全国有名的大都市。

  二人来到州府大门前,胡昊哲亮明身份,对守门的差人说明来意,才由差人领着来到刘璋的书房。

  史料记载,刘璋,字季玉,生卒年不详,江夏竟陵(今湖北省天门市)人。东汉末年宗室、军阀,益州牧刘焉幼子,在父亲刘焉死后继任益州牧。刘璋为人懦弱多疑,处事少有主意。

  宾主坐定,胡昊哲将阎行的书信拿出来递给刘璋。刘璋将信拿得稍远细看,见信上写道:

  犍为郡太守阎行再拜刘使君驾前。行(阎行)近得宝贝,曰望远镜也。此乃江阳乡绅黄子川所造。此镜可目视数里而纤毫毕现,可谓神器。行思之,此物若用于行军,可远观地势、敌情。若遇有异,能先知而思应对之策,以免陷绝境而万劫不复。若统帅、将佐、夫长(百夫长、千夫长)、斥候(探子)佩之,裨益甚巨。善用之可抵万马千军。

  本朝自角匪(张角)谋逆,时局不稳,门阀争雄,弱者自危。若使君独拥此神器,必将如虎添翼。

  今特命郡府长史胡昊哲、乡绅黄子川携镜献于驾前,望使君斟酌用之。

  犍为郡太守阎行

  建安元年十二月五日

  刘璋看完信,让胡昊哲把东西拿出来。成都乃平原之地,莫法远观。于是,刘璋让备马去城墙。

  几人出州府大门,已有两人等候在大门左侧。刘璋介绍,一人为郡府幕僚张松,一人为马夫。

  子川一听张松之名,不禁心中一震。突然想起《三国演义》中,张松献地图助刘备取西川一事来。

  《三国演义》里,对张松的描写是,松生得额钁头尖,鼻偃齿露,身短不满五尺,言语有若铜钟。松乃刘璋部下,任益州别驾。史料还说这家伙行为放荡,不治节操。不过很有才,过目成诵,思维缜密,脑壳反应快,有三寸不烂之舌,说话滴水不漏。

  子川将记忆里的文字与眼前之人对照,相貌倒是十分相似。心想,没想到今天一火(一下)就碰到了两位汉末名人。

  张松献地图时是别驾从事,乃州刺史佐官,地位已经比较显赫。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幕僚,只能天天舔刘璋沟子(当舔狗)。

  在去城墙的路途均是街道。此时虽已申时,不过街上还有不少行人。五人只好骑马慢行。胡昊哲与刘璋并行相陪,子川则与张松并马,听这家伙神吹。

  张松十分健谈,估计点灯熬夜看过好多地摊书,对成都的风土人情、要闻掌故、赌场烟花之地倒是如数家珍。因其献图卖主,子川对他不免有些鄙视。故沿途话语甚少,就听这瓜娃子卖弄。子川一边听,一边观看街道建筑。四川音乐学院在武侯区,子川(张建豪)在此读书四年,对成都的街道跟卡灶门间样(到自家厨房。意为很熟悉)。看了半天,好像一点都对不上号,感觉完全就是个陌生城市。

  小半个时辰,众人就来到了城墙之下。让马夫将马拢在一起,四人就上了城墙。

  子川递上望远镜,刘璋看着远处一座冒烟的茅屋道:“确实霸道,弄闷远的农家小院,看着跟在眼皮下样。”

  说完把望远镜递给张松道:“来,张松!你看看,巴适得很。”

  张松拿过望远镜就去打望(到处看)。

  刘璋又向子川详细询问了一些自己关心的问题。子川就把制作过程、基本原理、主要用途详细做了介绍。刘璋虽然对子川所讲不甚了了,尤其是光学原理根本就闹不醒豁(整不明白)。不过,见子川在他面前根本就不虚火(怯场),说话不快不慢,声音不高不低,不仅条理分明,还时不时冒出一些新奇。子川给刘璋印象不错,觉得这家伙有两扳手儿(有两下)。

  刘璋突然道:“记得你们江阳有个井灶东家,好像也叫黄子川。你们是同一个人还是另有其人?”

  陈仲谦因与黄子川之间的扯犇(争斗),曾经通过严淖树的爹找过刘璋搭手(帮忙)。时过不太久,故其对子川有些印象。

  胡昊哲道:“回使君,彼子川正是此子川也。”

  刘璋道:“你又制盐,又造望远镜,路子很宽嘛!”

  子川于是就把子舒集团及其名下产业给刘璋做了概略介绍。

  刘璋有些惊讶地道:“那子舒纸坊、印坊居然也是你的,了不起。弄闷多奇技淫巧,这脑壳得要多空(聪明)哦!你们的生意理念甚好。赚了钱,还不忘朝廷,不忘江阳,甚至还想着造福民众。”

  胡昊哲知道因为万家兄弟入太平道一事,陈仲谦肯定在刘璋面前下过子川和自己的烂药。趁这机会得粉刷(装饰、美化)一哈自己和子川,改变在其心目中的形象。

  胡昊哲道:“禀府君!黄子川的聪明和贡献远不止这些。他还发明了文字注音之法、数码字、数字运算、珠算。还写过《红楼梦》、《水浒》、《西游记》等好几部长篇巨著。更重要的是,他热心公益,经商所得几乎全部用于民众。好几年前的江阳大旱,黄子川更是叫花儿打狗——尽兜兜甩(拿出全部家财),并献计献策。与官府携手救了一县六七万人的性命。”

  子川赶快道:“其实救灾事务全靠州、郡、县衙运筹。胡长史当时就是江阳县令,子川在他的影响和带动之下尽点绵薄之力。”

  这家伙一马屁就拍在了刘璋和胡昊哲身上。虽然是一句带过,胡昊哲知道子川是在往他脸上贴金,刘璋不瘟笨,自然会想到他功不可没。

  刘璋道:“商人就是赚钱,居然不爱财,难得呀!黄子川,我益州要是多一些你这样的人,何愁不能富民强国呀。”

  子川道:“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没有使君、太守、胡长史的慧眼,子川就算志在千里,也只能是缸鉢头的泥鳅——耍团转。终究免不了‘骈死于槽枥之间’。”

  刘璋道:“年轻人不居功自傲,甚好!胡长史,回去转告阎太守,今后对于地方上一些秉性敦厚的乡绅,都要好好扶持栽培。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府。”

  黄子川一转身,见张松还拿着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

  子川走过去道:“哥老倌!撒过(结束)了。”

  这家伙才把望远镜还给子川,望着刘璋的屁股撵过去。子川拿着望远镜,抬手看向远处,只见土台上一座青瓦房的堂屋门前,坐着一对小夫妻。那娘子长得丰满标致,正在和男人调情。

  子川心里道:“切!我是说这家伙咋看得弄闷痴嘛,原来在偷窥嗦!”

  子川滴滴哆哆地跑下城墙,对胡昊哲和刘璋道:“胡长史!在城墙上站了弄闷久。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喝几口热茶暖和哈身子,润润口?使君眼神似乎不大好,一哈儿我帮你看哈!”

  刘璋道:“就是,近两年眼睛老是模模糊糊地。”

  胡昊哲道:“使君!要不直接找个吃饭的地方,清清静静地品品茶,也方便子川给你诊治眼睛。”

  刘璋道:“要得。张松!你打前站去文君酒楼,我们慢慢过来。”

  晚饭宾主甚欢,刘璋戴着子川送的眼镜,甚为满意地道:“这事就弄闷定了。望远镜每只五千钱,先购两万只,配发到益州二十多个郡的三军(军队)百夫长一级,州、郡、县衙根据需要适量配备。”

  成都一行,子川成功拿到望远镜订单,胡昊哲也给刘璋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子川这两个稀罕物件是有多少卖多少,居然子舒医馆天天排长队验光。新整这两个作坊一个月盈余一千多万钱,把一拨股东欢喜得敲锅盖。

  建安二年(公元197年)二月初四,杜鹤翔来找黄子川。

  杜鹤翔年龄四十五岁,已经开始有少许白发,戴一顶通天冠,眉毛浓黑,双眼有神。脸型轮郭分明,脸上略显瘦削,中等身材。今天穿了一身青色交领青袍,显得精神饱满。

  子川对杜鹤翔十分敬重,尊其为夫子。空闲之余常与其下棋、喝茶、闲扯。杜鹤翔也感子川知遇之恩。自来子舒医馆,子川为其购置宅院,常对其家人嘘寒问暖,对疫病的研究活计也是全面支持。杜鹤翔还觉得,这娃小小年纪不仅心胸开阔,心地淳厚,办事果敢。而且还学识渊博,腹有主意。虽然年龄相差十余岁,彼此却无代沟,相处常能畅所欲言。

  招呼杜鹤翔坐定,子川道:“夫子找我有何见教?”

  杜鹤翔道:“东家客气了。鹤翔这几个月与医工一起,按照东家的方法,成功获得牛痘疫苗。现在,巴西郡治所阆中正在爆发疫病,从病症看估计是天花。我准备马上去疫区,对治疗天花药方和疫苗进行验证。如果成功,我们治愈甚至消灭天花就指日可待了。”

  子川道:“夫子!你准备带多少人过去?”

  杜鹤翔道:“和我一共四个人。”

  子川道:“咱们疫病研究小组成立以来,这是第一次去疫区。咱们得准备充分,一定要安安全全地回来。你们都是勇士和宝贝,少一个都是巨大地损失。给我四五天时间,我得为你们准备几样东西。这几天你们去疫区的医工就在家好好陪陪家人,这次去肯定会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杜鹤翔出去后,子川叫来一个伙计,让他立刻通知总经理叶舒窈,负责安保的总管万壑松,印坊总管周鹤年、衣坊总管黄大姑来医馆议事。

  一个时辰后,在议事厅,子川看看人已经齐了,对众人道:“四五天后,医馆将派医工去阆中,验证天花药方和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黄总管你负责用皮革做五十套防护服,五百个口罩、三十个帐篷。万壑松你负责挑选十个身手好的安保随行,另外,再准备二十架马车。周总管你负责帮我印两千份传单。”

  说完把手中的资料给了黄周二人,让他们按纸上要求完成。然后继续道:

  “这次我准备同行。我走后生意上的事由叶舒窈全权负责,周总管告诉万不黯、张又新、郑德明,你们要协助叶舒窈把生意打理好。”

  万壑松道:“子川东家!你是我们的定海神针,去疫区凶险万分,万一有个闪失咋办?你要三思!”

  其他人也跟着劝子川嫑去冒险。

  待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子川道:“你们都不劝了。首先,防治瘟疫是我坚持要做的,现在把医工们送到最危险的地方,我站得远远地像话吗?其次,瘟疫的防治不仅在药物,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管理。我去是想为以后江阳扼制瘟神讨些经验。最后,我向大家保证,我的岗位是负责提调各项事务,非万不得已我不会直接去跟病人接触。

  我走后,凡在疫区传回的一切指令,你们都必须保证执行。这是公司最近一段时间重中之重的事务。舒窈!会后你给我准备五十两黄金,两万铜钱。”

  第二天上午,黄子川又去了一趟僰道城,让阎行给他出了一纸公文。除了证明他们二十余人的身份外,还请求巴郡太守提供必要的帮助。

  这些天,舒窈一直都在默默地为子川出行准备行李。

  她知道瘟疫的危险,心里一直都不踏实,生怕子川戳笨。舒窈也知道,自己男人来到汉朝,就是为了拯救乡人,完成师命后见到自己妈老汉,任何人想敲他的破锣(扯他后腿)都无济于事。既然知道这犟拐拐不会听她的,所以,就一直强忍在心里,干脆不说。

  据资料显示,汉灵帝时全国人口已经是五千六百多万人。之后就是连续五次瘟疫爆发,加上战乱,东汉的人口损失惨重。到了晋统一时,只剩下一千六百万人,比灵帝时整整少了四千万人。其中仅瘟疫,至少损失人口一千万,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由此可知叶舒窈心里压力有多大,对黄子川这日疯分子有多担心。

  子川出发的头天晚上,吃过夜饭,二人早早上床。

  舒窈缩成一团依偎在子川怀里,男人要走了,她心里害怕这一走就是永别。

  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子川亲了一下舒窈的额头道:“舒窈!平常一忙起来就没闲心,好久都没给你唱歌了,我给你唱一首咋样?”

  舒窈道:“嗯!”

  子川把脸挨着舒窈的头,搂着她滑腻的肩膀,哼唱道: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著风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著你。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子川唱完,舒窈哭道:“子川!此一去关山阻隔,归期不定,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知道吗?这些天我的心都快碎了。”

  说完,一口咬在子川手臂上,失声痛哭。尽管手臂传来火辣辣地疼痛,子川也只好忍住。

  舒窈哭着,突然翻身压在子川身上,铺盖一拉,将两人劈头盖脑地蒙住。很快,被子里传出有些压抑的呻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七  治瘟疫阆中拜见庞太守  支现钱书房胖揍陈世安

  书接上回。一九八零年五月,世界卫生组织宣布人类成功消灭天花。因此,现代对天花的防治方法是非常成熟的。

  但考虑到汉朝与现在相隔近两千年。时间跨度弄闷长,制作疫苗的手段落后,古人和现代人体质上的差异,病毒可能有变异,中药药方是否有用,为了万无一失,必须进行验证。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些古人是不清楚的,子川也无法解释。

  不过疫苗的制作过程子川亲见,他心里是有底的。所以,在去阆中的名单确定后,子川让所有人都接种了疫苗。

  接种疫苗需要七到十四天才能生效。莫法,去阆中的时间只好推迟。

  二月二十日,黄子川、杜鹤翔、万壑风同四个医工、十个安保、七个杂工组成瘟疫防治队,带着治疗器材、生活用品装了满满二十架马车。

  防治队正式启程去阆中。

  辰时快过,子舒医馆门口,二十架马车一字排开,领头的马车上打着一杆白色大旗,上书“子舒瘟疫防治队”几个红色大字。十几名队员挨着马车站直。医馆门口几个莽实汉(大汉)用力捶打着锣鼓,子舒集团好多伙计自发来到医馆门口送行,场面干得呜喧喧地。

  队员的身边站着父母、婆娘、娃儿等,娃儿吊着老汉的手、女人依着男人抹眼泪。

  巳时一到,子川拉着舒窈跳上马车,手在空中向下一压,锣鼓戛然熄火。看着周围望着自己的舒镇父老,子川道:

  “各位父老乡邻!我大汉朝数次遭到瘟疫祸害,多少生命被夺去,多少家庭没了亲人。子川向来不认命,我就要带着大家和‘瘟神’斗一哈。看是他的八字硬,还是我的坨子硬。此次防治队杀去阆中,我们就是要迎着它,狭路相逢,亮剑断它归路。

  各位东家,伙计们!子舒集团公司是我们防治队的底气。我不在的日子里,希望大家给舒窈扎起,把生意整红火。有了钱才能救更多的人。各位父老乡邻,你们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希望你们给我们鼓劲打气。有大家的支持,过去都是‘鱼’死,今天这结局得改了。我们要让大家看到‘网破’!看到‘瘟神’夹着尾巴逃窜!”

  民众挥舞着拳头一齐吼道:“网破,网破,网破……”

  舒窈示意大家静下来道:“子川,各位勇士!此一去,路途遥遥,车马劳顿。此一去,山水阻隔,音讯难传。此一去,天天面对‘瘟神’,险象环生。白天忙时莫忘保护好自己,夜晚闲下来的时候,请你们看看天上,那上面挂着的也是咱们舒镇的月亮。我们不能‘花前月下’,却可以和你们‘千里共婵娟’。希望你们战胜‘瘟神’,早日凯旋。”

  民众又挥舞着拳头吼道:“战神‘瘟神’,早日凯旋……”

  舒窈手一挥,一群十八九岁的姑妮儿来到马车前,向每一个队员送上一双新鞋。完了后退一步转身面向去路。舒窈左手一抬,右手一挥,小姑娘们深情地唱起了《月亮走我也走》:

  月亮走我也走,

  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

  阿哥离家远方去,

  十里相送难分手,难分手。

  噢天上云追月,

  地下风吹柳。

  月亮月亮歇歇脚,

  我俩话儿没说够,没说够……

  歌声一起,队员们和家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怀着激动的心情和家人相拥告别。车队前行,后面缓缓地跟着一大群人。转过一个山坳,身后还隐隐飘来“月亮月亮歇歇脚,我俩话儿没说够”的歌声。

  四天后,防治队进入阆中地界,沿途所见,千村薜荔,万户萧疏。天空昏暗,老鸦悲啼。随处可见人们在路边挖坑,旁边放着用烂席裹着的尸首。甚至,还有不少民众倒毙于路边,几只野狗在低垂的天幕下撕扯着死尸,嗷嗷乱叫。

  那感觉有多拈胆子(恐怖),咋啦灰儿(zàlàhuer。方言表示惊叹之意),真要吓死王四儿他妈!

  龙门阵摆道这里,给大家吹哈天花。

  据史料记载,天花是一种烈性传染病,由天花病毒引起。病毒潜伏期约半个月。染了天花,人就会发高烧、全身无力、恶心呕吐,脸上、手杆上、腿上还会出现红疹,慢慢化脓、结痂。患者在咳嗽、打喷嚏、交谈时,病毒会通过空气、唾液传播出去。接触感染者碰过的东西会被“过身子(传染)”。古时由于没有防治天花的特效药,感染天花死亡率高达三成。即使侥幸活下来,也会因长满麻子而毁容。

  在后世的清朝,天花甚至影响到清朝的统治。顺治皇帝就得过天花,才二十三岁就一命呜呼。康熙皇帝能继承皇位,谣传就是因为他得过天花。得过天花终身免疫,这样才不怕皇帝因天花短命。

  尽管每个队员都接种了牛痘疫苗,子川赶快让大家穿上防护服。

  酉时快过来到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卒见一群人鬼头刀把(怪怪)地,赶快挡住。

  子川拿出犍为郡府文书道:“我们是江阳子舒医馆的瘟疫防治队,特来阆中协助防治瘟疫。”

  士卒道:“咋个搞的,穿戴如此怪异?”

  子川道:“为了防止过身(传染),我们穿了防护服。”

  士卒道:“车上装的都是啥?”

  子川道:“是药材和器具。”

  士卒道:“奉府君之命,现在进出城必须严查。所有人都跟老子下车,像菩萨样塌(坐)起咋子?”

  想到守城士卒接触的人太多,为了防治东西被污染,决不能让他们查。

  子川道:“你们不能随便动我们车上的东西。现在遍地瘟疫,容易造成污染。请通报你们太守。”

  守城士卒心想,我日!还没听说有老子动不得的东西。伸手就要掀开马车上遮盖的篷布,子川右手一伸,捉住他的手杆。那士卒心想这还了得,抬起手中的家伙就要给子川搁下去。

  杜鹤翔赶快摸出一个小布袋,急道:“兄弟!行个方便。”

  说完将钱袋递了过去。

  士卒拿在手里掂了一哈,觉得还算满意。于是道:“现在瘟疫闹得凶,封城好几天了。把你们郡府文书给我,我去给你们通报。”

  等了半个时辰,那士卒同一个百夫长回来,让子川一行进城。

  到了郡府门口,百夫长领着子川和杜鹤翔往里走,其余人等候在外。

  二人拜见了太守庞羲。这家伙约有五十上下,长相属于扔进人堆就看不见那种(很普通)。子川搜寻了一下记忆,基本清到了庞羲的脉。这家伙曾在京城做过议郎,在马腾与李傕、郭汜争斗中,帮助过刘家子侄从帝都逃回益州。于刘家有恩,又是刘璋长子刘循的老丈人。逢年过节,在老大家里碰到,刘璋也得客气地跟着子侄喊声姻伯。故此人在益州背膀极厚(背后有庞大的实力支持)。

  庞羲在刘璋统治益州时期主要是与张鲁打捶(打架)。但这家伙拳脚功夫不咋好,就没吃过欺头(占到便宜),史书上说“数为所破”。反正有益州榜一大哥刘璋罩着,尽管次次被张鲁捶得鼻青脸肿回来交差,也没见刘璋拿他咋样。顶多是摇哈脑壳,说句让军医擦点药水歇几天。有时还让刘循去盐市口买二两(pā)豌豆,切盘拱嘴儿(猪嘴巴),买瓶牛栏山二锅头(那个时候没这个酒)陪庞羲喝一台,压压惊。刘备入主成都前庞羲干过一件很不落教的事,想“弃暗投明”。被刘璋发现后,庞羲矮桩下得早,加上是这些关系就没给他打燃火。后来刘备入主成都,庞羲被任命为左将军司马。支持刘备进位汉中王后,庞羲官位仅次于平西将军马超、左将军长史许靖两个人,比诸葛亮、关羽、张飞、黄忠、法正等刘备集团一干得力(骨干)的兄弟伙还高。算是个一直吃(pā)和(占尽好处)的人。

  子川心想,此人得刻意结交,在阆中这段时间还需要仰仗他扎起。

  子川深施一礼道:“草民黄子川拜见庞府君!”

  庞羲拿着阎行的公文道:“老阎这瓜娃子最近还好噻?好久没见这家伙了。”

  子川道:“临行前阎太守还说让我带他问府君好。他现在身体好得很!前些时候说身体老冒虚汗,我给他整了两副药,这哈说腰不酸了,腿也不软了。一天到黑精蹦蹦(精神爽爽)地。”

  庞羲心想,家头几房女人天天催交公粮,我们这档子人,哪个没这陈年旧疾。

  庞羲道:“你们是专门来治瘟疫的?”

  子川赶快把杜鹤翔拉过来道:“就是。这是杜鹤翔夫子,瘟疫防治队的队长。杜太医曾多次被朝廷委以重任,到疫区防治瘟疫。不仅医道高深,还经验丰富。我们研究出了防治瘟疫的疫苗和药方,一定能救民众于水火。还望府君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便利,不知我们找郡府哪位官员接洽?”

  庞羲心想,瘟疫发病以来,来过多少江湖异人,僧道巫医,盘盘(每回)都说保证死火(药到病除),你妈没一次捏得叫(顶事)。

  庞羲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多谢你们大老远跑来为阆中民众消灾。岐黄之术我也闹不醒豁(不明白),朝廷已经派太医罗大有前来主持治疫事务。罗太医也是咱们巴西郡人,明天我介绍你们和他接洽,今后就接受罗太医的节制吧。”

  庞羲说完,伸了个懒腰,捶了一下后背,显得有些疲惫。那意思似乎是在告诉子川,差不多了,自己找个地方歇着,夜饭嘛就只有玛玛灯儿(蜻蜓)咬尾巴——自己吃自己了。

  子川道:“看府君面容,最近是不是老觉得腰杆酸胀,精神不振?坐着想躺着,躺着呢又入睡困难,还多梦盗汗。”

  庞羲道:“就是。”

  子川道:“要是府君信得过我,我给你针灸一下,再整一副药,三天之内应该会松活不少(有明显疗效)。”

  摆起行头把子(器材),开始给庞羲一边针灸,子川提出希望能给他们一行人找个宽敞的坝子,他们将就歇一晚,明天他们自己想办法安顿自己。庞羲叫来“秘书”(跟班),让他去办。

  子川给庞羲整归一,临走还送了庞羲一副眼镜,一架望远镜。庞羲表面热情了许多,让子川明天一早来郡府接洽。

  子川出来,就随“秘书”来到城墙根一个宽敞的地方。不过上面垃圾很多,还有一股异味。“秘书”还算落教,赶快去找了两个清扫街面的杂役来帮着干活。

  天黑尽的时候,众人终于卸下马车上的东西,拉好帐篷。子川就让万壑风安排人去埋锅造饭。

  “秘书”有些惊讶地道:“你们进城了,咋还自己做饭?”

  子川道:“现在到处是瘟疫,我们还是自己做饭,小心为妙。”

  “秘书”道:“你们大老远来,也不容易。先歇着,有啥事你们给我说,我给你们安排。”

  子川示意杜鹤翔,给“秘书”整了一个“红包”。

  晚饭后,杜鹤翔来到子川帐篷。

  杜鹤翔道:“东家!我得告诉你,这罗太医心胸有些狭隘,以前在太医院我和他有些过节。恐怕我们接下来做事不会弄闷顺利,你心头得有个数。”

  子川道:“胡能你提醒。明天我去见庞太守,与罗太医接洽。你只管带着大家埋头治病,嫑分心。记住,一定要把治疗过程进行详细记录,这是第一手资料,非常重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按下阆中之事不表,这哈本作将笔掉到舒镇这边。

  子川走后第三天上午,清虚道长来到百花苑。

  百花苑现为子舒集团公司总部。成立子舒集团时,红姨说百花苑空着没用,老房子不住人朽得快,让子川培整哈拿去用。

  子川当然不好白用,生死(咋个)都要给租金。红姨整死不要,子川只好说,那租金就记账上,就当成你们投资入股,每年吃红(分红)。

  清虚道长来到舒窈的书房坐下道:“舒窈东家!子川走之前采购了大量的药材器具,阆中那边二十来个人,每隔四五天就要往那边送饮食,这笔开销不小。现在医馆账上快见底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去找陈伯谦支点现钱?”

  舒窈道:“没钱了肯定要去找他,子川走时还带走黄金五十两,这是我们子舒集团给的。我也正好想去找他要。”

  说完站起来,就和清虚道长骑马去了兴隆场。

  见到陈伯谦,二人说明来意。陈伯谦一看一下就要支弄闷多钱,感觉心子把把都在痛。于是不说给,也不说不给。就和舒窈、清虚牛胯扯马胯地东拉西扯,一哈儿又说生意不好做,一哈儿又说找钱跟针尖削铁一样艰难。反正你还没报丧,他先哭起来了。

  盐巴有多少卖多少,生意不好做?舒窈心想,你喝(骗)打鼓匠不懂戏吗?

  要别人给钱,自己自然得放低姿态,看他把苦诉完咋说。于是,二人端着茶杯,望着陈伯谦。

  一哈儿,就听隔壁一个女人小声道:“少东家!你嫑弄个(这样)。”

  又过了一哈儿,隔壁像是有桌椅挪动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三个人在这边大致能听清楚。陈伯谦说话慢慢加大了声音,似乎想遮掩。清虚和舒窈不禁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突然,那边“叽嘎”一声,感觉像是重物砸在床上。女人突然叫道:“少东家!你放过我。啊......救命啦!”

  感觉女人的嘴巴被捂着,声音虽然不大,但那种惊悚还是让三人明显感到。舒窈感觉女人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井灶上的女账房(会计)李春雪。

  那边咋回事,不用猜三人都晓得。

  舒窈站起身,就向门外冲出去,陈伯谦在身后急道:“舒窈东......东家!”

  舒窈在隔壁房门口,用力一脚踢开房门,见陈世安正压着李春雪,在解她的衣带。李春雪用双手死死撑着陈世安的胸部,双脚在床边乱蹬。

  想着自己曾经被这狗日地凌辱,虽未得逞,但那种屈辱永远都刻骨铭心。见陈世安惊恐地扭头看着自己,舒窈蹿过去,扯起他就是一脚。陈世安躺在地上,惊恐地望着舒窈,双脚蹬着地面往后缩。

  陈世安道:“小娼妇,你少管老子的闲事。搞醒豁,这是老子的地盘。”

  这家伙竟口出恶言,舒窈抓起旁边的椅子,怒道:“你家里没妈,没姐,没妹吗?大路不平旁人铲。”

  “铲”字出口,那椅子已经砸向陈世安的小腿。椅子立时散了架。陈伯谦与清虚道长此时已到门口,正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陈世安一声惨叫,拖着一条明显变形的腿,向陈伯谦爬过去,惊恐地道:“爹,爹呀!救......救我。”

  舒窈跳过去,弯腰一只手拖着陈世安,一只手推向门口的陈伯谦,将陈世安拖到房门外。

  听着这边打斗的声音,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此时,李春雪头发散乱,衣衫有些不整地出现在门口,掩面哭泣着就要跑开。

  舒窈赶快道:“春雪!把衣服整理好,说说是咋回事。”

  听李春雪的哭诉,大家才了解了真相。

  李春雪年龄约二十岁,长得白净耐看,说话也文文静静地。在舒镇学校学账房毕业后,舒窈就安排她在兴隆场井灶管账。井灶交给陈伯谦后,李春雪自然而然也就留下继续干。

  为了让陈世安将来接班,陈伯谦就让儿子来井灶帮忙。当了井灶少东家,陈世安狗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球干点正事,成天就在井灶瞎逛。

  前不久觉得李春雪这幺妹长得嘿乖,说话柔柔地,陈世安感觉自己心子把把都在跟着颤,还有些骨软筋酥。于是,心头就搁了事。心想,老子是这里的少东家,想耍哪个妹子那还不是一句话。

  于是,这家伙就开始逗猫儿惹祸。有几次把李春雪叫到自己书房,对人家幺妹动手动脚。大概是春雪觉得惹不起,没敢呵斥他。见这狗日的要乱想汤圆吃,就立马躲开。整得陈世安心里痒痒地,还有些欲罢不能。

  今天,他又叫李春雪来,给他“禀报”最近生意上的情况。说着说着这家伙就不老实,说人家衣服好看,就去摸一下人家的腰,问人家冷不冷,就去摸别个的手。

  后来干脆也不找借口了,站起来就去抱别个妹妹。春雪见这家伙今天要发疯,只好严词拒绝,还抓扯起来。

  看看人越围越多,陈伯谦赶快呵斥众人道:“看啥子看?都回去干活。”

  舒窈拉过李春雪道:“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哈,到我那里去。这种脏臭的地方不是你待的。”

  李春雪点点头走了。

  舒窈道:“陈董事长!咱们都忙,钱的事你给我们个准话,好久给?”

  陈伯谦抱起陈世安怒道:“你当我的面行凶,打断世安脚杆。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还好意思找我要钱。”

  陈伯谦那意思,舒窈揍陈世安是没给他面子。

  舒窈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儿子在隔壁欲行禽兽之事,你居然无动于衷,难道我就看着春雪被你儿子糟蹋?你想给我算啥子账?我现在在和你说公事,请你公私分明,给个答复。你要觉得我管错了,可以去衙门告我。”

  清虚道长见二人要呛起,赶快道:“伯谦!有些事你最好想清楚,你和世安都不是娃儿家了。唉......”

  此时,见李春雪提着东西出来,舒窈道:“我们走了。这钱你要现在不给,以后给的话,请陈董事长亲自送来。我等你三天,三天后我们就去衙门见,看最终哪个开茶钱(输理)。”

  说完,三人牵马走出大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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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叶舒窈策划告两状  黄子川筹谋献三计

  书接上回。且说舒窈回到书房,派人把万不黯、周鹤年找来,将去兴隆场的情况概略说了一下。

  舒窈道:“陈家脑壳不好剃(不好对付)。这次我将陈世安左腿打断,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得早做打算。”

  周鹤年道:“我看此事咱们不能等陈伯谦先出招,被牵着鼻子走。这次我们得主动出击,让他来疲于应付我们。”

  舒窈道:“对!”

  万不黯道:“子川不在,我和老周一定给你扎起。舒窈东家!你有啥想法?”

  舒窈道:“第一,让李春雪找周亭长报案,要求严惩陈世安。证据确凿,先把他抓起来再说。第二,由清虚道长出面到县衙状告陈伯谦,要求他支付子舒医馆日常开销的费用。第三,拿陈世安违规被赦免做做文章,争取陈家破财,一次性解决医馆往后的费用,免得老是去搬陈伯谦的下盘儿(下巴。搬下盘儿及求别人)。”

  周鹤年道:“前两件事咱们都占理,我看可行。第三件事得私下把功夫做足,让陈家主动提出解决方案。老万!你和我去亭公所等到起,李春雪一来报案,咱们就去捉陈世安。先把陈伯谦的阵脚打乱再说。”

  舒窈道:“就弄闷整。”

  下午申时刚到,李春雪来到舒镇亭公所报案。万不黯、周鹤年带上几个公人杀向子舒医馆。

  陈世安受伤进了医馆,清虚道长费了好一番功夫后,才在陈世安哭爹喊娘的惨叫中把骨头复位,上好了架板。

  此时,陈述尧、陈伯谦两口子、陈世安婆娘谢桂花带着十几岁的娃儿守在病房。陈世安在病床上时不时地哼哼着。

  陈伯谦告诉家人,陈世安是自己走路摔伤的。

  看见公人们进来,陈伯谦生怕陈世安受伤的事现了原形,神色有些惊慌地道:

  “老万、老周有事找我吗?我们外面去说。”

  万不黯道:“不找你,我们找陈世安。有人到亭公所报案,说陈世安今天上午在兴隆场井灶,欲行奸淫之事。我们来带陈世安去协助查证。”

  陈述尧诧异道:“伯谦!有这种事吗?”

  陈伯谦道:“世安自从回来,一直都规规矩矩地。可能是有啥误会。”

  说完就去拉万不黯,要去外面说。

  陈述尧道:“嫑遮遮掩掩,就在这里说!”

  于是周鹤年就把经过、包括陈世安如何受伤简单说了一下。谢桂花一听,哭着跳过去就在陈世安脸上扇了两耳巴子骂道:

  “你这挨千刀的,成天游手好闲,正事不足,邪事有余。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

  陈世安被整得扯心扯肝地痛。陈大嫂赶快拉住媳妇道:“你别见风就是雨,别人告世安,我们也可以告叶舒窈,他打断了我家世安的腿,她得坐牢付汤药(汤药钱)。”

  周鹤年道:“我和老万端了公家的碗,一定秉公办事,不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走坏人。陈大嫂!你确定要告叶舒窈致人重伤?”

  陈大嫂一跳道:“告,一定要告。”

  陈伯谦拉过婆娘就是一巴掌扇在脸上。估计这家伙学过赶尸匠的“哑狗功”,陈大嫂用手哄着火辣辣的脸,马上就乖乖站一边。

  陈述尧阴沉着脸道:“这事可有证人?”

  万不黯道:“现场除了叶舒窈,还有清虚道长、陈仲谦、井灶上一些伙计。”

  周鹤年道:“另外,还有人来我这里举报,说陈世安提前从牢里出来,是有人违反朝廷律法,营私舞弊才被赦免的。陈世伯!你看你们是不是出去一下,我们先了解一下初步情况。”

  陈伯谦道:“世安有伤在身,你们能不能过几天再问?”

  万不黯道:“莫法。有苦主报案,我们得双方了解情况,也不能听一面之词。这案子不是小事,不敢拖延。”

  小半个时辰后,公人们才出来。陈家人围了过去。

  周鹤年对陈述尧道:“世伯!这事我们只能公事公办了。鉴于陈世安重伤在身,我们可以等三天再押解县衙。不过,此事得他老汉出面担保,三天后,要是陈世安不见了,那就请陈伯谦跟我们去县衙。”

  说完,转身离去。

  几个人回到房间,陈世安可怜兮兮地对陈述尧道:“爷爷!你要救我。”

  陈述尧恨恨地道:“你犯下如此禽兽之事,你觉得我能救得了你?县衙又不是我们陈家开的。”

  陈伯谦道:“爹!你去找老二想想办法。”

  陈述尧瞪了他一眼道:“养不教父之过,你的过你咋不去?”

  陈伯谦道:“我……我不敢去,我去只有被老二日撅(臭骂)一顿。”

  陈述尧长叹一声道:“唉……天要亡我陈家,才会让陈家出这样败家之子。伯谦!不是我不想救世安,你没听周鹤年说要翻旧账吗?真要翻起来,你们会害死老二的。有老二在,舒镇好些人还能给陈家三分薄面。老二要是倒台,你想想陈家还能有好日子吗?”

  陈伯谦道:“爹!咱们啷闷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安去坐牢吧?”

  陈述尧不耐烦地道:“老大!你和世安拉的粑粑,自己去揩干净。嫑来问我。

  伯谦!不是我说你,你胡子都快拖拢胯了,咋还是个日脓包(傻呼呼)呢?没事的时候,抹着你的狗肚子想想,世安这样你没过吗?你仗着老二为官,平时行事总要和黄子川争个输赢,可自己又没那本事。人家来问你支钱,天经地义你为啥不给?老二就在你隔壁乱来,你为啥不去制止?让叶舒窈抢了先,世安还骂别个小娼妇,羞辱人家才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到现在为止,你难道没看出来,万周二人现身,背后有叶舒窈的影子?我说在这里放着,世安曾经对叶舒窈不轨,她这次对陈家绝不可能到此为止,还会有让你脑壳青痛(很痛)的事等着你。”

  果然第五天县衙就送来“传票”,告知“子舒医馆”状告陈伯谦,要求立即支付医馆费用。另外,陈世安强奸李春雪未遂一案,鉴于其有伤在身正在医治,一个月后拘押到县衙大牢候审。

  陈伯谦眼睛一鼓,嘴巴一张,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哈麻烦大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在去僰道城的官道上飞着一匹花马,马上坐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那架势像是火已经蹿上房一样。

  这哈我们又车沟子(转身)回到阆中这边。

  子川在见了庞羲后,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子川安排人去发传单,先做一些宣传工作。其他事情等他回来再说。

  子川在辰时过半就道了郡府,早有差人引进大堂。大堂上庞羲端坐在一张文案后,旁边一张小一点的文案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脸巴儿瘦削,头戴进贤冠,身着灰色交领衣服的老者,此人正是太医罗大有。下面是郡府官员和三班衙役头儿。

  子川进来站到指定位置。

  庞羲道:“我阆中周围瘟疫横行,民众惨遭荼毒,大有蔓延之势。现在而今眼目下,郡府每天的主要事务,武官要保境安民,防治宵小之辈趁浑水打虾耙(摸鱼)。文官要管理好手中事务,确保疫病防治事务顺利进行。现在,请罗太医通报灾情。”

  罗大有清了清嗓子道:“自年前疫病爆发以来,疫区以阆中为中心,已经漫延至周围各县。最新汇报,至三天前,共计死亡民众一万五千五百六十七人,尚有患病者近两万人。现在正是疫病高发期,大家还得咬牙坚持,与疫病抗争。”

  庞羲道:“依罗太医之见,这疫病何时能控制住?”

  罗大有道:“这......这不太好说。从历次瘟疫爆发的经验来看,至少一年半载,甚至有大疫三年之说。”

  罗大有说的倒是实情。古时候对瘟疫没有特效药,防治方法也不对,虽然也封闭隔离,可那是在一个大范围内。人们的活动相对还是比较自由的。罗太医说那个吊甩甩(没个准)的时间,那是等该感染的都感染了,该死的也死了,剩下的人就是已经对瘟疫产生了免疫的(这就是现在说的群体免疫),瘟疫自然就熄火,疫病防治自然就取得了“胜利”。

  庞羲道:“有没有啥好的办法?这样下去,我阆中城怕是就只剩一座空城了。”

  罗大有道:“这也是急不来的事。”

  罗太医都是弯的(束手无策),其他人也只能两手一摊,哦豁(莫法)!

  安排了一些其他事情,看看差球不多了,庞羲打了个哈欠道:“都散了,安排的事情抓紧办。”

  看看人都走了,黄子川才来到前面,一施礼道:“府君!”

  庞羲一看是子川,于是招呼准备离开的罗大有道:“罗太医!你请过来给你介绍个帮手。这位是江阳那边‘子舒医馆’黄子川,他带了一个瘟疫防治队过来帮忙。把他交给你,具体事务你安排他。”

  黄子川和罗大有见过礼。

  罗大有道:“不知老弟师从哪位高人?”

  黄子川道:“本人只是自学了一点医理,不过我带过来的几个医工那都是精挑细选的。”

  罗大有心想,你妈领头的都是个改撬子(改行的),手下怕也没有拿得起事的(能办事的)。正好东城外城墙边那十几个隔离的草棚里,有几十个赶着去喝孟婆汤的病人。手下医工都怕死,拗都拗不动(赶都赶不去)。正好让他们去,反正也不指望把这些人治好。

  罗大有道:“你们去东城外隔离屋,那里有好几十个病人,需要人手。”

  子川心想,我正缺病人。于是一笑道:“要得。一哈儿我就带人过去。”

  罗太医屁股一车(一转),冷笑着心里道:“这是赶着去投胎,这家伙还觉得跟捡了宝贝样。一看就是个二杆子,到了那里你不日撅我八辈祖宗,我都觉得奇怪。”

  子川回去后,立即叫来两个安保道:“这个是我烤酒的秘方,你们去找两家烧酒作坊,今后每天送烧酒不低于一千斤,烧酒度数越高越好。再去买毛竹做几十只水枪,咱们今后每天要对隔离屋、住所和每个人进行消毒。”

  子川之所以要用自己的秘方(现代酿酒之法),主要是汉朝的酒度数太低,起不到消毒杀菌的作用。

  完了穿上防护服,子川带着四个医工去了东门外。四个医工中,李忠文、何国柱、沈万亮年龄都在三到四十,只有戴飞二十一岁。

  东城外的隔离屋一共搭了十一间草棚,每间有简易床五张。现在里面已经住满了人。子川一看这些人脸和手臂多数已经溃烂,好多病人出现高热、寒战、头和四肢疼痛等症状。里面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耳朵里充斥着病人绝望的呻吟。有三个已经感染的轻症医工在这里照顾。

  三个医工分别是万家梁、胡顺泰、刘子恒。

  子川说明来意,万家梁气愤地道:“这罗大有是欺生,把你们派来这里,摆明是让你们送死啊!我们三人是得罪了他,才被他弄这里来,没几天我们都被过了身(传染)。看样子只能等死了。”

  子川安慰道:“万夫子!你放心,有我们你们就有救了。”

  说完,让李忠文等去把药搬下车,架起锅熬药。子川将一张纸条交给万家梁,这是“桑菊饮”的方子,主要成分是桑叶、菊花、杏仁、连翘、薄荷、桔梗、甘草、芦根。让他们按照标注的等分(重量)配好,然后倒进锅里熬,让病人服下。

  安排完这些,子川对杜鹤翔道:“杜夫子!我得再去一趟郡府。让郡府帮忙找没有感染的人来,给他们种植牛痘疫苗。”

  杜鹤翔道:“东家!你是我们的头,这里你还是少来,你要被过了身子,我们就成无头苍蝇了。”

  子川道:“我们都种了疫苗,应该没事。”

  午时,子川又进了郡府。庞羲倒还热情,赶快让子川进屋说。

  想到自己刚从隔离屋来,虽脱了隔离服,用酒、醋喷洒过,还是觉得小心为上。

  子川道:“府君!我还是站在门口吧。我来是想找府君安排五十个健康的人,我给他们种植疫苗,这样就不会被过身子了。”

  庞羲道:“这东西真能行,稳当不哦(安全吗)?”

  子川道:“应该没问题,我们防治队都接种了疫苗,所以,才不怕。不过得你们这里找人筶(试)了,民众才会相信。”

  庞羲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这里安排妥了通知你。”

  子川后来去问过两次都说等到起。第九天,子川上午又来到郡府,问庞羲何时给他人。庞羲让等一哈,派人找罗大有进府议事。

  等了半个时辰,差役才来请子川去议事厅。走进去,见庞羲和罗大有已经坐在那里喝茶闲扯。

  庞羲道:“黄子川!关于接种疫苗一事,我今天把罗太医找来。罗太医有些疑问想搞清楚,你仔细解答。要是他觉得没问题,我立马给你安排。”

  子川一听,庞羲摆明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医术。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个新东西,他作为太守不敢冒然答应,找懂行的人来甄别也在情理之中。

  罗大有道:“黄子川!你那个疫苗是个啥东西,为啥接种了就可以不被传染,请细细道来。”

  子川深施一礼道:“府君,罗老夫子!这事说起来很复杂,我捡主要的说吧。

  我们把大面积传染能使人致死的疾病叫瘟疫,其实能传染的疾病起码有十几种。而其中最厉害的大致有霍乱、天花等五六种。我们这次遇到的就是天花。

  天花是一种能终身免疫的病毒,只要有人得过一次不死,那他就一辈子不会再得这种病。

  我们的人体有一套防御系统,具有天然的抗病能力。所以,有些病可以不治而愈。但他又不是万能的,对有些病毒他是没有先天抵抗能力的。但这些病毒一旦进入人体,身体的防御系统就会慢慢产生对这种病毒的抗体。因个体差异,有些人身体反应快、产生的抗体强就扛过去了。反之,若不服对症之药自然就会死亡。

  现在说说我们的疫苗。这种疫苗来自于牛感染天花病毒后,我们提取这种病毒制成。它病毒轻微,安全性好,进入人体后让身体产生抗体。再接触到天花病人,自然就不会得病了。”

  子川所说这些,都是现代医学知识,罗太医闻所未闻。听说要往人身体上整病毒,那还了得?

  罗大有道:“我们对瘟疫避之犹恐不及,你居然还要给好人注入病毒。府君!人命关天,万一有个闪失,是会出大乱子的。”

  庞羲本来就是个外行,拿给罗大有这样一说,立时没了主张。

  庞羲道:“黄子川!看来这事还得斟酌斟酌。”

  子川心想,老子不晓得人命关天嗦?你妈后世不晓得经过了多少验证,才得出来的有效之法,还斟酌个锤子。但这些没法给两个古人讲。

  子川道:“我们的命也是命,别人避之犹恐不及,我们为啥还敢站拢来?就是因为我们接种了疫苗,有治疗天花的药方。心里根本不虚。

  罗老夫子!你也知道东城门外都是些重症病人,现在九天过去,你听说过那里大片死过人吗?”

  罗大有捋了一下胡须道:“这......确实没有听到。不过,这与你往好人身上整病毒是两码事,况此种做法前无古人。府君!此事既然你让我拿主意,我也是朝廷派来防治此次瘟疫的主事人,我最终意见是不同意。”

  说完,站起来说事务繁忙,就告辞而去。

  看着天天往城外拉出去的一具具尸体,自己明明能救却使不上力。子川心急如焚,可又无可奈何。他知道操之过急只能适得其反。毕竟自己刚来,人家不信任也正常。再过十来天,只要那批人痊愈,自己带过来的人也没有被感染,老子说话底气就足了。

  眼前处境,让子川想起宋江在浔阳楼所题反诗“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唉......忍吧,欲速则不达。

  见罗太医走出了门,子川想这庞羲像是个耳根子活(没啥主意)的人,老子得多跟他亲近。凭三寸不烂之舌,只要说动他倒向自己,事情就好办了。

  子川道:“府君!眼镜和望远镜好使噻?”

  庞羲呵呵一笑道:“那眼镜我是真喜欢,带上方便了不少。就是你那望远镜我倒是没明白咋用,我站在窗前筶了一盘,看出去一塌糊涂。”

  子川道:“府君!我带你去一个能望远的地方,你立马就知道他的妙用了。”

  二人骑马,子川故意带庞羲来到东门城墙上。庞羲拿出望远镜东看西看就舍不得取下来。看了一阵道:

  “格老子!早要有这宝贝,前年和张鲁对决就不会中他埋伏了。”

  子川道:“府君要是喜欢,我过些天命人再给你几只。老是,府君既然来了,下面那几个草棚就住着几十个病人,你看望一下,以示府君对他们的关怀。”

  庞羲面有难色道:“这......”

  子川道:“府君不必担心,咱们就站在这里,让他们走出来。府君说几句鼓励关心的话,对他们就是莫大的安慰。”

  说完,子川冲下面喊道:“李忠文!府君来看望大家,请能下床的病人站到下面的敞坝上来。”

  一哈儿就见草棚里陆续有人出来。子川教庞羲调整好望远镜焦距,尽管相隔四五十米,一样把下面每个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除了脸上有结痂外,倒是精神状态不错,行动利索。

  子川道:“我们来的时候,这些病人都卧床不起,现在有近九成基本没问题了。”

  庞羲待大家站定,对着城墙下,“这门儿那门儿,葱葱蒜苗儿”说了一筐废话撒过(结束)。

  那些病人突然跪下,要求黄子川赶快去救救他们的家人。

  眼见为实,庞羲心里道:“难道这黄子川真有两刷子(有点本事)?好像不是扯把子(开玩笑)。我这身体让他整了两回,药吃下去,才几天就松活不少。昨晚在床上,老五还直夸我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这罗太医平时牛皮哄哄地,弄闷久了没见啥成效。老子不妨问问他有啥法儿门没得。”

  庞羲拉着子川在城墙垛缺口上坐下。

  庞羲道:“子川老弟!阆中瘟疫来势凶猛,实在不忍生灵涂炭。老弟可有良策?”

  子川道:“自古瘟疫就是天灾,府君不必忧虑,其实你与罗太医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过......”

  这家伙,心里明明觉得阆中的抗疫做得稀撇(很差),还是睁起眼睛说起瞎话来。莫法,不这样说子川怕引起庞羲不快。

  子川顿了一下道:“不过稍加调整,效果应该会更好。我有三计献上,不知府君愿闻否?”

  庞羲道:“快讲,快讲!”

  子川道:“第一封闭禁足。不准民众流动,阻断病毒传播渠道。第二每亭搭建一处集中隔离屋,把所有已经染病的民众集中起来,用我的药方购药煎服。第三没有染病的民众接种疫苗。”

  庞羲道:“封闭禁足需要多少时间?民众生计咋办?”

  子川道:“健康民众接种疫苗只需禁足十五天,已过身的最多需要五十天。至于民众生计,郡府可下令组织瘟疫救护队,帮助民众购生活用品,解决困难。在家禁足的原则上生活自理,集中隔离的自带口粮,郡府适当贴补一些费用即可。”

  庞羲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哇,足可以把府库掏空。”

  子川道:“我知道府君压力山大。不过,你可以广开财路。第一救护队无偿出工,郡府只解决午饭。第二救灾费用郡、县、乡根据财力各自承担一部分,分散郡府压力。第三向民众募捐。第四如果还不够,郡府发行债券,适当给点利息,向大家借钱。三两年后凭券兑换成现钱。”

  子川又把债券如何操作给庞羲作了详细讲解,把一两千年后的新事物好歹给庞羲讲透彻。

  子川接着道:“咱们私下说句为府君的话。瘟疫继续横行,难免波及现有三军,造成减员。民众锐减,恐怕今后兵源枯竭,征无可征。现在局势动荡,手中没人,府君在刘使君眼里分量就轻了。”

  这话才真正击中庞羲要害。

  庞羲此时,真心对子川刮目相看。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玉皇大帝进澡堂子——周身都在冒神气。

  不得不说,子川所献之计,不但能适用,还把费用这个最大的难题给解决了。高,实在是高!

  庞羲欢欢喜喜地道:“老弟!你真是哥老倌的福星。走!咱们回郡府。”

  子川道:“为了减少阻力,这事得耍点心眼......”

  说完,在庞羲耳边轻声道,咱们还需如此这般行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九  顶住压力推行政令  掀起风波草菅人命

  书接上回,庞羲听子川说得如此这般行事,想了想,点头道:“我回郡府就安排。”

  子川陪庞羲到郡府刚一下马,一个差役走了过来道:“府君!出大事了。刚才五夫人来找你,说是府上小公子可能被“过身”了(染上天花)。”

  小儿子麒麟七岁,长得乖巧聪明,庞羲又是中年得子,自然就是家里“灌实了的脓包疮”(溺爱)。

  庞羲一惊,心里道:“我日!这不是要老子的命吗?”

  立即翻身上马,庞羲道:“子川老弟!请随我去看看。”

  到了庞府,刚走进家门,堂屋里五夫人就拉着长笛(长声哟哟地哭)扑向庞羲道:“老爷呀!麒麟被过了身子,你叫我咋个活哟!”

  庞羲本来就烦,拿给五夫人一闹,心头火星子直蹿,盯了她一眼道:“咋个活,好像后园那枯井没得盖盖,去不去吗?”

  五夫人道:“你……”

  见阎行像根抵门杠一样梆硬的,这婆娘立时熄火。庞羲自顾自往堂屋走,五夫人赶快又跟着男人进去。

  里面正在案前开药方的罗大有赶快站起来,将方子递给庞羲道:“府君!赶快派人去抓药。贵公子已经在开始出痘了。”

  庞羲着急道:“有救吗?”

  罗大有摇摇头道:“难说!”

  说完背着药箱告辞走了。

  庞羲叹了一口气道:“子川老弟!老夫拜托你了。”

  子川道:“府君!带我去看看。”

  一炷香后,几个人又回到堂屋。看着庞羲和五夫人都望着自己。子川又看了一下罗大有的方子道:“府君!要是信得过我,你把贵公子交给我。”

  庞羲道:“信得过,信得过!你快开方子吧。”

  子川道:“方子我就不开了,你派人去东城门外,那里有现成的汤药,直接去取就行。明天我让人单独搭间屋子,把娃娃送那里去隔离。”

  儿子出事,无异于催促庞羲加大抗疫的步伐。第二天巳时,庞羲又在郡府大厅与众官员议事。

  庞羲道:“现在,我宣布三条政令,大家务必遵照执行,不得懈怠。”

  说完将子川所献三计和盘托出,口中只说是他思前想后的决定,并没道明是子川的意思。

  罗大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我不同意向民众接种疫苗,这不是在控制瘟疫,是在放毒。”

  子川道:“罗太医!我理解你的担心。疫苗我们是经过反复验证,有把握才敢推行。这样,为了让大家放心,我带来的二十来个人,与大家同时接种疫苗。在这里,我想告诉大家,消灭天花根本之法,就是接种疫苗。真要染病,再好的药也不敢保证不死人。”

  大家见子川都敢接种,自然放心不少。

  郡府长史朱贯站起来道:“如果封闭禁足,得有足够的人手。没人看管,是约束不了民众的。”

  庞羲道:“那就把守城的士卒全部调去使用。”

  朱贯道:“现在时局不稳,要是汉中张鲁趁虚而入,我们岂不是只有将城池拱手相送?”

  庞羲道:“这……”

  子川道:“各位不必多虑,你现在就是八抬大轿请张鲁来,他也不敢。何耶?他也怕瘟疫噻!”

  众人都道有理。

  庞羲道:“好!那就按政令行事。黄子川!先从我庞府上下四十几号人开始,加上你的人,午时在庞府门前街面上公开接种。郡府所有人全部去监督。”

  直接颁布政令是为了避免“艄公多了打烂船”,首先从自己人开始接种疫苗是为了打消民众顾虑。这就是子川所说的耍心眼。

  为了扩大影响,闹出动静,子川让庞羲安排了一个锣鼓队,几个人敲着锣,六个莽实汉按着几面牛皮大鼓闷捶(用力捶)。子川又去买了几丈白绸布,大笔一挥,拉上“防治瘟疫,接种疫苗”的巨额横幅。

  就在子川接种疫苗整得呜喧喧的时候,在阆中去成都的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去。

  又过了七天,东城门外的隔离屋除四人死去,其余人全部活蹦乱跳。庞羲的小儿子麒麟除了脸上四肢尚有结痂外,已经转危为安。在东城门外的敞坝里耍子川给他制作的玩具,缠(抽打)着陀螺、滚着铁环干得欢欢喜喜地。

  庞羲站在城墙拿着望远镜看着,满脸堆笑。五夫人在一边跟他抢,争着要好好看看儿子。

  五夫人拿到镜子,一边看一边道:“子川兄弟!我还要等多久才能去照看麒麟?”

  子川道:“麒麟得隔离至少四十天。夫人和府君接种疫苗需要半个月才能有效。实在想麒麟了,再过七日你们可以近距离去看看他。为了稳妥,最好还是不要接触到他。”

  五夫人道:“子川兄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哎呀……”

  五夫人突然取下望远镜,冲下面几十米远的儿子喊道:“麒麟!摔到哪里没?”

  麒麟爬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冲城墙上道:“娘,爹!我没得事。”

  这时,一个差役七吼八吼(喘气不匀)地爬上城墙,来到庞羲面前道:“府君!刘使君有公文到。”

  庞羲接过来,看了看,焦眉辣眼递给子川道:“我身边肯定有小人,狗日在刘使君面前下老子的烂药(说坏话),使君来信责问。”

  子川接过来,见信上写道:

  巴西郡太守庞羲,阆中瘟疫横行,时日已久,却无向好之相。近闻尔病急乱投医,听信江湖游医之言,居然向民众公开放毒,意图以毒攻毒。又将士卒倾巢调动,封城禁足。致使阆中及周围县城守备空虚。

  尔为太守,有守土之责,余委以重任,行事应思谋周全。望速改之,勿负我也!

  益州牧刘璋

  建安二年三月八日

  庞羲道:“这可如何是好?”

  子川道:“最近两日汇报染病、死亡人数均在下降,若再过三日继续保持下降趋势。则说明当前之法是有效的。遏制瘟疫是当前头等大事,只要卓有成效,刘使君亦无话可说。”

  庞羲道:“那使君要求充实守备咋办?”

  子川道:“只要我们认定张鲁也怕瘟疫,那就无须多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府君放心,短期内我们控制了瘟疫,一肥就遮百丑了。”

  四月十二日,医馆送饮食的马车到了,子川让车夫给舒窈带回一封信。

  自从子川去了阆中,舒窈的心也就跟着去了。没有了子川,自己就像是少了一个重要的依靠,成天心里空空地。子川毕竟是去凶险之地,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将来咋办?他在那边晓得照顾好个人不?人生地不熟的,去那里会不会不招人待见?没自己陪着,他会不会觉得孤单呢?他晓不晓得人家天天都在想他,想得心痛……

  反正各式各样的问题和担心困扰着舒窈。白天忙还好些,尤其是晚上睡在床上,看着旁边的空枕,摸着凉凉的铺盖,舒窈经常久久不能入睡。

  这就是关心则乱。

  今天接到子川的信,舒窈就是一阵惊喜。不过,车夫说东家一再说,要拿回家放在开水里煮上两炷香的时间,消过毒再将竹筒里面的信取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舒窈在露语(露语已经在子舒集团上班)的陪同下急急忙忙地回家。到家之后,赶快让四娘在锅里烧上开水,将竹筒丢进锅里。

  帮娘忙完家里的事情,舒窈赶快去捞起竹筒,拿到自己房间就迫不及待地打开。

  竹筒里面是一卷皮革,因为在锅里煮,字迹略显模糊,不过基本能辨认。上面写道:

  老婆大人舒窈懿鉴:

  子川离君月余,至阆中一切皆好。现瘟疫防治已见成效,此行之目地初步达成。

  来信数封,知家事顺,余心甚慰。瘟疫横行,未敢回信,此情非得已也。这边大家亦安,望勿挂念。唯有子川念我舒窈,辗转反侧,奈何?瘟疫有药,相思难治,老婆大人救我!

  舒窈!代问爷爷、娘安好。心有千言,笔墨有限。子川不日将归,再与君“月下诉说相思,枕边缠绵柔情”。

  保重!

  想你的子川

  建安二年四月初九

  捧着子川的书信,那感觉就像冬天捧着一杯热茶,手里热和,喝下去心头还滚烫滚烫地。这妹子心里满是柔情蜜意,心脏激动得砰砰跳。百字之书,却让舒窈看了好几遍都舍不得放下。

  舒窈推开小窗,一股凉风立刻蹿了进来,身子感觉特别舒爽。抬起头,看着快要饱满的月亮,舒窈心里道:

  “子川!此时此刻,你也在看月亮吗?月亮走,我也想走,走到你的身边,走进你的梦里。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多美的诗句,却透着几分无奈。我们已经五十多天没见了,子川!你知道吗?今夜我特别地想你,想得有些发狂。却只能明月千里寄相思了。”

  此时,舒窈突然想起子川以前教过她《明月千里寄相思》这首歌来。于是,走出去抱进一摞碗,用筷子试好音,她想借曲抒情。

  舒窈一边演奏,一边唱道:

  “夜色茫茫,罩四周,

  天边新月如钩。

  回忆往事恍如梦,

  重寻梦境何处求。

  人隔千里路悠悠,

  未曾遥问星已稀。

  请明月带问候,

  思念的人儿泪常流。

  月色朦朦......”

  唱完,房间响起几下敲门声,舒窈拉开门,见是露语。

  露语道:“夫子!听见你在唱歌,我过来陪陪你。想子川夫子了?”

  舒窈搂过露语道:“姑妮儿家家地,问这话不羞?”

  露语笑道:“夫子!我都十八九岁了,嫑老把我当娃儿家。你想子川夫子又没啥不能启齿的。”

  舒窈道:“就是。我忘了我家露语都大人了。真是快,记得你子川夫子领你回家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儿。现在都该嫁人了。”

  露语害羞地道:“哎呀,夫子!咋说人家了......”

  二人来到床上斜靠着。舒窈道:“我和你子川夫子没有娃儿。我们名为师徒,其实,我把你当自家娃儿看待。你现在能自食其力,我得帮你张罗婚事了。说说,公司你有没有看得上的小伙儿?”

  露语道:“还没有,有了我一定给夫子说。”

  四月十八一早起来,杜鹤翔来报,说是带过来的疫苗这两天可能就用完了。估计现在疫区只有三成接种了疫苗。

  子川道:“杜夫子!既然如此那今天你就随我去郡府。一是让你在众人面前亮亮相,不能埋没了你的功劳。二是我们验证疫苗和药方的目的已经达到。禀报郡府,我们准备撤漂了。”

  杜鹤翔道:“我还是不露面吧,免得罗大有横生枝节。”

  子川道:“不怕,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次能很快控制瘟疫,功劳在你。他不过是癞子跟着月亮走,沾点光而已。”

  杜鹤翔道:“功劳主要是东家和大家的,我就不去了。”

  子川道:“走走走!反正我们随时都可以撤,怕他干啥?”

  巳时郡府大堂,一干人等正在议事。

  庞羲欢欢喜喜地道:“自从郡府颁布三条政令后,大家协力齐心,治理瘟疫终于有了盼头。现在请罗太医通报疫情。”

  罗太医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然后道:“我们全郡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死亡病人,城中连续三天没有新增感染者了。如此看来,郡府政令行之奏效,府君英明!”

  庞羲哈哈一笑道:“阆中的抗疫很快有如此成效,诸位都有功啊!不过,咱们永远得记住一个人的名字,他就是黄子川。三条政令、疫苗、药方都是他给的。”

  黄子川站出来道:“我不过就是耍嘴皮子,主要还是府君慧眼识珠,这位杜鹤翔队长医术高超,甘冒风险。”

  杜鹤翔赶快站出来道:“参见府君、罗太医!”

  罗太医仔细看了看,冷冷地道:“原来是杜太医,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去了一个集镇的医馆,还好吧?”

  罗太医那意思,明显是觉得子舒医馆不过一吆喝儿店子(小店),你杜太医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却根本不知道,放眼天下除了宫里的太医院,讲规模、水平真还算得上是民间一流医馆。

  杜鹤翔道:“托你的福,蒙子川东家看得起,每天干着自己喜欢的事,衣食无忧。少了患得患失,倒还自在。”

  “患得患失”明显是在暗指以前在太医院那种尔虞我诈、打肚皮官司(心里算计)的环境。

  子川道:“禀府君!现在抗疫形势大好,只要按眼前之法坚持一两个月,应该就可以送走‘瘟神’,解封民众。我们防治队所带疫苗和物资已经全部用完,今天特来禀告府君,拟于后日撤离阆中。”

  庞羲道:“子川老弟!嫑慌着走哇,没物资没关系,你们有人,留下来一样可以帮帮我们。再说,前几日接到刘使君信函,就这两天他就会亲自来阆中视察灾情。等他来了,我还要把你引荐给他,为你请功!”

  此时,由一个差人引路,万壑风着急忙慌地来到子川身边道:“东家!出大事了,有一拨人来到我们驻地闹事,硬说他们有人接种了我们的疫苗死了。在驻地又打又砸,医工沈万亮在驻地附近为民众治病,遭他们群殴,我们安保赶到的时候,已经捡不起来(救不过来)了。现在那伙人正在赶往郡府,要求严惩我们瘟疫防治队。”

  庞羲见突然有人闯进来找黄子川,楞了一哈儿道:“出啥子事了?”

  黄子川赶忙一施礼道:“有人说我们的疫苗害死了人,围殴我们,有医工可能丧命了。现这伙人正在赶往郡府闹事。府君!我得赶去看看我的兄弟伙。”

  此时,就听郡府大门外人声鼎沸,吵得天红。

  庞羲赶快道:“走!出去看看。”

  郡府门口大概有两三百人,前面有四人用门板抬着一具尸体,上覆白布。人群中不断有人喊要“惩治瘟疫防治队”。

  子川和郡府官员在大门口一站,人群中就有人在喊:“府君身边的就是防治队两个掌火(主事)的。抓住他们,一定要让他给咱们大牛兄弟(死者)抵命。”

  人群被鼓动,立马就有人拿着家伙冲过来。庞羲赶快让郡府士卒雄起,千万拦住不能让民众冲进大门。

  庞羲有些惊慌地道:“罗太医!你在主持疫病防治事务,如何处置你说说。这事必须给民众一个交代。否则,众怒难平。”

  罗太医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诡异表情,然后淡淡地道:“黄子川!此事因你而起,你说说咋把包包抹散(解决问题)吧。”

  罗太医狗日就是个滑头,接过庞羲的“球”直接就踢给了子川。

  黄子川轻声道:“府君!疫苗接种已经成千上万,从未出现问题。此人应该死于其他病因。从人群的情况来看,死者家属倒还没咋躁动,反而是家属周围十来个人板(跳)得最凶。这些人面带凶相,不像善类。你派人盯住,悄悄拘押审问,一定能知道哪个在后面掌阴教(背后撑腰)。我得看看受伤的医工,去去就来!”

  子川说完,拉着杜鹤翔,向万壑风使了个眼色。三人转身进了郡府大门,然后从侧门出了郡府。

  问明围殴医工的地点在南门口。子川立即道:“万壑风,你马上去驻地挑选四个安保,去郡府盯着那几个最跳的,要是郡府拿人漏了,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子川赶到南门口,见三个医工和四个安保正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地上用白布盖着一个人,应该就是沈万亮。

  解开白布,见沈万亮满头是血,左手杆骨折,肋骨三根骨折,可见当时那些人下手有多狠。摸了一下脉搏没有一点动静。子川尚不死心,暗暗调动体内真气施救,忙了一炷香的功夫,整得满头是汗。

  杜鹤翔劝道:“东家!让沈万亮安息吧,你也歇歇。”

  黄子川突然跪下道:“沈兄!子川无能,没把你顺顺当当地带回去。你走好!我向你起誓,此仇不报,我绝不独活!”

  子川站起来,见众人跟着自己正跪着。子川道:“都起来吧!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特殊时期,遗体只能安排城外火化,派人告知家属。通知叶舒窈,子舒集团全体伙计佩戴白纱至骨灰回乡下葬。

  我现在去郡府。知会大家,我没回来之前待在驻地,不得轻举妄动。”

  到郡府时人群还在喧闹,子川走到死者家属面前道:“嬢嬢(对长一辈女人的称呼)!我是防治队主事的。能让我看看大牛兄弟吗?”

  那女人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伸手就去撕扯子川,哀嚎道:“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子川道:“嬢嬢!你不要激动。大牛兄弟不在了,你悲痛我能理解。你们说要我们付汤药(赔偿),原因何在我总得查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

  女人哭道:“你们郡府的医工都说,是你们拿我们筶手耍(练手、做试验),这疫苗根本就是扯谎坝的生意(骗人的)。”

  子川道:“成千上万的人都打了,也没见有啥问题,这点嬢嬢心里应该清楚噻?大牛兄弟的离世万一是另有凶手呢,难道嬢嬢不想抓到真正的凶手?”

  大牛爹在一边道:“婆娘!我看这位兄弟说得有理。就让他看看,万一要是另有隐情,咱们这样就冤枉好人,放过坏人了。”

  子川解开裹尸布,见大牛舌头外吐、面部青紫、瞳孔放大。这明显是窒息死亡的征兆。

  子川来到庞羲面前道:“府君!大牛应该是死于窒息。我要求郡府仵作验尸,这里所有人在未查清之前,不得离开。我医工沈万亮被群殴致死,凶手就在里面。此事动静弄闷大,我怀疑有人想针对防治队,破坏阆中抗疫。”

  听说要把大家圈禁起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几个人躲在人堆里拱火。子川嗖地一下跳入人群,将三个日疯分子点了穴道扔出人群。

  子川红着眼,对着人群吼道:“防治队对阆中控制瘟疫功不可没,相信大家都有一双眼睛。我们现在落得个恩将仇报的下场,我告诉你们,我的人不能白死。”

  庞羲拍了一下子川肩膀道:“老弟放心!”

  说完,立即让人找仵作验尸。小半个时辰后,仵作报告,大牛死于窒息。

  庞羲手一挥道:“都跟老子围起来,哪个不听招呼,格杀勿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  庞羲倾力捉拿歹人  舒窈殊死缠斗陈家

  书接上回。一群兵哥哥被庞羲一个吆喝吼起,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一样,雄叫叫地提起家伙就围了个清丝严缝(严丝合缝)。一个二十多岁上下的男家(男人),居然想一命斗儿栽起跑(一下钻出去),被两个士卒一人捉一根手杆,先是一坨子捶在心窝子上,然后一抬大腿克膝头儿就搁在了小肚皮上。那男家生理结构立时就产生了重大改变,还胃里一涌,本想跟(像)牛一样,来个反刍。结果整凶了没刹住车,把吃的早饭打倒在地上。

  可惜了早饭那两个猪儿粑。

  两个士卒一放手,男人断了两根内骨,像根面条一样软瘫在地哀嚎。这哈乖了(老实了)。

  庞羲让四个士卒将尸体抬上,让他奶母(母亲)陪着,将大牛同志送回家安息。

  随后,在郡府大牢调来几个伙计,先提审大牛的老汉。

  书中暗表,大牛家里本来一直是在乡下挖克猫儿脑壳(种地),他公大(爷爷)在阆中城里开了一间裁缝铺子。现在年纪大干不动了,这才让大牛一家农转非来城里,准备把铺子交给他们经管。

  见大牛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牢役对他除了没拿烟倒茶,倒还算客气。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如下。

  大牛兄弟今年十八岁,还没说婆娘。昨天下午在南门口去找沈万亮接种了疫苗,晚上睡瞌睡的时候都还精蹦蹦地,今天早上他奶母去喊吃早饭,才发现这娃儿是衣服钩个洞——着(zháo)挂球了(死了)。

  一家人哭的哭昂的昂(āng,昂即声音很大)。一哈儿一个男人从店铺门口进来,说是衙门端治瘟疫这碗饭的,身上还背着行头。把大牛细看了半天,问了大牛这一两天的情况。那男人说,十有八九是打疫苗着关起了。

  狗日的,啥关起了,又不是吃补药,太不专业了。真是聋子会安名,爪手(手指残疾)会弹琴。

  男人说完就离开了。

  这时,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钻出几个二三十岁的男人,鼓动大牛妈老汉去找瘟疫防治队,人都没了必须付汤药(赔偿)。

  大牛老汉罩不住东(戏弄),加上就这一个儿子,说起也不是颗把颗米喂大的。于是,就同意了。

  那几个男人帮着抬起大牛,一个吆喝吼起就杀到(去、赶到)防治队这边。大牛老汉本意还是想讨个说法,也想搞清楚大牛是不是因为打疫苗被整跩(遭殃)了。可没说几句,跟着来的那几个男人,带头就开始砸,还和安保抓扯,大牛老汉根本就控制不了局面。后来又说,要找昨天给大牛接种疫苗的医工出来。有人说刚才来,见那个医工在南门口。于是,一伙人抬起大牛又杀过去。

  结果把沈万亮捶翻在地。

  听说黄子川和防治队队长去了郡府,这才又来把郡府大门围了。

  一个差役道:“带头闹事那些人是你姑爷、舅子、老表(沾亲带故之意)吗?”

  大牛老汉道:“不认识。开始我还以为是帮我家的热心人,后来看他们喊打喊杀地,感觉这些人好像干事不是很落教(守规矩)。”

  差役道:“那个查看大牛的人,长啥样子,是他告诉你他是医工?”

  大牛老汉道:“是的。中等个子,脸略长比较瘦削,穿一身青色衣服。他随身背着医工的行头,以前我也见过他和其他医工一起做事。对了,那个人左边眉毛有颗明显的黑肉痣。”

  差役又把那伙“逗起闹不扯票”的人,通过大牛家亲戚辨认出来,一共筛选出了十三人。这伙人跳的最凶,与大牛家根本就不沾边。那长相、气势根本就不是打酱油路过的闲人。审了半天,那伙人咬定就是见大牛死得惨,气愤不过帮干忙的。

  差役把情况一报告,庞羲这老家伙精灵了一回儿,心想像是有人借这档子事臊堂子(把场合搅黄),不是冲防治队,就是冲自己来的。自己现在是一郡长官,就算是冲防治队来的,一旦他们阴谋得逞,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前不久因颁布防治瘟疫的政令,就有人很快告到刘璋那里。刘璋这次来阆中,估计就是以视察瘟疫为名,来审查自己。这个时候出了这事,估计冲自己来的可能性更大。

  要得个锤子!

  庞羲一拍书案道:“我ri他娘的!查,查它妈个地覆天翻,掀它妈个底朝天!第一查那十三个人的背景,搞清楚他们是搞啥钢(干啥)的。第二通知守城士卒注意可疑人物。第三立即调阆中城瘟疫防治医工花名册,重点查医工中左眉毛有黑痣的。第四把围郡府那些人找十来个房间关起来,派人混进去。‘欲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看他们背后搞啥鬼。”

  安排完这些,庞羲叫上朱贯道:“刚才黄子川派人来报,晚上在东城门外护城河边,将火化沈万亮的遗体。这次瘟疫能很快奏效,防治队劳苦功高,我们郡府一定要给他办一个高规格的葬礼。否则,咱们阆中对不起人家。”

  罗大有道:“我在主管瘟疫防治事务,我也该去祭拜一下。”

  庞羲道:“罗太医!你就不去了,我会向黄子川代为转达你的敬意。”

  罗大有心中有些不快,觉得庞羲剥了他的面子。

  其实,罗大有与庞羲之间的芥蒂,自从颁布防疫政令后,很快就有了。庞羲是有些不满罗大有手艺稀撇,说起代表朝廷来主持抗疫事务,狗日干了你妈三四个月,不仅毫无起色,还跟山火一样不断漫延。要论本事,和黄子川比起来他就“干虾儿”一个。而且,庞羲知道罗大有看不起黄子川,在自己面前下了子川好几次烂药,庞羲表面装作客气,根本就不甩他,这家伙肯定不安逸自己。自己和刘璋啥关系,巴西郡能关点火(能管点事)的有几个不知。敢去刘璋面前告自己的,恐怕就只有罗太医了。

  罗太医近来也是感觉庞羲越来越疏远自己,瘟疫防治按理自己代表朝廷,庞羲咋都该听他的。可现在所有事务庞羲都是按黄子川的干,自己可有可无。每天只能干点数字归总,情况汇报,好像仅此而已。罗太医心里很嫉恨,但又无可奈何。想整出点成绩,自己有没那日毛的本事(厉害的本领)。当初本想派黄子川去隔离屋,就是想他们染上瘟疫。一旦过身,一是死路一条,没人来抢自己风头。二是染上病后,再去防治瘟疫,就像自己屁股都在流鲜血,你给别个医痔疮,谁信?

  黄子川不死也只能自己滚出阆中城。

  太医院太医令年岁已高,明年底就要告老还乡,这个位子罗大有馋了好几年了。这次主动要求来阆中,说穿了就是来给自己打底子的。只要没人抢风头,能不能止住瘟疫不重要,若假以时日,他相信瘟疫会过去的。瘟神一送走,自己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死了多少人,他相信最终公布的数字是可以商量的。那个时候庞羲和自己有共同的利益,都想要政绩,其实都不用商量。

  看着庞羲和郡府几个人走出大门,罗大有阴沉着脸斜瞟了一眼,脸上露出有些不屑的神情。

  晚上亥时,东城门外的护城河边燃气了一堆大火。火堆周围是瘟疫防治队的二十余个人、郡府要员。城上守城的士卒,隔离屋里几十号人,远远地站着,向火堆默哀。天空星月隐去,火堆上冒起的烟雾将天空渲染得很昏暗,远处树林里老鸹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护城河的水声也显得呜咽,令这里每一个人嗓子眼都像堵着一团东西,很多人眼里都噬着泪水。

  医工沈万亮很快将化为灰烬,他没死在抗疫的战场,却死在了自己所救之人的手中,这算不算人性的悲哀?

  妈卖鞋,老子都想叨(骂)人!

  看着冲天大火,黄子川忍不住仰天哀嚎道:“沈兄,走好!”

  看着黄子川重重地跪下,在场周围的人也都跪了下来,场中有隐隐地低泣。

  此时,何国柱、戴飞用一个竹篮将沈万亮的衣物和个人用品抬了过来,准备一起火化。

  庞羲道:“子川老弟!你把沈老弟的衣物留给阆中民众吧。沈老弟遭此横祸,今天送他去天国,特殊时期却没能让大家来送他。留下来我们给他建个衣冠冢,好让阆中民众念想他的时候,有个祭拜的地方。”

  子川想了一下道:“好,我看这个衣冠冢就建在沈兄火化的位置吧!让他和护城河一起继续守护阆中城。”

  庞羲道:“就听老弟的。沈老弟的骨灰暂时用绸布包裹好。明天我命人找工匠给他做个像样的小棺,等你们走的时候,将沈老弟体面送回老家安葬。”

  此时,一个差役来到庞羲身边道:“府君!害沈万亮夫子的案子有进展了。”

  庞羲道:“你们贼曹干得好!”

  庞羲拉了一下子川道:“等一下这里完了,你随我进郡府,咱们一起听听。一定要尽快抓到真凶,为沈老弟报仇。”

  沈万亮走后的第四天下午酉时,舒窈接到子川从阆中传回来的噩耗。立即让露语通知股东和各作坊管事开会,传达子川的指令。

  舒窈心情沉重地道:“沈万亮在阆中被歹徒殴打致死。咱们子舒医馆瘟疫防治队回来的时间将延后,子川在那边协助郡府抓真凶,为沈万亮报仇后才能回来。他传回四条指令。第一凡子舒集团伙计全部佩戴白纱致哀。第二对沈万亮家人优抚,集团主要成员先去慰问家属,家属若有困难,子舒集团无条件满足。第三成立沈万亮治丧团队,全力为其筹备丧事。第四先给沈万亮家属十万钱,如何抚恤等他回来再说。第五集团主要成员要做好伙计情绪的安抚,保证作坊正常运转。”

  丧事的筹备舒窈交给张又新去安排,她得准备三天后与清虚道长一起去县衙过堂。

  陈家利用万家兄弟敲诈黄子川,逼他交出辛辛苦苦好几年挣来的家当,舒窈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她要利用这次机会给子川夺回来。

  陈世安企图强奸李春雪一事,事实清楚,陈家就是搬出玉皇大帝他也休想扭转败局。舒窈前不久找过林俊铎,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隐瞒地讲了出来。要求林俊铎暂缓判决,就那样拖着,像钝刀儿割肉一样。反正难受的是陈伯谦。

  她要利用这个案子、陈世安违法赦免与后面逼陈家破财裹搅到一堆。舒窈承诺,拿过陈家手里的财产,以前属于公益的一切不变。黄子川的为人林俊铎清楚,井灶只有归了黄子川,今后县衙有个缺三少五的时候,自己才能找到下家(接盘的),民众才能真正受益。如果放在陈伯谦手里,这日疯分子球经不懂,又是个狗夹夹(吝啬鬼),还做事不大讲谱子(规矩)。这样的人,自己有事根本指望不上。

  第二天舒窈让清虚道长去拜访了陈述尧,希望陈述尧出面让陈伯谦尽快支钱。真实目的是想探探陈家口气,看医馆的案子陈家是想和解,还是想打不赢用嘴巴咬——死不认输。得知己知彼,自己事先想好应对之策。派清虚道长去,他是陈述尧的远房侄儿,为人口碑极好,陈述尧愿意和他说老实话。

  下午申时,清虚陪陈述尧来到舒窈的书房。

  舒窈道:“陈院长!你找我有何指教?”

  陈述尧道:“舒窈东家!老朽何敢指教。我是来和你商量两件事。第一我都快七十了,老了。悲田院院长请你抓紧安排人来接替,我想过两天清闲日子。往后打算与你爷爷一起,再找两三个人,尽快把常用字的字典编纂出来。第二医馆和陈家的官司你们撤了,这事没啥可扯的,我找老大把钱给你们。”

  舒窈一笑道:“那我就胡能(谢谢)陈院长了。不过,我们还有一个诉求,那就是一次性解决子舒医馆的费用问题。不知陈家如何考虑。”

  陈述尧道:“舒窈东家!这我就不明白了,医馆费用由陈家承担继续有效,还要怎么解决。”

  舒窈道:“现在这种状况,每次去找陈伯谦拿钱,感觉就跟(像)叫花子一样。时不时被他拿捏一下。子舒医馆造福桑梓,子舒集团的东家没有一人跑去医馆咬过一口(没人得利),我们不想受这气。所以,我们想根据医馆近年的用度,陈家拿出一块产业给医馆。以后咱们就叫花子不争(争账。欠账之意)讨口子,两清。”

  这摆明就是要陈家拿出井灶给黄子川。

  虽然陈家现在的资产是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的,但毕竟现在是陈家的。自己是陈家人,说话不能手倒拐儿往外拐。

  陈述尧道:“子舒医馆的事情咱们按既定的办,还是别节外生枝了。舒窈!你给老朽一个薄面。”

  舒窈道:“舒窈在心里一直尊敬你,但陈家其他人则不然,我们信不过他们的人品。陈院长!请你回去转达陈伯谦,最好答应我们的要求。并给他两点忠告,一陈世安身上好多事情还没了。以前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不想多嘴讨人嫌,现在嘛......我随时能让他回去吃公家饭。公家饭碗陈世安只要端稳,陈仲谦的碗能不能端稳那就不好说了。二不要没事找事。黄子川从小给他们两爷子欺负惯了,他老实,该受这气。我是他婆娘,我得为自己男人争回一点面子。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我叶舒窈既是女子,更是小人。千万别来招惹我。”

  叶舒窈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陈述尧道:“前次子川不是答应放过世安吗?你们说话得糊得了口齿(说话作数)。”

  叶舒窈微微一笑道:“老辈子!‘嘴巴两块皮,说话有趱移(可以说了不算)’。当初你们陈家不是也答应把资财给子川?可抢劫时还不是不认账。再说黄子川答应过没错,但他做不了我的主。陈世安欺负过我,我可没有好了疮疤忘了痛。”

  陈家先不讲信用,蒙起的屎不臭,陈述尧这话,无异于是自己请别人掀开来臭。叶舒窈也没客气,陈家要做初一,奴家就做十五。再坐下去也没多大的意思,于是,起身告辞。

  叶舒窈亲自送陈述尧到大门口,陈述尧客气道:“舒窈东家请留步。”

  叶舒窈道:“陈院长!那你慢走。我会尽快安排人来接手悲田院,以后你就和爷爷专心弄那个《字典》吧,每月例钱和爷爷一样。往后要是身体不行了,跟其他老伙计一样,子舒集团按月给养老钱。”

  陈述尧走出大门,心里道:“这丫头厚道,陈家子孙真没法比。”

  陈述尧大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感。

  三天后,舒窈状告陈伯谦在县衙过堂,子舒医馆的用度连同子川带走的五十两黄金,陈伯谦自知理亏自然只有双手奉上。对叶舒窈要以三口井灶了断医馆和陈家的关系,陈伯谦没有答应。

  又过了两天,在僰道城陈仲谦的家里,陈仲谦拍着书案,对陈伯谦就是一顿臭撅(骂)。

  陈仲谦道:“老大!你们两爷子是阎王爷派来要陈家命的吗?陈家因世安这爆参子(到大不小不听话的娃儿)丢了产业,我好不容易想办法夺了回来,你们还守不住。世安一天到晚日嫖夜赌,这鬼迷日眼的东西看到就烦。你呢,闷头闷脑(做事不动脑筋)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黄子川没来惹你,你倒好还主动去招惹他,生怕他想不起你?弄闷大一坨资产,前次丢了三成盈余,这次人家又要三口井,按照陈家的股份已经所剩无几了。东败西败我看没两天就给你败得腰裤儿(情趣内裤)都不剩了。你们两爷子就是人死了还阴魂不散——硬是遇得到你哟(四川话‘遇得到哦’,指自己运气太差)!”

  陈伯谦被训斥得跟孙娃子一样,陈仲谦敲一下书案,他脸上肌肉跟着扯一下。

  陈仲谦顿了一下道:“你知道现在我有多难吗?严公和刘璋那里我得年年进贡,丢了产业咋办?世安违法赦免要是被桶到明面上,我第一个就会被府君撤职查办,还要连累好几人。这些人我惹不起。这次黄子川去阆中,我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弄他一下,打掉他的嚣张气焰,让你在老家日子好过些。可现在弄巧成拙,这石头搬起来眼看就要砸自己脚上了。”

  他母亲的,搞伙(原来)弄闷远发生的事,居然又与陈家有关,硬是遇得到哦!

  陈伯谦擦了一下额髅上的汗水道:“老二!是哥老倌处事差,给你添乱了。你看,那些事能......能不能找找刘使君,让他出面给咱们搊起(撑腰、支持)。”

  陈仲谦道:“刘使君是啥子人,人家是益州牧。我一个郡的小吏能随便支使得动别个?前次也是严公的面子。再说,以前刘璋不了解黄子川,现在他们已经做上生意,哪个知道他们关系有多深。贸然冒出头,其他事还好说,阆中的事就是把自己暴露了。如今,黄子川就是抗疫英雄、大善人、财神爷,州牧、府君眼里的红人,咱们行事处处都得记住小心为上。

  算了,哥老倌!还是破财免灾吧。我得处理阆中那边的麻烦,搞不好会有人掉脑壳。”

  现在龙门阵又扯回阆中来摆。

  经过郡府贼曹突审,那伙围殴沈万亮的歹人,就是阆中城黑道上的杂皮(混混),为首者叫何蓝演。平时与大牛家素无往来。在大刑伺候之下,招认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酬金是五两黄金。至于是哪个支使何蓝演说不清楚,只说是大牛死那天夜里,有个蒙面人找到他,让他带人动乱事。

  看来,大牛的死显然是有预谋,就是冲瘟疫防治队来的。但要抓住背后掌阴教的人,还是没有头绪。

  庞羲问计身边心腹,子川道:“看来咱们只有找到去大牛家那个医工。这人把矛头引向防治队,肯定是来煽风点火。”

  庞羲道:“那拿上花名册,马上集合城里的医工,让大牛家人辨认。通知巡街的差役和守城士卒,注意左边眉毛有痣的人。”

  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将所有医工集中到城中的敞坝里,晚上戌时打着灯笼火把让大牛家人辨认无果,第二天天亮后又看了一次,依然没有发现那个医工。

  这就难了,除了医工,阆中城参加过瘟疫防治的人员好几千,要找就更困难了。

  庞羲道:“妈卖鞋,老子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杂皮!各位,有啥快捷的好招没有。”

  子川想了一下道:“阆中城一直封闭,送给养也是在城门口固定地点交接,城内的人根本出不去。我想此人应该还在城内。马上贴出告示,调集城内士卒划片搜捕,在城西留出缺口,城外护城河边埋伏好人等到起。咱们一边搜,还要打草惊蛇,来个双管齐下。”

  庞羲道:“这倒是个办法,就弄个干。告诉士卒,别给老子凶神恶煞扰民,搜到人犯或者举报者赏黄金十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一  撒网捕鱼柴梦云入狱  杀人灭口罗大有丧命

  书接上回。庞羲马上就在街上贴满告示。主要内容是,郡府马上要全城搜捕害死沈万亮的重要案犯,民众不要惊慌。案犯自己左边眉毛处有颗黑色肉痣,凡发现左眉有此特征,或者故意遮挡、弄伤左眉者,赶快报告街上搜捕的公人士卒。一旦得到证实是案犯,赏黄金十两。要是亲手捉到他腿腿儿,揪到郡府赏金二十两,这辈子就随便你哥哥儿歪了。

  全城民众未时开始,自动站在自家门前不动,公人士卒从东向西像篦脑壳上的虱子一样,密不透风地推进。那个时候的阆中城就现在核心区域那两三平方公里,好几千人整到挨近天黑,戌时慢慢就接近了城西。突然街口一个黑影一闪,在不远处的官毛厮(公厕)消失。几个士卒看见立马就靠了过去,也懒球管男厕女厕,冲进去划一圈出来,都是两手一摊。

  为首的一个不熄心,觉得这人肯定有问题,既然发现了影影儿,那就不能放过。

  于是,又在周围暗处仔细查看,还是没有。正要离去,头顶黄桷树的丫枝上,一只鴉雀“噗”地一下,惊叫着飞向远处。

  几个人站在树下仔细搜寻树冠。此时,因为天色已经比较昏暗,树枝又比较浓密,看了半天好像也没整出个名堂。

  六个人正准备离去,一个士卒道:“你们看看,那个树杈处感觉有一团黑影,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

  众人鼓起眼睛又看半天。一个哥老倌道:“等到起,老子爬上去看看。”

  说完把手中的家伙一丢,三下五除二(几下)就爬了上去。在离那黑影还有一丈左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冲下面道:

  “没球啥古怪。”

  然后转身梭了下来,捡起地上的家伙道:“围起来!”

  众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家伙不耐烦地道:“懂不起音乐嗦?围起来!搞得不好,沈英雄的大仇得报,你我还要大黄狗滚粪凼——搂肥!”

  原来,这家伙在上面已经看清树杈处趴着个人。那黑影把周围树枝薅了一些在身边遮挡。所以,在地上不大看得出来人影的轮廓。士卒心想,上树捉人,对方在高处搞得不好要被他下黄手,万一日笨(出事)不划算。于是,赶快虚晃一枪梭下来。

  那士卒叫王怀义,二十三四岁。见大家围住树下,冲上面喊道:“上面的,给老子听好,赶快滚下来。否则,老子让你喝不成明天早上的稀饭。”

  那黑影知道再躲下去,人只会越围越多。于是,又往上爬了一段,向靠近城墙那边的树枝爬过去。

  王怀义突然冲远处城墙上的弟兄伙喊道:“城墙上的兄弟伙,赶快围过来,发现疑犯了。”

  这一声喊,周围二三十丈远的人全都往这边冲过来。黑影突然一跳,落在城墙上,然后双眼一闭就跳下城外。

  三四丈高的城墙跳下,虽然跶(摔)不死,不过双腿还是被整得青痛(很痛),右脚的螺丝拐(脚踝)严重扭伤。

  黑影在地上趴了一口饭的时间,赶快撑了起来,双腿被摔成不等式,只能一瘸一拐向护城河走去。城楼上的几个士卒看着黑影的狼狈相,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士卒道:

  “我日哦!下面兄弟伙,捉人还是走两步嘛,未必还想安地笼(一种诱鱼的笼子。这里有自投罗网之意)吗?”

  这时护城河边的草丛里站起几个大汉,那黑影知道自己已经成笆篓头的泥鳅,心想老子反正都跑不赢你几爷子,既然被整“摔”(倒地)了,干脆“睡”一哈儿。于是站起不动,懒得费那精神。

  几个大汉走过去,轻松拿捏到手。

  到西城门口,一个大汉薅过守城士卒手中的火把一照,一声惊呼道:“乖乖!郡府要的应该就是他。”

  将此人打入大牢,庞羲赶快让人去叫大牛家人、亲戚邻朋来,众人异口同声地道:“就是这栽舅子(倒霉蛋)!”

  庞羲道:“严加看管,老子欺(吃)了夜饭要连夜找他摆龙门阵。”

  说完,庞羲咬牙切齿地在那人脸上拍了一下道:“一哈儿最好给老子竹筒倒豆子,爽快点交代。否则,我会让你度日如年。”

  那人脸上立时浮现着恐惧之色。

  回到庞府,庞羲慢腾腾地吃完饭,然后派人去请黄子川,招待黄子川吃了一碗茶。亥时都到了多哈儿(多久)了,才去了大牢。

  不着急,他就是想在心里煎熬一下那龟孙子。知道自己接下来不死都要脱层壳,这栽栽一定很恐惧这一刻的到来。可偏偏紧斗(迟迟)不来,那感觉就是钝刀儿割肉,滋味不“爽歪歪”才怪。

  庞羲来到大牢,与那人打了一个照面,然后让狱卒在那人隔壁牢中,将一个死囚足足折磨了快一个时辰。听着隔壁那杀猪般的惨叫,那人恨不得一刀捅了自己,一了百了。

  子时到了不久,庞羲在一间屋子与子川坐好,才让人将那家伙弄来,庞羲轻声道:“叫啥子名字?”

  那人道:“我叫柴梦云,家住……”

  柴梦云讨好般地要交待住址,庞羲手一摆道:“不着急,还没问你其他的。牢头,把你这里“健身”的行头搬来,有多少搬多少,嫑跟老子拈拈夹夹(不爽快)地舍不得。”

  牢头嘿嘿一笑道:“府君!这些都是郡府的,是你老人家的。我不过帮你保管而已,没啥舍不得的。府君放心,我保证一样不少。”

  牢头出去拿来一把火铲,插进火炉道:“府君!这是太上老君炼丹铲炉子的火铲。用这个烧红烙在身上,满室飘香。”

  然后出去端进来半盆水放下道:“刚才是吃香的,然后就该喝辣的了。这是胡椒水,从鼻子灌进去,辣劲十足,那滋味巴适得板(好得很)。”

  完了又走出去拿进来一把铁刷子,放到桌上。庞羲道:“这啥行头?”

  牢头道:“这是给人梳洗用的。先用开水洗身,然后用这刷子给他慢慢梳,别说皮肉上的老革腻(指陈旧的污垢),就是肉都可以打整得一点不剩。”

  牢头又慢腾腾地走出去,搬进来一口大缸,走到柴梦云身边道:“你的名字不是叫梦云吗?有这个东西,装上水下面架起火烧,你只要坐进去,不需要做梦就可以感受在云霞之上,飘飘欲仙的美妙。”

  庞羲显得有些不耐烦地道:“尽他妈整些开胃菜,有主菜没得,有就直接上,让客人吃了,好早些歇息。”

  牢头哈哈一笑道:“府君!咱们请客总得让客人多吃点,先开开胃,显得咱们心诚噻!要不,我这哈去上几样硬菜来,先凑齐九个碗就开席?”

  老头来到柴梦云面前,在他脸上拍了拍,一脸痞相道:“饿了吧?不着急,‘慌了十个女儿’。”

  此时,柴梦云惊恐地大叫道:“府君!嫑搬了。我说,你想知道啥,我都说。”

  庞羲一摆手道:“那行。子川老弟!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客人也饿了。有几样菜先吃着,咱们和客人边吃边摆(闲聊)?”

  黄子川道:“听府君安排,我作陪。一哈儿需要给客人夹菜,我来!”

  柴梦云见黄子川如是说,心想,老子害死了他的兄弟,一哈儿不要老子半条命才怪。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叹,完......完球了。

  庞羲道:“柴梦云!说说你为啥要说大牛是接种疫苗致死?”

  柴梦云道:“听他家人说头天他接种了疫苗,我不过猜测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他们会去防治队那里打人闹事。”

  庞羲道:“这倒是无心之过。”

  庞羲沉吟了一哈儿,突然道:“你本来就不是郡府花名册上的医工,为啥要扮成医工的样子?”

  柴梦云道:“我……”

  庞羲见柴梦云语塞,一拍书案子道:“回答老子!”

  柴梦云脸上肌肉一抽,心子一紧,说话就不利索地道:“这个……这个……”

  庞羲在书案上又是一拍道:“给客人夹菜!”

  黄子川呼地一下就站起来,跳过去拿起烧得通红的火铲,就放到离柴梦云脸巴儿不过一个拳头的位置,那滚烫的热气令其脑壳直往旁边偏,满脸惊惧。

  子川想起惨死的沈万亮,直接就把火铲按到了他的肩上。“嗞”地一声,冒起一股烟雾,空气中一股焦胡味儿,跟着就是柴梦云声嘶力竭的惨叫。子川本以为会感到痛快解气,结果心里一阵阵发憷。看来自己不是种这庄稼的,下不了狠手。

  一阵钻心的疼痛后,柴梦云满头是汗,颤抖着身子,看着眼前的刑具,估计心里比见到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还恐惧。

  庞羲道:“柴梦云!沈万亮无故被人打死,他是咱们阆中人的大恩人。在火化的时候我就在他面前发过誓,一定要亲手逮住所有真凶。否则,老子堂堂一郡太守,也没那闲功夫审你。你最好主动交代,说不清道不明,我牢里这些开胃菜、硬菜、汤汤水水让你尝个够。我保证不让你死,但我也保证你比任何时候都想死。

  说!为啥假扮医工,为啥无凭无据把祸事搁到防治队头上,你和防治队有啥子仇怨,那伙杂皮和你啥子关系?”

  柴梦云大口大口喘着气,胆怯地看着眼前几人。子川心想这家伙是在心里掂量,自己这小身板干得过这些“汤菜”吗?

  一个狱卒见狗日不开腔不出气,日绵日绵的,拿到二百钱数不清的样子,跳过去提起一壶开水,抓起铁刷,咬牙切齿地道:

  “不说是不......不是?老子来帮你梳洗一下,保......保证你一觉(gáo)睡到天亮,还......还不一定醒......啊醒。”

  这狱卒是个夹舌儿(口吃),说话不利索,动作也有些滑稽。不过,这家伙话到手到,倒是没含糊,站到柴梦云身侧,就去捞起他的袖管。柴梦云被绑在柱子上,立马就开始板命(挣扎)、惊叫。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我......我说,我全说。”

  这里,我不得不为柴老倌(老哥)说句公道话,自从听了隔壁犯人的惨叫,看了那些“练身板”的行头,人家真的是想坦白从宽。可一上场合,稍一迟疑,你几爷子就给别个几吼吼,动不动就“夹菜”,把人家都整懵了哒。

  怪人不知理,哈哈哈......

  各位看官,柴梦云被吓傻了,说话扯扯犇犇地。本作给你们说,事情的由来是这个样子的。

  柴梦云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家住城外的五里坡。柴家从太公(曾祖父)起就在城里开药铺。他的太公、公大(爷爷)、老汉都是医工,平时就在自家铺子坐堂。柴梦云十来岁开始,就跟着长辈开始学医,今年三十八岁,要论医术,手上倒还整到些干货。平时窝在(守在)五里坡给乡人看病。去年底天花逐渐流行,家里人也参与到救治队伍中,帮着郡府医工打些下手。罗大有来阆中后,柴梦云听说他是太医院来的,那放到现在肯定就是专家的干活。这兄弟在心里对罗充满了敬意,有意无意常在罗大有身边转,目的就是想罗大有教他一些“绝招”。罗大有见有粉丝捧场,时不时点赞打赏,心头也是百般舒坦。

  前些日子,柴梦云见罗大有情绪有些低落,以为是他忧心瘟疫防治。于是在一个晚上,提起锄头,把屋后竹林里自己窖(gáo。埋藏)了七八年的酒坛打开,扯了两疙瘩儿(装酒的葫芦叫疙瘩儿),准备请罗大有喝一台。

  路上,柴梦云还特意拐去西街杨癞子的铺子,买了点拱嘴、牛肉粑、油酥豌豆下酒。

  最近,罗大有心里确实很落寞,几次想给黄子川一点颜色,可碍于自己身份,一时又找不到把柄,故迟迟没有下手。今天见柴梦云对自己如此贴心、崇拜,心想是该结识几个当地人,有不便于自己亲自出手的事,才好有个帮手。于是,也就热心接待了他。

  烧酒整得二麻麻(要醉不醉)的时候,见柴梦云话多了起来,罗大有就开始“画饼”。先说要收他为徒,传授绝技。后来又告诉他自己很快要做太医令(相似于现在卫生部长)了,搁到现在就是中组部管的干部,官老大了。你娃跟着我好好操,二天扯手(帮助、安排)你到太医院当太医,吃一辈子安胎(不出力,光得便宜)。柴梦云哈戳戳地就听进去了。以后,去罗大有那里更勤。

  十多天前,京城传来一封密信。前些天,罗大有又风闻子川的瘟疫防治队可能要撤离,于是终于坐不住了。

  大牛出事那天一大早,罗大有突然来找柴梦云,让他去大牛家看看,告诉大牛家里人大牛死于疫苗接种。

  柴梦云拿罗大有当神一样供奉,自然就照办。

  后来,听说一伙人去砸了治疗队驻地,还打死了一个医工。柴梦云有些后悔,不过这家伙半柱香也就过了。可再往后,见城里铺天盖地贴出郡府海捕文书,满城公人士卒出动,要捉拿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柴梦云想老子得赶快飙起跑,可跑到四个城门一看,我日!守得清丝严缝。于是,东躲西藏,今天才被慢慢赶到西城这边,再也无处藏身,只好现了原形。

  柴梦云说,他与那伙杂皮没关系。

  经柴梦云一说,众人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庞羲让人做好笔录,让柴梦云签字画押。

  几个人收工,鸡都叫头遍了。

  庞羲立马安排士卒去罗大有住处周围守住,务必保证不脱离视线。

  路上,庞羲道:“子川老弟!罗大有是朝廷派来的,光听柴梦云一面之词,咱们还办不了他。明天还得从那伙打砸的人中查线索,找到指使他们那个蒙面人。如果在那里查到的线索也和罗大有有关,那他就板不脱了。”

  第二天,庞羲让狱卒提审了何蓝演,给他“开胃菜、主菜、汤菜”上了好几个。何蓝演只说那个蒙面人黑衣服,中等身材,其他啥也说不出来。看看这“烂眼儿(方言指私生活混乱的女人,流氓、二流子。这里是“蓝演”的谐音)”在开始在往黄泉路上犇,狱卒只好暂时放他一马,等歇口气再说。

  过了两天,混进那伙杂皮中的公人来报,说是那个蒙面人身上有一股类似狐臭的气味,好像又不完全是狐臭。究竟是咋个样子,气味这东西嘴巴真还莫法说得清楚。

  不过有这线索,庞羲已经一阵窃喜,经常在一起,罗大有身上就有一股怪味。

  又过了几天,将熟悉气味的两个杂皮提出来。晚上,庞羲通知郡府相关人员议事,罗大有也被邀请进府。

  到郡府的时候已经快过戌时,门口暗暗地。差役说不知晚上要议事,没有备够灯笼,大家走路把细些。

  到议事厅要经过一个巷道,巷道里站着四个黑影,不断提醒大家小心。罗大有跟着大家慢腾腾地走进巷道,刚走到中间,两个黑影同时道:“就是他。”

  另一个黑影过来就将罗大有捉住。罗大有就是一惊道:“你干啥子?”

  先前那两个黑影再次确认道:“就是他,这味道没错。”

  此时,旁边屋子一个声音道:“掌上灯笼,老子要看看是哪个对红星(厉害人物)。”

  屋子里相继闪起亮光,两个公人一人捉住罗大有一根手杆在后,一个公人站中间,牵着刚才指认罗大有那俩人在前进来。

  今晚通知议事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在黑灯瞎火中辨认前文提到的蒙面人。众人在经过巷道的时候,里屋庞羲和几个官员都站在窗边观察。

  罗大有来到里屋,庞羲哈哈一笑道:“罗太医!我找得你好苦。”

  罗大有自知事情败露,不过仗着自己是朝廷派来的,庞羲一个太守还不敢奈何自己。在短暂惊慌之后,罗大有故作镇定地道:

  “庞太守!你这是演的哪一出?我是朝廷派来主持瘟疫防治的,你对我不敬就是对朝廷的不敬。想清楚!”

  庞羲道:“柴梦云没给你背老案(指拒不招供)。现在,这两个杂皮蒙着脸,黑灯瞎火地又闻出你身上的气味。你要不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在柴梦云招供的时候,老子早把你抓起来了。

  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子川站到罗大有身边嗅了一哈,估计这气味与罗大有有狐臭,又长期与药材打交道有关。

  罗大有被抓,虽然瘟疫已经基本熄火,但民众尚未解封。还需要一个主持瘟疫防治大局的人。庞羲就把子川高矮留了下来。

  五月二十七日,刘璋来到阆中。此时,阆中已经连续三十天没有死亡、二十五天没有新增病例了。二十八日听了庞羲的禀报,刘璋拉着黄子川道:

  “子川老弟!我得感谢你呀。今天看到阆中安然无恙,百姓虽然生活艰难,好歹把命保住。有人才有希望啊!回去以后,我一定要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子川道:“多谢使君。子川建议,所有隔离屋,病人隔离时间达到四十天者可解封,民众从明日开始恢复自由。我们也打算离开阆中回江阳了。”

  刘璋道:“这次就是专门冲瘟疫来的,知道瘟疫送走,明天我也要回成都。咱们一起走,顺便送老弟一程。”

  庞羲道:“今天晚上郡府安排晚宴,为使君和防治队送行。防治队所有医工安保满请。”

  庞羲说完,对门口差役道:“来呀!立即着人贴出布告,告诉民众疫区解封,江阳子舒医馆瘟疫防治队明天返程,郡府在西门举行欢送仪式。”

  终于恢复了自由。消息一出,全城沸腾。

  第二天巳时,刘璋携黄子川站在宽大的马车上走在前面,后面是随行的三十多辆马车,最后是押送罗大有的囚车。庞羲和郡府官员骑马在前面开道。

  听说防治队要走,老百姓倾城出动,跟随车队缓缓涌向西门。

  刚出郡府不远,突然一只箭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直接射在了罗大有的腰上。随着罗大有一声惨叫,人群就是一阵慌乱。

  庞羲赶快让士卒维持秩序,保护使君。

  几个人来到罗大有的囚车边,子川伸手在他腰上一摸,抬手一看血呈黑紫色。

  子川道:“不好!箭有剧毒,赶快抢救罗太医。”

  将囚车打开,让罗太医坐在地上,背靠囚车。黄子川准备给他止血疗伤。

  罗大有有气无力地道:“黄子川!你就别......别费功夫了,他们摆明是要我的命。趁我还能说话,我把真像告诉你......你们。其实,想害你们的不只是我罗大有,听说还有犍为郡一个官员,他家与你有......有仇,给了朝廷严公好处,严公许我接任太医令,让我在阆......阆中与你们为敌。大......大牛是......是我安排人害......害......”

  罗大有没有说完就咽气了。

  庞羲骂道:“该死!”

  完了让士卒把罗大有抬走,别扫了大家的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二  别阆中带孤儿撤回舒镇  拒封赏雪前耻发展产业

  书接上回。话说庞羲见罗大有死了,让人把他弄上囚车,然后拉走。队伍继续缓慢朝着西门外走去。

  城中民众围着防治队的车子,一哈儿递进一篮鸡蛋,一哈儿递进一个食盒,再隔一哈儿整进来一口袋核桃。防治队伙计根本无法拒绝,人家在车外扔进来就躲进人堆了,有的还直接放到装货的车上。

  没到西门,车上就已经塞得满满凼凼。沿途还掉了不少东西,被车和人流压得稀巴烂。看着难分难舍的人群,子川忍不住热泪盈眶。

  东西虽然不值钱,可这一筐筐、一袋袋装的都是人心哪,滚烫滚烫的人心。

  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来到子川车前,让车停下来,要女娃给子川跪下磕头。子川赶快跳下车阻止,拉着女娃的手,对婆婆道:

  “婆婆!你们为啥要给我磕头?”

  婆婆道:“他妈老汉都死在这场瘟疫中,我这孙女本来也躲不过去,没想到你们来了,救了她一条小命。”

  子川道:“家里还有些啥子人?”

  婆婆道:“原先家里也有八九个人,现在就剩我们婆孙两个了。”

  看着婆孙二人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样子,子川道:“婆婆!那你们以后咋过日子?”

  婆婆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老天爷留下我们,总得赏口饭吃吧!往后日子只能慢慢熬。”

  子川赶快让人将车上民众送的东西搬了些下来,送给婆婆。此时,从人堆里突然钻出八个满脸黢黑,穿筋筋挂绺绺(衣着破烂)的娃儿。看着那些东西,个个露出满脸馋像。

  见眼前一群娃儿像鴉雀一样,张着嘴,绿眼堂堂地望着自己。子川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钻到别人猪圈里,去跟猪抢食的情景。

  子川对那些娃道:“你们妈老汉都还在吗?”

  这八个娃娃神情漠然地摇摇头。其中一个四五岁的女娃,拉着一个稍大一点的女娃哭闹道:

  “姐姐!我饿,我要吃东西。”

  子川赶快又叫人把车上的东西拿来,分给这群娃儿。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子川心想他们往后日子咋过哟。

  子川蹲下来,对那姐妹俩道:“你们愿意跟叔叔走吗?”

  那个四五岁的女娃道:“你会给我们饭吃吗?”

  子川道:“叔叔不仅能给你们饭吃,还给你们穿新衣服,上学去读书识字。”

  那个大一点的女娃道:“叔叔!我们愿意。我叫三娃,她叫四妹。”

  那几个娃儿听子川说的弄闷安逸,也都吵着要跟子川走。子川来到庞太守跟前,庞羲赶快下马。

  子川一施礼道:“府君!你派人把这几个娃娃的情况登记一下,万一他们有亲人,告诉他们来江阳舒镇找娃娃,或者打封信,我立马给送回来。这八个娃娃就让他们跟我去吧。”

  子川说完,站到车上,又对众人道:“老辈子些,各位兄弟姐妹,我是犍为郡江阳舒镇黄子川。今天我将这几个没爹没娘的娃娃带走。在这里我向你们承诺,一定会尽心尽力把他们抚养长大、成材,善待他们,请大家放心。如果日后他们有亲人来寻,转达他们去郡府找庞府君联系我,或者到犍为郡江阳问舒镇黄子川,多数人应该都知道我。我黄子川任何时候都会将娃娃还回来。”

  庞羲道:“我给黄子川做担保。以后要是找娃娃,你们到郡府找任何一位公人,他们都会给你们联系。子川老弟!哥老倌得替这些娃娃谢谢你,你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经过这次瘟疫,不知有多少娃娃成了孤儿。下来郡府也想想办法,妥善安置他们。”

  来到西门外,约十来个老者恭敬地站在右侧,要求见黄子川。

  子川下车赶快施礼,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道:“黄老弟!我们是城外乡绅,受乡民之托,来拜谢你们的大恩。”

  说完就要领着大家跪下。黄子川赶快扶着道:“老人家!要不得,你弄闷大年纪给我跪,这不是要折(折寿)到我吗?”

  那老者见黄子川坚持,只好道:“老弟今日启程,为谢救命之恩,乡民特送匾一块,以敬老弟仁厚之心。”

  说完,手轻轻一招,后面四个小伙儿抬着一张长一丈多,宽约五尺,通体金黄的匾额走到前面。上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八个大字,落款:阆中乡民敬送。

  子川被感动得眼泪夺眶而出,连忙深施一礼道:“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厚爱,谢谢你们的祝福!”

  说完,让万壑风过来道:“拿到车上,小心保护。回去后挂到子舒集团的大门口,勉励大家‘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说完,神情肃穆地对杜鹤翔道:“杜夫子!你去请沈兄和我们一起回家!”

  人群立时鴉雀无声。

  杜鹤翔带领三个医工,来到城门左边不远的护城河边一个帐篷前,帐篷四角挂着白花,门口的木案上点着香火。这是沈万亮火化后,子川让人搭设的。他说一定要送走瘟神以告慰沈兄在天之灵,并激励防治队再接再厉,不要让在此等候瘟疫防治队凯旋的沈兄失望。

  四个人抬出一具用汉白玉制成,通体洁白的小棺,缓缓走出帐篷。人们一见立时跪了下去,纷纷道:“沈英雄,走好!”

  子川流着泪扶着棺,和众人一起,把它平放在防治队四人坐的马车上。

  这时,万壑风拿来一把子川制作的二胡,给子川挂于腰间道:“东家!你给沈兄唱首歌吧,就唱你每天晚上在帐篷前唱的那首《怀念战友》。”

  子川接过二胡,那凄凉忧伤的曲调缓缓飘起。

  子川围着马车开始演唱道:

  “金鱼河边是我可爱的故乡,

  当我离开它的时候,

  就象那哈密瓜断了瓜秧。

  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

  当我和她分别后,

  就象那六弦琴闲挂在墙上。

  瓜秧断了哈密瓜依然香甜,

  琴师回来六弦琴还会再响。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

  好象那雪崩飞滚万丈。

  啊,亲爱的战友!

  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

  你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这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的插曲,情感真挚,催人泪下。在唱到“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队员们一起跟着合唱了起来,好多队员几度哽咽,泣不成声,人群里也是哭声一片。

  人们跪送着车队缓缓向前走去,那忧伤的歌声还在山风中回荡,当车队隐于远处的山坳时,歌声才渐渐消失。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刘璋与子川在中途就分手,分手的时候,刘璋除了向子川致谢外,特意将子川拉到身边,轻声道:

  “老弟!路上保重。我从斥候(特务、探子)处得到消息,严有财和陈仲谦裹搅在一堆,今后你要特别提防。”

  子川点点头作别。

  一路上,防治队除了赶路就是睡觉。为了以防瘟疫传播,子川一行人从不住店,一天三顿也是自己埋锅造饭。

  六月初七下午,瘟疫防治队终于回到舒镇。本来舒窈是准备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子川为了稳当,让舒窈取消。防治队在子舒医馆外找了一块空地住下,所有医工安保还需隔离八天,算上路上的时间达到半月之久才能回家。

  从二月出发到现在,已经相隔了三个半月了。想着子川要回来了,舒窈已经激动得两个晚上没有睡好瞌睡。心里急切地想见到子川,了却自己对他的思念、对他的牵挂。给他做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待在家里好好地陪他几天。她要用温柔乡好好的补偿子川,也要让这家伙偿还这两三个月对自己欠下的“债”,把失去的“损失”夺回来。可这哈儿回来了,却只能眼鼓鼓地看着,就连抱抱或者拉拉手也不行。

  舒窈心里真的急了。

  晚上,回家见四娘弄好一大桌饭菜。舒窈道:“娘,爷爷!你们吃,我把饭菜带医馆去,陪子川吃。”

  四娘道:“不是说不准家属接触吗?我心里还在想白做了弄闷一大桌菜。”

  舒窈道:“不准在一起,我还不能站得远远地陪他呀?他好久都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我得去陪他好好吃一顿。”

  叶顺章道:“我们在家天天吃,留个荤菜一个素菜,其他的全部拿去。听说子川带回八个娃儿,那边人多,给他们多带些。”

  舒窈也就老实不客气了,提出一个食盒,将桌上的菜留下两个,真就一扫而空。

  见舒窈着急忙慌地出门,四娘道:“你慢点,一哈儿我洒提归一(家务忙完),和你爷爷一起来看看子川。”

  舒窈出去套了一架学校的马车就向子舒医馆走去。

  防治队驻扎的营地,位置在子舒医馆后面的一面小山坡上。舒窈到的时候,已经有好些家属来了。

  子川正在自己的帐篷前,把八个娃娃弄在一起教他们唱歌。这些娃儿身上衣衫照样破烂,只是脸上、手上已经没有了污垢,白白净净地,还挂着天真的微笑。

  子川道:“小朋友们!今天我们来到了将要一辈子生活的地方,这里是犍为郡江阳县白庙乡舒镇双院。但是,也请你们记住你们的老家巴西郡阆中城。以后你们八个人就是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团结和睦。记住没?”

  娃儿们稀稀拉拉地道:“记住了!”

  子川道:“格老子!中午吃的干饭哒,有气无力地。重新回答!”

  一群娃儿整齐地道:“记住了。‘相亲相爱,团结和睦。’”

  子川道:“好!”

  此时,子川一扭头,见舒窈提着食盒站在不远处。子川心里就是一阵激动,但又不敢过去。子川一指道:

  “大家说,那边那个提盒子的嬢嬢漂不漂亮?”

  娃儿些道:“漂亮!”

  四妹道:“叔叔!那个嬢嬢是哪个?”

  子川道:“她就是我的老婆。等你们认我作了保保(干爹),她就是你们的‘保嬢(niāng。即干妈)’。”

  子川转过身对着舒窈道:“舒窈!你把盒子放在警戒线外吧。”

  舒窈缓缓走了过来,弯腰放下,拿出自己的饭,然后站起身端着碗,静静地看着子川。

  下午二人虽然已经见面,当时迎接的人太多,二人也只是随便问候了几句。看着有些清瘦、满身风尘的子川,舒窈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对子川说,却又不晓得先说哪句。

  子川走过去,在离舒窈约一丈的地方站定轻声道:“舒窈!”

  见不远处有人,子川用唇语道:“我好想你。”

  舒窈激动地噬着泪水道:“嗯!快吃饭吧。”

  说完,后退了几步,子川取了饭盒,拿到条案上,一样一样地摆出来,一群娃娃闻着喷香的菜,馋得直流口水。

  子川道:“围起噻!”

  八个娃儿围着蹲好,子川给四妹夹了一坨肉道:“来哟,走起!”

  一群娃儿捉起筷子一杵,就开始上演风卷残云的绝技。

  待大家吃到中途,子川道:“我给你们说过,吃饭要慢慢整,咋忘记了?”

  一个男娃对着舒窈一笑道:“嬢嬢!你做的菜太好吃了。”

  子川道:“好吃就多吃点。歇一哈儿,我们给嬢嬢唱个我教你们的《吃饭歌》,让嬢嬢欢喜一哈咋样?”

  娃儿些嬉笑着道:“要得!”

  于是,子川起了个头,大家一起唱道:

  “团起就是一桌,

  一桌就是十个。

  稀饭是稀,干饭是干。

  稀饭没有干饭香。

  向着香肠,

  向着腊肉,

  向着回锅肉,

  还有猪蹄子炖的豌豆汤。

  抢,抢,抢抢抢!”

  这是用《团结就是力量》调子填写的歌词。周围正在吃饭的防治队员听着这边歌声一起,也跟着吼起来。营地上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吃过饭,四娘和爷爷来到营地,和子川说了一哈儿话。知道小两口很久没一起了,不想打扰他们,就先回去了。

  子川收拾好碗筷,安排两个大一点的娃娃去洗碗。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在营地的一角,二人相隔丈余,坐在地上闲扯。

  子川将营地需要的东西,告诉舒窈明天安排送过来。舒窈也把最近公司的情况给子川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到了和陈家的官司。

  想着陈仲谦伙同严有财,加害防治队,致使沈万亮惨死,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罗大有死了,死无对证,看来要状告严有财、陈仲谦是没希望了。心想,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要让你活得不自在。

  子川道:“你让周鹤年去找陈述尧,告诉他,陈家必须拿出四口井给子舒医馆。否则,我们不怕把官司打到刘璋那里。陈世安不坐牢,我们绝不熄火。”

  舒窈道:“以陈家现在的股份,拿四口井几乎就只能剩下陈家那口老井了,他会同意?”

  子川道:“留下陈家老井已经是放他们一马。否则,我连锅巴都不想给他剩一点。你放心,就算陈家舍得让陈世安坐牢,但那些违法赦免陈世安牵连出来的权贵,陈家是得罪不起的,除非陈仲谦不想在官场混了。”

  舒窈道:“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这些财产本来就是我们的,现在咱们真不缺陈家手里那仨瓜俩枣。

  子川!我还是想把违法赦免那事捅出去,陈家兄弟实在太可恶。”

  子川道:“时机还不到。这事我不掀到明面上有两点考虑,一是咱们可以一直拿这事要挟陈家,这是给陈家斗的砝码。第二要是抖出来,陈仲谦自然会涮得寡烦(麻烦大),可万一背后牵扯出三五个莽的(大的、权贵),被他们记恨,我们今后的日子也过得不省心。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必呢?

  我在等一个不弄倒陈家兄弟,江阳人都会觉得天理不容的机会。”

  舒窈点点头。

  子川道:“舒窈!不早了,你早点回家歇着。我不在,你手上事多,别累到了自己。”

  舒窈摇摇头道:“看见你好好生生地回来,对我就是莫大的安慰。你放心,我能行。唉......我颈杆儿都伸长了巴望你回来。你回来了,咱们相隔咫尺,却如远在天边一般。子川!舒窈就是太想你。”

  子川道:“我也想你。可没办法,等几天吧,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

  舒窈道:“嗯!那我走了。”

  说完站起来,缓缓向山坡下走去。

  子川有些不舍地站起来道:“天黑,你走慢点,我给你唱首歌送你。

  你静静地离去

  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多想伴着你......”

  舒窈听着子川的歌声,禁不住站了下来,回头望着子川。子川一边唱,一边向他挥手。舒窈才转身上了马车,走在山脚下的小路上。子川走出营地,沿着小路上面的土坎陪了一段舒窈。山上继续飘着子川的歌声:

  “多想靠近你,

  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

  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

  多想靠近你,

  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

  这是满文军演唱的《懂你》。听着这情感深厚的歌声,舒窈擦了一下湿润的眼睛,向山脊望了一眼,才催马上了官道,在林子中撒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八天后,防治队解除隔离。此时捷报频传,陈家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答应给四口井的股权,所有大小股东带着股权对应的资产,全部归到了子舒集团,。陈家只留下祖传那口老井,其他资产损失殆尽,子川基本算是收回全部“失地”。

  六月二十四日,朝廷着急忙慌地送达诏书,追封沈万亮为文恭侯,世袭罔替。黄子川防治瘟疫有功、且有彻底根治天花之法,敕封益州治中(州牧佐官),所有医工(含沈万亮)赏金百两,安保赏金五十两。

  六月二十七日下葬那天,子舒集团、舒镇民众三四千人送葬,朝廷派大鸿胪的属官大行令参加葬礼并读诔(lěi。类似今天的悼词)赐谥。庞羲带四五个郡府要员参加葬礼。

  东汉十三部州,益州最大。其管辖范围西到武都,阴平两郡(甘肃南部);北至汉中,魏兴两郡(陕西秦岭以南地区);南至永昌、兴古两郡(云南,缅甸);东至巴东郡(三峡,白帝城一带)。包括今云南,贵州,四川,重庆大部和陕西南部,缅甸东北部一带。州治中多大的官?要是在当代,那就相当于州牧的秘书长。黄子川要是接受,直接从一个平头百姓变为类似现在“中组部”管的干部,地位应该不在太守之下。

  黄子川因清虚道长有令,不得参与州府政事。心想,要得个铲铲,不是害老子吗?于是扑趴礼拜上表坚辞。说协帝(指汉献帝刘协)老弟,瘟疫能够熄火,都是朝廷领导有方,州府搊起(支持),全体医工给力,功劳都是大家的。哥老倌不过打哈撂边鼓(敲边鼓),朝廷如此封赏啷个受得起哟!再说洒家手里一大摊子事,关系到几千个家庭的生计,也没那闲工夫打理政事。整出渣草,那就上对不起协弟和朝廷,下对不起黎民百姓了。意思大概如此吧。献帝只好下诏,官可以不做,治中每月例钱必须拿到起(反正封赏都是刘璋拿钱兑现),再叽叽歪歪,日起鬼得(装怪)!过于谦虚就是他妈骄傲哈。

  子川心想,现在献帝被曹操架空,本来就没啥存在感,自己要再推辞很可能伤帝尊。万一惹怒龙颜,那不是革了鸡儿献菩萨——自己吃亏,菩萨还得罪了吗?每个月有钱花当然安逸。要得,那勉为其难接到起嘛。

  忙完沈万亮的丧事,六月底,子川召集子舒集团大股东议事。

  子川道:“前些日子因为阆中瘟疫,离开了大家一段时间。这期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各作坊都干得热热和和地,大家辛苦了。

  接下来我想议三件事。一是沈万亮家人凡六十以上、十八岁以下者,子舒集团每月给生活费两千钱。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都道:“咱们必须给他家人扎起。”

  子川接着道:“二是建药坊,我们要生产天花疫苗。这不仅能消灭天花,还可以让大家肥上添膘。这次去阆中虽然花费不少,一年半载后大家一定会觉得,这不过就是点渣渣(小钱)。三是打三口井,名字我都取好了。即:东源井,此井一旦打穿,地火、卤水颇丰。自流井,此井卤水丰沛,打穿后井会自涌,不用推卤。大公井(即现在的贡井),此井盐的品质上乘,将来可做贡品献给朝廷。各位!信得过我就大家一起干,咋样?”

  书中暗表,这三口井都是后世著名的盐井。尤其自流井、贡井名气最大,现在的“自贡市”就是取名于两口井的第一个字。黄子川穿越过来,自然晓得有搞头,抢先就去舂穿。这家伙宝肋肉都吃了,给后人留点骨头熬汤?

  楞了一哈儿,见大家都不说话,万不黯一拍道:“都不说话,不反对就是同意。那就老规矩,你我弟兄,辈子弟兄。”

  众人一拍道:“其他弟兄,日不拢耸。”

  这就等于一致通过,说完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一个伙计进来,在子川耳边低语了几句。

  子川道:“请她在书房等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三  叶舒窈在公司启用新人  黄子川进红楼点拨张松

  子川这边开完会,才和舒窈一起走进自己的书房。见房间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正在逗一个四五岁的娃儿,教她童谣:

  “推磨磨,

  赶晌午(午饭),

  娃儿不吃冷豆腐。

  罐罐煨,

  罐罐煮,

  打烂罐罐用泥补。

  推上街,

  卖二百五。

  推回来,

  光屁股。”

  这二人正是玉兰和四妹。

  舒窈进去,惊喜地道:“玉兰!你咋来了,芍药呢?”

  玉兰道:“芍药在家里帮四娘做豆花。她说不来,要让你们两口子回去见她。我带四妹来,是想代传太后懿旨,让你们中午回家吃饭。四娘说子川手乖(活做得好),要子川早点回去弄蘸水。”

  舒窈道:“几个月不见,这芍药长脾气了。她是客就不和她计较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家。”

  说完弯下腰抱起四妹,在她脸巴儿上亲了一下道:“乖乖!今天想保嬢没?”

  四妹乖巧地抱住舒窈的颈子,在她耳边道:“想了。”

  玉兰道:“这四妹太招人喜欢了,一点不插生。我们才见面,就嬢嬢前嬢嬢后地叫,亲热得很。”

  子川道:“这都是舒窈的功劳。我把她领回家跟个泥猴样。舒窈给她做了新衣服,梳洗打扮得周周正正地。以前不咋说话,现在那嘴巴跟巴郎鼓儿(拨浪鼓)样,成天缠着舒窈说笑个不停。”

  四个人说笑着离开子舒集团公司。

  来到门口,玉兰回头望望这个熟悉的地方,感慨道:“以前这里是舒镇人最看不起的地方,现在被你们用来造福桑梓,百花苑算是得其所也!”

  舒窈道:“给你们房租你们又不要。我有个想法,趁现在你和芍药来了,咱们算一下这些年的租金。另外干脆把这座老宅卖给我们,你们说个价。最近我们又想投资搞几个作坊,你们要是有兴趣,就把这些钱作本钱入股。我保你们三娘母以后吃穿不愁。”

  玉兰道:“母亲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的,你们又不要。既然你弄闷说,我看要得。多少钱,你们说了算,就算我们入股吧!舒窈,往后要建啥作坊?”

  子川道:“建一个药坊,打三口井。”

  舒窈道:“玉兰!我建议你们就入药坊的股。”

  玉兰道:“不是说井灶最赚钱吗?”

  子川道:“药坊要是建起来,说是一本万利一点都不为过。井灶赚那点钱都是渣渣。”

  说完,把药坊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舒窈道:“现在,人们都被瘟疫整怕了。你说命更重要还是钱更重要?咱们能造彻底预防天花的药,天下独此一家,没人和我们抢饭吃,不赚钱都难。”

  玉兰道:“那行!我替母亲做主了。”

  四个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午时到了两刻。那七个娃儿已经放学回来,堂屋里叽叽喳喳闹麻了。八个娃儿,三娃四妹分别取名黄梅、叶婉兮,其余六个男娃儿,最大的娃儿八岁,知道自己名字叫童开山,其余五个六七岁的娃娃,只晓得自己小名,不是叫化儿(gáohuer)就是黄宝儿黑宝儿(小狗的名字),长大了也没法叫。黄子川就按岁数,用仁义礼智信,以“语”为字辈取名。王露语自然就算子川最大的姑娘,八个娃儿都叫她大姐。

  谣传辣椒起源于玛雅人居住的热带地区。明朝末年才通过海路从菲律宾引进中国,故汉朝末年还没有辣椒。现代吃豆花本来是要熟油海椒,没辣椒子川只好整了点胡椒面替代,把豆瓣酱舂烂后,用熟油一淋,撒上葱花,满屋子都是蘸水香味。

  露语帮着叶四娘把腊肉和秤砣豆芽(豌豆芽)炖的猪蹄子端上桌,一群娃儿就围着桌子露出一脸馋像。大人没发话,几个娃儿不敢乱来,只好忍着。

  看看两桌菜都上齐了,子川对着娃儿些道:“来!团起就是一桌……”

  娃儿些跳上凳子,双手拍着桌子一起哄唱道:

  “一桌就是十个。

  ……

  向着香肠,

  向着腊肉,

  向着回锅肉,

  还有猪蹄子炖的豌豆汤,抢,抢,抢抢抢!”

  玉兰芍药听得哈哈大笑。

  芍药道:“子川哥!一听就是你的杰作吧?”

  舒窈道:“这群娃儿早晚得让你子川哥整成疯子。来!咱们大人坐这边。”

  露语坐下道:“夫子!我是他们大姐,那我不成疯王了?”

  众人忍不住哈哈一笑。舒窈道:“你以为你不疯?听说公司里有个伙计喜欢你,前不久,你约人家半夜去斗笠山看月亮,人家巴心巴肠等你到鸡叫头遍,你人影影儿都没露一哈。结果突然下起瓢泼大雨,那家伙整成落汤鸡回家,感冒在家睡了好几天。”

  芍药道:“咱家露语弄闷旋皮呀?嬢嬢喜欢!”

  露语道:“我都给他说了我不喜欢他,他还哈戳戳地跟坨糍粑样老来粘着我。这样整他一下他个人晓得缩脚了,再不来打转转儿(身边转)了。”

  舒窈道:“露语!给你个任务,夫子派你去悲田院,你看咋样?”

  露语抱着舒窈的手杆,撒娇道:“我可把你当我亲妈,你让我去和那群老者儿老太太打堆。要不了五年,我和娘娘(奶奶)上街,别人肯定认为我们是两姊妹了。”

  舒窈道:“陈院长年纪大了,该有人接替他了。现在,悲田院不仅有老人,这几个娃儿也得有人管。那里好歹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方,这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叶顺章道:“你夫子栽培你你还以为是整你嗦?你去了就和其他作坊的管事平起平坐,这是别人打起灯笼火把都找不到的好事。年轻人做事要有勇气。”

  子川道:“悲田院管理相对简单些,但责任重大,需要心细有爱心的人。我和你舒窈夫子正是看上你这个优点。去锻炼几年,你弄闷年轻也不会一直把你放在那里。露语!你去吧。那些老人你只要管好他们的吃喝,平时对他们言语谦和就行了。重点是把这些弟弟妹妹管好,培养他们好的生活习惯,慢慢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

  芍药鼓励道:“俗话说,要不要得,筶(试)才晓得。”

  露语道:“那要得嘛!”

  然后回头对一群娃儿道:“以后你们几个就归我管了,不听话,屁股给你们打烂来栽菜。”

  玉兰端起酒杯道:“子川!听说你去了阆中,我们三娘母在江阳城一直都担心你。前几天,碰到林县令,听说你们回来了,母亲就赶快让我们过来看看。看到你成功防治了瘟疫,平安归来,最近公司又有新的起色,我们两姊妹敬咱们的大英雄一杯。”

  叶顺章也道:“我们一起来,子川作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必须敬!”

  子川赶快道:“子川是晚辈,爷爷我们大家难得相聚,同饮一杯吧!”

  大家一饮而尽,坐下后,子川道:“爷爷!你年纪也大了,也该闲下来享享福了。要是你愿意,我找个人接替你经管学校。今后,你和陈述尧一起,我再给你配几个人,尽快把常用字字典编纂出来。你看咋样?”

  叶顺章呵呵一笑道:“东家这是要倒我甑子(砸饭碗)?”

  舒窈道:“爷爷!子川是为你好,有我和子川你的甑子那就是坚如磐石,永远屹立不倒。”

  叶顺章道:“不知你们想找哪个接替我?”

  舒窈道:“让张又新来接替。他在乡上掌管教化,又是子舒集团股东。这些年跟我们一起共事,大家倒还逗脾气(脾气相合)。”

  叶顺章点点头。

  子川道:“舒窈!最近公司有新的投资,各作坊管事也好几年没动了,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往往会失去激情。趁这个机会咱们公司得给大家挪挪位子,启用一批年轻人。你考虑一个名单,尽快交股东会讨论通过。”

  十天后,舒窈与几个大股东商量,并经过考察拿出了清单。清虚道长、李文忠任子舒医馆主副馆长,赵文焕、戴飞、何国柱任药坊主副管事,胡美盼任镜坊管事,万壑风任玻璃坊管事。衣坊管事黄大姑,印坊管事万不黯,纸坊管事周鹤年,革坊管事周俊良(美盼老公),陶瓷坊管事王俊豪。自流井井灶管事苟有成,伍家坡井灶(含贡井、东源井)管事沈宏泰,兴隆场井灶管事叶舒窈兼任,舒镇井灶管事万壑松。王露语人任悲田院院长,张又新任舒镇学校校长。周鹤年、郑德明、万不黯、万壑松任公司副总经理。杜鹤翔仍然主持瘟疫防治的研究,享受公司副总经理待遇。

  董事会对这次人事调整一致通过。

  十个月后,药坊建成,自流井、贡井、东源井一火舂穿,子舒集团迈上了新台阶。有伙计两万多人,年销售收入二十五亿钱,年盈余可达八亿(这种丰厚的利润现在是很难想象的)。江阳民众只要愿意,子舒集团安排每家至少有一个人来公司当伙计。凡六十五岁以上的老者,子舒集团每人每月给一千钱养老钱。

  民众只要不懒,都能过上“小康”一样的日子。那些脑壳够用,不怕力气用完的人家,几火就冲进“老康”的也不少。这在那个战乱、民不聊生的东汉末年,江阳人过的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建安八年(公元203年)初,子舒医馆瘟疫防治研究组已经先后进入疫区,把几种主要的烈性传染病都进行了药方及疫苗测试。现在,正式进入霍乱的研究和测试中。

  三月底,经过几年的努力,现在叶顺章领头编纂的《字典》完成,经过多次校对,已经开始进入印刷阶段。首次印刷贰拾万册,早就被预售一空。

  四月初,刘璋派人送来一封信,要黄子川即刻去成都吃朒朒。三日后州府将举行见面会,欢迎胡昊哲同学升任益州别驾从事。

  各位看官可能觉得奇怪,黄子川一个平头百姓,刘璋咋会通知他参加如此重大的政事活动,脑壳被夹还是被黑驴踢了?非也!人家黄子川虽然没有就任益州治中,票子还是吃起的。再说像他这种大地主、大资本家那就是小璋璋心中的财神。所以,子川享受的是类似于现在“退居二线,待遇不变”的优厚。

  子川知道后大吃一惊。按照历史记载,这益州别驾从事不是张松吗?张松同学人家担负着吃里扒外、卖主求荣、偷献地图等重大历史使命。此时的张松虽然在州府也是个高级文员,可与别驾从事比,那就跟墨蚊的锔锔(吸血的口器)一样——小得很。地位不够接触不到机密,画地图也不方便。没张松同学的地图,刘备这村婆(指爱哭,像农村大娘一样)还取铲铲的西川,恐怕只有站得远远地看着,不气得闭了经才怪。

  子川心想:“清虚要我不参与州府政事,以本帅(帅哥)这雄姿英发的气质,日毛的本事,要做到恐怕真还是件难事。

  别的不说,当初为了救江阳百姓,硬把胡昊哲留在江阳。让胡昊哲躲过一劫,本是作古之人,现在不但好好地,而且还矮子爬楼梯——步步高升。想想,要是没有自己要做刘璋的生意,胡昊哲也进不了刘璋视线,要成为‘中管干部’,想都别想。

  会不会因为自己插手,让胡昊哲挤占了本该属于张松的位子?

  不行,别因为老子无心之过,造成历史车轮偏移,把车子开进岔路,那老道毛儿怪罪下来,就回不去了。老子还惦记妈老汉,惦记打‘王者荣耀’里那个叫韩江雪的妹子,再提升一个段位她就答应和我保持亲密战友关系了。

  要得个锤子,我得帮一下张松。”

  子川站起来,走进舒窈的书房道:“舒窈!我要去趟成都。刘使君来信,三日后胡昊哲调州府任别驾从事,要我参加见面会。你给我准备点数数儿(钱)。”

  舒窈高兴地道:“真的呀?那真是可喜可贺!”

  舒窈站起来,打开旁边柜子,拿出一锭金子道:“够不,还缺啥?”

  子川嘿嘿一笑道:“将就吧。反正缺的说了你也不给我准备。”

  舒窈一笑道:“那你说噻,来回七八天,不准备够咋行?”

  子川在她耳边道:“你最了解我了,七八天确实长了点,要不你给准备个妹子?”

  子川说完,转身就跑。

  舒窈睃着他消失在门边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有本事你就嫑跑!”

  黄子川骑着雪儿,第二天下午戌时刚到就进了成都。到州府门口一打听,守门的差人告诉他,胡昊哲住在驿馆,赶快又飞身上马朝驿馆而去。

  第三天一早,黄子川与胡昊哲就进了州府。上午巳时,在议事厅刘璋主持见面会,先宣读任命书,然后把州府一群同僚给胡昊哲一一做了介绍,中午在州府举行了盛大地欢迎午宴,张松这栽栽(倒霉蛋)喝得二麻麻地,已经有些打胡乱说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后,张松对黄子川渊博的学识、稀奇古怪的妙想、仗义疏财的性格倒是十分喜欢。每次黄子川来成都,他都要陪着子川饮酒阔谈,殷勤照顾。当然,每次都是张松请客,子川摸荷包(买单)。子川虽然不喜欢其“放荡不治节操”的性格,但商人信奉“多一个朋友多条路”的古语,觉得犯不着得罪他,也就虚以委蛇。

  张松因为长相谦虚,行事又过于乖张,在州府除了与法正、孟达过从甚密,其他官员都不太喜欢他。

  午宴后,从州府出来,张松就要法正、孟达陪他转台另找地方继续喝酒作乐。二人见他已经有些失态,就推说下午还有政事要处理,转身走了。

  张松见黄子川出来,赶快就拉住了他。

  张松道:“子川老弟!咱们下午找......找个酒肆整两杯,欢......欢喜一......一哈?”

  子川本来就想帮张松,心想,陪他坐坐劝劝他也好。于是开玩笑道:“给个定位,赐你一醉!”

  张松醉眼朦胧地道:“给个锤......锤子的定......定位,走哦!”

  张松拉着子川来到一个叫“红楼”的酒楼,刚一坐下,这家伙就冲伙计道:“把......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来两坛,最......最漂亮的妹......妹子叫两个来。”

  子川对伙计道:“伙计!嫑听他的,来两壶好茶就行了。”

  张松斜眉吊眼地看着子川道:“老弟!你娃不耿直。男人不喝酒,必是囊中羞。不要妹子陪,必是身体亏。人大面大地,咱们丢不起那......那脸。”

  子川一笑道:“出门在外,老婆有交代,少喝酒多吃菜,见了妹子勒紧裤腰带。我......我怕回家婆娘怪。”

  张松抓着子川的手杆道:“你我不是天把天的弟兄,今天必须月母子遇到旧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

  子川道:“张......张兄!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杯行不行?咱们今天就喝茶,摆哈老实龙门阵。”

  张松楞了一下,突然哇哇大哭道:“子川老弟!摆啥?说起老子都是一肚子气。哥老倌这些年苦哇!就想......想喝酒解.....解解愁。”

  子川扶他坐稳,对伙计道:“先把茶上来,酒一哈儿再说。”

  伙计把茶端来,子川给张松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道:“先喝点浓茶解解酒。要是哥老倌当我是兄弟,小弟愿听哥子倒倒心中的苦水。”

  张松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松自幼攻读经史,用功之深堪比悬梁刺股。且博闻强记,虽不敢言学......学富五车,然亦不远矣。长成入仕,总想一展宏图。如今四十余载,在州府不过一小吏耳,空有凌......凌云之志啊!本以为天下十三部州,益州为大,沃野千里,且蜀中素有天府之国美誉,正是我得酬壮志之地。然刘益州为人懦弱多疑,又胸......胸无大志。今天下纷乱如麻,群雄争斗,连阿......阿瞒(曹操)这种宵小都已贵为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孙权也领有江东八十一州(本作沿用的是《三国》演义里的说法。当时只有十三个州,八十一州咋回事,无法考证),刘备一织席贩履....履之徒也渐渐做大。刘益州身为皇室,文有法正、李严、张裕、王累及我等,武有张任、严颜、冷苞、黄权等,可谓根......根基深厚,人才济济。却不图振兴汉室,一统天下,一心只想偏安一隅。

  兄多次进言,如今之大势,若逆水行舟一般,与滚......滚石上山无异,不进则退。可使君却认为我妖言惑众,欲故......故意挑起天下纷争,扰乱朝廷,陷百姓于水火,空耗府库之粮。

  唉......刘使君浅薄,我是在与夏......啊夏虫言冰,对牛弹琴呐!”

  子川听了张松一席肺腑之言,心想,这家伙倒非庸碌之辈,就是情商太低,行事我行我素不拘小节,招人讨厌。才会导致明珠蒙尘,毫光不显。可这家伙却看不到自己的问题,老去怨别人眼浊。政事我不便多嘴,不过点拨他一下,改改性子,应该没有违背师命吧。

  于是子川道:“哥老倌!听兄口吐真言,小弟理解你的烦闷。不过,小弟有几句话不知你愿听否?”

  张松道:“愿......愿闻其详!”

  子川道:“这些年因为生计,与州府多有往来,对兄雄才也有所了解。不过一些对兄的微词也略知一二。听兄弟劝,第一烧酒害人,酒后难免言辞失当,以后慎饮。第二放低身段,莫恃才傲物。第三莫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第四改变不了环境,就要想办法融入和适应环境。

  我知兄有大才,这些方面稍加注意,仕途必会如鱼得水。使君那里,我还能说得上话,有机会定当为兄美言。”

  张松知道,黄子川这日疯分子不想当官,刘璋多次流露惋惜之情,可见刘璋对他的重视。他要愿意帮自己,说不定哪天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于是,端起茶道:“哥老倌吃了烧......烧酒谈酒话。不过,和兄弟倒了这些苦水,心情好多了。兄弟真能帮哥老倌,‘苟......苟富贵勿相忘’,哥老倌以茶代酒敬你。”

  听着“苟富贵勿相忘”,子川突然想起,历史上张松因为想引狼入室,被小璋璋发现后给敲了砂罐(杀头)。真帮上忙,这厮命不久矣,还富贵个锤子。他拿我当朋友,我却是送他去断头台。子川一时陷入纠结。不过一想,历史就是如此,我还是顺势而为吧。何况成不成还是两说。

  张松再也不提喝酒之事,和子川品茶日高白(闲扯)整到酉时,点了几个菜,二人吃了夜饭才走出红楼。

  此时,街上已是华灯初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四  江阳送信给芍药治病  盐坊走私派伙计破案

  黄子川从成都回来后,几乎主要时间都陷在子舒医馆,与杜鹤翔、清虚、赵文焕等全力投入对病毒的研究中。

  现代医学表明,霍乱是由霍乱弧菌所引起的。它是一种急性传染病,主要通过不洁净水源和食物传染。患者常出现呕吐、腹泻、脱水、高烧等症状,重症和延误治疗可致死亡。

  在汉朝,医工对霍乱知之甚少,一旦霍乱爆发,往往是病急乱投医。由于感染霍乱后最短潜伏期仅几个小时,一阵狂泻呕吐后,病人往往会出现脱水、电解质紊乱,几个小时就可能死得梆硬(很硬)。

  古代一旦有人发病,几天功夫就可能一个湾子约起躺板板(集体死亡),杠子肉(吃丧家的酒肉)都找不到人来吃。

  防治霍乱无非两种办法,疫苗和药物。没设备和技术手段,为了安全只能考虑整灭活疫苗。子川知道现代的左氧氟沙星或者诺氟沙星、环丙沙星是最好的特效药。在那个地动仪都算高科技的年代,要生产这些药物不是锅儿头烙粑粑弄闷简单。所以,只能考虑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的药方。

  现在最难的事是找到霍乱疫区,获得病毒研究出疫苗,测试药方的有效性。唉......没网络、电视、手机,日起鬼得,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呢?

  《清虚散记》里,正式提到瘟疫是建安十二年初,离现在只有三年半多一点。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人口流动缓慢,说不定早就在舒镇之外,其他某个地方干起花儿开了,只是不知道而已。这样算来,离瘟疫来临的时间最多还有三年。

  为了做好试验,子川派了十六个人去僰道、成都、江阳城,像瞎子摸罩罩鱼(瞎撞)一样,向外地客商打听哪里正在发生瘟疫,然后根据症状来判别是否是霍乱。干了两个月,一问还是两手一摊,回答两个字“哦豁”(没有)。

  六月底的一天晚上,子时都快过了,子川还在床上睁眉鼓眼,跟烙粑粑一样翻来覆去睡不落觉(觉读gáo。睡不着)。

  黑暗里,一只手伸过来,柔柔地抚着子川的脸巴儿道:“子川!你咋了?”

  子川叹口气道:“现在找不到霍乱疫区,对瘟疫的研究无法进行。焦人得很!”

  舒窈侧身将左腿搭到子川身上,搂着他轻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子川道:“时间不等人哪!再有三年,瘟疫将全面爆发,是啥子瘟疫我师父也没说。不过,我在师父《清虚散记》里仔细寻找蛛丝马迹,在一个病例记载中,看到‘病者有吐泻症状’的文字。师父说在咱们杨树村周围,短短两个月,十几个湾子就只剩下不到四成的人,杨家山死得只剩两个。也就是说即使幸运那两个都是咱们家的,你们三人中也得一人丧命。如此厉害我怀疑就是霍乱。还好,我穿越过来已经打乱了你们原有的生活秩序,咱们举家搬离了杨家山。瘟疫真要来了,咱家是啥结果我也不清楚了。”

  舒窈道:“你们那个时代有啥对付的办法?”

  子川道:“有特效药。”

  舒窈兴奋道:“那就简单了噻!照着整就是了,还需要你哈戳戳地去研究?”

  子川道:“药物没设备无法造,疫苗还得要找到病毒才能研究生产。不是你想的弄闷简单。现在是汉朝,一切都得用最原始的办法去解决,谈何容易。就是张仲景治霍乱的药方是不是真有效,我也不知道。”

  子川拍了一下舒窈道:“你睡,我出去写点东西。”

  子川来到堂屋,点上油灯。坐到桌子边提笔写道:

  ****州(郡)府:

  我大汉朝屡受瘟疫祸害,民众苦不堪言。现犍为郡江阳子舒医馆正在研究瘟疫防治之法,经过数年之功,已有大成。

  眼下医馆正在致力于霍乱的研究测试。若州府治辖有瘟疫爆发,症状表现为呕吐、腹泻、高烧者,敬请来信知会子舒医馆。我们将派人赶赴疫区,协助州府防治,以图找出遏制瘟神之法。

  子舒医馆不胜感激!

  江阳子舒医馆

  建安八年六月二十七日

  这封书信,印刷出来发往哪个州(府)填上名即可。写完,子川正在校正文字,突然脸上就是一巴掌。一只小手伸到眼前,掌上就是几个鲜艳的红点。背后一人道:

  “你看看!四五个蚊虫巴在你脸上,也不晓得幺哈(赶一下)。”

  舒窈说完,递给子川一碗茶水。自己转身进了灶门间舀水洗手。

  待舒窈出来,子川递给她一张纸道:“明天你让万不黯紧急安排印刷一百份。下午我带去江阳城,找县衙帮忙发出去。”

  舒窈接过来看了一下道:“要得!借助县衙发往各州郡,这是个好办法。比派人去街上找来往客商打听靠谱。子川!丑时都快过了,你抓紧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打理。”

  第二天下午酉时将过,子川就进了江阳县城。

  进城之后,子川直接去了临江酒楼。

  红姨、玉兰赶快安排伙计把马牵去马厩拴好,玉兰拉着子川就上了二楼。

  玉兰道:“你可来了,芍药这几天害瘟(生病),又是咳又是烧,在床上睡两天了。还哭着要见你。”

  子川道:“这丫头咋搞起的,吃药没得?下面吃饭的客人多,你和红姨去照看生意。我进去看看。”

  子川来到芍药的房间,敲了一下门道:“芍药!我是子川,我可以进来吗?”

  芍药在里面听见子川的声音,眼泪一哈就滚了出来。激动地用沙哑的声音道:“子川哥,子川哥!进......快进来!”

  子川来到床前,拉张凳子刚要坐下,芍药一下就撑起身子,抱着他的双肩,趴在他的肩上哭起来。

  芍药这突然袭击,让子川有点猝不及防。本想掰开她,想着她正生着病,只好让她撒哈儿娇。

  过了一哈,子川拍了一哈她的后背哄道:“不哭了,让哥老倌给你号号脉,看看我们芍药这是咋了。”

  芍药道:“不!你再抱抱我。你知道我这两天生病有多想你吗?”

  芍药本来就长得漂亮乖巧,虽然已经三十好几,因为没有生过娃娃,身材没有变形。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尤其一对胸器若鼓胀的气球一般,简直就是动摇男人意志的利器。不像有些来自“太平洋”的小姐姐,光着身子躺在你身边,要是夜间,那胸没别的功能,摸着就只能让男人区分个正反面。

  夏天衣衫单薄,子川被波涛汹涌弄得有些心旌摇荡,尴尬万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子川开玩笑道:“好了。你子川哥医术有限,这在背上号脉师父也没教过。我找了半天,别说病,脉都没摸到在哪里。”

  芍药在子川肩上捶了两粉拳骂道:“子川哥,你讨厌!”

  其实,弄闷多年,玉兰芍药对自己啥感情,别说子川,就是舒窈亦有所察觉。

  记得,有次吃饭,桌上叶四娘又在过问生娃儿的事,说时不时闻着舒窈身上有麝香味,是不是舒窈不愿意生养,还骂了舒窈几句。舒窈委屈得眼泪直滚。

  最后四娘说,现在咱家家大业大,弄闷多财产,不生个娃娃,以后哪个来继承家业。难不成辛苦一辈子,以后拿去便宜别人?还说实在不行,让子川娶个小。有个娃儿,你们老了也有人端个茶水照看哈。

  子川赶快拒绝。还喝(哄、骗)四娘,大概是说自己小时候下面受过伤,没生养责任自然不在女方。

  四娘以为子川这老司机是开“手扶拖拉机”(这个不解释)的,生怕自己姑娘守活寡,又悄悄问叶舒窈。舒窈红着脸道: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放心,我们很好。”

  四娘道:“那要再没动静,你别说娘不帮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须给子川再说个婆娘。”

  晚上睡瞌睡,舒窈把娘的话告诉了子川。然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以你现在的地位,娶一两个小我也不好说啥,免得有人觉得我就是个妒妇。”

  楞了一下又道:“要是你想的话,就把玉兰芍药娶了吧。他们姐妹没有生养,免得娶了其他女人你为难。”

  子川当即表示道:“我们赌过咒的,这辈子我就要你。”

  舒窈心想,难道这家伙跟《水浒传》里宋公明一样,仗义疏财还不贪女色?不对,结婚都十几年了,多少时候闲过我还不清楚?

  书中暗表,曾经有人做过研究,判断男人好不好色,方法很简单,就是把手指放到鼻子下,感觉在出气的都好色,能永远不出气的才是真正的柳下惠。

  其实,不是子川这家伙不想“彩旗”飘扬,主要还是有清虚定下的规矩,他不想穿越回去时有太多的牵挂。加上人家叶舒窈对自己巴心巴肝地,咋好意思做一些“弃明投暗”之事吗?

  扯远球了,咱们还是话又说回来。

  子川好歹把芍药哄到床上平躺下来,拿起她的右手放到床边,搭上自己的手指。

  一哈儿子川道:“就是重感冒,你大姨妈刚走吧?身子有些虚。”

  芍药有些扭捏地点点头。

  子川道:“吃完饭,我助你用《逍遥气诀》运气把寒气逼出来,再盖上铺盖使劲发发汗。明天早上保证你活蹦乱跳。只是咳嗽可能还会搞两天。”

  此时,玉兰推门进来,让子川出去吃饭。

  第二天,子川见芍药果然已无大碍。于是,吃过早饭就去了县衙。

  见了林俊铎,将来意说伸展(这里是清楚之意)。林俊铎倒是很凯爽,马上就安排人将信从官方的驿站发出。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天下十三州八十多个郡都会收到,有没有类似霍乱的瘟疫,那就只有等了。

  来都来了,子川想得像旱灾一样,早点给县衙发出预警。三年后这次瘟疫可比旱灾厉害得多。不管咋说,旱灾饿死人那是慢慢来,瘟疫这东西尤其是霍乱,只要一爆发,身体稀儿把(xērbà。体质差)的几个小时就搞翻,家人性子绵扯点恐怕还没来得及送医馆。没官府出面未雨绸缪,自己那点劲恐怕就是一撮粉子整一锅凉糕——水都打不浑。

  瘟疫一事,林俊铎以前就听黄子川说过。因为那时觉得还早,并没引起高度重视。现在,听说很快就整到眼皮底下了,难免有窘迫之感。

  林俊铎道:“子川老弟!你觉得应该如何应对,此事需要上报吗?”

  子川道:“这个无凭无据可没法报,最多在适当的时候咱们向阎府君提提。县令!你要信得过我,我有些想法供你参考。”

  林俊铎道:“你成功预言旱灾,这些年咱们彼此肝胆相照,我肯定信你。你请讲!”

  子川道:“今日始,第一收紧一切开支尽量让金库充足。第二县衙出面组织民间医工,我让人给他们传授瘟疫防治之法。第三各乡要逐步建立瘟疫监控网,医工一旦发现瘟疫或类似病例立即上报。这样有助于及早采取措施,阻断传染渠道,控制瘟疫漫延。第四这次瘟疫种种迹象表明,霍乱的可能性极大。我有治疗霍乱的药方两个,即‘四逆加人参方’和‘五苓散方’。两个方子所用之药,按照本县人口一人两副算,逐步开始备齐。如果药材短缺,真要到瘟疫爆发,有钱估计都难买。第五这两三年我们子舒集团会蹬起八字脚地生产,公益股份分红将全部为县衙备用。如果还不够,那就只有发起募捐,有子舒集团,我想应该会筹到一笔不小的钱财。暂时只想到弄闷多。”

  林俊铎道:“你说这些我都记下了。听你刚才介绍,准备工作主要集中在霍乱,万一是其他烈性传染病咋办?”

  子川道:“那几种我已经有成熟的疫苗和药方。好在江阳这些年民众日子好过,绝大多数家庭费用都能承担得起。只要县衙下令各乡民众接种疫苗即可。少数困难的家庭,我们子舒集团最后兜底。”

  书中暗表,几种烈性传染病子川唯独没有提到鼠疫。这是因为子川清楚地记得,鼠疫在中国爆发是在宋末元初,在之前中国压根儿就没这病。

  事情就这样商定下来。

  林俊铎看着子川,心里满是感激。前次旱灾这次瘟疫,都是黄子川在推动着衙署早做准备,而且出钱出力,劳心耗神。这样的人就是自己的福星,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看着林俊铎出神的样子,黄子川有些奇怪。见事情都说完了,于是起身告辞道:“县令!要是没其他啥事,我就回舒镇了。”

  林俊铎这才回过神道:“没......没了!”

  黄子川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林俊铎突然道:“子川!你等一下。”

  黄子川回转身,林俊铎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举报信。

  子川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道:

  江阳县衙署:

  我举报舒镇子舒集团公司伍家坡盐坊,以盐不入库,暗道转移为手段。几年来,贩卖私盐获利甚巨。严重损害了朝廷赋税收入,望衙署查实,主犯入刑。

  子川看罢道:“县令!你信我会干这种事吗?”

  林俊铎道:“就凭你仗义疏财,热心公益,江阳首富,我相信你不会干。但不敢保证你手下人不干。他们的劣迹在世人眼里,就是你子舒集团、你这东家的劣迹。你知道朝廷对盐铁管制甚严,法不容情。既然有人举报,我得查。我今天告诉你,是想让你自己把内贼抓出来,别事情搞大了你自己惹一身骚。老弟!我是真不想你出事,关键时期,哥老倌需要你,江阳民众需要你。”

  子川道:“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查不出来,就由你们县衙接管,我全力配合调查。我也想把这只盐老鼠抓住。”

  汉武帝时期出台了《盐法》,盐巴由朝廷将市场全部垄断,且大幅提升盐价。同时,严令禁止民众走私,在朝廷的碗里抢饭吃。尽管如此,整个大汉朝林子弄闷大,雀雀儿还特别多,总会有几个雀雀儿经不住诱惑。老想今天刨几下,明天啄一口地。朝廷对这种不依教(不守规矩)的行为非常痛恨。在汉代揪到起私盐贩子,朝廷板眼儿得很,轻的就将贩子左脚的脚趾头悬挂上六斤重的铁钳。在这样的压力下,脚趾会被折断,整得你屙屎扳桩桩。同时,还要被没收所有财产。这就是书上说的“钛左趾没入其器物”。严重的那就只能敲你砂罐了,帮刽子手趁机去卖人血馒头。

  子川心里清楚,朝廷律法严苛到与现在惩治毒贩差不多。因此,要是真有走私,绝对够杀十回八回头。

  有了这封举报信,子川心里就搁了事,闷声闷气地走回家,进房间里躺下。

  舒窈下班回家,四娘赶快道:“子川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头,你去看看。”

  舒窈放下包就走到卧室门口敲了两下,满心欢喜地道:“子川,我回来了!”

  子川在床上正睡得米米糊糊地,听有人敲门,心头就烦,于是没好气地道:“哪个哟?”

  舒窈在门外一听,心里忍不住有些嗔怪,不过还是软软糯糯地道:“做梦了嗦?你亲嗒嗒的婆娘。起来开门吃夜饭了。”

  舒窈这妹子解风情,让人觉得会暖男人的心。你要遇到我们生产队那个嗓门大脾气燥辣的垮二嫂,碰到这情况,肯定是巴掌在门上一拍,你个日款货,日困打眠地,老娘你都认不到了嗦?跟老子起来去把猪儿喂了。

  这就是人与人不同,花有两样红。黄子川这日疯分子是福气好。

  子川一听这声音,立时心情好了很多。开门让舒窈进来坐在床上,自己仍然倒下睡得溜直。

  舒窈摸了一下子川的额髅道:“不烫哒。子川!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子川把去县衙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然后道:“你明天上午巳时,把郑德明、万不黯、周鹤年、万壑松几个伙计找来议事。”

  第二天近午时,在子舒集团公司的议事厅里,子川最后对众人道:“此事就由万不黯负责,万壑松配合,一定要尽快把私盐贩子抓住。衙门只给了一个月时间,我们一定要在限期内破案。否则,衙门接手,一切不在我们掌控之中,要整出啥渣草真还无法预料。子舒集团现在树大招风,我总有一种预感,此事有可能是冲我来的。”

  周鹤年道:“我建议先派人暗中查伍家坡盐坊每天井的出水量,测试卤水咸度,推算出每天出盐数量,再把每天盐的入库数量一对比,就知道熬盐过程有没有短斤少两。其次,举报信中提到暗道走私,查每个井灶是否真有暗道,把盐巴顺出去。第三通过黑道打探是啥子样的人在贩卖私盐,摸清他们走私的路径。第四按照我们目前的管理方式,如果真存在走私,肯定和我们内部的人有勾连。查伙计中是不是有人频繁接触外人,家里平常用度与他们的收入不匹配。”

  子川道:“好!就按老周的意见布置人手查。雁过留声,一定要尽快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过了十天,子川又把相关人员召集起来,万不黯报告道:“经过十天的暗查,伍家坡井灶每天入库数量确实比计算的出盐量少约二十担。不过有民众零星到井灶购盐,算起来感觉出入不大。其他也没发现啥问题。”

  按照当时的规矩,为了方便民众购盐,同时,为了和周围民众融洽关系,各井灶都会低价卖一些盐巴给民众。因为数量不多,子川给县衙打过招呼,这也是允许的。

  子川屏退左右,留下万不黯、万壑松、周鹤年三个贴心豆瓣(最忠心的)。

  子川道:“周总!你认识的人多,路子广。花重金找黑道的人帮忙查!不过你不得亲自出面,安排人去办。咱们子舒集团一定不能与黑道有任何钩挂。”

  周鹤年道:“我明白,即刻去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五  周鹤年找地痞破案  黄子川被仇家下狱

  周鹤年现在已经六十岁了,周家世代在舒镇都是望族,这家伙当公事人也是大半辈子了。在江阳尤其白庙乡网得宽得很(只关系网很大)。加上儿子娶了益州别驾胡昊哲的女公子,周家的地位除了黄子川没人敢比。

  平时在舒镇说到周家,不管白道黑道必须给几分薄面。

  周鹤年和黑道有牵扯,但从不玩黑道。由于长期担任亭长,与黑道打交道的时间多。世间事,合理不合法的多了。有些黑道人物犯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有时候老周也故意放哈水。所以,尽管他干的经常都是得罪狠人的事,不过黑道上的人倒不找他寻仇。甚至,老周有事找到道上兄弟伙,还有人愿意给他扎起(支持)。

  七月初五,早上起床洗漱归一,周鹤年就抱着孙子(美盼的儿子)周冬荣,来向周老太爷请安。

  周老太爷喜欢这个末末(曾孙),亲自赐名“冬荣”,源自屈原的《远游》“嘉南州之炎德兮,丽桂树之冬荣”。希望这个末末长大后能像桂树一样,就算面临寒冬也能尽吐芳馨。

  周冬荣已经五岁,老太爷接过来放到地上,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周鹤年道:“爹!我吃了早饭就去一趟毛头铺。老二和美盼上班去了,冬荣你就照到哈(照看一下)。”

  周老太爷道:“我会和下人一起陪着他耍,有事你去办。”

  周鹤年道:“要得。那爹我们去吃饭,美盼和她娘(这里是婆婆)同下人一起弄好了。”

  今天是毛头铺(现在的永安镇)赶场。

  周鹤年骑着马,接近毛头铺的时候,就见好几条山路上三五成群的乡民,挑着担、背着筐向着场上走去。此时虽然还是辰时,不过太阳晒在身上已经有些火辣了。他擦了一下额髅上的汗水,赶快催马向前。

  老周把马弄到乡公所的马棚里栓好,就一个人去了场背后一条僻静的小巷。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正跍(蹲)在地上,有个人将一个小口袋的绳子拉开,倒出里面的铜钱在地上数。

  三人棚在一起,正有盐有味地说笑着,突然从脑壳中间的缝隙落下一个鼓胀的钱袋,停到地面就是哗啦一声响。

  三人抬头见是周鹤年,顿时一脸惊恐,身形一变就想拱(钻)起跑。

  周鹤年大声武气地道:“格老子!跑个锤子啊?跟老子听到起,这袋钱你们收着,算老子展扎(请客)你们喝烧酒。把地上的钱装起来还给别个。”

  三个人转身对周鹤年道:“多谢周亭长!”

  一个干瘦的小伙子有些尴尬地道:“这两天弟兄伙手头紧,所……所以就……

  周鹤年不耐烦地道:“少给老子‘这样那样,弯头坳上’(废话之意)的。你妈懒得烧蛇吃,哪天逮到了你们不说手头紧。六指神盖是吧?”

  六指神盖在白庙乡的混混儿中很有名气。因此人天生右手六个手指,擅长耍一种用木板盖碗猜有无的把戏。找一颗瓜子放到碗中㝩(kàng)起,你猜有打开肯定没有,你猜无打开肯定有。多少人不信狠,给他送过不少酒钱。至今没人想得穿是啥道理,以为他有神助。所以,江湖上叫他六指神盖。

  其实道理很简单,那木板中间手指大一个地方涂抹了粘液。瓜子轻,放进碗中摇几下,粘到木板上后放下。你猜有他直接拿开木板,里面是空的。你猜无,他把木板挨着碗边错开,利用碗边把粘着的瓜子刮到碗中。给你看着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六指点点头道:“回亭长!小的正是六指。”

  周鹤年道:“你们把钱还给别个后,六指,你来何老幺鲜鱼馆,我等你!”

  旁边一个小伙儿嘿嘿一笑道:“你们去抹油嘴,周亭长,总得整口汤给我们两兄弟喝噻!”

  周鹤年抬脚就在他屁股上踢了一哈道:“那这袋钱还给老子!狗日拿了还要吃,想屙尿擤鼻子——两头逮到?”

  三个人一哄而散,瞬间就消失在巷子口。

  下午未时刚到,在何老幺鲜鱼馆楼上“甲”字号包间里,六指已经整得脸红筋胀,满头大汗,手里摇着蒲扇,不停地打着饱嗝。

  周鹤年道:“兄弟!事成这个就是你的。”

  说完取下自己腰袋,将一块马蹄金露了个脸。然后又道:“我先走一步,要是没尽兴我结账时再给你整一壶酒,你慢慢喝。”

  汉代马蹄金最轻的,一块也有现在二百五十克重。

  六指眼睛立时就成了豌豆角,谄笑道:“周叔耿直,那就多谢了!”

  周鹤年道:“记住,出了这个门咱们哪个都认不到哪个。等拿到钱找个正经事做,要再手爪爪造痒,被我抓到莫说老子不认黄(不讲情面)哈。”

  七天后,周鹤年又来赶毛头铺,在场上转了一圈就来到乡公所,想找万不黯喝烧酒。

  来到万不黯的房间坐下,周鹤年把手伸到荷包里,准备把手帕摸出来擦汗水。手伸进荷包却摸出一张纸条,上写:

  帽壳山下,盯死一个叫吴铁匠的,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周鹤年看了,有些兴奋地道:“老万!有眉目了。”

  两天后的晚上戌时,有公人来报周鹤年、万不黯,今天下午吴铁匠在摆弄鸡公车,晚上可能要出门。

  书中暗表,吴铁匠住在离伍家坡不远的帽壳山下,家里就婆娘三个娃儿,有几亩薄地。除了种庄稼吴铁匠也经常把风箱扯得啪啪响、炉子烧得通红,接些井灶上的铁器活来做。实在没活有时也打点锄头、菜刀、镰刀这些日古八杂(杂七杂八)的东西卖,要说这娃还是勤快。

  本来吴家只要勤扒苦挣,碗头稀饭羹羹还是弄得起走。不过,狗日有个坏毛病就是手痒,经常裹搅几个日不拢耸(不是啥好东西)的朋友干哈儿小耍(小赌)。偏偏这家伙手比脚臭,十打九输。本来是“小赌怡情”,背不住时间长,垒起来就变成了“大赌伤心”。

  家屋越整越造孽,可偏偏每天一进门,婆娘娃儿跟鴉雀儿样张起嘴巴要饭吃。后来,一起耍的朋友看他恼火(指日子过得恼火),就给他说我给你找个活干,晚上帮人送东西。

  吴铁匠家是祖传的正宗贫下中农。小时候没读过书,除了打铁干庄稼也懂球不起其他的,一辈子就卖点老实屁股(指为人老实)。送盐巴这事,他压根就没去想犯不犯王法,有钱赚喊干就干。

  今天朋友又喊晚上去走两趟。

  吃过夜饭,亥时过了一哈儿,就把鸡公车推起出了门。东西接到后,和另外三个人就按交涉送去韭菜嘴。

  到了韭菜嘴刚把货交脱,黑暗中就站起十几个人。把他们六个人围住,高矮要请去乡公所喝茶。

  韭菜嘴到毛头铺三十多里地,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

  到了乡公所,才晓得自己是在帮着运私盐。在公人的普法教育和粗暴地拳脚后,吴铁匠终于明白过来,心想:

  “ri妈挨球了哒!”

  那东西口袋装起,是啥都晓球不得,更别说其他。公人问半天,见他拿着二百钱数不清的样子,以为他背老案(拒不交代)。六个人中就数他“坨子肉(拳头)”吃得最多。好在那几个人“落教”,帮他“坦白从宽”,才少受了些罪。

  往源头一查,查到了赵黑娃的头上,原来盐巴是他让运的。于是在天亮的时候,公人又在鹅儿沟那边,把赵黑娃从床上逮起来。在公所一阵憨捶,赵黑娃说是盐坊管事沈宏泰安排干的。

  据赵黑娃交代,这娃是沈宏泰的堂舅子,算是当地一霸。沈宏泰经常有些拿不上台面的事需要处理,赵黑娃鞍前马后地帮过不少。当然每次沈宏泰也没让他荷包空着。

  沈宏泰见盐坊卖给当地民众的盐,价格比当时的官价低好几成。开初,沈宏泰是想给赵黑娃指一条生路,就告诉赵黑娃,让他薅刨一棚人(一伙人),每天在伍家坡周围几个井灶转。井灶只要一开始卖盐,就一抢而光,等民众来买的时候,因限量早就卖完了。

  当然,隔三差五,沈宏泰会关照卖盐的伙计多放些量出来。一口井每天零售十来担盐,数量虽然不多,但赵黑娃一伙干了两次,觉得这生意还可以,就想干几票大的。不但把伍家坡盐坊每口井零售的盐控制了,而且还让人去舒镇、兴隆场买盐。数量大了就混在盐坊外送的官盐里蒙混过关。姐夫冒了风险,当舅子的自然得“懂事”(给好处),多几次沈宏泰无形中也就参与进来了。有沈宏泰打掩护,两三年了在外人眼里居然“没翻过船”。

  可能是分赃不均或者其他原因,最近内部有人才将此事举报出来。

  本以为此案就算告破,万不黯在请示黄子川后,就将一众案犯移交到了县衙。不知咋的,人犯刚到县衙,郡府贼曹已经在那里等着,说是此案重大,郡府要直接提审。

  五天后,郡府贼曹一群人如饿狼一般,杀到子舒医馆,横不说白不说将黄子川咔嚓拿了。毕竟黄子川不是普通人,贼曹拿人的时候,作眉作样地宣读了一下类似现在的逮捕令:

  江阳私盐一案,现已告破。经案犯交代,此案为首犯黄子川授意属下沈宏泰,纠集当地恶霸囤积零星购盐,混入官盐走私,牟取暴利。现将嫌犯黄子川捉拿归案,协助调查。

  犍为郡府贼曹

  建安八年七月十八日

  消息一出,一时在舒镇、白庙、子舒集团引起巨大的轰动。民众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不管信与不信,人们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晓得不?黄子川被衙门抓了。”

  然后就把这件事作为谈资,几个人棚在一起日白(闲扯),整得热气喷喷地。

  “我不信黄子川会干这种事,他又不缺钱,何犯余吗(何必呢)?雀儿笼笼头跍起(蹲牢笼)安逸嗦!”

  “这些年黄子川干的事,哪一件大家不说是这一份(竖起拇指)。我看他不像是那种飞起来找吃(指为了生计,啥钱都敢找)的人。”

  “咱们没有黄子川能活到今天,能有这吃穿不愁的好日子?真不想他出事。听说贩私盐是重罪,黄子川真涮烦(糟糕),咱们怕是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看黄子川未必干不出这种事。你妈有钱人都是‘想好又想好,有了珍珠还想玛瑙’。他们不像我们,天天只盯到起碗里有没有那半碗羹羹(面糊糊)。”

  “哪个会嫌钱多哟,嗨......”

  甩两哈脑壳。

  子舒集团公司伙计们上班也不好好干活,作坊里几个人找个旮旮角角(kākāguóguó。角落)就瞎日白(闲扯),各种谣言传得神乎其神。

  第二天上午,舒窈紧急把万不黯、周鹤年、张又新、郑德明等叫到议事厅,商量如何应对这次突变。

  舒窈张着一双哭得像烂桃一样的眼睛道:“子川被抓,我叶舒窈用性命向各位担保,子川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衙门肯定有误会。大家有啥办法能救出子川?”

  万不黯道:“我听说县衙上午来拿沈宏泰等,中午郡府贼曹就到了县衙等着。县衙事先并未通报,这摆明郡府提前就晓得了。感觉郡府有人在暗中盯着,根本不给县衙办案的机会。直接插手的目的就是有人想把案子往东家身上扯。”

  周鹤年道:“也许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案子弄到郡府,最终是决曹审案......”

  舒窈突然道:“我明白了,又是这个陈......不行!子川要是落在他们手里,怕是不死都要脱层壳。这样,美盼、周总陪我去郡府,咱们要找阎府君出面,先保住子川在里面不受罪。完了,我们直接去成都,找胡别驾、刘使君,尽快为子川洗清这不白之冤。

  下面我宣布三条决定:

  一、子川在押期间,各作坊务必管好手下的伙计,保持正常的生产秩序。凡上班不好好干活瞎议论者,立即走人。

  二、这段时间公司的管理暂由郑德明替代我。

  三、万不黯负责,不惜一切代价,查出这个走私案子是如何拐向子川的。咱们不能就这样任人摆布,不揪出掌阴教的(幕后黑手),子舒集团危矣。”

  会后,万壑松来到舒窈书房,态度诚恳地道:“舒窈东家!我兄弟三人的性命是你和子川东家救的。现在,子川东家有难,有啥需要你尽管拿言语,我三人万死不辞!”

  舒窈点点头道:“多谢!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下午申时,舒窈、周鹤年、美盼到了郡府贼曹,要求探视子川。牢头说,子川是要犯,上面不准。

  莫法,叶舒窈直接去找了阎行。一问,黄子川被拿阎行居然不晓得。这哈阎行也火了,赶快让差役通知贼曹掾、决曹掾来见他。

  陈仲谦和贼曹掾一哈儿就来到了阎行书房。

  阎行木起个脸道:“听说你们把黄子川请到郡府了?”

  贼曹掾没说话,只是看了一下陈仲谦。陈仲谦道:“回府君,是昨天的事。”

  阎行道:“黄子川是刘使君的人,至今还在州府挂着治中的名。也是江阳有名的乡绅,你们都请进郡府了,我居然才从别人口中知道。看来我阎行人老了,耳不聪目不明了,在自己家里都两眼一抹黑。”

  这话一出口,陈仲谦、贼曹掾沟子就是一紧,脸青一阵白一阵地。

  陈仲谦道:“只是想请黄子川来协助办案,要是没啥牵扯也就送他回家了。所以,没有惊动府君。”

  阎行道:“捉贼拿赃,拿黄子川有证据吗?”

  陈仲谦道:“最近破获了一桩私盐案子,案犯供述是黄子川主使的。”

  阎行道:“有物证吗?”

  陈仲谦道:“正在审理中。”

  阎行道:“那就是没了?唉......幸好案犯没有供述是我主使的,否则,你们贼曹就该直接把我拿下了。”

  阎行的意思很明显,就凭案犯一句话,你们贼曹掾就敢随便拿人,你他妈也太草率了嘛!

  贼曹掾脸上就是一阵窘迫,嘴巴哆嗦了两下,没开到腔。

  阎行顿了一下道:“刚才叶舒窈要求看看黄子川,你们为啥不准?”

  陈仲谦道:“此是重案,按规矩是不能随便探视的。”

  阎行道:“对对对!这规矩我懂。不过,啥时候改规矩了,我问了你吗,咋决曹作起贼曹的主了?”

  陈仲谦只好尴尬闭嘴。

  阎行微微一笑道:“人家家属都来了,毕竟一两百里路也不容易。那贼曹给本太守个薄面,你们派两个人陪着,让家属见见黄子川?”

  贼曹掾看了一下陈仲谦,陈仲谦楞了一下神,没敢开腔。

  阎行青风黑脸地道:“陈仲谦!是不是还要征得你决曹恩准?”

  阎行显然是在警告陈仲谦没把他放在眼里,决曹和贼曹勾结,他就是始作俑者。陈仲谦不是哈的,于是赶快道:“马上安排。”

  这回答似乎有些不妥,等于是承认了刚才阎行的质问。陈仲谦赶快语无伦次地道:“不,不,全凭贼曹安排......安......不,全凭府君安排。”

  一炷香功夫后,叶舒窈在贼曹大牢见到黄子川。牢头没让叶舒窈进去,二人只能隔着铁门见面。

  舒窈站在牢门边,见子川睡在里面杂乱且臭味熏天的谷草里,脸上还有血迹,立时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就哗哗直流。

  子川昨天被押到郡府大牢,陈仲谦与贼曹连夜就进行了突审。要子川交代如何与沈宏泰勾结贩卖私盐,何时开始的,这些年究竟卖了多少。子川没干当然拒不承认。

  后来,陈仲谦就让牢头提沈宏泰对质。沈宏泰坚持说,由于盐巴衙门管制甚严,入库、出门都有衙门监控,几乎没有空子可钻。为了把盐巴顺出井灶,当初子川才以方便民众为由,在井灶零售盐巴。其实,这些盐绝大多数被他们安排的人买走,然后倒卖去外地获取暴利。

  说得他娘的有鼻子有眼。

  子川在怒斥了沈宏泰后,还是死不认账。

  陈仲谦大怒道:“有人证在,你居然还死硬到底。不要以为郡府大牢是茶馆酒店,请你来消遣的。”

  子川也不示弱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就是没干,你不能仅凭沈宏泰这栽栽(倒霉蛋)一句话,就认定是我所为。”

  陈仲谦道:“那他咋不说是别人伙同他一起干的呢?”

  子川道:“很简单,他自己事情败露,想扯上我这颗大树,减轻自己罪责。或者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个阴谋,有人和他串通起来害我。”

  陈仲谦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要自证清白得拿出证据。”

  黄子川道:“现在是你们说我有罪,要拿出证据的是你们,办案不能仅凭某人一句话。如果今天我的罪名成立,我还说是你陈仲谦支使我干的,请你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你拿得出来吗?”

  陈仲谦一拍桌案道:“巧言诡辩!给他清醒一下,让他知道这是啥地方。”

  两个差役过去就将子川绑了起来。

  子川道:“陈仲谦!我是益州治中,是朝廷所封,你还没有资格来审我。你要敢在我身上用刑,请你考虑后果。”

  陈仲谦一想,能扛得住大刑的人这些年少之又少。先把这些软的硬的上上去,只要他熬不住,多半我想要的不需要教,他自己就会给我编好。哼!到那时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于是就让差役拿出吃奶的力气,用鞭子先抽他个七荤八素。

  贼曹掾见陈仲谦是安了心要把黄子川往死里整,心头就虚了。真要整出事,黄子川毕竟不是一般老百姓,不是随便安个罪名就抹脱了的。在黄子川被抽得昏过去后,贼曹掾赶快劝陈仲谦住手。

  再说黄子川在草地上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人在叫自己,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好一哈儿,才看清是舒窈在门口。

  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爬到门口好不容易扶着门站起来,和舒窈伸进来的手握在一起。

  舒窈泣不成声地道:“子川,我的子川!昨天你还是好好的,今天就被他们整得只剩半条命了。他们这是不让你活着走出去呀。”

  子川赶快艰难地安慰道:“没事!就是点皮外伤。过......过几天就好了。”

  舒窈摸着子川的脸,看着他脸上那条长长的血槽,张着嘴,眼泪巴巴地掉,却哭不出一点声音。

  子川忍着痛,又去劝慰着舒窈。

  过了一哈儿,舒窈突然抬起手杆,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双眼,咬牙切齿地道:“子川!你放心,我不会让陈仲谦继续胡作非为的,我要让他请神容易送神难。美盼你去城中找个医工来给子川治伤,老周你陪我去见阎太守。”

  此时,阎行尚在郡府书房等候叶舒窈。

  舒窈进门,双腿跪下道:“阎府君!请为民妇做主。第一黄子川已经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我要状告陈仲谦草菅人命,公报私仇。第二他侄子陈世安在多年前被违法赦免出狱,我要状告陈仲谦徇私枉法,伙同他人篡改圣旨......”

  阎行赶快道:“叶舒窈,你先起来说话。”

  舒窈继续道:“第三请府君为黄子川洗清冤情。黄子川宅心仁厚,倾尽家财与郡府、县衙一起救过江阳一县之民众,又亲身涉险送走阆中瘟神,还尽己之力带着白庙乡绅发展产业,让江阳民众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他是有功之人,不该受到如此对待。我们家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可每年都会拿出巨额家财用于公益。府君请想一想,我们一方面拿出数倍于私盐获利的钱财去做公益,另一方面却去卖私盐,甘冒着杀头的危险。少做一点公益难道不比贪图那点蝇头小利更稳当?这是一个正常人所为吗?这摆明就是陈仲谦伙同沈宏泰害黄子川,这二人与子川皆有宿仇。”

  阎行点点头道:“我答应你,此事一定秉公处理。你请起来!”

  说完,阎行道:“通知贼曹掾和陈仲谦,一起去郡府大牢,我要亲自去看看黄子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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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江阳民众城外示威  益州別驾府中定计

  陈仲谦汗水洗发地(紧张)离开郡府。

  他知道这次要是扳不翻黄子川,陈家已经没有筹码和黄子川做交换,这家伙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自己瞒着阎行捉了黄子川,他肯定认为自己没把他放在眼里。把顶头上司得罪了,恐怕将来只有掐着人中(随时处于急救状态。指天天在惊吓中)过日子了。

  唉……搞得不好老子这次是真要尿罐泡茶——涮得个寡球烦哦。

  怀着七翘八拱地心情回到家,坐在书房闭起眼睛想静一静。一哈儿婆娘喊吃夜饭了。

  陈仲谦刚端起碗,郡府差役就滴滴哚哚地跑来道:“陈曹掾!快,府君要你和贼曹掾陪他去大牢看黄子川。”

  婆娘一听,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阎府君还要不要人过日子了?吃顿饭都整不灵醒。”

  陈仲谦心想,老子现在把阎行当仙人板板一样供着,你哈婆娘还敢抱怨,要是传到府君耳朵里,你是怕老子死得不快?

  陈仲谦重重地放下碗,恶叫叫地道:“饭菜都堵不住你这张破嘴,信不信老子给你找根线来连起。”

  说完,赶快起身和颜悦色地招呼差役道:“抱歉!让你跑一趟。走!”

  要在平时,陈曹掾才不会对一个差役如此客气。人家是决曹掾,职位相当于现在的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多少人矮着身子求他办事。今天不一样,他生怕刚才婆娘的话传到太守耳朵里。

  陈仲谦到大牢的时候,守门的差役告诉他,太守和贼曹掾没等他,已经进去了。

  话说阎行与叶舒窈、周鹤年、贼曹掾来到黄子川的牢房里,里面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子川正躺在地上,光着上身,一个医工正在查看他的伤势。美盼站在一边直抹眼泪。

  看着子川肩上、胸前全是横七竖八的血槽,舒窈忍不住扑了过去,跪在子川身边,捧着他的手,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张着嘴却没哭出声。

  美盼过来扶住周鹤年,二人也是站在一边暗自垂泪。

  阎行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除了地上霉烂的谷草,就是一个臭气熏天的尿桶,一个瓦罐,旁边放着一只脏兮兮的破碗。阎行弯腰拿起那只瓦罐,里面居然爬出来一只草鞋虫。

  阎行不禁大怒,抬手就将瓦罐向牢门砸去。瓦罐在门上一磕掉到地上“哐啷”一声摔得稀碎。此时,陈仲谦在外刚好伸手准备推开半掩的牢门,听到响声禁不住身子就是一颤。

  见陈仲谦进来,阎行道:“你们二人在证据严重缺失的情况下,居然把黄子川打成这样。你让老夫如何向刘使君交代,向江阳百姓交代?现在,他都奄奄一息了,你们让他继续住在这又脏又臭的地方,居然还不给他治伤,你们有一点人性吗?你们下死手地打人的时候难道心就不颤吗?”

  两个家伙站在一边,阎行一个问句他们脸上肌肉抽一下,一直安安静静地,只有弄闷乖了。

  顿了好一哈儿,阎行才把气喘匀。

  对两个家伙道:“还杵起咋子?马上把黄子川弄出去,找个环境好的地方治伤。我告诉你们,黄子川有罪无罪你们自己去找证据,给你们十天时间给我个说法,若是有罪你们按律论罪。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有罪之前,他就是无罪之身。你们得把他照顾好,再给老子胡作非为,你们自己想后果。”

  阎行这话垮(说)得有水平,保护了黄子川,且将来不管黄子川有罪无罪,没人能对他拈过拿错。

  贼曹掾赶忙让两个差役去找担架,想把子川送出大牢。

  此时,舒窈站起来道:“府君!子川有话说。”

  阎行走过去跍到他身边道:“黄子川!你想说啥?”

  黄子川道:“府君!既然进了大牢,在没证明无罪之前,我还是犯罪嫌疑人,离开大牢不合规矩。我还是待在这里心安一些。”

  阎行道:“老弟!你别让我为难,你看你伤得弄闷重,在这样的环境如何养好身体。都是我管教下属不严,给我个薄面你还是出去吧。”

  子川道:“我既然进来了,一定不能不明不白地出去。否则,在世人眼里我身上的污名就会背一辈子,说不定以后还会被个别小人拿来做文章。要出去,得郡府决曹当众宣布我无罪,并给我无罪释放判决书。”

  这就等于是让陈仲谦自己扇自己脸巴儿。

  贼曹掾紧张地对两个差役道:“马上去找一个明亮的房间,打扫干净,榻铺好,好生照看。黄子川家人朋友探监不得为难。他的安全就你们两个负责,出半点渣草(问题),唯你们是问。”

  小半个时辰后,黄子川被移到布置好的房间。阎行亲自检查,见房间虽然陈旧,但宽敞,一堵墙上有一面阔窗,榻已经铺好,上面整齐地放着一套衣服,一张铺盖。房间还放了一张桌案,案前是一张地毯,上面放着一个厚实软和的坐垫。生活用品齐全,一切都是新的。房间的一个角上正燃着一根檀香,屋子里正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阎行亲自扶黄子川躺下,让两个差役去打来清水。众人退出房间,舒窈给子川擦洗身子。完了医工才把药上上。阎行和那两个背时行头离开的时候,已经到子时了。

  第二天,舒窈让周鹤年回了一趟舒镇,把子川的情况向公司相关人员做了通报。第三天上午巳时,周鹤年带来了子舒集团各作坊、舒镇乡绅民众保黄子川的文书,子舒集团还派出了股东、伙计代表共八位来到僰道城看望子川。

  看到子川被打成这样,众人心中不禁燃起了熊熊怒火。一个股东跑去街上找来一个画工,将子川的惨状画了下来。

  第四天,舒窈正式向阎行递交了状告陈仲谦的诉状,安排好人照顾子川,然后带着美盼去了成都。

  又过了四天,第五天上午阎行正在大堂议事,突然差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下大声道:“报,府君!子舒集团伙计和江阳部分民众涌向僰道城,被守城士卒挡在北门。”

  阎行道:“所为何事?”

  差役道:“他们呜嘘呐喊地,要求郡府惩治徇私枉法的污吏,还黄子川一个公道。否则,他们就罢工。”

  阎行道:“有好多人?”

  差役道:“估计不下千人。”

  阎行摇摇头道:“这是捅马蜂窝了。速去传叶舒窈过来!”

  差役出去半柱香的功夫回来道:“报!叶舒窈去成都还没回来。”

  阎行叹口气,看了陈仲谦和贼曹掾一眼,心里道:“老子已过古稀,本来就剩半条命了,你狗日些还不让我过点清静日子。先人板板,这是要给老子惹多大个祸来摆起哟!”

  书中暗表,子舒集团看望子川的代表回到舒镇,那个股东就把子川画像拿出来,集团公司相关人等看后义愤填膺。周鹤年把舒窈的意思一讲,大家二话不说,准备工作做好后,按照叶舒窈确定的日子,今天丑时出发,领着上千伙计杀向僰道城。

  以前兴隆场盐坊就整过这种聚众示威的事,子舒集团的人已经不需要现学。整得有头有脑地。

  沿途江阳民众听说是去救黄子川,大家都感戴他的恩德,跟着队伍屁股后头撵来不少。此事,子川并不知道。

  莫法,躲不落只有承(读shén。承担)到起。阎行道:“走!大家一起到北门看看。”

  一炷香的功夫后,阎行领着郡府一群人登上北门城楼。只见下面人群跟蜂子朝王一样,嗡嗡闹成一片。四个骑马的大汉扯着两条巨额横幅,上书:

  “抗议陈仲谦公报私仇,草菅人命。”

  “严查污吏,还黄子川清白。”

  后面的人骑的骑马,坐的坐车,还有乌泱泱一大片民众跟着,手里拿着白色小旗,上面写着各种口号。中心意思就是,罢工声援东家,要求揪出诬陷黄子川的背后黑手,释放黄子川。

  前面四人正是万壑松三兄弟和一个手下的安保。自从黄子川舍财将兄弟三人救出大牢后,看到子川失去一大半财产,万家兄弟心里除了感激,就是觉得愧对东家。三兄弟私下发誓这辈子他们的命就是东家的了。这次带人来僰道城,万家兄弟就是具体组织者,而且亲自冲锋陷阵。

  这又是bágōng又是yóuxíng,一群古人哪见过这种阵仗。

  阎行一看脑壳都大了,心想:“下面要是敌军,老子还可以让兄弟伙飞石如雨、箭矢如蝗地干过去。人家又不是来攻城的,都是一群大汉朝的子民,不好下手哇!”

  看看下面的民众,为了黄子川甘愿冒着烈日,在太阳下挥汗如雨地摇旗呐喊,这人气简直要爆棚。阎行想,幸好黄子川这娃只晓得弓起背背儿赚钱,这要是贪恋权势,趁着天下大乱给老子拉一棚人(一伙人)攻城略地,搞干起来不整得老子脑壳青痛(很痛)才怪。

  阎行恶狠狠地盯了身边的陈仲谦、贼曹掾一眼,两个背时行头沟子就是一紧,以为阎行要把他们推出去平息众怒。陈仲谦心想,落到这群刁民手里,估计得把老子绿屎捶出来。

  这时,阎行手一招,对守城的一个千夫长道:“下去告诉民众,天气热找个阴凉的地方歇哈儿,郡府商量一哈,今天一准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带着一群文武官员下了城墙。

  刚到郡府门口,见两个差役抬着一个人等候在那里。走近一看,担架上躺着的正是黄子川。

  众人一看黄子川上身缠满绷带,那情形真是惨不忍睹。除了感到一阵胆寒之外,心里在想难怪那些伙计弄闷愤怒,你妈这真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哒!

  阎行弯腰与黄子川握了握手,轻声地道:“老弟!进去说。”

  阎行在大堂坐下,让把黄子川抬到近前道:“黄子川!不好好养伤,咋来郡府大堂了?”

  黄子川道:“听说有人在城外喧闹,我想来看看。府君要是有啥需要,子川一定尽己所能。”

  阎行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哪。老夫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得请老弟拖着带病之身,帮我劝劝你那帮伙计和江阳民众啊!”

  子川听阎行这话,似乎认为民众闹事是自己在掌阴教。正想解释,可转念一想,现在是黄泥巴滚在裤裆里,解释只能被人误为掩饰。看看阎行满头白发,这些年对自己还算不错,多说无益,先帮他把民众的怒火压下再说。

  子川道:“府君客气了,不管咋说,民众是冲我而来,我理当挺身而出为府君分忧。”

  此时,一个士卒七吼八吼地跑进来道:“报,府君!子舒集团叶舒窈陪同益州别驾胡昊哲,已经到了北门。因为民众未散,不敢擅开城门,特来禀报看啷闷办?”

  有叶舒窈陪着来,摆明胡昊哲是受了刘璋指令,来处理黄子川的案子。现在,难不成还敢因为怕民众趁机进城,把他挡在城外?

  阎行道:“各位!随我出城迎接胡别驾吧!”

  黄子川道:“府君!让我也去吧,我去劝劝大家。”

  阎行让黄子川同车到了北门,抬黄子川先上城墙,扶他站到垛口处。伙计们和民众见到黄子川,立时激动地嚷道:

  “是子川东家!”

  “子川东家!你受苦了。”

  “严惩公报私仇的陈仲谦!”

  子川在大家一阵激动后大声道:“多谢大家对子川的关心。叶舒窈!你约束好伙计和民众,不得拥挤混乱。”

  城门开启后,郡府官员才随阎行走出城去。

  胡昊哲与郡府官员见过礼,站上阎行的马车,胡昊哲、阎行一边一个扶着黄子川站到车头,众人齐刷刷跪下。

  马上拉着横幅的伙计大声道:“请阎太守、胡别驾主持公道,还子川东家清白!”

  众人山呼:“还子川东家清白!”

  胡昊哲对众人道:“各位老乡!这次我来犍为郡,是受州牧刘璋之令,处理江阳私盐一案。请各位放心,只要黄子川没有走私牟利,州府和郡府一定还他一个公道。”

  阎行道:“大家耐心等候,我们立即回府商量。”

  黄子川道:“大家务必原地不动,不得骚乱,更不得趁乱胡为。”

  回到郡府,阎行屏退众人,只留下胡昊哲。

  胡昊哲道:“现在群雄割据,不听朝廷号令,时有战端挑起,天下很不太平。民众苦不堪言呐!江阳在府君的治理之下,产业兴旺,黎民富庶,这一隅之太平盛世难得呀!使君真不想出任何乱子。阎府君!私盐案目前进展如何?”

  阎行道:“此事郡府决曹和贼曹查了好些天了,尚无任何物证证明黄子川参与了盐巴走私。叶舒窈一席话提醒了我,走私对普通民众来说,确实获利颇丰。不过,对子舒集团来说,那真还是点渣渣(小钱),他们每年用于公益的财物数倍于此。按常理,他们真犯不着去做这种违法的勾当,除非脑壳有包。故我相信黄子川是清白的。”

  胡昊哲道:“子川的为人,咱们都有目共睹,在江阳深受民众爱戴。如此好人,我们作为官府应该保护好他。这次,咱们一定要抓出幕后使坏的人,为江阳太平、子舒集团的兴旺清除祸患。”

  话说沈宏泰自从住进郡府大牢,只是简单过了两次堂。因为早有准备,上堂就是把编好的说词背诵一遍,一点都不紧张。牢头还硬说他身体有病,把他安排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每顿白米干饭随便添,一荤一素一个汤。简是简单了点,但跟其他犯人比起来,妈妈的!这简直就是营养伙食了。

  那日子过得跟疗养差球不多。

  可好日子过了七八天,突然就被牢头丢进黑黢麻古(黑黢黢),还臭烘烘的房间,吃得跟猪草一样。

  这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地,沈宏泰就懵球了。问是咋个回事,狗日狱卒黑起个脸,没一个张他。

  今天早上,那稀饭端起一喝,碗里一张脸(稀饭太清能照出人影),不戴眼镜也看得清楚明亮。半个时辰后一泡尿飞流直下,就像把肚子给刮了个干净,立时就前胸贴后背。想着已经连续几天如此,沈宏泰心头就整得七错八赖了。心想老子要挨(倒霉)。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某人说话敷不到口齿(不讲信用),老子都是操社会的,也不得虚哪个。

  这边阎行的书房里,二人正在密谋如何找到突破口,抓住掌阴教的人。经过半个时辰的合计,此时已经有些眉目。

  胡昊哲道:“咱们不妨大胆估黯(估计),此事就是陈仲谦在背后捣鬼,指使沈宏泰栽赃给黄子川。”

  阎行道:“如此猜想,别驾可有依据?”

  胡昊哲道:“贼曹掾事先知道县衙办案,说明私盐案早就在郡府监视之中。有违常态直接提审案犯,目的就是想控制事态的发展,往黄子川身上引。既然感觉贼曹掾听陈仲谦的,那就可以大胆推测他就是幕后黑手。陈家与子川有仇,这些年的争斗一直就没停止,陈仲谦有作案动机。”

  阎行道:“你觉得他有啥法让沈宏泰听他的?”

  胡昊哲道:“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也许有共同的目的或者利益。第二也许把沈宏泰捉进郡府大牢后,陈仲谦用大刑伺候、杀头去威胁,逼沈拉黄子川来垫背。事成,他答应保护沈宏泰,沈会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阎行道:“如此说来,那接下来我们就......”

  胡昊哲道:“对!我们就先打掉陈仲谦,让沈失去靠山。然后提审沈宏泰,告诉他所犯之罪按律当斩。如此一来,沈在绝望中就可能薅救命稻草,咬出陈仲谦。”

  阎行一喜道:“看来我们想到一起了。这些想法这两天一直呼之欲出,就是差他妈一点点没把头绪理出来。刚才别驾这一席话真是拨云见日啊!下午我就以叶舒窈状告陈仲谦为由,宣布对陈仲谦停职调查,案子由你正式接管。咱们随后就提审沈宏泰。”

  胡昊哲道:“好!”

  下午未时刚到,在大堂聚齐私盐案相关人等一宣布,陈仲谦立时就跟放了气的猪尿泡一样,焉了个透。他已经预感到这次可能要彻底洗碗(玩完)。单就陈世安违法赦免,从源头一查,很快自己就会原形毕露。其它事要是被盯上,估计离死就不远了。

  阎行手一挥道:“案犯沈宏泰留下候审,其余众人退下。”

  等差役和“书记员”就位,胡昊哲惊堂木一拍道:“沈宏泰!我已经调阅了案卷,贩卖私盐一案你供认不讳,这已经是事实,我就不再重审。你供认受黄子川指使,目前为止只是你嘴巴一说而已,光有人证是定不了他罪的。老实交代,你可有黄子川指使、策划、分赃方面的物证或者其他人证?”

  沈宏泰道:“回禀别驾、府君!黄子川如此聪明之人,他咋会留下任何把柄。每次都是他私下支派我去干,赚了钱我也是私下给他的。我实在拿不出其他证据。”

  胡昊哲道:“你要是确认提不出新的证据,仅凭你一己之言,还是孤证,那黄子川就没法定罪。你就由从犯变成主犯,当从重量刑。本案走私贩盐甚巨,你在井灶摸爬滚打二三十年,所犯之罪该死多少回自己应该晓得吧?”

  沈宏泰长叹一声,本来跪得溜直,突然屁股一歪,瘫软在地上。

  胡昊哲对“书记官”道:“笔录做好没得?让他签字后押入死牢,待秋后菜市口问斩。”

  一个差役拿记录本过来道:“你看看,没毛病就签字画押。”

  沈宏泰张着一双失神的眼睛,睃了一眼摇头道:“不看了。”

  说完,艰难地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按上手印。

  两个差役把手中东西一放,弯腰一人捉住沈宏泰一条膀子就往外拖。刚拖出门一拐,门外突然一个声音声嘶力竭地道:

  “别驾、府君!你们不能杀我,我不是主犯,主犯另有其人,我要检举他,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

  究竟沈宏泰要供出何人,真是陈仲谦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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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临犍为別驾破获重案  进酒楼子川演奏名曲

  书接上回。话说沈宏泰见自己成了主犯,还被判了死刑,秋后就要被敲砂罐(砍头)。再不坦白,就见不到几天日出了。于是赶快杀猪般嚎叫起来。

  大堂里,胡昊哲对阎行会心地一笑。阎行道:“跟老子拖转来!”

  两个差役像拉死狗一样把沈拽进大堂,丢在地上。沈宏泰瘫软在地,好一哈儿才溇垮垮(软踏踏)地爬起来,面如死灰地道:

  “我不是主犯,求太守、別驾开恩。我坦白主犯是陈仲谦。”

  书中暗表,事情的由来是这样的。沈宏泰伙同其堂舅子贩卖私盐,其实,没干几次就被郡府差役挡获。简单一问,得知居然是伍家坡盐坊在走私,沈宏泰就被悄悄带去了僰道城。

  在郡府大牢被陈仲谦一阵惊吓,大刑一上,沈宏泰想图个“缴枪不杀”,乖乖就坦白了一切。

  陈仲谦心想,既然伍家坡盐坊是子舒集团的,老子一直想弄黄子川,看样子机会来了。现在量不大,只够判个十年八年,何不让沈宏泰出面,继续走私。等事情干大,再把罪责推给黄子川端到起,这哈儿(傻儿)就是有十个头都不够砍。黄子川一除,陈家在舒镇自然少了一个劲敌,积攒在心头这么多年的一口老痰,就可以干净彻底地吐出来了。陈家也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于是陈仲谦就道:“沈宏泰!想活命吗?”

  沈宏泰心想,哪个舅子才不想。于是连连点头道:“想,想,想!陈曹掾,请看在老乡的份上,救救我。只要能不死,今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打狗我绝不撵鸡。你的事只要拿个言语,在下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陈仲谦道:“不至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陈仲谦也不想做勾魂的无常。俗话说,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知道陈家与黄子川的恩怨,我亦知沈兄多年前因打井被黄子川盘剥,吃了莽子亏(大亏)。想不想报仇?”

  多年前,沈宏泰伙同胡、施二人在伍家坡周围与黄子川抢地,争夺盐卤资源。因没那日毛的本事打井受阻,是黄子川救了他们,才不致彻底破产。后来,子川还不计前嫌,提升他为盐坊管事,按理子川对他有恩的。不过,在他心里没记住子川的好,只看到黄子川用了很少的钱,就把几口井的控制权拿到手,占尽了便宜。

  这事在沈宏泰心里一直像是吞了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不时感觉疼痛,还吐不出来。可晓得自己斗不过黄子川,难受也只能忍住。

  现在听陈仲谦一说,心想,先听哈他咋个说。于是道:“想!咋不想呢?不过,小人一山野村夫,打不来肚皮官司(指不会心里算计)。陈曹掾有何高见?”

  陈仲谦屏退左右道:“私盐这买卖你接到起干,获利全归你。听我安排,到一定的时候就把这事拱出来,然后一盆火倒黄子川脑壳上。到时,要他十回命也不嫌多。”

  沈宏泰道:“他没参与,咋咬他?再说,把他咬出来,我也梭不脱。那我身上的罪不是半夜背死人——越整越重了?”

  我们乡下有谣传,说在夜里背死人走路,会感觉越来越重。其实,不是越来越重,背久了,难免疲乏,到后来自然会觉得更吃力。

  陈仲谦道:“你只要说是他让你们盐坊干的就成。你是他手下伙计,到时他就是跳进金鱼河,全身打上皂荚也洗不清自己。他是主犯,你是从犯,我自然会有办法轻判你。在牢里做做样子,待过一年半载,随便找个由头就把你减刑放出来了。”

  沈宏泰一听,现在如果不听上咐(招呼),陈仲谦对自己肯定是瞎子打婆娘,逮到起就不会松手。老子好歹别吃眼前亏,保命要紧,以后的事只能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自己一直对黄子川怀恨在心,吃他不过,只能忍气吞声。有这绝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得先报了一箭之仇再说。

  黄子川,俗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就怪不了我了。

  沈宏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听你的。不过,希望你说话算话。”

  陈仲谦道:“必须的。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根绳上拴住的蚱蜢,合作愉快!”

  这事是机密。所以,每次陈仲谦要给沈下啥指令,都是自己亲自来盐坊悄悄找沈宏泰。他知道沈宏泰不是啥好鸟,这样做就是想来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一有个长短,自己才能摘的干净。沈宏泰其实和他想法一致,也不相信对方。每次都会安排人在暗中盯着,把陈仲谦看了个一清二楚,以图今后有人为自己作证。

  最近见时机成熟,陈仲谦又去了一趟伍家坡。沈宏泰一见陈仲谦进盐坊,就故意躲着不见。安排人告诉他自己去外地了,让他有事留言。

  想着长时间以来,沈宏泰被自己拿捏得死死地,板都不敢板(挣扎)一哈。陈仲谦要慌着回僰道城处理政事,也就大意了,真就留下了纸条。

  陈仲谦写完纸条放进信袋里,就交给了伙计。伙计在接信时,不知咋搞的(其实是有意),将案上砚池打翻,溅了陈仲谦一身。伙计在一阵道歉后,找来一套崭新的衣服给陈仲谦换上。

  沈宏泰见了纸条,于是就依计行事,安排人向县衙递了举报信。听说江湖操哥(混混)六指神盖在打听盐巴走私,于是就安排人透露消息,让周鹤年等盯上了吴铁匠。

  这哈案子算是彻底清楚。

  胡昊哲道:“那纸条、陈仲谦换下的衣服还在吗?”

  沈宏泰道:“不仅这两样东西在,就是给陈仲谦换的新衣,前几天我看见他还在穿。这衣服是在舒镇有名的裁缝黄师傅那里做的。为了留后手,也让衣领显得平直,我特意让裁缝夹了一层很薄的黑色皮革,中间特意打了两个很小的孔。我怕陈仲谦嫌弃衣服撇(差),回家就丢球了,这衣服我花了大价钱,无论式样、衣料还是做工都没得踏头(无可挑剔)。”

  阎行兴奋地道:“有了这些东西,我相信陈仲谦就是一条泥鳅,他也休想滑掉。”

  将笔录让沈宏泰签字画押后,阎行冲门外道:“速传陈仲谦过来问话。”

  陈仲谦离开大堂后,就一直被两个差役看管在自己的书房。半盏茶后,陈仲谦被差役“请”进大堂。大堂里几个郡府要员已经到场。

  胡昊哲道:“陈曹掾!沈宏泰刚才供认,贩卖私盐一案是你指使他栽赃黄子川。你有何话说?”

  陈仲谦道:“太守,胡別驾!仲谦一向在郡府为官,干的就是维护朝廷律法的事,咋会去做这种勾当呢?再说,我自问处理政事还算勤勉。自离开舒镇后,老家都极少回。陈家与沈宏泰不沾亲不带故,平常速无来往,我如何能指使他?”

  陈仲谦心想,每次去找沈宏泰老子都装扮成外地客商,这一两年一共也只去过两次。每次都是钻起(埋着)脑壳去,钻起脑壳走,事情说完绝无半刻停留。应该没有留下痕迹。老子不承认,相信你拿我莫法。

  胡昊哲道:“咱们同郡为官也不是一天两天,彼此还是了解的。其实,我们也不信。请你过来,就是核实沈宏泰是否是一条疯狗乱咬人。你确认把沈宏泰拘押来郡府前,你们既无来往,也不认识?”

  陈仲谦道:“的确如此!”

  胡昊哲对“书记员”道:“为了公正,当着众人之面,你把沈宏泰的供述念一遍。然后我们一一核实相关证据。”

  待“书记员”念完记录。胡昊哲道:“立即带沈宏泰去陈仲谦府上,查找那件新衣。”

  小半个时辰后,差役真在陈家取来一件衣服。当着众人将衣领拆开,里面果然夹着一层薄薄的皮革,对着门外一照,中间确有两个清晰的小孔。

  有了这个证物,足以证明陈仲谦撒谎,阎行、胡昊哲算是心中有了底。基本上已经相信沈宏泰那些话,不是吃篾条屙晒垫——肚子头编的。

  胡昊哲道:“将陈仲谦暂时看管起来。派人速去伍家坡盐坊,取陈仲谦留下的纸条和那件脏衣。并将舒镇裁缝黄师傅一并请来作证。”

  阎行道:“酉时都到了,咱们现在去僰道城北门。”

  一盏茶功夫后,阎行、胡昊哲带着几个郡府要员登上北门城楼,阎行对着下面道:

  “各位江阳父老,子舒集团各位伙计。经过胡别驾和郡府的努力,黄子川贩卖私盐一案有了新的进展。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此事可能是有人栽赃黄子川。我们正在抓紧核实相关证据。现在而今眼目下,黄子川暂时还需拘押在郡府。我向大家承诺,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黄子川有罪之前,郡府会保证他的安全,让他安心养伤。如果有人探视他,任何时候均可。”

  城外人群嗡的一下就欢呼起来,一阵闹腾之后,民众齐刷刷地跪下。

  马上拉横幅的万壑松举手示意,冲着城墙上拱手道:“多谢胡别驾,多谢阎太守!”

  民众一齐跟着山呼道:“多谢胡别驾,多谢阎太守!”

  第二天未时,差人把沈宏泰和黄师傅带进大堂,呈上那张纸条。胡昊哲带上老光眼镜,见纸条上写着:

  “时机成熟,即向衙门举报,勿缓。”

  经比对,纸条上文字与陈仲谦的字迹完全吻合。

  那件有墨迹的脏衣服不仅郡府公人,就是阎行也有清晰的印象是陈仲谦的,不久前还见他穿过。黄师傅也确认新衣是他所做,还将自己铺子在每件衣服上留下的暗记指认出来。

  为了使证据环环相扣,不出现一点瑕疵,胡昊哲又让沈宏泰当众将举报信内容复述一遍。郡府到江阳县衙截胡(麻将术语。这里是拦截之意)私盐案时,已经将本案所有资料带到郡府。阎行令贼曹立即调来比对。内容一致,只是有两处文字没对上,不过意思是一样的。

  这下陈仲谦对自己谎言无法自圆其说,晓得自己是铁签子上穿的黄鳝,任你再滑也板球不脱。只好对自己所作之事供认不讳。

  很快,陈仲谦营私舞弊,趁少帝登基大赦天下之机,违法赦免陈世安一事,也调查清楚。此案牵涉到郡府的官员好几个,贼曹掾亦在其中。面临撤职、开除也只好认了。那些日子,郡府官员是生怕自己被陈仲谦粘上一坨,以前到处显摆和他关系好的人,现在你就是说他哪次和陈仲谦一起上过茅房,人家立即会和你翻脸,不安逸你半天。

  郡府好些人心头不踏实,生怕陈仲谦这娃把以前一起“洗脚、抱小姐姐”那点破事说出来。倒了甑子(砸饭碗),不仅每月那点红高粱(月薪),连同“五险一金”都没球了。

  八月底,陈仲谦被以“枉法徇私替陈世安减刑,陷害黄子川,草菅人命,胁迫他人走私犯罪”三宗罪名,被判死刑。陈家好说歹说,几乎倾尽家财为陈仲谦赎命(汉朝是允许拿钱减刑的),最终被判监禁十年。

  沈宏泰被判刑二十年,用钱赎罪后改判监禁五年。其他虾米(指手下小喽啰)被判三五年不等,没钱就只能乌龟驮碑——硬承(承:shén。承担之意)了。

  陈世安重新走进牢房,并加刑五年。再出来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都快是花甲之年了。小哥哥这辈子怕是真的只有爪手洗碗——算(涮的谐音)了哦!

  八月二十九日,黄子川被宣布无罪释放。子舒集团在叶舒窈的带领下,派出隆重的车队来到僰道城,迎接当家人第二天回家。胡昊哲到成都后,一直就没再去过舒镇。子舒集团现在声势浩大,不仅在益州,就是在天下也是小有名气。再说还有美盼、周鹤年一家在舒镇,于是接受邀请,准备去舒镇看看。

  晚上,阎行举行盛大宴会,给胡昊哲饯行,为黄子川送别。

  阎行包下了僰道城最大的春熙酒楼。

  酉时过半,看看郡府官员,胡昊哲、黄子川两口子已经就坐。阎行端起酒杯道:

  “诸位!私盐一案,闹得个人心惶惶。州牧刘使君万分重视,专门委派益州别驾胡昊哲前来掌火(主持)。这段时间以来,在胡别驾缜密运筹,诸位奔波劳碌下,这案子现在彻底规矩了(结束)。不法之徒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了黄子川清白。今天特在此设宴,为胡别驾践行,为黄子川压惊。

  来,请大家举杯!”

  三杯过后,大家就轮翻给胡昊哲、黄子川两口子敬酒。过门(前奏)一吼过,反正是郡府请客,不要自己买单,一群官员放开手脚就开始捉对厮杀。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得脸上红霞飞。

  阎行也欢喜,把酒楼老板找来道:“有啥子可以助兴的?”

  老板欢喜道:“府君!要不来几段歌舞欢喜一哈?”

  阎行端着酒杯,哈哈一笑道:“要得!”

  一哈儿,伙计们搬来奏乐的行头,一群装扮艳丽的小幺妹就粉墨登场。那身段柔若风拂杨柳,那脸嘴艳若三月桃花,那歌声美若枝头黄莺。编钟奏出的音乐典雅动人。黄子川穿越来汉朝,还是第一次欣赏这种规整的乐舞。心想,这可比我们现代那些发着羊儿疯(指穿着奇装异服浑身乱扭)走穴的歌星档次高多了。好久没有弹奏高歌,子川竟然有些心痒。

  趁着演奏的间歇,子川带着叶舒窈端起酒杯,向胡昊哲、阎行等一一敬酒。

  一桩打完(逐一敬酒方言叫打桩),子川放下杯子,走到中间向胡昊哲、阎行深施一礼,然后又对众人鞠躬道:“子川这次走进郡府大牢,原以为是猫儿抓蓑衣——脱不了爪爪。幸别驾、府君英明,各位郡府官员勤勉秉公,才使子川之冤得以昭雪。大恩不言谢,子川唯有着力经营好子舒集团,为州府纳税,为百姓造福。借这个机会,子川想献丑,为各位来上一段助兴,以表谢意!”

  胡昊哲道:“好!在座诸位可能只知黄子川通晓经济,却没见过子川音律和诗才,那真是精妙哇!”

  阎行道:“来哟,大家跟老子巴巴掌昂起(响起)噻!”

  子川让老板拿来琵琶,将灯熄灭。屋子里只能依稀看见人影,众人也停止了喧闹走动。子川抱着琵琶来到中间席地而坐,手指一拨弄,清脆的曲调就从弦上飞了出来。

  随着音乐声起,子川随口吟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子川吟诵完毕,又将曲子最后一小节演奏了一遍,那真是余音绕梁,整个场上寂静无声。这是一首典雅优美的抒情乐曲,它宛如一幅山水画卷,把春天静谧的夜晚,月亮在东山升起,小舟在江面荡漾,花影在江岸轻轻摇曳的大自然迷人景色,一幕幕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演奏完毕,子川缓缓起身向众人一弯腰,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众人还沉浸在子川唯美的旋律和诗文里。

  见子川身影坐下,场上才突然响起了一阵热烈持久的掌声。

  老板叫人掌上灯,众人纷纷起身向子川敬酒。以前大家都以为子川不过是一个运气好,脑壳转得快(聪明),会投机的商人,没想到会有如此才华。郡府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人打堆的地方,那些平时牛皮哄哄的官员,这下真觉得要重新认识黄子川了。这家伙是螺丝有肉在肚子头。

  阎行举起杯对子川道:“老弟真是高才呀!刚才所奏何曲,吟诵诗文何名,马上抄录,值得广为传送啊!”

  子川举杯道:“回府君,曲名和诗名都叫《春江花月夜》。让大家见笑了。”

  阎行道:“哥老倌问句不礼貌的话,是老弟所作吗?”

  子川就是一楞,心想我干得出来个铲铲,这是人家唐朝人张若虚老辈子所作。《春江花月夜》曲子不仅是千古传流的名曲,诗文亦有“孤篇盖全唐”的美誉。这老辈子将一生才情给了《春江花月夜》,一生就写了这一首诗,却胜过那些动辄写诗千万的文人。“浓缩是精华”,潘长江倒实没给洒家散坛子(开玩笑)。

  这阎行也是,问弄闷敏感的问题。我给张老辈提破鞋都不配,能写得出来鬼都笑得出尿来。要实说又怕解释起来麻烦,还得撒一堆谎。算球,反正都不敢讲真话,撒一个谎总比一堆谎撇托(简单)。于是道:

  “回府君!是子川昔日旧作。”

  阎行道:“难怪兄弟视钱财若粪土一般,今日聆听了你的《春江花月夜》,才知你心不染纤尘,性情高洁,若瑶池之雪一般。钱财这些俗物肯定是难入你的法眼。”

  阎行说完,对老板道:“请文房四宝,咱们让黄子川将大作留下来。”

  一哈儿,两个妙龄妹妹抬上一张条案,案上铺上洁白的丝绸。一个妹妹伸着一双莲藕般的玉手,捧上一个精致的红褐色笔架,上面悬吊着一只崭新的毛笔。另一个妹妹捧来一只砚台,然后又去取来一只香炉。点上香炉后,用一只精巧的小玉瓶倒进清水缓缓磨墨。旁边一个小妹已经摆上古琴,开始弹奏起《高山流水》的曲子。

  子川开笔后,蘸上浓墨,把笔毫批理顺直。在古琴音里,全神贯注挥毫写下《春江花月夜》全诗。看着这清灵的诗句,儒雅的赵体书法,众人又是一阵赞叹。

  第二天中午,子川拜别郡府众人,陪着胡昊哲,领着车队上了官道,缓缓向白庙乡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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