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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听蝉弈棋

[短篇小说] 四川方言、穿越、言情长篇小说《月亮走我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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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八  子川感恩送礼物红包  陈家认输保祖业儿孙

  书接上回。周家见姻伯来到舒镇,对胡昊哲自然是殷勤接待。黄子川也是每日伴其左右,把子舒集团每个作坊转了个遍。三天后才送胡昊哲踏上回成都的官道。

  这一两个月,被陈仲谦和沈宏泰这两个栽舅子整得够呛。胡昊哲一走,没了招呼应酬,医馆那边也一直没有接到有关霍乱的消息。耍了两天,黄子川觉得心头空闹闹地。

  九月十二吃过早饭,舒窈提着布袋准备去上班。

  子川突然道:“舒窈!你等一下,我们一起去公司吧。”

  舒窈道:“不是说好了在家养养身体吗?”

  子川嘿嘿一笑道:“你这样惯着我,就不怕我耍懒了?对了!我自己做了个小礼物,保证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在公司那群女娃面前好好显摆一哈。”

  说完就走进里屋,在衣柜里拿出一个用白绢裹着的包裹。

  子川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舒窈甜甜的一笑道:“给我啥子好东西?”

  说完就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竹编小包。这小包通体用很细的竹丝编制而成,下宽上略窄。长约两尺,厚约四寸,高约一尺(汉一尺等于22-24厘米)。包的通体淡黄,正面用黑色篾丝穿插绣了一珠兰草,包带是用五彩丝线编制而成。竹编方法模仿了自贡龚扇,式样仿现在女式坤包,方形,外形饱满,时尚大方。

  书中暗表,包在古代是男性贴身用品,女人是不用包的。究其原因还是女性主内,成年女人多在家相夫教子,外出的时间少。长期居家包包自然显得多余。女包是从清晚期才开始慢慢盛行。以致到现代绝大多数女人,都有至少一个自己喜爱的包包。包包的功能除了装些私人物品,主要还是背起好看,还可以臭显摆(罪过,这句话美女略过。阿弥陀佛!保佑我婆娘千万别看到)。有些女人甚至爱包成瘾,变着花样编(哄骗)男人买包。谣传现在一个lv女包,略好一点没两三万你说不和。婆娘一过生,你不买包她伤心,你要买自己伤心。家里就给打了白头霜一样,总有一个人焉不啦叽地。

  天嘞,这败家包包咋弄闷害人嘛!

  舒窈平时上班都是背的一个布袋,虽然上面也有绣花,不过软踏踏地,真心话不咋地。但更好看的包包那个时候也没有,人家还是觉得巴适惨了。

  这次在僰道城吃了一两个月的“公家饭”。婆娘为自己伤心欲绝、奔波劳碌,为了救自己算是司刀令牌都耍尽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出来,子川老想做点啥让舒窈欢喜一哈。以前一直想给她整一个好看的包,可老是没时间。从僰道城回来,鉴于陈仲谦对他下过黄手(毒手),身心受过严重伤害,舒窈坚持让他在家休息几天。子川一想,心动不如行动,何不趁机把这多年的心愿给了了。于是,子川就去整了一根黄竹,划成篾丝。让露语编制了包包带子,自己背着婆娘家人,闷头闷脑用了三天多时间才大功告成。

  张建豪竹编手艺是跟老汉学的。老子英雄儿好汉,子川这包包肯定是杠杠地,完全有信心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

  舒窈看着这爱死人的包包,眼睛立时成了一条缝,脸颊被重重地嵌进两个酒窝,如编贝之齿至少露了四五颗。

  舒窈背在身上,冲屋外叫道:“娘,娘!你快过来。”

  四娘从那边堂屋来到这边堂屋,舒窈欢喜地道:“娘!好不好看?我嗯(二字发连读音)子川给我的。”

  四娘啧啧地道:“弄闷漂亮,花不少钱吧?”

  舒窈抱着四娘的手杆道:“子川自己编的,没花钱。娘!你说子川手巧不巧?”

  四娘点点头道:“不错!还不晓得咱家子川弄闷霸道,看来螺丝有肉硬是在肚皮头。快去上班吧,早点回来,晚上娘给你们做烧白吃。”

  舒窈“嗯”了一声,就拉着子川出了门。

  到了公司,舒窈的包包自然引来了一群年轻女娃的艳羡。上了二楼,子川打开自己的门,扭头对舒窈道:

  “一哈儿你安排人,把子舒集团本部、各作坊主副管事的花名册整理好后给我。”

  想着在僰道城落难的时候,子舒集团所有伙计都给自己扎起(支持),无论是签担保文书,还是到僰道城示威,没人打半个腾(犹豫半下)。为了让他放心,伙计们鼓足干劲上班,这两个月生意上基本没受影响。

  子川准备想个法子让大家欢喜哈。

  茶泡好后喝了两口。子川想,今天是第一天来上班,反正没啥正事需要处理,先去看看大家。

  见万不黯的身影在外面一闪,子川赶快道:“万总!一哈儿陪我到处走走。”

  万不黯站进来道:“子川东家!身体好了?你搞归一没得,要不现在就去?”

  二人先去每个房间转了转,伙计们见子川精神饱满,都觉得很开心。子川也说了一大堆客气感谢的话语,干了一个多时辰才撒过(结束)。

  回到书房坐下,桌上已经放上一本花名册。子川一边喝茶,一边翻看。他想把每个人的基本情况都记在心里。家庭有困难的自己尽量帮帮,伙计生日安排人送上一份祝福。把大家的心凝聚起来,共同战胜不久将至的江阳瘟疫。

  这将是一场去地狱捞人的殊死搏斗。

  慢慢地,就翻到了子舒医馆。第一页就是有关清虚道长的基本情况。名册上写道:

  清虚道长,杨树村人氏,生于东汉永寿四年(公元158年)八月初三酉时,自幼在高峰山清虚观修行……

  看到此处,子川缓缓掩卷,心里道:“生于东汉永寿四年,算起来清虚道长已经四十五岁,与我穿越前的年龄、生日、时辰岂不是一模一样?难怪当初穿越过来时,我问老道为啥找上我,清虚道长的回答是‘至于为啥找上你而不是别人,这与你生辰有关,日后自知’,难道就因为这个?”

  子川闭上眼睛久久不能释怀,清虚道长的话老在自己耳边响起。

  道教认为人应修性守道,清静寡欲。否则,迷沦有欲,淆乱本真。不能返朴归根,与道同体,其神便各入五道。据《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载,五道即为:

  一道者,神上天为天神(神道);

  二道者,神入骨肉,形而为人神(人道);

  三道者,神入禽兽,为禽兽神(畜生道);

  四道者,神入薜荔,薜荔者饿鬼名也(饿鬼道);

  五道者,神入泥黎,泥黎者地狱人名(地狱道)。

  看来道教亦有转世之说,难道我是这老道的所谓转世灵童,还是我是他灵魂的复制品?

  此时,黄子川靠在椅子上闭目冥想,渐渐有些迷糊。感觉似乎自己身处在一个暗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远处突然电光一闪,随即在深邃的暗处出现一个亮点,然后由远而近慢慢变大。到了眼前那亮点已如斗大,突然一炸,黑暗里幻化出一个由光亮组成的人形。手持佛尘,头发花白,顶上挽了一个混元髻,脸型瘦削,长须飘飘,道袍微动,一副仙风道骨之姿。子川仔细一看此人正是自己师父清虚道长。与高峰山清虚道长相较,样貌十分相似,只是多了皱纹和苍老,却增了几分仙姿。

  子川迷糊觉得自己跪下喊了一声师父,又觉得自己一直坐着,没动。

  此时清虚道长呵呵一笑道:“建豪,还是师父来告诉你吧!其实当初看上你,原因有二,一是你在母体珠胎变化成形之初,师父开启天眼,隐隐觉出你神气纯正,秉性敦厚,具备拯救乡人最佳人选的天性。所以,师父在修仙得道,准备‘神入骨肉,形而为人神’之时借用了你的元体。你可以算是为师的转世灵童吧。二是让你降临人世的生辰与为师生前一致,是为了让你在娘胎里接受天地灵气的时节与我一致,将来能顺畅地将我一生修炼的真气武技导入你体内。

  建豪!这些年你在江阳的表现为师甚为满意。不过接下来这场浩劫你得有所准备,那是炼狱般的感受。好自为之吧,为师去也!”

  子川心想,机会难得,于是问道:“师......”

  子川正想趁机问问,将来穿越回去,能不能带上家人,可“师父”二字还没叫完,那老道毛儿却突然身形一转,重又化为一团光亮,迅速远去。

  子川一个激灵,突然睁开眼睛,回复到正常。看看周围,一切如故,可心里觉得梦境还是十分清晰真实。

  子川出去洗了个脸,回来把花名册看完,写了一份生日贺信,就向叶舒窈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见公司几个小姑娘正围着叶舒窈,叽叽喳喳地说着她的包包。叶舒窈满脸灿烂,嘴巴好像就没打算过合上。

  子川“正色”道:“叶总!不好好上班,当心我扣罚你的薪水。”

  一群小姑娘立即禁声,有些惶恐地看了一下子川。一个正在试包的女娃赶快将包取下来挂到衣架上。

  叶舒窈道:“扣!扣完我都没意见,反正没钱我就用你的。”

  美盼道:“东家!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划算。”

  叶舒窈站过去道:“子川,嫑一天到晚蹦起个脸嘛!刚才,大家都在给你粉起,说没想到咱们东家手弄闷巧。”

  被婆娘一夸,子川就有点搞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头一扬,抬起自己一双手道:“那是!我也没想到这双手咋弄闷厉害呢?琴棋书画会就算了嘛,还会篾活。居然包揽了‘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

  说完还一副瓦片装稀饭——要不完(得意洋洋)的样子。

  见子川开起玩笑,气氛自然又活跃了。

  一个女娃道:“可惜了,天下就一个子川东家。这叫我们以后如何找如意郎君哦!”

  叶舒窈道:“男人三妻四妾不违朝廷律法,想跟我做姐妹,欢迎!不过得有本事让东家心动才行哦!”

  大家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哄笑。

  子川道:“算了,哄一个叶舒窈我老齁包都累翻了,现在就只吊着这口气。你们千万别来当压死骆驼那根稻草。绕过我这颗歪脖子树,前面就是一大片森林,有的是高大溜直的金丝楠木。到时喝喜酒我给你们整个大红包。”

  众女故作惊喜地道:“真的?”

  子川道:“一言既出,十六条腿都追不上。”

  美盼道:“东家!是驷马难追。你可是我们的夫子,别乱教大家哈!”

  子川道:“驷马难道还能是九条腿?好了!大红包没个定准,我给你们一个可期的承诺。从今往后,你们过生日,放一天假,我和叶总给你们发个小红包,一千钱咋样?”

  一个女娃道:“没喝(骗)我们?我月底过生,是听进去了的哈。”

  子川将花名册放到桌上,递给叶舒窈一张纸道:“你安排去印两三万份。”

  然后扭头对众人道:“以后咱们集团本部的伙计,各作坊的管事过生,我和叶总亲自给你们送贺信、发红包。各作坊的伙计,就由管事去办。”

  众女又是一阵欢呼。

  与此同时,在陈家的老灶房,陈伯谦面前围着一大堆伙计,他们光着膀子正在和他争吵。

  一个伙计道:“东家!不是我们无情无义来逼你。我们光着膀子,大热天顶着弄闷热的天气,腰裤儿(内裤)都揪得出水干活。到月底了你得给我们工钱,婆娘娃儿在家头张起嘴巴要吃哒!”

  一个伙计道:“上个月没给,我们体谅东家的难处,可这个月你不能又让我们扯指姆儿噻(指闲得无聊,在一边把手指掰得咔咔响。这里是拿不到钱,光眼看)!七月最热那几天,天天都有人在灶房中暑。我们是拿命在换钱呐!你好歹把这两个月的工钱结了,我立马辞工,你另请高明吧。”

  其他伙计也跟着惊叫唤(大声叫苦)。

  陈伯谦一脸焦得稀烂,试了几遍想开腔,可嘴一张又被伙计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自从陈仲谦端了牢房这碗饭后,陈家就炸开了锅。陈家原本已经分着过,后来抢了黄子川的井灶、作坊后,几兄弟又棚拢来(在一起过日子)。这哈知道陈家要大祸临头,陈叔谦和陈季谦两个背时行头赶快又喊分行头散伙。陈家那些家门亲戚,“生前”好友都躲得远远地。他们都知道,以前历次和黄子川争斗,不管咋样黄子川对陈家都没有赶尽杀绝。和陈世安决斗黄子川放了陈家一马,专利使用黄子川又放了一马,强奸李春雪之争还放了一马。可不管咋个,他们知道黄子川不是牧马人,不会天天都在“放马”。这次把黄子川往死里整,陈家做了“初一”,黄子川绝不可能不做“十五”。陈家算是彻底完了。

  应该说陈家那些亲戚邻朋感觉还是很准的。这次子川之所以对陈家没再打让手,将陈仲谦以及陈家逼入绝境,甚至不怕得罪被陈仲谦连累的郡府官员。是因为子川觉得陈仲谦对自己先施杀手,自己重拳反击,被陈仲谦连累的人、江阳民众只会觉得,要怪也只能怪陈仲谦是个黑心子萝卜儿。

  现在民心都倒向黄子川一边,陈家立马变得门可罗雀。“墙倒众人推”这就是一些人人性丑陋的一面。

  陈述尧为了救老二,不顾其他三兄弟的反对,硬把陈家能变卖的财产全部卖光。陈家老井因耗资甚巨,一般绅粮拿不出弄闷多钱。那些井灶上的东家倒是有钱,可都向着黄子川没人出手。实在是找不到人买,通过举债才勉强留了下来。

  陈家变得所有荷包一样重,居然拿不出足够的钱来给井灶周转。加上子舒集团直接打招呼,专利不卖了,陈家熬盐不得使用豆浆提纯之法,给钱也不行。否则,跟你毛起。

  不敢使用豆浆提纯,盐巴整出来有明显的杂质,色泽略带乌黑,衙门盐官一看,撂下一句“留到起家里炒菜”,就车沟子(转身)走球了。任随陈伯谦好话谈尽,没人张视(理睬)。

  陈伯谦想,只要一停工,伙计立马就跑其他井灶去了,要重敲锣鼓再开张就难了。于是,连喝带哄(哄骗)好歹让伙计又干了一个月。盐还是一颗都没卖出去,困(睡)在仓库里天天碍眼睛。看样子今天再不给工钱,怕是说不和了。

  伙计们闹了半天,总算整累了,这哈陈伯谦才有机会说两句。

  陈伯谦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可眼下陈家遭难,各位兄弟,缓缓,缓缓咋样!”

  众人又是一阵吵闹。最后,陈伯谦道:“给我两天时间,要是不行,陈家砸锅卖铁把工钱给大家。”

  好不容易把伙计打发走,陈伯谦脸焦得稀烂,跟个焉尿泡一样骑上马,懒洋洋地上了官道,准备去舒镇学校找老汉想办法。

  陈述尧自从离开悲田院,成天就和叶顺章等学校几个老夫子裹一堆儿(一起耍)。不是下棋就是看书写字,有时晚上回杨树村住,有时干脆就在哪个老夫子家挤一晚。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点灯熬油,自己名下儿孙实在没一个能说得上话的。

  子川被陈仲谦诬陷,在牢里还被捶了个半死。这个唯一觉得靠谱的儿子,现在他也觉得不是个东西,耗尽家财保住他的命后,陈述尧决定自己余生不再想依靠儿孙。反正子舒集团每月给养老钱,够他生活了。

  子川在僰道城时,两个老伙计在一起,陈述尧多次向叶顺章表示歉意。

  子川回来后,他知道陈述尧饱读诗书,秉性敦厚,是个值得尊敬的老者。尽管陈家与他结仇,但他没有为难陈述尧,反而还去安慰他,这点让陈述尧十分感动。看看自己儿孙,羞死仙人板板了!

  陈伯谦找到老汉,就一起去了街上一家小酒馆。要了一盘卤牛肉,一碟油酥豌豆,一碗风萝卜蹄花汤,一碗豆花,一壶烧酒。两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陈伯谦道:“爹!看来家里井灶是搞不成了。我想卖了安心在乡下过日子。”

  陈述尧抿了一口烧酒,脸色冷峻地道:“陈家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了。这是陈家的祖业,你觉得这样做对得起陈家列祖列宗吗?祖宗在天上,咱们几爷子没脸见他们,死后看来只能下地狱躲了。”

  见老汉如此说,陈伯谦一时无语,只好埋头喝酒。

  好一哈儿,陈伯谦还是忍不住道:“现在伙计要工钱,天天扭到起费(纠缠),想干也没人了。要是不卖,那井灶陈家就只能当喂个耍牛,没几年就废了,怕是送人也没人要,倒不如……”

  陈述尧盯了他一眼,陈仲谦只好闭嘴。

  两爷子喝了好一哈儿闷酒,陈述尧叹口气道:“老大!陈家现在败落成这样,你想过为啥子吗?”

  陈伯谦道:“都是哈儿(傻儿)这个栽栽(倒霉蛋),没他陈家不会像现在这样霉起冬瓜灰(很霉)。”

  陈述尧放下酒杯,缓缓道:“伯谦!枉你活了五六十年,没活明白。老朽告诉你,陈家败在失德,败在不知天高地厚。

  失德让我们丧心病狂,造下很多孽,以至于一旦落难,就墙倒众人推。你看看黄子川被下大狱,多少人给他扎起?看看我们,陈家一有事,那些平时恭维陈家的人立即作鸟兽散。

  不知天高地厚使我们老犯糊涂,总觉得陈家比别人有能耐。弱不知韬光养晦,强不知与人为善。咱们老想与黄子川争个输赢,结果次次都输得很惨。整到后面,陈家就像输红眼的赌徒,总想翻盘,却越来越背,最终弄得满盘皆输。

  这一切都怪爹,生了你们,却没花心思把你们培养成才。爹悔呀!”

  说完,颤抖着手,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突然将一杯烧酒灌下,然后就是一阵猛咳。

  陈伯谦赶快给他捶捶背。

  好一哈儿缓过劲来,看着陈伯谦一副日霉打火罐(倒霉)的样子,陈述尧知道老大根本指望不上。于是道:

  “为了保住祖业,最后一次我把这张老脸抹下来抄荷包里,去求黄子川。把咱家老井作价入股,并入子舒集团,交给黄子川去经管吧!”

  陈伯谦不解地道:“给了黄子川,还如何保住祖业?”

  陈述尧道:“给了黄子川,陈家对老井是没有话语权,可我们还有股权,祖业不过是换了一个形式而已。他还能为陈家赚钱,起码能保住你们不被饿死。如果不这样,要不了一年半载,陈家祖业才是真要丧失殆尽,渣都剩不了一点。”

  陈伯谦道:“我们两家仇深似海,黄子川会答应?他怕是盼着陈家家破人亡而后快吧。”

  陈述尧道:“黄子川不是你们几兄弟。只要我们承诺,今后只分红,放弃一切话语权。陈家已经彻底认输,我相信黄子川不会没事去踢一只‘死狗’的。否则,他就不是黄子川,也不会有今日之盛。”

  陈伯谦楞了一下道:“爹!我没意见。”

  两爷子喝了一阵闷酒,到了未时,才缓缓走出酒馆。

  二人在岔路口分手,陈伯谦道:“爹!你尽快找黄子川说说。”

  陈述尧挥了一下手,然后佝偻着腰,步履蹒跚地向学校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九  子川筹谋应对瘟疫  胡家摆酒摊上大事

  书接上回。陈述尧晚上去了一趟叶顺章家,找到黄子川。如其所料,黄子川知道陈家的意思后也没多说,答应接下陈家老井,估价后给陈家子舒集团相应的股份。陈家与黄子川签订了股权代表协议。今后陈家除了享有分红、股权交易外,其股权的其他权力交给黄子川。

  这就等于陈家只能闷起脑壳拿钱,嘴巴闭酸了也不准开腔。陈述尧拿着盖有子舒集团大印的股票,叹口气。心想陈家从此再不敢妄称舒镇望族了。

  接下来两年倒是很顺利。子舒集团旗下的产业基本没有竞争对手,公司让伙计只管闷头闷脑地干。股东和伙计时不时流着憨口水数钱,荷包胀得巨儿圆。那个时候没银行,子川家就两套小民居,真到了愁钱没地方放的地步,索性干脆分红都懒得领,记在账上算球。

  露语与药坊管事戴飞结婚,生下了一个乖幺妹。子川和舒窈竟然一不小心,就被晋升为家公(外公)家婆(外婆)。叶四娘当起了老嘎(嘎:gā。对外婆的妈的称呼),叶顺章当起了总老辈子,被娃娃尊称为祖祖。经常休沐日(汉朝是五天一休),露语一家就会来叶家。帮着叶家做些家务,悲田院那几个娃娃也会被叫来莽整一顿(扎扎实实吃一顿好的)。此时的叶家就跟住进了一群闹山麻雀一样,热闹非凡。

  谣传欢喜的日子都差球不多(好像有个老外是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我们四川话不这样说,莫说我寡鸡蛋吃多了,记性不好),那还写个铲铲。算球,过,过,过。

  这哈时间就来到了建安十一年(公元206年)的元宵节。

  吃过夜饭子川带着舒窈就去了舒镇。回来洗漱归一,子川往床上一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舒窈过去,软软地靠在他怀里。

  过了好一哈儿,屋子也没点响动。舒窈道:“子川!咋不说话呢,累了?”

  子川道:“最近老睡不着,心慌意乱地。”

  舒窈坐起来,看着子川道:“你呀心里就爱搁事,你看你头上都有白发了。有啥事,给我说说。”

  子川道:“都四十几的人了,长几根白发很正常。舒窈!最迟到年底,瘟疫就会爆发,很多人会丧命,很多家庭会破碎。师父给我说,那是炼狱般的感觉。可是,我现在还没准备好。这些年,一直没有霍乱爆发,疫苗没有造出来,霍乱的药方是否有效也没机会验证。唉……咋办哦!”

  舒窈道:“你不是说瘟疫有好几种,不会偏偏就是霍乱吧?”

  子川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漏又遇打头风’,人走背运的时候,往往怕啥来啥。按照《清虚散记》记载,这场瘟疫有可能就是霍乱。”

  舒窈安慰道:“子川!好些事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已经为防治瘟疫做了很多努力了,即便如此,你也无须焦虑和自责。”

  子川道:“可要真是霍乱,我那些努力都是白费了,唉......忙这些年都是白求恩的兄弟(白球干)。”

  舒窈道:“不能这么说,你那些疫苗药方,不是救了外地很多人吗?”

  子川道:“可师父给我的任务是救咱们舒镇、白庙乡的民众。不行,我明天得去一趟县衙,咱们不能这样干等,更不能在瘟神面前束手无策。”

  舒窈抚了一下子川的脸道:“我相信,我家子川不是那种肯轻易认输的人。早点睡吧!”

  说完舒窈将床头油灯吹灭。自己躺到子川身边,将子川轻轻抱住。想着子川完成师父交待的任务后,就要穿越回去,舒窈心里其实万分难过。

  第二天吃过早饭,在学校大门口,舒窈牵过雪儿,把缰绳递给子川。子川翻身上马,手一伸道:

  “上来!我送你去上班。”

  舒窈道:“没多远,我自己走吧。再说,沿途弄闷多伙计,人家笑话咱们。”

  子川道:“咋,年纪大了脸皮反而长薄了?上来,咱们秀自己的恩爱,让他们眼气去吧。”

  舒窈只好伸出手,子川用力一拉,舒窈一借力就上了马背。

  午时刚到,子川就进了县衙。

  黄子川现在在州府、郡府、县衙都是横冲直撞,没人拦他。晓得这日疯分子来都是找上面关火(主事)的,哪敢轻易得罪。否则,随便拈一坨给你,就够你站在凉快的地方尝半天。不过,这家伙也懂事,时不时请那些兄弟伙香哈嘴巴。从上到下都说黄子川这人对得很(好得很)。

  来到林俊铎书房,黄子川做眉做样(装模作样)要行礼,口中道:“草民黄子川叩见县太爷!”

  林俊铎赶忙跳过去托住子川双肘道:“格老子,莫乱来哦!黄治中跟我这芝麻官行礼,是属下得罪你了?”

  这倒是,黄子川人家是献帝同学敕封益州治中,那级别不比现在一个省长的官小。

  二人哈哈一笑。

  林俊铎道:“子川!好久不见,今天咋拱(钻)起来了?”

  说完让衙役把茶给“黄治中”泡起。

  子川道:“最近老是心头发慌,坐卧不安,想来找县太爷讨一良方。”

  林俊铎道:“能让老弟不安,一定不是小事。愿闻其详。”

  子川道:“我估计最迟下半年,江阳瘟疫就会来临。这次灾难可不同于二十年前的旱灾,多少人难逃劫数。特来商讨应对之法。”

  见子川满脸焦虑,林俊铎道:“这事好些年前,子舒医馆就在研究药方,现在心里还是没底?”

  子川道:“几种烈性传染病确实都对疫苗和药方进行了验证,问题倒是不大。但霍乱一直没有进展。现在灾难已经临近,我是真着急呀!”

  林俊铎道:“咱们不至于霉起了冬瓜灰(很倒霉)吧,那东西真就是霍乱?”

  子川点点头道:“八成是。”

  林俊铎一听,满脸惊讶之色道:“如之奈何?”

  子川叹口气道:“唉……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仔细思谋,咱们得想尽一切办法,把灾难控制到最小……”

  林俊铎道:“计将安出?”

  子川道:“第一立即动员全县医工建立瘟疫监控网,只要发现瘟疫,马上报告县衙,不得迟缓。第二乡、亭立即组织乡勇,建立民团,归县衙统一节制。第三一旦发生疫病,圈出区域,立即武力进行封锁隔离,阻断传播渠道。第四采购药材和粮食备用,瘟疫爆发咱们和外界就隔绝了,有钱也难买了。第五动员组织义工队伍,疫病来临,得有人帮助民众安排好生活,宣传疫病防控之法。”

  林俊铎道:“好!就按你说的准备。疫病真要爆发,我想把清虚道长请出来,主持防疫救灾事务,他医道高还有救灾经验。”

  子川道:“再加一个杜鹤翔辅助道长。这两个人这些年都先后到过瘟疫疫区,能够胜任。”

  林俊铎道:“准备粮食、药材,这需要大量钱财,县衙金库恐怕难以应对。”

  子川道:“这个你放心,这些年我们子舒集团埋头苦干,就是为了应对这场灾难。公益资产的收益我全部攒着,一共有两亿三千万钱,全部交给县衙使用。不够,咱们还是老办法。捐款!”

  林俊铎一听,突然站起来,冲子川深施一礼道:“老弟!你真是江阳民众的活菩萨呀,我代表江阳民众胡能(谢谢)你!”

  子川赶快阻止,然后道:“大局还得县令主持,我不过敲哈边鼓。此事只能内紧外松,免得引起民众不安。建立瘟疫监控网对外只能告诉民众,鉴于近年各地瘟疫不断,县衙这是采取的一般防控措施。购粮购药只能暗中进行,知晓范围必须严格控制。”

  林俊铎道:“我知道。子川,我们一起努力吧!”

  看看该吃晌午了,子川让林俊铎把县衙几个重要人物叫上,一起去了临江酒楼。说是子川请客,玉兰姐妹咋会要子川摸包包。

  等几爷子酒醉饭饱离开后,子川把红姨三娘母请到二楼一间雅室,泡上茶。

  子川郑重道:“红姨!我的印象,你们这个酒楼租期四月间就到了。提前告诉房东,你们不续租了。”

  玉兰微笑着道:“生意弄闷好,㝩(kàng)了(关闭)可惜了。再说,不干酒楼其他我们也不会。”

  子川道:“你们在子舒集团有不少股份,分红足够你们行(háng)行十十(宽裕之意)过日子了。就耍一两年也没关系,以后想干还可以继续。我给你们咬个耳朵(悄悄告诉),下半年江阳将会爆发瘟疫,很多人可能会丧命。你们得提前离开,我已经在成都买了一处院子,五月初你们就搬过去。”

  红姨道:“将来的事哪个搞得清楚,除非是神仙能掐会算。”

  芍药道:“母亲!你忘了二十年前那场大旱子川提前就知道了。子川虽然不是神仙,但我相信他能掐会算。”

  子川道:“红姨,好歹我也是四十好几的人,这种事能散坛子(开玩笑)?你们去成都带上我娘和爷爷,还有我从阆中带回来的那几个娃娃,拜托你们帮我照顾好他们。这事因为拿不出证据,所以,对外不能说。否则,引起民众恐慌县衙追查很可能要吃官司。我现在只能救你们十几个人,其他人就只能拼八字硬了。”

  玉兰道:“我们逃了,你和舒窈咋办,要不一起去成都?”

  子川道:“子舒集团弄闷多人要吃饭,江阳民众需要拯救。所以,我和舒窈得留下来。”

  芍药道:“听吃饭的客人讲过瘟疫,就跟鸡瘟一样,群一群地死。留下来凶多吉少,子川哥!我们去了成都会担心你和舒窈。再说大难临头,我们丢下你和舒窈跑了,你让我们心里咋过意得去。要不,我们留下来一起面对瘟疫,给你们当个帮手?”

  子川道:“不行,必须走,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照看好老人和娃娃。最迟五月就得离开,瘟疫一旦爆发就会封城,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红姨道:“我们听子川安排吧。子川的事够多了,咱们不给他添麻烦,帮他解决后顾之忧就是给他搊起(支持)。”

  子川道:“谢谢红姨理解。三月下旬开始,店里就别进货了,慢慢把存货消了通知我,我安排你们离开江阳。”

  汗水洗发的(费劲)把红姨一家说动,子川回家又去说服四娘和叶顺章,好说歹说最后叶舒窈只好跪下,求娘和爷爷帮帮自己和子川,流眼抹泪,卖萌撒娇,就差撒泼打滚了。最后叶顺章道:

  “我和你娘带几个娃娃去成都可以,不过事情过了我们马上就得回来。在成都没个亲戚朋友,莫依莫事地,哪有在舒镇安逸。团转四邻吵吵架、摆哈条、亲戚邻朋走动哈,十天半月就过了。”

  四娘道:“要是到时没有发生瘟疫,哈儿(子川)!看娘咋个收拾你。”

  子川嘻嘻一笑道:“要得!我皮子厚,像这种收拾人的力气活,你交给舒窈。她收拾我不得现学,你在一边看着开心就行了。”

  叶四娘道:“轮不到她,到时你们两个一起收拾,个都跑不了。”

  舒窈跪着过去趴到四娘腿上道:“我都好多年没被娘培整过了。娘,我好期待哟!到时你先打子川,他长得蛮,经拌(经得住打)。等你累了没力气了,再收拾我。免得你打痛我,我哭你心痛又跟着我哭。”

  叶四娘抚着舒窈的头道:“咱们叶家小门小户,你爹死后爷爷又经常卧病在床,那些日子娘真的觉得活人好难。自从有了子川,咱们家日子慢慢就好了,过得欢欢喜喜地,活得也有脸面。娘这些年真的是开心哪!真的好想这日子就弄么一直过下去。唉……”

  舒窈道:“娘!就一年半载,你和爷爷咬咬牙就过了。”

  四娘突然眼泪滚滚地道:“一年半载倒是没啥,娘是担心你和子川哪!”

  五月端阳过后,子川舒窈找了六架马车,送红姨、叶顺章等去了成都。把家里安顿好,子川特意请刘璋胡昊哲两家,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四桌酒席。上桌的都是后世有名的川菜,又是临江酒楼最拿手的,吃得刘璋直叫过瘾。

  谢佩卿和刘璋家属都熟,拉着叶四娘、玉兰、芍药给他们一一介绍。刘璋还说让她们以后多走动。

  叶顺章见有益州牧刘璋、別驾胡昊哲关照着,以前担心在成都,家里不是女人就是娃儿,生怕有事自己没个抓拿(帮手、依靠),这哈心里踏实了很多。

  刘璋安排自己二夫人天天过来,带着子川一家逛遍成都闹市、名胜古迹。五天后子川和舒窈才离开成都。

  时间慢慢就到了八月中旬。

  在今富顺县靠近泸州那边有个村落叫胡观村。村子里住着一户姓胡的大户人家。胡家一年收好几千担租,是远近叫得响的大地主。当家人胡天泰马上就到古稀之年,八月二十四日是他的七十大寿。

  古时医疗水平低,好多病症都是不治之症。一旦染上乡下那些“赤脚医生”整球不动的毛病,那就只能打符念咒,求神卜卦。要是“神药两解”之法都不能奏效,剩下就只能“上山”了。据小道消息报到,东汉末年人均寿命只有四十多岁,三国时期由于战乱,平均寿命竟然只有不到三十岁。所以,七十就绝大多数人来说估计是这辈子最后一个整寿了。

  故胡家对老太爷寿辰极为重视。

  胡家世代绅粮,胡天泰大儿子在县衙执事,老二在富世盐井当管事。富世盐井是啥井?那是江阳凿井熬盐史上的第一口盐井,提起这名头不是一般的响亮。老太爷七十大寿不整上三五十桌,亲戚不依,胡家脸上也过不去。

  于是老二立马建了个“朋友圈”,周知所有亲戚邻朋,八月二十四家里为老太爷摆寿宴,酒肉管够,欢迎、务必、无条件扎起。

  胡家是望族,网得宽(关系网宽)。到生日那天,艳阳高照,喜鹊喳喳,唢呐齐鸣,牵线不断的客人涌向胡观村。那架势就跟娃儿家请黄丝蚂蚂(娃儿家用蜻蜓逗蚂蚁)样,那真是“大的牵着小的来,吹吹打打一起来(童谣)”。

  胡天泰祖上下来四代老幺。俗话说,幺房出老辈子。拜寿的时候,胡天泰面前跪了一大片。起眼一看,居然末末(曾孙)胡须花白的还不在少数。众人山呼祝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场面直让胡天泰乐得眼睛只剩一条缝。

  流水席一直干到晚上戌时才熄火。当天晚上,不少较远的亲戚留宿胡家。

  俗话说,乐极生悲。第二天早上辰时,刚吃过早饭,胡家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进堂屋,报告老太爷道:

  “老太爷!不好了,陈姑爷病了,翻肠倒肚地吐,还屙秋痢(腹泻)。看样子病得不轻。”

  胡天泰赶快道:“赶快叫人骑马去请太医。”

  胡天泰带着老大、老二到了客房,陈姑爷正躺在床上,侧着身子,嘴巴正在往床前的尿桶里,倒着今天早上吃下的南瓜稀饭。满屋子都是一股怪味。

  胡天泰帮他拍拍背,开口问了一下咋样,陈姑爷喘着气,时不时地呕一下,根本无法回答。人已经溇得瘫软在床。

  正在这时,管家又跑进来道:“老太爷!不好了,外面又有两个人着(zháo)了(挨了)。”

  胡天泰举起双手,弯腰拍在大腿上道:“天嘞!怕是得了鸡窝寒(一种类似伤寒的传染病)了。老大!快叫你婆娘去立筷子(一种治病的方法),看是哪个先人板板在作怪哦?老二!叫人去请黄麻雀,让他来治犯方。看是不是前天打灶动了不该动的方位了。”

  立筷子、治犯方都是乡下人用咒语治病的办法,说是搞得到事(能行)。这些板眼儿小时候本作见人整过。如果你估到起(非要)问是不是真有疗效,我只能回答你,这个......这个......看广告!。

  大概一个时辰后,医工来了,真就打着光脚板。看了半天,说现在天气大,估计是昨天吃的东西不新鲜。开了个药方,让人赶快去街上药铺买药。然后背起行头把子,拿了诊金走球了。

  这边三个人越来越恼火,等把药煎好,每人灌了一大品碗(汤碗),躺下不到半刻钟就又还了回来,被尿桶装着。吃过午饭,又有两个人中招,这哈胡家晓得,搞得不好要尿罐泡茶(涮得寡烦)。

  看来“赤脚医生”道行太浅,得火速往镇上大医馆送。未时,胡家找了几架马车,拉着病人就跑。

  到下午酉时,几架马车“叽叽嘎嘎”懒洋洋地回来。管家跳下车,扑爬跟斗儿地跑进堂屋跪下哭道:

  “老太爷!咱们家是撞三煞方了,三个病人在回来的路上都走了。”

  “三煞方”是犯方中最厉害的一种,老辈人说,得死三个人妈妈地才能呕无儿(结束)。

  胡天泰一拍额髅靠到椅子靠背上,心想日狗(撞鬼、倒霉)了,日狗了,真的日狗了!闷了好一哈儿,软踏踏地道:

  “派人向家属报丧,告诉亲戚们,胡家会出钱给他们料理后事。让他们派人来接。”

  说完又对管家道:“你去找账房支钱,每家先送五千。”

  勉强吃过晚饭,收拾归一。一家老小二十几个人都围在堂屋里,商量如何给三家善后。戌时刚到,胡天泰突然道:

  “老大,老二!你们商量。我去眯哈儿,突然觉得心头不舒服,肚子里有些翻涌的感觉。”

  家里的佣人赶快过去扶起,胡天泰刚要卡出堂屋门,突然一弯腰,“哇啦”一声响,门槛外地上就吐了一摊秽物。

  这症状与陈姑爷相似。老大道:“不好!早上陈姑爷病了,爹去扶过他,怕是被过身了(传染)。快用马车往镇上大医馆送。”

  陈家儿孙一哄而散,生怕继续待在堂屋里被沾染晦气。

  老大、老二陪着老汉到了街上的医馆。此时,医馆里已经来了五个病人,仔细一看都是陈家的亲朋,都来吃过老汉的寿宴。

  老大不声不响地把老二拉到大门外,缓缓地扶到墙上道:“老二!咱家可能得求观音菩萨保佑了,否则,将大祸临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  瘟疫蔓延生灵遭涂炭  病毒防控勇士有担当

  书接上回。老大老二把老太爷弄回来,连夜连晚地煎药,伺候老汉喝下,可一哈儿又只多不少地给还回来了。恨病吃药,劝着老汉接着又喝,喝了又吐,搊和(便宜,支持)了老太爷床边那只尿罐哦!到鸡叫头遍的时候,就已经吃得饱饱地,被灌得溜圆鼓胀。

  好歹挨到天亮,下人去打开槽门(院子大门),猛然钻进四个人来。说是胡家亲戚,来报丧请吃杠子肉。

  下人心想:“吃你娘个铲铲!看老太爷的样子,怕是你们来晚点,直接就请你们留下吃杠子肉了。”

  这下人看样子有些道行,果然说中。到中午的时候,老太爷劝都劝不到,哏儿!走了。

  胡家赶快又通知亲戚来,吹吹打打地把老太爷送上南山上,与胡家历代高曾祖一起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祝寿的人还真神,胡天泰果然“寿毙南山”了。

  俗话说四川人都是穿的,彼此之间穿过去穿过来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接下来的日子,周围团转东死一个,西翘一个。你请我我请你,整到后面,好几家整逗笼了(指死在一起)。“通信员”(报丧的)回来禀报丧家,人家说都摊上一样的事了,大家都不客气,杠子肉各吃各的,免得相互跑腿麻烦。

  胡观村周围二三十里,杠子肉越吃越多,一帮阴阳(看地的)道士天天带着两个黑眼圈,东家跳到西家,营业收入若江水一般涌来。听着荷包里钱哗哗响,个个脸上都挂着困倦的笑容。

  俗话说久走夜路要撞鬼。二十天后,阴阳道士降不住鬼,倒转被鬼捉了几个去。队伍就整来bāi(跛。这里指人手不齐)起了。为了将道场进行到底,满足乡邻最后一次尽孝和强烈的封建迷信需要。几拨道士还开创性地实行了并购,拆东墙补西墙,凑齐一个完整的队伍又干。可干了几天又整跛了脚,连掌坛师都整没球了。人才短缺加上心头也虚,再有人请,道士只好看到钱擦肩而过,手一摆回道“这钱不好挣,算球了”。

  莫法!死了人只好“生埋素葬”(不请阴阳看地,不请道士开灵)。郑重申明,这成语是本作即兴开发的,已申请专利,使用须自觉付费。

  慢慢地,各种谣言就来了。传得最凶的说法是,附近碾子村那个疯女人,前些日子到沱江里洗澡。当时恰好是大姨妈来了,这“老辈子(指姨妈)”把水脉搞脏了。所以,体子弱的人喝了“姨妈汤(脏水)”,就会上吐下泻,身子发烫,得上这种神仙都莫法的怪病。这不是汤药能解决问题的,得请人做法,把邪气驱除了才搞得到事(奏效)。甚至有人还瞎球建议,要把那个疯女人烧死,给神灵谢罪。幸好没人听,那疯女人才躲过一劫。不过家人再不敢让她到处疯跑了。

  请人做法是很多人都听进去了的。于是,周围二三十里,各个大一点的湾子每家每户打平伙(AA制),请仙婆、端公、道士、僧人驱邪。单地户(单门独户)就去就近的湾子巴一步(搭伙)。

  别看平时喊大家出力修哈山塘码个路,拗都拗球不动,回回都是锣齐鼓不齐。干这种事却根本用不着担心,家家争着摸包包,还生怕承头的人不收。因为,大家相信驱邪求神心诚则灵,自己不出点米米(钱)那就是没诚心,菩萨不得管你。

  又累了仙婆、端公等二十多天。天天“日不拢耸,猫(儿)钻灶孔,打烂水桶……”,咒语念你妈几匹山,水井里烧些符,稀饭喝起都一股糊味儿。该死还是照样死,都不晓得咋干好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间,居然从没人意识到着了(zháole。挨了)瘟疫这个活路(这种事)。有人躺板板就请家门亲戚吃杠子肉,一吃杠子肉就有人陆续跟到起躺板板。

  有看官可能要问,不是县衙组织医工进行过瘟疫防治的培训吗,咋就没人发现、怀疑呢?

  书中暗表,这事是干过。可那个时候的县衙不像现代的政府机构,管理严格,执行力度大,没去也没人来理抹(问责)。民众也是一盘散沙,反正火铲儿没落到自己脚背上,认为瘟疫那都是传说中的事,遥远得很,涉及大家的事没多少人会主动去动脑筋。加上那个时候人烟稀少、交通不便,通讯落后,手艺过坳(技术好)的医工极少。恐怕做梦都没人想到那支拐(那地方。指瘟疫)去。居然就任由瘟疫在胡观村周围游荡了两三个月。

  戴飞老家在今富顺安溪镇的李子冲。十一月二十一这天,他娘老汉租了一架马车来到舒镇。白天两口子都在上班,家里没人。娘老汉东问西问就来到了子舒医馆。

  戴飞虽然是药坊管事,不过他隔三差五还得在医馆坐诊。吃饭的手艺不能丢,再说医药本来就是不分家的。

  戴飞欢欢喜喜地把娘老汉迎进自己坐诊的房间,泡上茶道:“娘,老汉!弄闷远,你们咋来了?”

  戴老汉道:“你娘想孙娃子了,顺便把家里的粮食给你们送点来。”

  戴飞道:“我和露语都忙,好久没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好噻?”

  戴飞娘道:“我们自家倒没啥,就是你万姑爷(姑父)前两天走了。”

  戴飞道:“万姑爷才五十岁左右,前次回来他身体都多好哒,挑起一两百斤的担担儿都不打闪(不晃动)。咋就走了呢?”

  戴老汉道:“你几个月没回老家不晓得。最近,我们那边乡下出了件怪事,上好八好的人,突然就上吐下泻,身子发烫,几板板(挣扎几下)就死了,熬量(经得住事)好的也就多拖个一两天。”

  戴飞惊讶道:“爹!你晓得这样的人死了多少?”

  戴老汉道:“我晓得有十来个吧。现在乡下大家都在请仙婆做法,但好像整了屁都没放一个(没一点反应)。”

  戴飞心想,娘老汉成天就在家里干庄稼,出去少消息闭塞,在他们晓得的范围之外应该还有不少。于是问道:

  “那你们听其他人摆过没,还有多少人像这样死了?”

  戴飞娘道:“那天上街,街上好些人都在摆,其他应该还有一些哦。”

  戴飞道:“病症都一样吗?”

  戴老汉道:“听说有些差异,不过差不多都是那些样子。”

  戴飞想起子川告诫的,最近要高度警惕霍乱,看样子这瘟神已经悄悄来了。

  于是,紧张地拍了一下额髅道:“娘,老汉!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不能离开这间屋子。等我一哈!”

  戴飞说完走出门去,将娘老汉锁在房间。戴老汉急得在里屋对着门外一顿日撅(臭骂),骂戴飞忤逆不孝,嫌弃娘老汉是乡下人。

  戴飞在门口没理,对着一个医工道:“黄兄!你去给我拿一套防护服来,快!”

  戴飞穿上防护服,打开门,站在门口道:“娘,老汉!请恕儿子不孝。我怀疑老家那边瘟疫爆发了。你们刚从那边过来,为了保证瘟疫不被传播,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隔离几天,确认没有被染病,才能放你们出来。”

  戴老汉怒道:“你这不是让老子和你娘坐牢吗?天嘞,家头的猪儿哪个管哦!你嫑给老子穿起这身鬼皮,鬼眉日眼地装怪。”

  戴飞道:“老汉!这是防护服。我刚才和你们在一起,马上要向医馆禀报瘟疫爆发的情况。为了防止病毒扩散,不得不小心。”

  戴飞娘道:“我和你老汉好好地,哪有啥子毛病。你让我们出去。”

  戴飞无奈地道:“娘!我一时和你们说不明白。等你们确认没事了,你和老汉要打要骂我都认。这几天你们就在这屋子里,吃喝我会安排好,保证不冷着饿着你们。我得走了!”

  戴飞下楼,马上安排医工把马车用烧酒喷洒消毒,不准人靠近。然后,立即去了清虚道长房间,让他召集瘟疫防治研究组医工议事。

  半刻钟后,在医馆议事厅。戴飞神情严肃地通报了老家那边的情况,最后道:“东家一直担心的霍乱恐怕真的来了。我建议立即禀报东家,赶快派人过去诊断,要真是瘟疫咱们得即刻派人告知县衙。”

  清虚道长道:“我得带上防护用具、药物,瘟疫防治组马上去安溪镇。戴飞爹娘安排专门医工照顾监控。为防万一,按东家给的治霍乱的药方,煎汤药给他们服用。”

  吃过午饭,在子川的带领下,防治组七个人骑马向安溪镇飞驰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抵达安溪镇,此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众人直接来到镇上的医馆,准备打听哪里有病人。

  里面恰好有一个刚送的重症病号。

  众人进去仔细询问后,病人表现为无痛性剧烈腹泻,拉的粑粑为米泔水样,呕吐,发热。

  子川道:“这些症状的确与霍乱的症状吻合,咱们试着进行诊断性治疗。把治霍乱的药给他煎服,要是有明显的好转,病症基本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清虚道长立马安排,杜鹤翔和一个医工留下来,专门负责观察记录病人的情况。自己带着其余人去街上打听,看哪些人家最近死过人,或者家里正有人病着。然后派人去调查详细情况。

  到了晚上戌时,大家又在镇上医馆凑到一起。经过共同努力,又找到了一个病人,三家死者家属,了解的症状基本上大同小异。

  清虚让医馆的医工去通知当地亭长过来,让他带人暂时封锁医馆和最近几天死人、有发病者的人家。

  县衙重新恢复赈济署,任命清虚道长为功曹史,布告了全县各乡、亭。亭长知道他是县衙的人,不敢不从,也知道瘟疫的厉害,于是立即带人执行。

  几个人在医馆随便找间屋子对付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两个病人症状感觉有一定缓解,不过还是恼火。

  杜鹤翔吩咐医工继续灌汤药。又过了一天,两个病人拉稀和呕吐明显减弱,身体还在继续发烧。不过精神状态已经开始有好转了。

  上午,子川把医工召集到一起道:“现在从了解的症状,按照霍乱药方给病人服药后的疗效来看,基本可以确诊是霍乱。这病主要通过水源、食物、接触、蚊虫等进行传播。在感染后潜伏期短,发病到死亡的时间也很短,可能有些人从感染到死亡不到一天的时间,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瘟疫。好在我们正在治疗的两个病人已经差不多两天了,病情正在向好的方面转化,这就充分证明药方是对的。不过在用药的过程中,可能还需要根据病程进行适当调整。

  各位!看来我一直担心的江阳瘟疫已经降临。接下来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瘟神较量,拿出勇气从死神手里抢夺生命。我宣布:

  杜鹤翔夫子带领瘟疫研究组负责霍乱疫苗和药方改进的研究,戴飞配合清虚道长负责疫区治病救人。一哈儿,清虚道长与我即刻去县衙通报。必须尽快汇集全县之力,搞清楚疫区的大致范围,隔离起来,防止继续扩散,采取有效办法阻止这场瘟疫蔓延。”

  二人脱了防护服,又经过严格的高度白酒消毒,才骑上马向江阳飞驰而去。

  未时,在江阳县衙的议事厅里林俊铎对大家道:

  “经过益州治中黄子川、县衙赈济署功曹史清虚道长这两天的调查、诊断,基本确认江阳瘟疫在局部区域爆发。瘟疫在我大汉朝已经发生过多次,江阳虽然没有经历过,不过咱们看过朝廷的通报,听人讲过,那真是人间地狱呀!

  这事好在咱们有高人示警,提前作了准备。前些时候,县衙购粮购药,有人质疑本县胡乱花钱,现在你们终于明白了吧。

  瘟疫虽然可怕,不过大家不要过于恐慌。子舒医馆已经有了药方,在黄治中这些年的辛苦经营下,县衙金库充足。相信咱们共同努力,一定会战胜瘟神......”

  听说有高人示警,众衙役倒不感到意外。因为,二十年前那场旱灾县衙就提前得知,作了准备。不过大家还是在下面咬耳朵。

  “哎!你说是不是又是黄子川提前发现?”

  “有黄子川是我们江阳之福哇!”

  林俊铎敲了一下桌案道:“有话一哈儿讲。现在我宣布:

  一、江阳上下立即脚趾拇抓紧,除紧急、重要的公务需处理外,其他精力全部投入瘟疫防治。

  二、县衙所有公人务必服从调遣,凡怕死推诿者,立即停职,严惩不贷。

  三、县城守备、各乡乡勇、全县医工全部投入瘟疫防治事务。紧急情况黄子川、清虚道长可以根据需要直接调遣。

  四、马上在疫区采取隔离防控之法。

  县衙立即将以上政令向全县布告并上报郡府。”

  搞定县衙后,子川又带清虚道长在申时回到了舒镇。让清虚将子舒医馆的医工留了五个,其余八十多个全部带去疫区,医馆的事务由赵文焕主持。

  子川在晚上戌时将子舒集团股东、所有作坊管事集中起来,向众人道:“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子舒集团进入紧急状态。公司一切事务均需围绕瘟疫防治,凡是与防治工作发生冲突时,其他事务无条件让位。凡防疫事务需要,子舒集团任何一位伙计必须勇往直前,贪生怕死者立即除名。子舒衣坊停止服装生产,全力制作防护服、口罩,子舒药坊全力生产防治瘟疫的相关药物,筹集资金收购一批酒坊、醋坊,生产烈性白酒和醋,供消毒之用。所有股东至少拿出今年分红的一半捐献给赈济署,我与叶舒窈自愿将今年全部分红捐献出来。”

  顿了一下,黄子川扫视了一下全场,看看大家反应。最后道:“关于捐献一事,我没给各位股东商量,本来是不合规矩。这里我想告诉大家,这场瘟疫如果不尽快遏制住,势必会漫延过来。我们每个作坊动辄上千人,人口密度大,很容易被感染患病。如果大量伙计丧命,我们的作坊就无法运转,就会成为最大的受害者。再说咱们这些东家,自己或家人丧命,抱着钱还有啥意义?不如拿出一些钱帮助县衙防治瘟疫,说不定间接就救了自己。咱们子舒集团的经营理念是“为朝廷尽忠,为江阳谋利,为百姓造福”,这是全集团所认可的。关键时候,咱们不能光说不干,甚至说一套做一套。子舒集团只有勇士、义士,没有奸猾之辈。所以,这事就弄么定了。你们选择跟着我黄子川,就必须有放下私心的勇气。如果没有,我也不强迫,你们可以立即退股,与子舒集团撇清关系,我也就没权利管你们。大家意下如何?”

  有几个股东埋着头,偷睃了一眼,心想你都说是宣布,问我们意下如何。我们不干你松不松口吗?

  不怪有些股东不安逸,人与人不同,花有两样红,有人不干也正常。再说,现在的子舒集团场合弄闷大,拿出一半的分红少则几百万钱,多则上千万。部分股东不心子把把儿都痛才怪。但他们也了解哈儿的脾气。这家伙从不藏私,而且要大家出力的事他都走在前面。如果哪个公开站出来出左脚(步调不一致),不但要被围攻,而且将被子舒集团抛弃,包包损失会更大。有些人更怕像旱灾样,当初不愿意折财的,后来多的都掏了。还被别人瞧不起,今后咋好意思在舒镇街上混。

  所以,子川问了,却没人搭腔。

  楞了一哈儿,子川道:“那就弄闷整起走哈。同意点赞!”

  众人才慢慢响起一阵掌声。

  从会议室出来,子川取下口罩,离得稍远对舒窈道:“舒窈!你自己回家,我去安溪镇了。”

  舒窈道:“都快到子时了,走夜路不安全。你回家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

  子川道:“我从疫区来,我怕把病毒带回家。你找医馆的人把我刚才坐的椅子、面前的桌子用烧酒洒一下杀毒。特殊时期,多小心都不为过。明天一定要把有关预防霍乱的宣传单发到每个伙计手中,安排一些伙计上街发。凡是家里有发烧、上吐下泻的病人,伙计立即停止上工,薪水照发,与家属进入隔离屋。”

  舒窈点点头道:“嗯!子川,你自己要小心。”

  子川道:“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你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我都不晓得这场瘟疫何时能结束,你让露语带着她娘娘(奶奶)和娃儿与你住到一起吧。告诉露语去医馆看看她公婆。”

  舒窈想着和子川恐怕一年半载都不可能在一起了,走进疫区就等于是进了鬼门关,心里不舍和难过起来。于是含着泪道:

  “子川!你千万要为舒窈保重自己,记得我在家等你。走嘛!我骑马送你一程。”

  子川点点头,二人上马,一前一后走在去安溪镇的官道上。彼此都没有说话,周围是黢黑的夜幕,模糊的山影,耳边是呼呼的冷风,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和沉闷。

  就这样缓缓地走了两三里地,子川回头道:“舒窈!快回去吧。”

  舒窈道:“好嘛!子川,走夜路你自己当心些。以后每个月十五和三十,我都会做上你喜欢的饭菜,赶来安溪镇找你。如果封闭了,我们就在警戒线边相会。记住!我不能陪你,但我的心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子川冲舒窈挥挥手,有些歉疚地道:“那我走了!”

  看着子川摇晃孤单的背影,两行热泪滚下舒窈的脸颊。

  子川骑着马缓缓地走下这段山路,身后飘来了一阵幽幽的歌声:

  听闻远方有你,

  动身跋涉千里。

  追逐沿途的风景,

  还带着你的呼吸。

  真的难以忘记,

  关于你的消息。

  陪你走过南北东西,

  相随永无别离......

  子川停下来,回身望着舒窈,接唱道:

  可不可以爱你,

  我从来不曾歇息。

  像风走了万里,

  不问归期。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这算不算相拥?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

  这算不算相逢?

  我还是那么喜欢你,

  想与你到白头。

  我还是一样喜欢你,

  只为你的温柔......

  子川的声音,在这个清冷的冬夜显得格外凄凉。歌声渐远,舒窈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才回转马头,双腿一夹,撒下一串清冷的马蹄声消失在夜幕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一  黄子川查瘟神涂红点  詹大勇遭毒手赴黄泉

  书接上回。第二天,吃过早饭,清虚道长就召集十来个医工,将子川设计的调查表分发给了他们,以安溪镇为中心,让他们飞马去往周围各乡,找到各乡啬夫(乡官名),让他们安排人配合,将乡下各亭、里已经染上霍乱和死于霍乱的人数清查出来。

  两日后的午后,县衙调集的军队、衙役、乡勇也开赴到安溪镇,听候黄子川、清虚道长调遣。

  晚上,出去的医工陆续回来,清虚道长安排连夜汇集染病卧床和死亡的基本情况。数字出来后,子川找来一张地图。找到各乡、亭、里的位置,然后把这些数字用红点一一标注到地图上,整个瘟疫从产生到爆发基本轮廓就显现出来。

  子川指着地图道:“从死亡最早的时间,死亡人数最多两个方面分析,这次瘟疫爆发的起始点就在胡观村,胡观村所在的枣树乡凉亭里就是瘟疫爆发的中心。你们看,以这个点为中心,越往外围,染病和死亡的人数在逐步减少,平均得病的时间越靠后。

  有没有问死亡最早的这几个人都去过哪些地方?”

  一个医工道:“据家属说,这几个人都是去胡观村吃生酒后挨的。”

  子川道:“看来是哪个从哪里把病毒带到胡观村,已经没法查找了。明天一早,清虚道长、贼曹张曹掾你们随我去江阳县衙,将情况禀报林县令,请示下一步防治瘟疫的具体办法。”

  第二天刚到卯时下四刻,三人就打马进城。只见街道上全是慌慌张张、大包小包扛着东西的人们。

  子川跳下马,对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一弯腰道:“敢问大哥!你们这是......”

  那中年男人道:“兄弟不在城里住吧?昨天上午城里发现两个得瘟疫的人,县衙派人已经把家给他封了。听说安溪镇那边有家一家死的。城里到处都在传,说不出一年,江阳就会‘荒山埋白骨,深宅无人住’。这不,昨天下午开始,城里所有米铺粮店抢购一空,今天一大早就去抢菜。凡是能吃的东西只要一进城,就被手脚快的人拦下,你说几颗米米(钱)就几颗,价都不敢讲,怕下手慢了被别人抢了。唉......过几天还不晓得城里会乱成啥样。只要能吃就多抢点,万一家里被封了,好歹能熬哈酸(对付一下)。不给你说了,那边有几个挑担的进城,我去看看有没得吃的。”

  中年男人转身就走。

  子川跳上马,对后面的清虚道长和张曹掾道:“赶快去县衙,这街面要乱。”

  此时,就见离城门不远那几个挑担的和人群干起来了,看样子那些人疯了,要估吃霸占引起了抓扯。

  张曹掾正要过去制止,子川道:“快走!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管不了了。”

  于是三人一路吆喝行人让路,向县衙飞驰而去。

  来到大堂门口三人翻身下马。估计天色昏暗,门口衙役也有点渣眉渣眼(视线不清)地。刚一伸手准备拦住问话,嘴巴还没张,张曹掾瞪了他一眼道:

  “屎搞蛋!你龟儿吃饭不多管事多,老子你都来拦?”

  说完把脸上口罩抹下来,亮出自己的脸。

  屎搞蛋身子一矮,脸笑得稀烂,就要过来接过缰绳。张曹掾身子一退道:“别过来,老子全身都是毒,你怕毒不死你龟儿嗦?”

  屎搞蛋道:“张曹掾说笑了。”

  张曹掾大声道:“没和你散坛子。快!马上进去禀报林县令,请他去县衙议事厅,我和黄治中、清虚道长在隔壁的休息室等他。”

  一刻功夫后,林俊铎来到议事厅,打开议事厅与休息室之间的窗子,戴上口罩议事。

  霍乱的传播方式主要有水源、食物、接触以及蚊虫传播等几种,没有空气传播又戴着口罩阻挡飞沫,三人倒是不担心传染林俊铎。

  林俊铎道:“一大早进城你们辛苦了!咱们直截了当吧。你们说说这两天安溪镇那边的情况咋样?”

  子川道:“到昨天为止,江阳已经核查的六个乡死亡一千五百二十七人。其中枣树乡死亡四百一十五人,该乡黄桷亭死亡一百八十人,该亭凉亭里死亡七十五人。基本查明本次瘟疫爆发的中心在枣树乡凉亭里,起因就是胡观村乡绅胡天泰七十寿宴。这次寿宴摆酒六十七桌,推算应该有五百人左右,枣树乡及周围的乡均有人去吃酒。第二天早上开始有人发病,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说完,将自己手中地图展开,上面每个亭死了多少人就涂了几个红点,一目了然。凉亭里为中心,周围红点密集,离凉亭里越远,红点相对就稀少。

  林俊铎点点头,表示明白和认可。然后道:“现在县城已经发现有人染上了瘟疫。昨天下午开始,恐慌情绪就在民众中漫延。道长!你们赈济署负责瘟疫防治,说说下一步咋办。”

  清虚道:“我们的意见是:第一由县衙出面,通知江阳所辖各乡,立即逐家了解瘟疫传播的情况,用两天时间对全县进行普查。第二阻断传播途径。对灾情严重的区域强行封闭,有疫病的家庭足不出户,病人排泄物不得随意倾倒,要求民众杜绝与家庭之外的人接触。确定为疫区的地方关闭集市、客栈、酒馆饭馆,民众不得摆酒请客。第三各乡、亭、里成立救护队,帮助民众解决生活困难。第四发动全县作坊生产瘟疫防治物品,如高度烧酒、醋、防护服、口罩等。第五禁止民众传播谣言,凡不服管教者严惩不贷。第六县衙拿出钱财、打开粮仓,为赈济署提供物质上的支持。”

  林俊铎道:“子川!你还有啥说的没得?”

  子川道:“这些都是我们来之前商量好的,道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补充。”

  林俊铎道:“道长刚才说这些,我都同意。就是封闭灾情严重的区域,我怕引起民众的不满,时间长了激起民变咋办?”

  子川道:“不这样,没法阻断传播渠道。这个时间只需要民众咬牙坚持半月即可。各位!瘟疫要是现在不遏制住,江阳会有天大的麻烦。”

  林俊铎迟疑了一下,最后一咬牙道:“好,就这样整吧!”

  于此同时,这边子舒集团的议事厅里,叶舒窈也在召集股东和各作坊管事议事。

  叶舒窈道:“现在,子川和子舒医馆的医工正在安溪镇与瘟神殊死搏斗。咱们子舒集团就是东家和医工们的坚强后盾,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在那边安心,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下面我宣布:

  “一、成立补给组。补给组负责在安溪镇外五里地的牛屎坝埋锅造饭,按时送往指定地点,保证他们每顿能吃上热热和和、干净的饭菜。还得将医工们需要的物资传送过去。

  二、成立慰问组。主要负责照看医工和在前线伙计家属,家里一旦有困难,子舒集团必须尽全力给他们扎起(支持)。”

  三、凡在疫区的医工伙计拿两份工钱。我们有上工、休息,他们是有病人就得做事,还冒着随时染病甚至生命的危险。咱们能够每天安然地过日子,都是这些医工和伙计们用命换来的。

  四、每月月中和月底各给家属一天时间,由子舒集团用车送家属到安溪镇看望那里的医工伙计。

  大家意下如何?”

  过了一哈儿,见没人反对。舒窈道:“那就同意点赞!”

  这叶总也学起哈儿来了。议事厅想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舒窈继续道:“补给组主事周鹤年,慰问组主事王露语。凡你们解决不了的事,直接来找我。”

  两天后,各乡死亡染病的数字报道县衙汇总,整个江阳已经死亡两千一百二十人,县城死亡三人。已经有类似症状者三千八百七十九人,县城染病七人。

  江阳现有人口六七万人,江阳四十五个乡,仅五个乡没有人染病。如果放任不管,估计今年过年怕是该“家家有人躺板板,遍山都是招魂幡”了。

  林俊铎于第三日上午,在县衙发布紧急政令。布告全县,关闭集市、茶馆、酒店、客栈,倾全县之力防控瘟疫。然后穿上防护服,亲自来到重灾区黄桷亭。宣布全亭所有要道口安上盘查,禁止与亭外人员走动,禁止与家庭以外的人员接触,禁止置办酒席,病员全部送乡设置的集中隔离屋。

  这本是子川根据现代防疫措施采取的有效之法,可古人哪受过这种管制,不理解的人为数不少。觉得这是县衙把他们当犯人一样对待。没几天怨言起来了,有好几个盘查口民众不听上咐(警告),还与士卒发生了抓扯。

  十二月初,胡观村胡世文又死于霍乱,家属要去通知亲戚朋友奔丧,出门没走多远,均被几个盘查口挡了回来。

  胡家因为家族有些势力,觉得死者为大,不让亲戚朋友送上最后一程,世上没这本书卖。这些丘二(士卒)也太不球讲理了。

  仗着家族人多,胡姓人一群一浪地逐个关口闯,抓扯中两个村民被打得头破血流。这哈胡家高矮不依,回去村里叫上十几个壮汉,就来盘查口臊堂子(肇事)。和士卒你来我往一番拳脚比拼,胡家居然当了冠军。竟然把两个士卒干翻,子舒医馆医工詹大勇骑马路过,下去劝架被整闭了气(死了)。

  尸体被抬到安溪镇医工驻地,大家见大勇同学满脸鲜血,肋骨三根骨折,手指被别断两根,左腿捶断,死状十几分地凄惨。

  到吃饭的时候,所有医工端着碗,却没一个动筷子,好些人暗自垂泪。

  见大家不吃饭,子川和清虚道长在驻扎地挨个帐篷劝说。最后大家都走出帐篷,围着子川哭兮流呆(痛哭流涕)地倒苦水。

  “子川东家!我们来了这些日子,大家白天黑夜没个起到(停歇)地干,我们这是为啥呀?”

  “就是!我们为民众免费治病,免费消毒。不谢我们就算了,还得受着一些人难听的话,看着他们不光生的脸色。我们欠了他们吗?”

  “我们抛妻弃子,有家不能回,还冒着生命危险来为他们治病。我们得到的却是恩将仇报,这不值当。”

  “大勇死得弄闷惨,你是我们东家,难道就不心痛?咱们明天如何面对他爹娘,如何给他婆娘儿女交代?”

  子川哽咽道:“我晓得大家辛苦,大家委屈!不理解的人毕竟是少数,咱们不能因为少数人不理解,就把江阳民众弃之不管。俗话说,‘医者父母心’,我们有这个能力,如果看着一个个善良的好人离我们而去,我们于心何忍?如果我们就这样被困难吓倒,今天死的是安溪镇这边的人,明天死的可能就是咱们的父母妻儿。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给大家通报个不好的消息,前天舒镇那边已经有三人染病。送来子舒医馆,听说今天下午已经有一人走了。

  伙计们!我们恐惧的瘟神已经到咱们家门口了。

  现在,我们全县最缺的就是医工。要是我们不攒劲(努力),等到处干起花儿开,那就与山火蔓延无异,根本就抓不到缰(无法控制)。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光眼看,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甚至看着他们曝尸荒野,被野狗拖来拖去,却没法让他们入土为安。这种惨状,去过疫区的医工都看到过,不是我在这里危言耸听。”

  清虚道长道:“咱们的同伴暴死,我和东家能理解大家心情。死者已矣,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大家先吃饭吧!”

  楞了好一哈儿,子川道:“大家吃饭。我向你们承诺,我一定会禀报县衙,将凶手绳之以法,为大勇报仇,给死者家属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请大家记住,我黄子川有责任让你们活得有尊严。如果让大家成天在屈辱中埋头苦干,我就不配当你们的东家。”

  说完,对张曹掾道:“立即加派人手,守住胡观村大门和周围关卡。明天我和你们进村要人,凶手有几个抓几个,绝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不扼制这股邪气,就没法防治瘟疫,江阳民众就会因为少数人而遭瘟疫荼毒。”

  说完又在张曹掾耳边叽叽咕咕了几句。

  看看大家情绪稍微好些,子川把清虚道长请到自己帐篷坐下。

  子川道:“道长!看来咱们把防疫想得太简单了。这都怪我,总以为咱们是在拯救民众,是在做好事、善事,大家都会理解,配合县衙和我们共同防治瘟疫。可事实是,少数人并不认可我们的辛苦,并没意识到瘟疫可怕。从这些天我听到的牢骚看,有些人觉得一个乡好几千人,死两三百人不是啥大事。只要这瘟神还没到自己家,他们就觉得瘟疫离自己还很远。甚至,有人看到病人被送来治愈,觉得这霍乱与感冒、发烧差不多,没多大个事,是我们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咱们轻视了人性,忽视了一个重要的环节。”

  清虚道长疑惑道:“东家!你说的啥人性、啥环节?”

  子川道:“自古以来自私是人的本性。有了这个私心,考虑事情总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损害到自己的利益那就等于被刨了祖坟。若觉得与己无关,那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他们眼里,我们限制了他们自由,给生活带来了麻烦,甚至因此而利益受损。所以,他们才会怨气冲天。

  老百姓以家庭的方式生存,各考虑各的利益,这就决定了是一盘散沙。就需要官府进行引导,把这盘散沙加上黏合剂聚在一起。咱们误以为派人一围,就是把“沙”聚拢了,就万众一心了,其实这只是表象。没“黏合剂”本质上还是一盘散沙。”

  清虚道:“那何以为‘黏合剂’?”

  子川道:“‘沟通民众,与民同忧’就是‘黏合剂’。有了这个,咱们就能让民众知道咱们的苦心,明白瘟疫防治与每一个人息息相关。我们就能站在他们的立场去做事,为他们解决困难。这个环节做好了,才能得到他们真正的理解和支持”

  清虚点点头道:“东家言之有理,这是赈济署今后努力的方向。”

  说完,清虚道长起身道:“我去看看大勇,陪陪他。想着中午吃饭他还在和大家打逛子(开玩笑),晚上就......唉,心里作难得很!”

  清虚道长提起大勇的死,让子川心里不禁一震。突然想起,《清虚散记》里记载清虚道长很快就要染病身亡。这本来是天意,应顺其自然,可要让自己看着他死,于心何忍?我要不要把他暂时调离疫区?

  可转念一想,现在疫区正是缺医工的时候,道长又是县衙任命的赈济署功曹史。没有过硬的理由咋让他走?他走了哪个来替代他?就算他回到清虚观,肯定也是坐不住,还是要四处为乡人治病,一样有可能染上瘟疫。在这里,自己还可以随时关注他,万一有个不测,还能及时出手救治。

  子川心里道:“算了,让他留下吧。道长死于瘟疫这是原来的事,自己现在穿越过来,江阳整个环境已经被自己打乱了,现在道长存在的空间根本不是原来的样子。再用《清虚散记》记载预言后事,好多事已经不灵了。万一真是天意......自己尽了力,也就没啥遗憾了!”

  子川见清虚已经在弯腰准备钻出帐篷,子川道:“道长!等一下。”

  清虚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子川道:“东家!还有事吗?”

  子川走过去,看着道长头上花白的鬓角,一脸倦容,心里一揪,眼睛立时有些湿润。子川拍拍道长肩膀道:

  “这些日子你太劳累,多休息。给人治病一定要注意隔离和预防措施,保护好自己。你千万不能有事!”

  清虚道:“我会注意的。东家!你也要保重,你是江阳民众的依靠,是我们的定海神针。”

  到了子时,子川在营地转了转,有七八个伙计在为大勇守灵,其他医工已经睡了。子川挨个帐篷走了一遍,听到帐篷里的鼾声才离开。

  回到帐篷,想着明天大勇家属来,哭的哭昂的昂(āng。嚎啕大哭),那场面不晓得有多扎心。心里想了多少安慰的话,可自己都觉得太空泛。说出来他母亲的,感觉就是火铲没落到自己脚背上,不晓得那种剜心的痛是啥样。

  更怕的是场面失控,万一大勇的族人要强行冲卡,去胡观村寻仇咋办?不仅会引起械斗,还会导致瘟疫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想想都怕,子川久久不能入睡。

  刚到丑时,帐篷外走来一串脚步声,来到账外停下。一个声音道:“黄治中!你醒醒,属下有要事禀报!”

  这个时候张曹掾来,肯定不是一般的事。赶快翻身起来,点亮油灯道:“进来吧!”

  张曹掾钻进帐篷坐下道:“治中真是神机妙算,守了两三个时辰,收获不小。”

  子川道:“具体情况说说。”

  张曹掾道:“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在离胡观村三四十丈外埋伏好人,我带了四五个人去堵住前门。

  胡家族长一见倒是很和气,把我请进堂屋,好茶泡起,好酒好菜端上,要盛情款待。

  我干脆就告诉他我们是准备来拿人的。让他马上周知族人,胡观村民众只能原地待在家里,如果想跑,抓住那就按照凶手论处。

  说完,我就坐下和胡家族长喝起来,一副中他们缓兵之计的样子。

  一壶酒喝完,这时一个衙役进来使了个眼色,我们起身就离开了胡家。

  到村外一看,已经逮到三个人。撬开他们的嘴,我保证一个凶手都跑不了。黄治中,你这招打草惊蛇高哇!”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有人在外面高声道:“禀告张曹掾!人犯在押来安溪镇的路上,被胡观村民众围住。村民拿着刀枪棍棒,准备要给我们打燃火。”

  张曹掾赶快对子川道:“黄治中!我去看看。我还肯信,杀了人还敢歪,当老子手下兄弟伙是病猫吗?”

  子川钻出帐篷,对勒马转身的张曹掾二人道:“控制住局面,千万别扩大事态,以免一些民众被误伤。”

  说完,看着二人消失在夜幕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二  拿凶手公人村民对峙  下狠心雷霆菩萨共用

  半个时辰后,张曹掾二人拐过一个山坳,就见前面一大群人,打着灯笼火把闹麻麻地围在那里。

  来到近前,二人翻身下马。差役道:“让开,让开!县衙张曹掾到。”

  胡观村一伙几十人让开一条火巷子,张曹掾走到中间对着众人道:“各位乡民!夜半三更热热闹闹地是干啥呀?”

  一个长着络耳胡的壮汉道:“张曹掾!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抓人,他们都是好人。”

  旁边衙役头上缠着白布,在张曹掾耳边道:“我们抓这三人都参与了下午的行凶,他们身上还有轻微外伤。”

  张曹掾点点头,对壮汉道:“不着急,我们只是带他们去问话。是好人坏人总得查查才晓得。”

  壮汉道:“我们村上百人,为啥只抓他们去?要问话可以,你们到我们村子去,哪个你都可以问,带人我们不答应。”

  张曹掾道:“晚上我进胡观村就宣布,村民原地待在家里,谁要是想跑,逮到就以凶手论处。你们族长没告诉你们?再说,县衙早就宣布封闭胡观村,难道你们不晓得?半夜跑出来就算不是凶手也违背了衙署禁令,逮他们有啥不妥?官府审问疑犯要在哪里审还要你来指定?”

  壮汉道:“我……你管老子凭啥。反正跑到胡观村地界上欺负人,就是不行!”

  那壮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任随你咋个说,人家就是一根四季豆——油盐不进。反正咬死要带走人,搞球不成!

  张曹掾毛了,拔高声音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我大汉朝子民,就该遵守国家法度。我再说一遍,今天我是奉命缉拿打死医工的凶犯。这三个人有重大嫌疑,我必须带回去协助调查。如果他们没有参与残害医工,我自会给他们清白。如果参与了,那就必须绳之以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曹掾说完,盯着壮汉道:“让开!”

  壮汉胸口一挺,像堵墙一样挡在张曹掾面前,整死个舅子不让。

  可能有人觉得奇怪,中国老百姓自古奉行的是“民不与官斗”,这壮汉难道有吃雷的胆量?看来不整一个书中暗表,真还拿到二百钱数不清了。

  日起鬼得,那就书中暗表嘛!这壮汉名叫胡渊蛟,从小就不喜读书,专好舞枪弄棒。胡家反正有钱,就给他请了个教师爷教习搏击之法,族里几个端到起书就爪(zhuá。打)瞌睡的娃儿也就跟着学。教了两年,师傅见胡家这群娃儿头脑简单,冥顽不灵,鲁莽成性,将来除了能欺负一下左邻右舍、老弱病残外,自己就是再下功夫,也把石头琢不成美玉。说不定教得越多,自己造的孽越大。平时他也看不惯胡家的家风,等第二年束脩过手,一命斗儿栽起跑了,不想跟胡家再繎(纠缠)下去。

  没人管,胡渊蛟就带起那些娃儿在胡观村周围游逛,斗殴成性,时不时就把邻村或者路人揍得一瘸一拐。苦主找上门,胡家有财,还有一个当官的姑爷,算是势大,好多苦主的下场都是被乱棍打出。

  胡观村离江阳县城好几十里地,在交通不便的古时候,那就算是很乡(偏僻)的地方。九成半的人活到老,也就在周围二三十里范围活动,真算得上是缸鉢头的泥鳅——耍团转。没见过比簸箕更大的天,胡渊蛟心里基本认为,天下就是胡家说了算。

  族长见胡渊蛟有把子蛮力,长大后就让他带几个爆参(cān)子娃儿,在村里负责看家护院。级别相当于现在的保安队队长,实则就是族长家养的一条看门狗。

  所以,胡渊蛟给族长办事那是相当落教,从不辨是非,也不问黑白,喊干,那就玩命。

  有族长撑腰,身后还有好几十人,与张曹掾对峙这家伙就没虚一哈。心想刀砍斧挡,老子跟你直接拼钢火硬。

  张曹掾啥官,落到现在至少相当于县警察局局长。而且那个时候一个县管辖地盘,不比现在一个地级市小。他哪会把一个村夫放在眼里,见胡渊蛟又臭又硬的样子,心头火星子蹿,手一挥道:

  “把这大汉儿给老子拿下!”

  周围立时就听刀剑嚓嚓响,眼看就要打燃火。这时人群外一声断喝道:

  “住手!”

  一个黑影携带着风声,越过人群的头顶,飞落到中间。

  这哈龙门阵我们又扯回来摆。子川见张曹掾和差役钻进黑夜里,打了个喝嗨(哈欠)转身回帐告告(gáogao。睡觉)。困(睡)了一哈,心头老觉得搁起事得,在床上跟烙粑粑样,翻来覆去整不落告(睡不着)。

  想了一下是啥事呢?子川突然心里一颤,坐了起来,抓起衣服穿上,钻出帐篷就去牵马。

  原来,子川刚才突然回过神,既然胡观村敢明目张胆动武,光天化日还打死人。要么他们有恃无恐,要么就是一帮“捉得蜂子,日得蛇”的狠人。张曹掾又是个有脾气的人,搞不好双方一个不愿割耳朵,一个更不愿割颈子,争起花铺盖(争斗)场面很可能要失控。胡观村虽然有恶人该死,就怕里面裹挟一些不明真相的“社员群众”,事情整大了两边都收不到汗(不好收场)。

  子川翻身上马就赶了过来,到了人群外围,在马背上见双方已经像两只准备接火的公鸡,张开着翅膀,颈子上的毛都立起来了。子川在马背上身子一跃,空中就是一声断喝。

  落地前,子川在空中伸手一剑,挑开张曹掾和胡渊蛟已经碰到一起的家伙,落地挡在他们中间。双方准备对拱的人群就是一滞。

  子川急道:“大家快住手,熄火,熄火听我说!”

  胡渊蛟鼓起二筒(眼睛)道:“老子刚把裤腰带解开,你就伸起脑壳来,怕屎冷了吃不到热的嗦?盐老鼠(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啥鸟?跟老子爬!”

  那个头上缠着白布的衙役挤过来,在子川耳边道:“下午就是他带头打的詹大勇。”

  这家伙出言不逊,居然还是自己要找的人。子川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想老子一哈儿给你算总账。没理胡渊蛟,冲人群一抱拳道:

  “我是子舒集团黄子川,县衙是在捉拿打死医工、重伤衙役的疑犯,请大家听我一句劝,与此事无关的人赶快回家,刚才你们与衙门公人对峙可以不追究。但如果还不走,那就是诚心与县衙对抗,暴力抗法这罪责就大了。”

  胡渊蛟道:“别听这娃的鬼话。胡家人没有缩头乌龟,跟老子抄家伙上。”

  人群嗡地一下就要涌过来,子川想再不及时控制局面,一旦失控就晚了。于是,一伸手在胡渊蛟身上一点,冰凉的剑就不慌不忙地放在了他的颈子上。胡渊蛟被冰凉激起了一个冷颤,惊恐地望着黄子川,没明白自己为啥突然中邪了,浑身动弹不得。

  子川冲人群吼道:“退后,都跟老子退后。不然老子让他血溅当场!”

  人群中五个胡渊蛟的贴心豆瓣(死党),捏着家伙准备过来打救哥老倌,人群被吓退,反把这几个瓜娃子亮了出来。混在人群里“跟到闹不扯票”,几兄弟憨扎劲。这哈有两个心头还算清醒的立时虚了。心想,那个受伤的衙役肯定会指认自己。

  果然就听那个受伤的衙役道:“这几个也是下午行凶的凶手。”

  不等那五个家伙反应过来,子川身子一滑,手一伸,前面三个就被点了穴道。后面两个转身想梭(走),子川身子一纵就落在了他们身前,抬手又将二人定在当场。然后对衙役道:

  “拿下!”

  待公人把他们收拾“整齐”,张曹掾道:“黄治中!你看咱们就启程去安溪镇吧?得连夜突审,把所有凶手找出来。”

  黄子川道:“不!咱们去胡观村。”

  张曹掾道:“属下不明白去胡观村干啥?再说,咱们人少,去了......”

  子川道:“连夜派人去把詹大勇送来胡观村。审个锤子,我要让他们自己帮我指认凶手,我要让他们族长和这些凶手为大勇披麻戴孝,我要用胡观村一村人去救江阳百姓!”

  黄子川说到后面,已经是咬牙切齿,那冷峻的声音令在场胡观村人顿感透骨之寒。

  一大群人鸡叫第二遍到了胡观村。

  黄子川吩咐把九个人绑到村口几颗树上,几个背时行头扯着喉咙不断喊道:“五叔公!五叔公!快来救我们。”

  没一哈儿,胡家族长(五叔公)打开大门走了出来。老家伙怒气冲天地道:“张曹掾!你们县衙为啥拿胡家子侄?”

  张曹掾道:“下午胡家打伤衙役,打死医工詹大勇,这是不争的事实,有人指认这些人都参与了。今天晚上他们又围攻我等,杀人行凶,暴力对抗官府,难道拿他们不得吗?”

  黄子川冷冷地道:“胡族长!天冷,你找几个房间我们休息一下,你也快回去在床上躺着,别感冒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吧!这几个人就交给你了,明天早上你再还到我们手上。”

  说完,就和张曹掾往里走。

  胡族长知道,自己一旦接手,族人肯定要找自己放人。不放会伤了大家的感情,放了县衙对自己又不会容情。自己成了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胡族长道:“你们拿的人,我没有义务给你们看管......”

  子川道:“看来族长是恨铁不成钢啊,也想让我们替胡家管教一下这些不肖子孙。”

  张曹掾扭头道:“给老子动手,松松他们筋骨。让他们知道被人打是啥滋味!”

  古时候对犯人公开行刑都不犯法,别说捶几下。没球地方投诉,挨了也是白挨。公人心里窝了几个时辰的火,正找不到地方出,轮起手中家伙就是一顿闷捶(用力捶),几个瓜娃子立时哇哇惨叫,不停喊“五叔公救命”,还说再不救就......啊,啊,那啥了。

  这些哑谜胡族长一听就默到了(猜到)。赶快道:“嫑打了,把他们交给我吧!”

  子川道:“人交给你了,你是族长,胡家的任何事你都有责任......不说了,快给我们安排房间,整个火炉来,再不好好睡一哈儿,今晚就熬个穿夜了。”

  子川这话明显是警告族长,前面的账还没给你算,现在也别耍花样,要是这几个人没了,老子不听你任何借口,一盆火全倒你脑壳上(找你算账)。

  子川和张曹掾等进屋子,见地上铺了厚实的谷草,谷草上是席子,放了几床铺盖。十来个人围着火炉靠在墙边,倒是眼睛一闭就啥都不晓得了。

  估黯(估计)杀人偿命没得啷瓤(啷:lāng。含糊)。那边,胡家好些人轮流去找族长,要求放自家娃儿个人去逃生。胡族长心想,这黄子川、张曹掾敢把这些人交给自己,摆明就不怕自己放他们,说不定跑不了半里地就被捉了,自己还得罪上加罪。不同意放,族人肯定不会安逸自己,要是那群娃儿怨恨自己,嘴巴稍微不关风(泄密),自己恐怕就该走人户穿围腰——吃不了兜着走了。唉......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在班房(牢房)混得到过年不哦。

  本想出点血(花钱)找一两个人替自己顶罪,可这是人命案,是死罪,哪个会为了钱命都不要。唉......我的老先人,啷闷办喏!

  骄横惯了的胡族长这哈才晓得锅儿真是铁倒的了,这事怕是要点油才脱得了锅,愁哇。幸好他妈的不是女人,否则,我看只有被整闭经才撒得到过(才算完)。

  祸不单行,辰时刚到不久,胡族长的孙子又吐又屙,估计是中招了。这两三个月以来,胡家已经有九人得上了瘟疫,死了四个。胡世文刚死,还停在家里,按照习俗明天就得上山。

  胡族长心里长叹道:“唉......先人板板嘞,胡家硬是霉起了冬瓜灰嘛啷个哟!”

  一哈儿胡家派人过来请欺(吃)早饭。子川道:“小心撑得万年船,别吃胡家的饭,我安排了一哈儿有人送来。”

  挨近巳时,两架马车来到胡观村大门,前面一架装了早餐。子川让后面一架遮蔽严实的马车到稍远一点停下来,招呼大家吃饭。

  一刻功夫后,张曹掾把胡观村一百多人幺(赶)到村口的敞坝里。

  想着接下来的场景有些血腥恐怖,子川对张曹掾道:

  “把十六岁以下的娃儿带进村子。”

  黄子川站到一个小土台上道:“胡观村是瘟疫最早的受害者,先后有九人中招。在我子舒医馆医工的努力下,你们有四个人侥幸活了下来。按理说,你们有切肤之痛,对咱们的医工有感激之情,应该善待他们。可就在昨天,你们不顾县衙的禁令,派人强行冲关。昨天下午居然纠集一伙歹徒,打伤衙役,残忍杀害我医工詹大勇。

  有多残忍,你们知道吗?”

  说完跳下土台,解开马车上盖着的白布,冲到胡渊蛟跟前,扯着他的衣领来到车前,眼里含着泪水,眼睛布满血丝道:“跟老子好好看看,这满脸的鲜血,这断掉的左腿和手指。”

  胡渊蛟看了一眼,恐惧地把眼睛调开。子川道:“听说平时你在胡观村周围,横行乡里,无恶不作。我以为你是铁石心肠,为啥不敢看,看,看哪!”

  张曹掾此时让衙役把那八个人一起押到车前,让九个人目不转睛地围着马车转了一圈。

  子川盖好马车,然后把族长叫到跟前道:“你是族长,胡渊蛟平时行凶作恶,你觉得你有责任没有?”

  胡族长胆怯地看了子川一眼道:“老朽教育子侄无方,老朽难......难辞其咎。”

  子川道:“你的子侄强行冲关,伤人害命你有责任没有?”

  胡族长心虚地道:“我......我......”

  子川道:“县衙三令五申,为了阻断瘟疫传播,不让人集会,禁止宴请,你们不晓得吗?”

  胡族长道:“我......我......”

  子川吼道:“人都死了,办丧事就弄闷重要?是死人要紧还是活人要紧,你身为族长就不怕瘟疫传播,就不为族人、亲友性命担忧,就由着自己性子胡日弄吗?”

  胡族长张了张嘴,没敢开腔。

  子川道:“我黄子川二十年前大旱倾尽家财救过江阳,现在又在尽心竭力跟瘟神搏斗。弄闷多年以来,我秉承师命,以做善事为己任。我冒死带人去阎罗殿捞人,你们却在背后捅刀子。你们真以为人善就可以被人欺吗?你们错了!

  我黄子川不是一个烂好人,不会傻到以德报怨,不会惯着那些恶人。对待好人我会有春天般的温情,对待恶人就只有严冬一样地残酷无情!”

  说完走过去,对胡渊蛟道:“你们手段残忍杀害了詹大勇,你晓得遭人毒手却无处可逃是啥感觉吗?”

  胡渊蛟恐惧地退了半步,没敢回话。

  子川道:“对了,搞忘了,从小到大都是你欺负别人,不知道是吧?”

  说完,伸手点了他的穴,然后在背后捏住他的食指道:“老子先让你尝尝断指是啥感觉。”

  胡渊蛟恐惧地道:“不要......五叔公救我。”

  子川恍若未闻,手上逐渐加力,在胡渊蛟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中,咔擦一声将他手指别断。

  看着倒地嚎叫的胡渊蛟,子川跳上土台道:“比起詹大勇的死,这只是小意思。这挨千刀的居然痛得打滚,你们想想詹大勇死前的经历有多恐怖。面对一个正在拯救你们的人,你们哪来弄闷大的仇?你们的心是肉长的吗?

  胡族长!我给你半柱香的功夫,把昨天参与殴打衙役和詹大勇的人交出来。”

  这时,有人来到族长面前道:“族长!安娃肯定是被过身子了。得赶快送去隔离屋。”

  胡族长颤颤歪歪地来到子川面前,要求子川同意他将安娃送隔离屋治病。

  子川道:“对不起!今天不交出凶手,就算你们送去,我也不会让我的医工给他治病。你们胡观村打死我们的医工,还要我们救你们的人,天下有这本书卖吗?

  我不妨给你们明砍(明说),交不出人来,今后你们胡观村有人得病,子舒医馆的医工绝对袖手旁观,说到做到!你们也别认为我们公布了治瘟疫的药方,去找其他医工一样治病。别忘了,那些药只有子舒医馆才有存货。

  我黄子川发誓要救江阳百姓,不会因为少数人的不满而退缩。你们一村人和江阳百姓比起来,啥都不算。如果放弃你们一个村百十号人的性命,让那些有怨气、想肆意伤害我们的人吸取教训,更好地唤醒江阳民众共同抵抗瘟疫,值了!

  我黄子川就是要用雷霆手段,彰显菩萨心肠!”

  见大家没有反应,子川狗日跟个煞神样,跳下土台道:“张曹掾!把这几个人带走。胡族长,其余的你们自己送来安溪镇。啥子时候送来,你孙子我们就啥子时候救,看谁耗得赢谁!”

  见黄子川等人车沟子(转身)就走,一村民众就开始埋怨胡族长,甚至有人威胁,要是自己儿子坐牢、家里人病了没人管,要和这老东西拼命,把他那把老骨头拆了喂狗。

  胡族长知道,瘟疫一过身,长的可以熬一天两天,短的就几个时辰。现在自己家安娃染病,迟了怕就捡不起来了。

  看看众人已经赶着马车走出十几丈远,老东西杵着拐杖,扑爬跟斗儿地撵过去,一边跑一边道:

  “子川东家,张曹掾!等等老朽,老朽这就交人,这就给詹大勇披麻戴孝。求你们千万救救我孙子,你们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呐!”

  子川等连头都没回,反而加快脚步往前走。胡族长撵了一段,一个趔趄摔到地上,捡起地上一把刀,站起来拉开自己的外衣,在自己身上割下一段白布条缠在自己头上,重重地跪在地上哀求。

  见此,黄子川才转回来,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老东西!一肚子坏水你以为老子不晓得?那些人没你掌阴教,敢如此嚣张,敢光天化日杀人?等着上断头台吧!”

  说完,拖着胡族长来到人群面前,让他一一指认。当那些爆参子娃儿被拉出人群,他们爹娘对胡族长又是一阵咒骂,尽管祖坟是大家的,只要胡族长有份,好多人都恨不得给他刨了。

  半柱香后,包括胡族长在内,拘押了十六个人。全部戴上孝后,子川让胡家整了四架马车,把安娃放上车,默默向安溪镇而去。

  队伍刚走出半里地,就听一个声音高声叫骂道:“哪个杂种不长眼,敢来胡家拿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三  黄子川拼斗权贵  叶舒窈牵挂亲人

  书接上回。话说子川等押着人犯离开胡观村不远,就听后面一个人高声叫骂。坐在马车上的胡族长立时嚎啕大哭道:

  “严姑爷,贤侄!你们啥子时候回来了?哎呀,你们咋不早点来哦,老朽这条老命都快整丢了哟!”

  这几人是哪块地长的大瓣蒜,为何胡族长就像正在被人欺负的娃儿,突然看到妈老汉样呢?原来后面两架马车上,坐的是胡家的姑爷严有财一家人和家奴。严有财、严淖树父子二人听说老家爆发了瘟疫,不放心家人,特意告假回江阳省亲。今天起了个早,一家人特地来胡观村看望严夫人娘家亲戚,到村口就听说好多人刚被衙门捉走。

  日起鬼得,哪个对红星(厉害的人)不要命了?严家人立马驱车杀气腾腾地追了过来。

  黄子川扭头一看,队伍后七八丈处,打头那辆马车前面站着一个老男人,年龄六十多岁,头戴进贤冠,眼小嘴阔,脸颊多肉,下巴花白胡须约半尺有余,身穿一件深色交领宽袍,腰圆若桶。老男人身边站一中年男人,子川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那个中年男人正挪着微胖的身子下车,到了地面紧跑几步来到胡族长车前道:

  “五舅!且莫哭坏了身子。放心!有我爹在,没人敢把你们如何。”

  相邻车上的衙役赶快跳下车,拦住那个中年男人道:“县衙拘拿杀人要犯,不得靠近。”

  中年男人双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水火棍,一巴掌就扇在一个衙役的脸上骂道:“老子扇死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拿我舅舅,还敢来挡你严爷?”

  衙役吃痛,双眼瞪得巨儿圆,一只手捂着脸,怒视着中年男人。因搞不清对方啥路数,害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豁辣子(厉害角色)砸了饭碗,心里正在审视要不要打燃火。

  胡家和严家关系早被胡家人广而告之,唯恐江阳人不知道。那边子川听到中年男人自称“严爷”,突然想起这家伙就是严淖树。十多年过去,这栽栽(家伙)变化实在太大,难怪自己一时想不起来。

  张曹掾见自己人被打,立时就要跳下去扎起(撑腰)。

  子川心想趁他们没亮明身份,得赶快“找补”点回来,否则就亏了。

  子川急忙拉住他道:“这事咱们得隔岸观火,让几个兄弟去‘讨债’,把这家伙打成‘熊猫儿’(黑眼圈)。注意下手不要太重,弄痛就行。”

  同车一个兄弟伙一听,赶快道:“张曹掾!我去。”

  子川道:“兄弟们去处理事情,张曹掾!这个时候咱们最应该做的事,是去屙尿噻!”

  二人跳下车,迅速钻进雾蒙蒙的林子里。

  站到一颗大树后,子川道:“你知道那边车上何人吗?如果没猜错,那是曹丞相相府东曹掾严有财。”

  丞相府东曹掾啥官?领郡国事,主长史的任命,外出督州郡。也就是说要是看刘璋、阎行不顺眼,严有财都有权理梳(为难、问责)他们。不过,现在诸侯割据,大汉朝好多地界没人张视他,就是个闲职而已。

  张曹掾一听,心里暗暗叫苦,黄子川哪黄子川,晓得是马蜂窝你让我去拗(用棍子捅),晓得是大陷坑你让我去跳,不害死老子你心头过不得?

  张曹掾火撒撒地抬手指着黄子川,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点了两下,转身就要走。黄子川赶快拉住道:

  “不着急,听我说,怕个锤子啊?如今天下大乱,群雄争霸。表面上都是大汉子民,其实就跟咱们进饭馆吃饭一样,一张桌子七八个人,你以为是一家?端起碗,还不是个人拈个人面前的菜?严有财虽是相府东曹掾,他那官儿能管曹丞相一亩三分地,在益州这边屁都不算。”

  张曹掾这才稳住了心。

  半盏茶功夫后,子川道:“走!去看看严淖树被揍圆(揍成一坨)没。”

  二人走出林子,来到官道上。见几个衙役和严家的两三个家奴扭打在一起,严家父子睡在一旁。严淖树半边脸肿起跟泡粑样,眉下是环眼青紫带,眼睛居然变成了“环球中心”。严有财在地上用手按着腰,嘴里直哼哼。一个老太婆抱着他的头,正在发挥自己的长处,使劲朗诵《江阳脏话大全》。那些家奴平时在街坊邻里,无数次验证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搞明白今天一接上火,咋感觉这些衙役狗日个个都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身梆硬(很硬),伸脚就像踢在钢板上。此时,三个家奴也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等衙役下拳。

  张曹掾一声断喝道:“格老子!转背屙个尿咋就乌喧喧地干上了?整得老子尿筋都闪了,鞋子裤子弄得焦湿。”

  黄子川在远处笑道:“张曹掾!我都说了你这个岁数,晚上就嫑弄闷跳了。唉......‘人老力气衰,屙尿打湿鞋(hái)。本想屙出去,越屙越拢来’。离‘老朽’不远矣!”

  众人忍不住一笑。其实人家张曹掾也就五十来岁,没哈儿说得弄闷不堪。

  张曹掾愤愤地盯了黄子川一眼道:“你还有心思散坛子,快过来帮我招薅(招呼约束)到起。”

  走过去,张曹掾弯腰扶起跌坐在地上喘气的严有财,然后又去拉起严淖树。

  严淖树气急败坏地道:“你是他们的头?”

  张曹掾道:“我是县衙贼曹曹掾,敝性张。兄弟!敢问你们如何称呼?”

  严淖树气急败坏地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我爹严有财,丞相府东曹掾,老子乃章武郡督邮严淖树。你居然敢纵容手下殴打我们父子,你们摊上大事了。”

  张曹掾赶快赔礼道:“抱歉,抱歉,实在对不住,原来是严曹掾尊驾至此。这是个误会......误会!”

  说完,对着身边一个衙役,举起拳头恶狠狠地道:“看老子不捶死你狗日些,严曹掾你们居然都敢打,不想干了嗦?”

  那衙役脸上略过一丝笑容,马上辩道:“是这家伙先打我们的人,再说我们哪晓得他们啥来历,晓得的话那必须得‘唾脸自干’,哪敢还手哦!”

  张曹掾骂道:“你龟儿还有理了。老子时常告诫你们,咱们是公人,代表衙门的形象,要秉公办事,要爱民如子。小时候吃多了寡鸡蛋(坏蛋)记不到了嗦?他打你你就敢还手,要是狗咬了你一嘴,你是不是也还它一嘴?”

  这话说的......严淖树指着张曹掾道:“竖子休得无礼!”

  张曹掾被骂,“盛怒”之下锭子(拳头)一举起,那公人觉得要挨,转身就跑,坐墩(屁股)被赏了个脚印。

  跑到远处,衙役跳起脚道:“要真是条狗,我咬它干啥,弄死了炖上一锅补药,大冬天的吃起它不香吗?”

  待场面稍微消停下来,马车上胡族长又赶快哭道:“阎姑爷,六妹!县衙公人到胡观村,不问青红皂白半夜拿人,整得鸡飞狗跳。他们居然要拿我们十几个人问罪,还逼着我们给他们的人披麻戴孝。这是在侮辱胡家,你们得给我们做主哇!”

  严淖树捧着半边脸,用“环球中心”盯着张曹掾道:“老家伙!赶快把胡家人放了,今天你要给老子说不出个鸭子鸡,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张曹掾道:“我说了你也不信,让胡族长告诉你。”

  严淖树道:“好!舅舅,你大着胆子说,有我和爹在,没人敢把你咋样。”

  于是,胡族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最终居然把起因一盆火倒在衙役头上。

  胡族长道:“阎姑爷!世文走了,他在胡家也算是长辈,胡家子孙要给他风风光光地送上山,死者为尊,这不应该吗?如果他们不横加阻拦,就不会有抓扯。双方拳脚一放开,场面失控难免有人受伤丧命。今天是他们的人死了,就要拿我们十几个人问罪。若是我胡家人死了,衙门会治衙役的罪吗?”

  严有财道:“我大汉朝自武帝采纳董博士(董仲舒)主张,‘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自庙堂以致乡野,尊崇‘孝悌为先’,才使民风为之一新。家里老人仙逝,通知至亲好友见上最后一面,缅怀逝者,寄托哀思。这不仅是尊重死者,更是传承死者遗风的一种方式。作为官府,应该鼓励和尊重这种公序良俗,而不是横加干涉。张曹掾!你觉得你们的行为妥当吗?医工丧命,我也很惋惜悲痛。咱们理智解析,光找胡家人算账合适吗?”

  不愧是老贼(zuí),说起话来显得弄闷有文化,打死人还显得理直气壮,几句话就把本来清楚的事实搅乱,感觉还有几分在理样。

  子川心想,老家伙!满嘴鬼话,看来要是不带钟馗,怕是都没人敢和他日白(说话)了。这些文款款的东西,张曹掾估计要被整得汗水洗发(吃力)地。于是走过去一施礼道:

  “严公!衙署拘押公人不是胡乱而为,这些人确实策划、参与了这次暴力事件。别说当前瘟疫流行,医工宝贵,就是平常发现某人无故暴死,县衙也当派人详查。这件事请胡家人去协助调查是县衙在正常履责,请相信衙署的公正。”

  严有财打量了一下黄子川道:“我想刚才老夫一席话你是没听清楚,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子川道:“严公的话在下亲耳所闻,受教了。确实言之有理!”

  好话好像对哪个都顺耳,严有财面露得色,点点头。

  子川突然话锋一转道:“可严公忘了,你所谓‘孝悌为先’‘公序良俗’那是在一般情况下,现在是特殊时期。为了江阳民众能够活下来,必须使用一些非常的手段。所以才会禁止宴请、封闭瘟疫严重的村落、隔离患者。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儒家在对待生死时,提倡的是把‘生’放在前。胡家招朋集友,不顾众人安危,这是在藐视生命;胡观村人强行闯关,这是在挑战公权;打伤衙役、打死医工,这是在肆意行凶;昨晚强行围攻贼曹,这是在暴力抗法。如此之人,县衙何以拘不得?”

  严淖树道:“你这是颠倒黑白,一派胡言!”

  子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严有财道:“严公既尊儒术,当听夫子之言,‘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江阳因为瘟疫到处死人,世面也乱,还是早点回去协助丞相打理国政稳当些!”

  这等于就是在告诉严有财不要蹚这趟浑水,哪凉快哪待着去。

  严有财哪能听不出来,怒气冲天地道:“你......”

  严淖树见老汉有些急火攻心,对两个家奴道:“这龟儿把老爷气成这样,给我揍他!”

  两个家奴刚才挨打都还没痛过,对视了一眼,那意思都在询问对方“咋,又喊干吗”?

  因这一耽误,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感觉午时都快到了。子川想着詹大勇家属怕是都到安溪,见不到大勇的遗体,营地早乱得稀里哗啦了。

  子川心里暗道:“给脸不要脸,老子没那闲工夫和你扯。”

  就在两个家奴迟疑之际,子川一挥手道:“既然严公不放心衙门会秉公,那就请一起去安溪镇吧!”

  说完出手带风,迅速点了严家人穴道。几个公人像将柴把把揍进灶孔一样,把他们塞进马车。

  队伍抵达安溪镇时,午时都过了。果然,詹大勇家人在子舒集团专人护送下,已经候在警戒线之外哭成一片,场面令人心酸。

  为了告慰大勇英灵,县衙立即组织对胡观村一伙歹徒进行了突审。这事的经过本身并不复杂,按照衙门既定的程序,录口供,签字画押完成。

  三天后,县衙在城中一个大敞坝里召开“公捕公判大会”,一群犯罪分子被捆成“反翅膀鸡(一种畸形鸡,翅膀翻在背上)”跪在台子上。林俊铎从重从快立即判决如下:

  胡观村一众人犯,破坏瘟疫防治事务,公开违背县衙禁令。光天化日行凶,打死医工詹大勇。事实清楚,人犯供认不讳。

  胡渊蛟属主犯,并领头参与了殴打衙役等,致医工詹大勇死亡,判处斩立决。

  胡观村族长胡文庸,属主犯,是此次暴力事件的始作俑者,判流放夜郎,永不回乡(等于现在的无期徒刑)。

  其余从犯十四人,胡大奎等八人犯殴人致死罪,判徒刑二十年,流放酒泉。胡占海等六人犯袭击衙役罪,判徒刑十年,流放合浦(今广西钦州一带)。

  以上人犯不得赎刑(用钱减刑)。

  胡家承担詹大勇丧葬抚恤费四十万钱。

  告示一出,大快人心。

  严有财惯于投机钻营,年轻时投靠十常侍之一张让,为虎作伥,祸乱朝政。后又依附董卓殃民祸国。常利用职务之便,干扰州府政事,人事更迁,敛财营私。阆中瘟疫与陈仲谦伙同罗大有,从中作梗,间接害死沈万亮。严淖树年轻时豪横乡里,欺男霸女,名声极坏。子川决定要趁机铲除二人。于是亲自写信告诉刘璋,要求上奏朝廷严惩。

  刘璋对严有财本来就不感冒,非常反感他对益州政事指手画脚,早想弄他。也就同意了子川的建议,以严有财这次回乡,包庇杀人凶犯,破坏瘟疫防治之事,参了他一本。

  汉朝本来就拿给瘟疫整怕了,破坏瘟疫防治就是重罪,对汉室宗亲刘璋的奏章自然重视。估计丞相府也没人替他说话,几个月后朝廷下旨让其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其子严淖树回乡伺候高堂,以尽人子之孝。话虽好听,个中真意地球人都知道。此是后话,一并交代。

  詹大勇的后事处理完,春节就要到了。

  腊月二十五,舒窈找来周鹤年、王露语以及公司几个副总,在议事厅坐下,舒窈道: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遇到了瘟疫,这是个特殊的春节,咱们得好好谋划一哈。安溪镇的医工、伙计、詹大勇家属都是咱们的亲人,得让他们感受到子舒集团的温情,让他们知道我们时时刻刻记挂着他们。大勇家属、在隔离屋的伙计我已经有了计较。今天重点议一哈如何让安溪镇那边过好年”

  张又新道:“就是。他们成天治病救人,是够辛苦了。咱们该让他们离家而有家的感觉,舒窈东家我建议把他们家人都接到安溪镇,和他们一起过年。”

  周鹤年道:“那边是疫区,我担心人去多了会出问题。”

  舒窈点点头道:“老张这个建议我倒是赞同,老周这个担心也有道理。我想咱们这样,每个医工家去一个,主要是婆娘家去,当然换成父母娃儿也可以。子川说过霍乱病毒在空气中不传播,只要和他们没有直接接触,那就没得啥子好怕的。到时候食物餐具他们和我们分开用,就在警戒线内外各摆四五桌,也不违背衙署禁令。

  露语!你找一些人,也排练一些娱乐事项,一起欢喜欢喜。

  老周负责吃的、露语负责闹的。你们下来做一个整体谋划给我看看。这个钱公司来出。”

  安排完这些,舒窈就带着张又新、李文忠一起去了詹大勇家里。大勇家在大缺口乡下,妈老汉都是花甲老人,不过身子还算康健。因大缺口离子舒医馆不算太远,骑马半个时辰就到了。所以,詹大勇每天回家吃住,自己和婆娘娃儿并没有“农转非”。婆娘是个典型的乡下农妇,三十多岁。看着倒还子雅(文静)、干净清爽,没少数乡下婆娘那种粗俗和散漫。

  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就是个个脸上掩饰不住戚容,神情沉闷,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一家人见舒窈等人来了,赶快招呼让座。见天气有些干冷,大勇婆娘赶快和婆婆去了灶门间。

  大勇爹陪三人摆谈了一哈儿,大勇婆娘端来醪糟蛋汤道:“东家!你们请到案上来坐,喝点开水热和一哈。”

  舒窈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们一起来,大家边吃边摆。”

  待大家坐好,舒窈道:“我们三个人是受子川之托,代表子舒集团来看看你们。大勇走了,家里少了一根顶梁柱,将来肯定会遇到不少困难。大勇是为拯救全县民众而牺牲的,子舒集团不会不管。今天来就是想给你们说一下,家里老人和没满十八岁的娃儿,以后每月每人到公司领两千钱生活费。大勇弟妹!你要是愿意,可以来作坊做工。另外,我们已经报告了州牧刘璋,向朝廷申请表彰大勇功绩。快过年了,家里还有啥困难,你们提出来,公司尽量帮你们解决。

  另外,子川让我带话给你们,在安溪镇没有保护好大勇,他很内疚,让我代他向你们致歉!”

  大勇妈和婆娘此时已经暗自垂泪。大勇老汉哽咽道:“老年丧子,唉……大勇走了,我们不怪东家。他不仅为大勇报了仇,还把我们将来的日子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们一家都感激东家和你们。东家是好人,为民众做了弄闷多好事,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舒窈东家,你见到子川东家,告诉他,我们不怨他,让他嫑想弄闷多。好好把心思放在治病救人上,多救一个,医馆就多一份功德,我们大勇也跟着沾沾光。

  有你们的关照,家里除了少一个人,难免有些悲伤外,也没啥困难。慢慢地……慢慢会好起来的。”

  李文忠道:“要是大勇弟妹愿意到作坊上工,又得照顾家里,天天来回跑太辛苦。我送你们一辆马车”

  大勇老汉道:“这如何使得?大勇走给的抚恤金不少了,真正需要我们自己买。”

  李文忠道:“大勇是医馆的人,詹伯!你以后就当我是你儿子,家里有事你直接来找我,我会替大勇尽孝。”

  大勇娘感动地哭道:“李馆长!这如何使得。我……我晓得你们都牵挂着我们一家老小。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大勇婆娘也哭着道:“东家!我针线活还行,过了年我就来衣坊做工。我会和公婆把娃儿抚养成材。”

  在大勇家坐了近一个时辰,走的时候,舒窈又给了大勇家五千钱,说是子舒集团给的慰问金。

  子舒集团最近已经有十三个伙计家染上了瘟疫,公司立即将其隔离起来。他们不能随便上街,舒窈让人先给每家买了蔬菜、肉食送过去。

  三人出来又选了三个伙计家前去拜访,送去过年钱。

  一天下来,马不停蹄,下午酉时快过,才带着倦容回家。

  到家的时候,露语已经把饭菜做好,见舒窈回来,赶快端上桌。饭桌上,舒窈和露语摆(闲聊)了一下今天出去的情况。

  露语道:“快过年了,咱们家今年过年怕就我们四个人了。往年有太爷爷、四奶奶、子川东家,还有那群娃儿,好热闹哦!今年……也不晓得太爷爷他们在成都咋样。”

  听了露语的话,舒窈突然道:“糟糕!最近事情太多,居然把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

  究竟舒窈想起何事,且听下回本作慢慢道来。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四  遍地开花瘟神夺命  一心抗疫清虚过身

  书接上回。话说王露语见叶舒窈一副懊恼的样子,轻轻地道:“舒窈夫子!啥事吃雷(忘记)了?”

  舒窈道:“八九天前,你太爷爷来信,问我们春节好久去成都,看完一放我就给忘记了。现在瘟疫弄闷恼火,春节我和子川肯定是去不了,也不敢去。还剩四天就过年了,写信寄东西他们在年前都收不到。没我们的消息,你太爷爷、四奶奶还不心慌呀!”

  露语安慰道:“夫子!你嫑着急,四天有快马打个来回应该没问题。把这事交给我,我明天去找万壑松安排人去办。你就不要为这些事心烦了。”

  舒窈想想只能如此了。

  吃过饭,让露语娘娘(niángniāng。奶奶)去哄娃娃,叶舒窈就和露语把准备送往成都的信、钱、衣服、过年的红包准备好,打成两个包交给露语。

  春节一过就到了建安十二年。

  从初三开始,每天染病人数越来越多,赈济署汇总全县各乡的情况更是糟糕透了。子川暗骂,他母亲地,这瘟神是要“怒放”吗?这样下去,恐怕自己手里的一百多医工把腰杆挣断,也刹不住车。

  初六这天晚上戌时,子川在自己帐篷里,望着纸上的数字发憷。

  呆坐了一哈儿,子川揉了几哈太阳穴,抬起有些昏沉的脑壳,艰难地撑住条案边缘站了起来。自霍乱爆发以来,他和清虚道长要组织医工抢救病人,生怕手脚一迟缓,人就被瘟神带走了。要和张曹掾商量如何带着各乡乡勇,布置防控措施。还要考虑对民众防疫知识的宣传。

  尤其是宣传资料,子川先是试着交给医工去做。奈何有好些科学的预防方法,古人是扁担吹火一般,弄不醒豁。写那文字之乎者也干你妈几匹山(一大堆),感觉这就是给现代大学教授看的,民众整球得懂才怪!子川只能暗自摇头,也不好怪那些医工瘟笨。

  莫法,能者多劳噻!只能亲自干了。

  子川和清虚道长已经好久没有扯伸睡过一晚了。

  初七一早,子川带着清虚道长、张曹掾飞叉叉地撵到江阳,酉时刚到就在议事厅旁边的小屋坐定。林俊铎也是一脸倦容,一边听着子川的禀报,一边紧锁眉头。

  子川道:“县令!自初三以来,江阳各乡每天新增染病人数都在一千五百人以上,最高的昨天已经突破两千人。死亡人数在三百人以上,昨天已经达到三百五十人。更为痛心的是我们的医工、护工已经有十余人死于瘟疫和过劳。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天,江阳霍乱将会遍地开花,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林俊铎道:“药方也有,众医工竭力尽心,局面何以会越来越糟糕?”

  子川道:“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春节,民众走亲访友,人口流动加剧了病毒的传播。次要原因有这样一些方面。第一民众轻视了瘟疫。没有看到尸横遍野的惨景,总觉得有药治,大多数人得了也没啥大事。把霍乱当成一般病种看待。第二好多盘查口的兵丁、乡勇害怕得罪人。天天所见,不是姑爷就是舅子、老表,打不破情面自然管理松懈,做不到令行禁止。第三民众缺乏疫病防控的知识。好多民众不识字,宣讲资料‘摸它不摁(顶)手,掐它不出血’(看不懂)。还有人甚至认为霍乱弧菌看不见,摸不着,根本就是赈济署编出的谎言喝(骗)人的。第四好些民众愚昧。居然认为这是天神降临的惩罚,前生如果作恶多端是根本逃不掉的。他们笃信‘生死有命’、‘该死的鸡儿脚朝天’,根本就没当回事。甚至还有人在请端公道士做法,欲驱邪治病。”

  林俊铎道:“子川!你们还撑得住吗?”

  子川道:“咱们子舒医馆就八十多个医工,全县医工加起来也就两百多一点,江阳弄闷大,要抢救病人,要做好消毒预防,还要宣传霍乱预防的知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好多医工长期处于疲劳状态,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哦豁了(完了)。到那个时候,就只能看着病魔吞噬生命了。还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我们的药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是我危言耸听,不出十天局面会彻底失控,不出一个月咱们就只能说“尽力”,民众拼只能八字硬了。”

  林俊铎道:“子川、道长!有啥办法扭转危局吗?”

  子川道:“有!第一根本之法是研究出霍乱疫苗。有了疫苗,就可以大大降低染病的民众,降低死亡率。可这个需要时间,杜鹤翔夫子和我们的几个医工正在夜以继日地努力。第二保住医工护工队伍。县衙要引导民众关爱、支持他们,决不能允许残害、不理解他们的现象再次发生。第三乱世需要重典。对不听禁令,破坏瘟疫防治的人处以重刑,必要时杀一儆百。第四县里立即成立瘟疫督查组,严厉查处县、乡、亭、里各级懒政之人。第五赶快组织一批人采购药材。瘟疫很快会漫延到周围各县,药材会成为将来的稀缺资源,下手要快。第六民众治病不能完全免费,个人不摸点包包,他们不知道心痛,就不会处处小心。这不利于瘟疫防治。

  县令!你心里得有准备,很快局面就会变得非常糟糕。如果白庙乡那边瘟疫大量爆发,我可能会将大部分医工撤回去。我的作坊上万人,整个白庙乡人口占了江阳的三到四成,人群聚集,一旦失控子舒集团就可能全军覆没。江阳防治瘟疫需要源源不断的财源,没了子舒集团,江阳断了财路,拿啥来防治瘟疫?”

  林俊铎道:“子川,就按你说的办。张曹掾!你立即下令,盘查人员换防,异地执勤,务必严格执行衙署禁令,凡有不听招呼者,立即严惩。确有极端恶劣之徒,不妨用极刑以儆效尤。”

  张曹掾道:“属下照办。”

  林俊铎道:“你们三人这些日子太辛苦了,本县拜托你们好好保重自己,有你们江阳才有希望。”

  三人一齐道:“县令也多保重!”

  书中暗表,第二天县衙又颁布了防疫告示。安溪镇、瓦市乡、观音乡等六个乡镇共十人,看到县衙禁令是纸敷在墙上,不信狠,非要验证一下盘查口那些兵丁的刀枪是不是铁打的,有在冲卡中手脚千翻,被当场击毙,也有被抓到街上示众砍了脑壳。几个盘查口兵丁上班“斗地主”、泡洗脚房,抓到后被派去给阎王爷值班。

  一时坊间传闻不断,都说县衙刽子手的刀,天天早上都在磨,还是老实些在家头耍稳当。

  四五天后,安溪镇周围几个乡病人已经人满为患。隔离屋周围臭气熏天,离此不远的煎药棚昼夜就没熄过火。时不时有盖着白布或者烂席的板板车,叽叽嘎嘎朝山上而去。

  正月十四晚上,子川看了一下汇总的数字,白庙乡昨天新增病人一百五十三人,死亡二十五人。对照前几天的数字,天天都在增加。

  子川心想:“不能等了。”

  请来清虚道长,子川道:“白庙乡那边被传染的人越来越多,看来我得带一部分医工过去,必须得把尖尖及时掐掉(扼杀在摇篮)。否则,会影响到全县瘟疫防治大局。道长!我准备带十五个医工回去。”

  清虚道:“东家!十五个够吗,要不再多带几个?”

  子川道:“你要管全县压力比我大得多,我不能再多带人了。”

  清虚道:“整个江阳,白庙乡人最多,又是子舒集团的大本营。贫道深知,子舒集团安然,江阳才有希望。带多少都不为过。”

  子川道:“那边还有几个医工,暂时就这样。实在哈(玩)不转再说。道长!咱们分开行动,每天必须保持联系,有问题咱们好及时解决。我昨晚起了一课,一个月后很可能你会染病,甚至会遭遇不测。最近,你千万要小心,万一觉得身体有异,立即让人告诉我。有汤药、有咱们俩的功力,我必须保你周全。

  江阳现在的局势岌岌可危。我走之后,道长应尊崇‘道法自然’的理念,治病救人当量力而行,千万莫去做力所不及之事。说句残忍的话,有些人该放弃就别勉强,保护好自己和医工,咱们才能救更多的人。”

  清虚有些诧异地道:“东家何出此言,你要让贫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些人,活生生被瘟神夺去生命?”

  依现在的情势来看,江阳这点可怜的医护资源是根本无法应付的。子川担心的就是道长不管不顾,让医工过度劳累,长期得不到休整。医工队伍垮了,江阳在瘟疫面前就只有全线溃败了。不行,得把道理给他讲透,不能让他的善良拖垮队伍。

  子川道:“道长宅心仁厚,想救每一个江阳人,可江阳的医工队伍力量太单薄。瘟疫防治犹如战场,我们现在已经被重重包围。你、我、县令是队伍的统帅,我们要考虑的是从包围圈中如何带出更多的人。为了这个目标,必须得拿出一部分人的命去换。道长!咱们要算的是总账,不是鸡毛蒜皮的得失。

  记住,保护好医工队伍,江阳才有夺取最后胜利的本钱。”

  东汉末年,医工必须是高知群体。否则,那些医典别说你读懂,能认识半数以上的字就很行十(厉害)了。遇到“之乎者也”“阴阳五行”除了果断的喊“过”,根本就没其他招数。医工这个行当,不是一般的贫下中农干得下来的活路,更不是会写几首“浅浅体”诗就可以混进去,成功实现转行的。得从小跟着师傅摸爬滚打,或者继承祖上绝技才成。

  汉朝医工人才的培养,几乎就是处于一种自然生长状态。狗日封建皇帝、军阀们,有钱修建庙堂、府第,就没想过办几所医工大学,再不然你整几所职业技术学校,培养点“赤脚医生”也要球得噻。可见当时的医疗体系有多不经事(脆弱)。要是没有子川提前准备,没有从舒镇学校这些年毕业的医工学生,没有他从《伤寒杂病论》中找来的药方,没有子舒医馆招揽的百来号医工人才。恐怕瘟疫一来,民众就直接躺板板,等着吹吹打打送上山,江阳要想安排医工值个班怕都干球不成了。

  说复杂了。根据史料记载,谣传那个时候对抗瘟疫,古人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老子跟你拼的就是八字硬。

  临走之前子川还是不放心清虚道长,专门叫来戴飞,让他务必关注道长。道长身体一有问题,立马告诉他。

  元宵节这天中午,子川带着十五个医工回到了子舒医馆。

  到医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杜鹤翔,告诉他江阳的瘟疫可能全线失控,拯救江阳疫苗已经成为关键,要求他务必加紧研究,早一天出来,战胜瘟疫就多一分希望。

  下午又找来白庙乡、子舒集团等几个掌火的,指出前期工作的薄弱环节,研究下一步瘟疫防控的具体措施。安排舒镇学校针对霍乱,一个月之内紧急培训两百名护工。大家务必振奋精神,重新组织火力,一定要顶住。

  最后子川道:“这次瘟疫有可能给江阳毁灭性地打击。大家心里一定要明白,我们战胜瘟神的三大法宝。第一医工和药材,二者关键是医工,有人才有一切。第二就是钱。就目前而言子舒集团就是县衙的经济基础,必须保证绝对安全,这也是我撤回舒镇的原因所在。第三就是严密的防控措施。今后凡违背县衙防控禁令,必须严惩不贷,需要砍脑壳绝不手软。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要牢记,三大法宝缺一不可,少一个江阳将万劫不复。”

  议事厅出来,子川立即带周鹤年、万不黯去白庙乡几个封闭隔离的山村,检查防控措施的落实情况,乡设置的三个集中隔离点的管理状况。

  还好,白庙乡人晓得黄子川的脾气,好起来的时候裤儿脱给你穿都干,惹毛了鼻血都要给你扭出来。所以,不像其他地方七翘八拱,绝大多数人听招呼。

  整完这些,戌时都过一大半了。子川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子舒医馆住处。

  刚进医馆大门,见自己房间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子川双眼一热,泪水立时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两个多月了,自己忙于瘟疫防治,脑壳里成天就是想的如何赶走瘟神。根本无法顾及舒窈,几次见面只能隔空相望。此时,子川内心的愧疚涌上心头。

  来到舒窈面前几步远处,子川停下脚步道:“舒窈!你咋来了?”

  舒窈哽咽道:“子川!你还记得今天是元宵节吗?我想你了!给你做了点你喜欢的饭菜,你去把隔离服脱了,快吃饭。”

  子川点点头道:“你把饭菜放门口,你站到旁边窗台前,我们边吃边聊。”

  洗了把脸,子川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端起蒜苗回锅肉闻了一下道:“巴适,好久都没吃过你做的菜了。”

  舒窈道:“喜欢就赶快吃。”

  子川端起碗,开始上演风卷残云的绝技。看着哈儿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也有点皱巴巴、脏兮兮,脸上掩饰不住的倦容,一副穷吃饿吃的样子。舒窈感到阵阵心痛。

  子川吃了几口,嘴里包着大团饭菜,又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汤,突然咳嗽起来,饭菜都喷洒了一些在桌上。抹了一下胸口,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大口气。

  舒窈赶快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子川放下碗道:“中午没来得及吃饭,是真饿了。”

  舒窈一听眼里立时就滚出一串泪水。稳了稳情绪道:“你心里装的都是别人,何时也想想自己。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吃得消不。唉……这该死的瘟神,何时才能送走哦!”

  子川道:“我身体好,还能顶得住。这些日子我不在,公司一大堆事全堆你头上,真正苦的是你。也不晓得娘和爷爷、红姨他们在成都咋样。往年的元宵节,咱们热热闹闹地,今年却只能冷冷清清地过了。想想这些,我突然觉得好内疚。”

  舒窈道:“你嫑想弄闷多,只要这场瘟疫过了,咱们都好好地,这一切都值。”

  过了一哈,子川吃过饭,把碗筷放进食盒里道:“有你陪着,好久没弄闷开心吃顿饭了。东西就放这里,我明天让人消毒后你再拿回去。”

  子川说完,带上口罩走到窗前,望了一下天上有些冷清的圆月。要是往年,街上到处人头攒动,人们提着灯笼,悠闲地逛着街,猜灯谜,与朋友家人打闹,走累了坐在小吃摊前来一碗醪糟汤圆。那份悠闲和喜悦,真是觉得眼馋。

  见子川不说话,舒窈道:“你在想啥呢?”

  子川道:“我在想往年的元宵节,咱们舒镇是何等的热闹。那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舒窈有些欣喜道:“我家才子来诗性了?继续!”

  子川道:“好久都没这闲情了。难得今天有你陪着,我就给你吟诵一下后世辛弃疾的词《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舒窈道:“这词写得太美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几句把公子对心上人的痴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读到这里,仿佛咱们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子川道:“就是。那个时候我住在乡下的小屋,经常早上我都会站在窗后守候你,不停眺望,当看到你从杨树村突然冒出的身影,那份欣喜之情恰如‘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般。每天下午见你被杨树村隐去身影,每每皆有怅然若失之感。”

  舒窈道:“其实,那个时候每次路过你的小屋前,我都会不自觉地望向那破旧的木门,希望你能开门出来,哪怕就是对视一下,心里都是满满地欢欣。”

  子川道:“慢慢的春雨就来了。舒窈!你抽空去乡下看看我们的茅屋,要是哪里破了,找人去修一哈。这么多年,我舍不得拆,就是因为那里有我们美好的回忆。”

  舒窈点点头道:“等瘟疫过了,我们好好地休息几天,就住到茅屋里去。啥都不想,就我们两个,没人打扰,静静感受如流苏般划过的时光。”

  几天后,果如子川所料,江阳的瘟疫如火药桶一般被引爆,染病的人激增。江阳各乡的隔离屋爆满,来不及救治的人不断地被送上山,原野到处是飘动的招魂幡。

  清虚道长每天只能勉强睡上不足两个时辰。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罩不住几个月的劳累,就是机器疲劳运转弄闷久,恐怕螺丝都被抖松,转起来周身咔咔响了。最近几天,清虚道长经常觉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弯腰检查病人稍久,就会觉得腰杆要断一般,缓缓地才能直起来。稍有点空闲就眼皮打架,站着就想坐着,坐着就想睡着,睡着还整不落告(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这是累的,好好休息几天就对了。可看着这一大片的隔离屋,就没一间空着,往往空出一间,立马就会抬进来一个。走近隔离屋,耳朵里就会被呕吐、哀嚎、呻吟混杂的声音充斥。

  三月初四这天晚上亥时,清虚道长带着几个医工又去隔离屋转了一遍,回到自己的帐篷已经是午夜了。跪坐下来,打开今天的日报,看看又在增加的数字,不禁眉头紧锁。

  埋下头,用手支撑着额髅,张开食指和拇指揉了一哈儿发胀的眼睛,清虚又戴上眼镜,将油灯移近一些,展开纸写道:

  林县令台鉴:

  寅月(正月建寅)以来,江阳染病死亡人数激增,我江阳全体医护虽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尚感吃紧。清虚无能,上愧对县令倚重,下愧对民众厚望。每虑至此,寝食难安,自请责罚。

  今日派人查库,存药仅够应付六七日,今染病者每日居高,望速催购药材,以备防治疫病之需。

  清虚

  建安十二年辰月四日

  写完,将纸折叠装进信袋。叫来衙役道:“立即送给林县令,不......不得迟......迟缓。”

  清虚道长说完,有些艰难地抬手递过去,衙役刚要去接,道长突然捂住胸口,一弯腰,张口喷射出一团秽物。

  衙役一惊道:“道长!你这是咋了?”

  说完就要伸手去扶,清虚正在咳嗽,无法说话,只好紧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伸出另一只手阻止衙役过去。

  气稍微喘匀,清虚吃力地道:“嫑过来,我怕是被过身了。你......你速去换下......下这身外衣,手脸清洗后用醋和白酒消消毒。县衙让另外的人......人去。”

  衙役道:“道长!你坐在地上嫑动,我去叫医工来。”

  说完转身向医工帐篷跑去。

  清虚道长是不是真“中奖”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五  安溪镇子川救清虚  汉安县民众抢药材

  书接上回。话说衙役见清虚道长染病,赶忙跑向医工驻地,来到戴飞的帐前道:“戴飞,戴飞!快去看看,道长着了(着:zháo。挨了)。”

  戴飞一听,翻身起床穿好防护服就跑了过去。此时,清虚仍坐在地上,身侧又吐一摊东西。帐前弥漫一股难闻的气味。

  和瘟疫打交道好几个月了,一闻这气味,加上呕吐症状,戴飞判断清虚道长肯定是被过身了。这时又来了两个医工。戴飞赶快道:

  “立即拿药让道长服下,拉起警戒线,请张曹掾过来。”

  一哈儿张曹掾来到警戒线外,戴飞道:“张曹掾!根据黄治中指令,道长不能主事,瘟疫防治暂由我替代主持。你立即派人给县令送信,禀报道长染病。另外安排人火速通知黄治中速来安溪救人,要快!”

  不一哈儿,账外先后就听到两声“灰儿灰儿”的马叫,然后就是一串远去的蹄声。

  戴飞叫来一个护工,让他守着道长,轮流给他喂汤药和淡盐水。

  话说衙役林浩骑上马,就飞一般地冲进夜幕里,着急忙慌地杀向舒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镇上。此时刚到寅时,街上空荡荡的,人花花儿(人影)都没球一个。林浩楞了一哈,走到一间店铺前,伸手拍门道:“有人没得?”。

  拍了好几下,楼上一个男人道:“哪个哟?”

  林浩道:“我是县城来的差人,有紧急事要去黄子川家,哥老倌能帮我带个路吗?”

  男人披衣从楼上窗口伸头出来道:“夜半三更地,啥子事啷闷等不得哟?”

  林浩道:“哥老倌!清虚道长在安溪镇染上瘟疫,我奉命前来通报黄子川,让他火速去救道长。”

  男人一惊道:“我的老天爷,咋道长也着生意(着:zháo。背时之意)了哦!听说黄子川都住子舒医馆,我不确定他在没在家。反正路不远,你顺着上面那条路走一里地,就看到舒镇学校了,到门口问守门的老头,他会带你去。我在这里等你,万一他不在家,你赶快倒回来,我带你去医馆。”

  在楼上男人说话之际,林浩已经上马,话音刚落,马已经蹿了出去。林浩知道染上瘟疫,最快的几个时辰就捡不起来了(死了)。安溪镇到舒镇来回两个时辰就没了。现在,还得花时间找黄子川,算算真是耽误不起。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了清虚道长为了治病救人,不顾个人安危,昼夜操劳。这样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千万不能被瘟神带走。他希望在与死神抢夺道长的争斗中,尽自己一份力。

  江阳可以没有我林浩,但不可以没有道长。

  林浩一哈儿就到了学校门口,守门老头听说是衙门找黄子川,赶快倒了一碗水让林浩喝。老头道:“东家很久没在家住了,听说都住医馆。既然你来了,我还是去问问。”

  说完,自己跑去叫门。

  林浩刚喝完水,老头就回来了,冲他摇摇头道:“你去医馆!舒窈东家问需要人带路不?”

  林浩道:“不消(不要),多谢了!这碗你记得用开水煮一下。”

  说完跳上马就跑。

  舒镇到子舒医馆十余里路,有人带路倒是很快就到了。一问,黄子川下午带医工出去巡查还没回来。

  林浩急道:“快!把医馆所有人都叫起来,凡是你们东家可能去的地方,都派人挨到起找,找到就让他直接去安溪镇。”

  杜鹤翔很快做了安排,然后对林浩道:“咱们嫑等了,去安溪镇!”

  白庙乡三个隔离点,医馆伙计翻身上马,从不同的方向蹿出舒镇飞快远去。三个人来回忙了一个时辰,隔离点都说黄子川已经走了。莫法只好回舒镇。

  估计是半路上错过了。到了子舒医馆,得知子川刚带着两个医工回来,听说清虚道长病了,凶爆爆(着急)地已经独自撵去安溪镇了。

  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个伙计道:“要球不得!天黑,东家又连续几晚没好好休息了,万一出点啥,咋办?现在咱们都指望东家和道长救我们呐!”

  于是,这伙计又飞叉叉的向安溪镇而去。一路上伙计在有坡坎的地方,都会停下来望一眼。舒镇到安溪镇百余里,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到安溪镇辰时都快过了。

  此时,子川正守在清虚道长的帐篷里,穿着防护服,给他用针扎中脘、内关穴、足三里。中脘是胃经的募穴,可以和胃行气。内关穴可以宽胸利气、降逆止呕。足三里是足阳明胃经的合穴,可以疏理胃肠气机、通降胃气。这样可以有效减轻呕吐症状。同时,给他扎天枢穴、气海穴,减轻他的腹泻,以提高机体抵抗病菌的能力。

  从清虚道长的症状来看,情况非常糟糕。主要是长时间得不到足够的睡眠,身体透支。平时饮食又是清淡为主,打不起油荤(吃荤腥容易发腻)。自从到安溪来,每天忙于处理各种事务,治病救人,打坐练功也很少了。身体素质急转直下,才会被病毒击倒。

  子川诊断了病情后,决定先得帮道长压制住呕吐腹泻。呕吐减轻喝下的汤药才能在胃里得到充分吸收,只有药进入身体才能帮助身体抵抗病毒。减少腹泻才能使病人不会因电解质流失过多过快,导致身体各项器官运转失调。

  只要症状减轻,清虚道长能够配合调动体内真气运转,子川准备向他体内输入真气,在他的导引下抵抗病毒,希望能收到快速的效果。不过现在不行,如果将自己强大的真气注入,道长没法配合,身子又极度虚弱,子川担心气滞淤塞,反而会损害道长的身体。

  在行针过程中,子川还是通过指尖,试着将适量真气注入道长穴位,帮助道长身体与病毒抗衡。但这样也只能起一些辅助作用,解决不了大问题。

  子川见今天是个晴天,三月的气温已经比较暖和。于是,子川吩咐道:

  “你们把道长的帐篷顶掀开,让空气流动。在狭小封闭的空间医工容易被传染。”

  杜鹤翔道:“东家!你去睡一哈儿,我在这里看到起。为了预防,你休息前把这碗药喝了。”

  子川点点头道:“两个时辰后叫我,我给他第二次用针。我刚才已经接触了他,有事我来处理。他现在是传染期最强的时候,你们千万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杜鹤翔道:“我们哪天不和病毒打交道,再说,还有隔离服。”

  子川道:“这种时候不管多小心都不为过。你们都是江阳的宝贝,民众的希望,是子川的兄弟。”

  说完走向远处一个刚搭好的帐篷。

  杜鹤翔眼里噬着泪花心里道:“东家!你更是民众的希望。你都如此拼命,我们做伙计的安敢惜命。”

  杜鹤翔吩咐护工做了一块大牌子,上书“隔离帐篷,请勿靠近。”

  尽管一夜未睡,子川躺下后还是久久不能入睡。按照《清虚散记》记载,清虚道长应该有此一劫,而且很可能熬不过这几天。要是道长真有不测,这无疑对江阳防治瘟疫会有巨大的影响。失去了一个有力的臂膀,自己接下来恐怕会更加艰难。

  子川心里道:“难道真会天意如此?不行!老子不认命,为了江阳,也为了完成师命,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父母弟妹,一定要救下道长。”

  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好久才勉强睡过去。

  未时一到,杜鹤翔让一个护工来到帐外叫醒子川。

  翻身起床,子川问了一下道长的情况,赶快穿上防护服,又去给他扎针。完了又给他喂了一次药。此时,未时已经过半。

  子川觉得肚子是真的饿了,让人端来饭菜。刚刚刨了两口,远处一匹马飞奔而至,近前一看是江阳衙役。

  衙役下马,喘着气道:“禀报黄治中,县令派我来告知,外出购药的车队在汉安那边被民众截下。县令问库里药还能撑几天?”

  子川眼睛一闭,心想:“我日,真是祸不单行哦!”

  戴飞道:“只够撑两三天了。东家!咋办?以后要是没药,很多新染病的人可能就活不过当天,瘟疫会大量吞噬生命,江阳将变成人间地狱。”

  子川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江阳瘟疫防治的主心骨,越到紧急关头,自己越要镇定。自己阵脚不稳,立马人心惶惶,局面就会一片混乱。

  子川道:“别慌!事情还没到弄闷糟糕的时候。立即封锁消息,此事除了咱们几个,不得扩散。”

  子川对衙役道:“你立即回去禀告县令,子舒集团今晚戌时将钱送到县衙,请县令把人准备好,拿到钱立即启程购药。另外,请县令带人去汉安,找汉安县衙一起护住这批药材,千万不能让民众抢去。我明天上午动身去汉安和县令商量对策。”

  衙役骑上马,转身就向江阳县城方向冲去。

  黄子川对子舒医馆一个医工道:“你立即回舒镇,告诉叶舒窈,不管多难,一千万钱戌时务必送到县衙。如果她叫苦,你就告诉她,黄子川的婆娘面前没有过不去的坎。”

  下午申时,在子舒集团的议事厅,十来个大股东和各作坊主事正在议事。

  舒窈道:“县衙采购的药材在汉安被当地民众劫了,为了做好两手准备,县衙得立即派人去外地购药。江阳即将面临最艰难的时刻。刚接到子川的指令,要我们立即筹一千万钱今天送去县衙。我把钱库用篦子篦了几遍了,还差五百万钱。子川说他婆娘面前没有过不去的坎,我想告诉大家子舒集团没有啃不动的骨头。我叶舒窈今天开口,向各位告借以解江阳燃眉之急。”

  众人一听都不开腔。

  万不黯道:“咋都不开腔,信不过子川和舒窈还是咋地?”

  一个股东道:“为了全县民众,我们都把今年一半的分红捐了,现在又要借钱。我们又不是衙门,管得了全县的事吗?”

  周鹤年道:“我们是没有这个义务。但有能力管而撒手,任瘟疫肆虐,你以为我们就能独善其身?别到时有钱找不到人花,也可惜得很呐!钱只有花了才叫钱,不花它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一个股东道:“我借五十万钱。子川东家几千万钱都拿出来给县衙用了,这是借,又不是送,有啥舍不得哟!”

  一个股东道:“我的眼前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胸怀天下的境界,哪个有哪个借吧,反正我是没有了。”

  一个股东道:“我们是小股东,家里开销用度也大,能拿出个三瓜两枣也是一撮粉子做一锅凉糕——水都打不浑。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周鹤年道:“不借就别‘这样那样,弯头坳上’,整你妈一大堆没用的。我借一百万。”

  周鹤年等一带头,张又新也说借八十万,万不黯借九十万,万壑松借五十万。其他股东知道子川的脾气,如果拿得出不借,被他惦记上没好果子吃。好几个忍痛下了货(出钱),各作坊主事也凑了一些,好歹把钱整圆满。

  万壑松立即安排人送往县衙。

  安溪镇那边,吃过晚饭伙计来报,舒窈东家已经把钱按时送往县衙。一个时辰后县衙派人来通报,林县令下午已经带人去了汉安,购药的车队已经出发。

  虽然两个都是好消息,可当前危机尚未解除,如之奈何?

  子川忧心如焚,他在急切地等待清虚道长出现转机。只要道长能度过今天晚上,症状不会加剧,基本就可以转危为安了。要是躲不过这一灾,那就只能认为是天意了。为了全县几万人性命,他明天早上必须去汉安,协助林县令带回药材。亥时,子川又给道长扎了一次针。实在太累,子川告诉其他人注意观察,自己去眯一哈儿。

  到下夜丑时快过,子川又去看了看,守护的医工告诉他,差不多两个时辰,道长呕吐拉稀的次数比前面少了三四次。不过,与一般情况比较,还是很厉害。

  子川道:“继续喂汤药和淡盐水,我再给他扎一次针。”

  回到自己的帐中,子川捶了几下酸痛的腰杆,直感到精疲力竭。现在,江阳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要是道长和药材都没了,江阳的天真就塌了。

  自己接下来该咋办?

  尽管帐篷遮着,子川还是双手合十,望着头顶心里默默念道:“老天爷呀!你一定要保佑我江阳百姓平安无事。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菩萨快显灵!”

  说完,子川在帐篷中盘坐起来,打坐练功。最近,子川发现自己入睡困难,只有打坐,让自己入静,在练功的状态下,更容易缓解身体疲劳。

  到了辰时,子川收了功,感觉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拉开帐帘,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远处树上几只雀雀儿正在欢叫打闹。

  走到帐外,看了一下明亮的天空,子川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又走向清虚的帐篷。

  医工见他过来,有些欣喜地道:“东家!好兆头。这两个时辰道长吐泻次数明显减少,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脉象平稳。”

  一个伙计送来早餐,子川三刨两爪把早饭吃了,赶快穿上防护服,去给道长检查。指尖搭上脉,子川闭上眼睛仔细用心体会脉象,脸上一喜突然对帐外道:

  “赶快把我的马牵出去放放,让它吃点青草。”

  然后又对清虚道:“恭喜道长!你的症状大为缓解,应该是度过危险期了。”

  清虚喘着气道:“多谢……谢……东家!”

  子川道:“我再给你用一次针。完了,我得去趟汉安,把那边被劫的药弄回来。晚上子时咱们一起运功,我用真气助你扶正祛邪,调理身体,祛除病毒。”

  清虚点点头。

  子川将身上仔细消毒后,骑上马就离开了驻地。

  话说汉安县城南边四五十里远,有个小镇叫龙门镇。镇上住着两百多人,二十天前开始有人染上瘟疫,接二连三死了十几人。镇上的人说起瘟疫已经谈虎色变,可又没啥药方可用。谣传啥单方行,就一窝蜂去整来不做好地吃。可还是不断有人被鸡脚神吴二爷给牵去了。

  前天下午,江阳购药的车队路过这里,见天色不早,准备打尖歇店。店家见这些人马车上装满东西,二十多架马车把栈房旁边的空坝塞了个满满凼凼。镇上难逢难遇来这样多人,都觉得稀奇。有好事的人就去找店家打听,想知道这些人是搞啥钢(干啥)的。

  店家几年难得遇到一次弄闷好的生意,欢喜亮了。吃饭的时候还特意一桌赠送了一个烘肘。那猪屁股肥登登地,烘得(pā)流了,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香气浓郁,简直巴适得板(很好)。一群客人都觉得这店家多对的(多好的)。等大家两碗烧酒下肚,店家提着个酒疙瘩儿(酒葫芦)过来,烧酒倒起,哥子兄弟喊得糍拖拖地(亲热)。

  酒酣耳热之际,店家道:“哥老倌些,你们车上搁的啥子东西哦?”

  按理店家走南闯北的人见多了,应该有些见识。出门在外最忌讳别人盘海底(打听底细),老江湖一般都会尊重别人隐私。众人看了他一眼,都觉得这娃有点不落教(不懂规矩),只顾低头夹菜,闷起肚子喝酒。

  桌上刚才还热气喷喷地,突然整得冷锅冷灶,气氛有些尴尬。店家也晓得自己唐突了,于是谄笑道:

  “哥老倌些不要误会,现在入夜春雨多,我是在担心客人车上的东西怕不怕淋雨,故而多嘴。”

  桌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到底江湖经验不够,嘴嘴叉叉地回道:“车上都是治瘟疫的药……”

  一个老苍皮(老头)盯了小伙儿一眼,小伙儿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赶快埋头吃饭。

  店家听说这些药材能治瘟疫,心想这些人肯定应该知道治瘟疫的药方。于是,好说歹说,并讨好道:

  “不瞒各位,咱们镇上最近也着(zháo)了生意(得了这个病),都死十几个了。就是不晓得咋个治。哥老倌些,相识就是缘分,还望你们给个方子,打救镇上民众。”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要能救全镇人的命,那这浮屠还不耸入南天门?功德无量哦!于是,人群中有个医工,老老实实地把药方写出来给了他。

  店家千恩万谢道:“这些药都是普通之物,倒还不算稀奇。这哈我们有救了。”

  医工道:“江阳瘟疫,几个月了,周围各县这些药都已经被买断了。店家!别看这些都是常用药,如今周围两百里内,怕是打起灯笼火把都难找了。”

  店家把这话听进去了,心想稳到起,一哈儿再作计较。

  吃过夜饭,店家装出一副悠闲地样子转出店门,来到镇上一家茶铺。准备喝一趟夜茶,和平时几个逗脑壳(合脾气)的街坊邻居吹哈儿空龙门阵。

  刚坐下不久,一个茶客道:“打听到没得,那伙人是干啥的?”

  店家有些得意地道:“你哥子想知道啥子事情,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必须手到擒来。刚才喝酒已经问清楚了,是江阳那边的,车上都是治瘟疫的药材。他们还给了我治瘟疫的药方。”

  说完还一副打光叉叉穿围腰——显屁股白的样子,拿出药方来显摆。

  茶客道:“靠实(可靠)不哦?嫑是扯谎坝儿的生意(场合)。”

  店家道:“江阳那边瘟疫都传疯了,这方子应该能到堂(管用)。否则,他们买啷多药干啥子?”

  看到这能救命的方子,茶铺的茶客立刻围了过来,五抢六拖地要看这宝贝。

  一个茶客道:“这哈安逸了,有了这个方子咱们就有指望了。”

  店家道:“你龟儿不要欢喜早了,锅盖揭早了要敞气。我问了,现在周围两百里内,这些药药铺都断货了,他们车上的药都是费了五肚子的力,从远方弄过来的。”

  大家沉默了半天,一个茶客道:“既然他们车上有弄多(那么多)药,何不让他们匀(卖、分)些给我们。”

  大家都道好主意。

  于是茶也懒球得喝了,一群人涌出茶铺。街上人听说是去找人买治瘟疫的药,那还了得,一哈儿队伍就圆起(吸引)了一大群。

  大家都抱着极大的希望来到客栈,说明来意。人家回复两个字“不卖”。

  左说右说,求爹爹告奶奶还是两个字“算球”。

  镇上的人见这群人死犟死犟地,跟四季豆一样油盐不进。

  一个吆喝吼起道:“不卖老子就抢!”

  一群人眼看就要动武蛮(动粗)。江阳这边一个老者,赶快悄悄对身边一个小伙道:“妈卖鞋,赶快梭起跑,回去报信!”

  小伙趁乱,从后面翻墙出去,到马棚牵了一匹马,飞一般地钻进夜幕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六  不拘小节药材回江阳  欲窥天机清虚道疑惑

  书接上回。那个安排小伙儿跑的老者正是这个车队的头,名叫赵振海。他一边带着人与民众纠缠吵闹,进行火力掩护。一边观察,见那小伙儿翻过院墙,随后隐约听到马蹄声,这才放了心。

  赵振海跳上马车,高声道:“各位!我是这个车队的头。这次是奉了林县令之命,要带这批药材回去救人。我江阳民众正命悬一线,等着我们,他们盼的是药。你们现在就是送我一座金山,到了县衙如果短斤少两,老夫只有恭送项上人头,以死谢罪。请大家理解!”

  人群哄闹起来,有的道:“我们也受着瘟疫之苦,等着药救命。你们的命金贵,我们的命难道就低贱吗?”

  “我们是给你们买,又不是让你们白送,你们不吃亏。”

  “说个锤子,今天你们肯卖万事皆休。要还是一副狗夹夹(吝惜)的德性,惹毛了,老子鬼东哥ri麻雀——估到起干(强行干)。”

  被这日疯分子一掇(撺掇),人群又开始骚动,犇起犇起地往前拱。赵振海一看要失控。在腰间“唰”地一声抽出剑来,随行伙计一见,也都抄起家伙,并排挡在人群与马车之间。

  赵振海厉声道:“俗闻龙门镇民风淳朴,没想到今天路过贵宝地,却遇见了一群如此蛮横之人。我告诉你们,要抢药材你们就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人群里一个莽杵杵的中年男人,大声武气地道:“没药,我们早晚也是个死。法不责众,大家一起上,真打出人命,我不信县衙会把我们镇上两三百人一起问斩。”

  赵振海深知,民众都有一种从众心理。跟着闹天不怕地不怕,要是谁被孤立出来,九成人都是会认怂。千万不能让他们闹起来。

  于是,赵振海冲那个莽实汉一指,四个伙计会意,两个人棍子一伸,拨开人群,另两个人跳过去,抓住莽实汉拉出人群。

  赵振海厉声道:“这个人就是带头闹事的,你们知道破坏瘟疫防治是啥罪吗?”

  说完盯着那个莽实汉道:“法不责众,可带头的却只是极少数人。要是今天真抢了药材,他们坐牢,你就等着被敲沙罐(杀头)吧!”

  抓着莽实汉左臂,掰着他手指的伙计帮腔道:“哥老倌!一辈子没当过官吧?这哈当了头,抓紧威风神气,也许明天县衙的人一来,你就看不到后天的太阳了。”

  莽实汉一听立时吓傻了。自己本来就是想躲在人堆里“逗起闹,不扯票”。这哈被抓起来当了头,真把吃饭的家伙整丢了,婆娘儿女咋干哦!都怪自己吃饭只长身子不长心子,做事闷头闷脑(鲁莽)。不行,得赶快板脱,“山外青山楼外楼,老子脚底抹油你逮个球”。想到这里,突然一用力就想跑。那两个伙计都是有功夫的,哪可能让他轻易滑脱,逮着他的手指,用力一掰,这娃就立马哇哇大叫起来。

  老百姓信奉“先出林的笋子先遭难”,有莽实汉做榜样,这哈人群暂时安静了不少,没人敢再出头挑事。

  为了进一步威慑民众,赵振海道:“先把这大汉绑起来!明天送县衙,让他好好尝尝笆篱子(监狱)的滋味。”

  莽实汉跟个粽子样被捆来撂在马车边。赵振海想民众都爱看热闹,得找点事分散他们注意力,一旦安静下来,不晓得又会出啥花脚乌龟(乱七八糟的事)。

  赵振海道:“你们赶快通知家属来,给这大汉准备点随身物品,进了大牢可不容易递进去。”

  一哈儿,莽实汉的婆娘就又哭又闹地来到现场,好话说尽,要求放当家人一马。江阳这边的人就开始车轮战法,一个陪那女人东扯西扯一阵。好些民众也帮着下矮桩,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忘记了是来抢药的。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赵振海就守着这个“拖”字诀跟民众玩儿,等到江阳县衙的人来了,自己就不怕了。

  大家就这样对峙着。民众好不容易看到救命的药,也不肯轻易放手,围在院坝的出口,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样子。再也没人敢自告奋勇当“带头大哥”。

  三月五日一早,林俊铎接到禀报。先派了一个班头(衙役中的小头目)带一拨人去龙门阵打头阵,自己赶快召集县衙相关人等商议对策,并派人通知赈济署做好最坏的准备。下午商量购药,正在为钱发愁之时,衙役带来消息,戌时,子川将派人送钱来县衙。林俊铎一喜,赶快安排好购药人手在县衙待命,马上又带着十几个衙役,着急忙慌地赶往龙门镇。到了那里,一看药材还被自己人死命护着,算是放了一半的心。留下带去的衙役,自己带一个跟班就赶往汉安县衙。

  县衙听说有民众闹事,雷县令不敢怠慢,立刻带人赶了过来。此时,子时都到了。

  一夜无话。

  三月六日上午,两个县令在客栈和民众对话,要求民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别干这种逗猫儿惹祸的事。只要听话,既往不咎。民众弄死个舅子不答应。他们知道如果放走了药材,就等于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江阳,把瘟神留给了自己。人群再也不提抢,我摸包包买总不犯王法噻?

  屁股指挥脑壳,雷县令自然帮自己民众说话,劝林俊铎答应。两哈把事情了了,中午展扎大家抹油嘴,下午咱们焖两盘鸡(焖鸡:扎金花),或者找两个妹妹“教唱”哈卡拉OK,多安逸噻!

  林俊铎道:“多谢!饭就不吃了,我还等着拿药回去救人。卖药是不可能,请雷县令约束好自己的民众,午时一过,我必须连人带药离开这里。”

  雷县令道:“你们双方都不让步,成了死扣咋解?林县令!你就不和民众一般见识了。否则,抓扯起来难免扩大事态。”

  林俊铎道:“这不可能。不是我不体谅你的难处,龙门镇真正得病的不过几个人,而他们每人都想买一些药窖起(放着)保命。这些药恐怕最后基本都会束之高阁。而现在江阳数以万计的民众等着药救命。孰轻孰重,孰缓孰急?这是明摆着的事。

  雷县令!真心希望你能约束民众。”

  雷县令道:“该骂骂了,该吓吓了,我反正是司刀令牌都耍完了……”

  说完手一摊。

  林俊铎毫不示弱道:“个人的娃儿个人管,真出了渣草,咱们找府君理论。”

  说完,气呼呼地走开。

  望着林俊铎的背影,雷县令嘴巴一瘪(bià),心里道:“你娃就是愿割颈子不愿割耳朵,和我毛起有球用?你多少留点润到起(应付一下)噻,不管咋说你也是得大头。胡子都拖拢胯(年纪大)的人,未必还认不到秤(不识数,看不清形势)吗?”

  快到午时,镇外一匹白马飞奔而至,那马跑得尾巴溜直,鬃毛飘动,神态飞扬,一身的雪白。路人一见,都会忍不住赞叹:

  “好一匹神驹!”

  白马冲进街口,马上之人一勒缰绳,神驹“灰儿灰儿”两声惊叫,双腿抬起在空中立了一瞬才缓缓落下身子。

  那人对一个路人道:“敢问嬢嬢,有个载货的车队,你晓得歇在你们镇上哪里不?”

  那个老太婆道:“就在前面的如家客栈。”

  说完伸手指了指方向。

  那人一欠身道:“嬢嬢,谢了哈!”

  白马立即又快速向前冲去。一哈儿就见左前方店门口的门框上,斜插着一杆蓝色大旗,上有如家客栈四个黑色大字。门框前围着一大群人,站的站,坐的坐,闹成一片。

  那人翻身下马,一个衙役看见,赶快跑了过来。

  黄子川将手上缰绳一甩道:“别说话,把我的马看好。”

  说完,子川不断地说着“抱歉”,挤进人群来到里面车队前。

  江阳这边的人一见,脸上就是一喜,立时就过来三四个人招呼道:“子川东家来呐!”

  子川点点头道:“林县令呢?”

  赵振海道:“正在茶铺和雷县令商谈。”

  子川道:“咋样?”

  赵振海道:“两边狗打家事——各犇各(各自往自己一边使力扯),没法商量。”

  说完,与子川咬了一哈耳朵(悄悄说话),完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子川扫了一下人群,大半以上都是老人和婆娘家。让这些人来,摆明就是让江阳这边的人不好随便动粗。奇怪,这是现代人惯用的手法,这群古人咋也会?子川想,这要是一群土匪反而好办了,凭自己的本事和这几十个江阳人,老子嘁哩喀嚓打得你眼泪鼻血长嗒嗒地流。对这些人没法下手。眼前民众就跟刚抬进门的新姑娘一样,打不得,骂不得,我日!哄又哄不好,那边吹吹打打还等着拜堂。

  妈妈地,急得你跳!

  赵振海道:“子川东家!要不我带你去见县令吧。”

  子川楞了一哈,摇摇头。突然高声道:“咋不把镇上这些朋友一起请到茶铺说话。你看今天太阳弄闷大,虽然比不上五黄六月,晒久了也罩不住噻!咱们来此是给人家添麻烦的,应该识礼数,对龙门镇的朋友们客气点。”

  说完,转身又对龙门镇的人群道:“龙门镇的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受累了。我是江阳的哈儿黄子川。现在都午时了,为了表达我们江阳人的诚意,我展扎(请客)请吃晌午。现在请大家进馆子估计你们也不乐意,我一个人发五十钱,你们要是饿了渴了,就轮流去买点东西哄哈肚皮。都上年纪了,千万要爱惜身体。”

  说完,和身边人低语了几句。

  一个衙役赶快道:“现在给大家发钱,请大家原地站好,一个一个地来。”

  于是,子川让赵振海拿出一个钱袋,跟两个衙役耳语了几句,带着他们挨个把钱送到每个人手上。

  完了,让一个衙役带自己去找林俊铎。

  子川刚一离开,一个伙计低声道:“子川东家脑壳有卡?他们来闹,还发钱把他们当先人板板供起。有搞头不越闹越起劲才怪。”

  黄子川来到茶铺,林俊铎赶快走过来道:“子川!你麻糖连了胯吗?再不来稀饭都馊了。”

  子川一笑道:“没事!真馊了我倒进面团里做成老面发馒头,没得抛洒(浪费)了的。”

  林俊铎赶快请过雷县令介绍,黄子川装模作样要行礼。老雷赶快道:“黄治中嫑客气,属下没把事情办好,请责罚。”

  黄子川道:“这不怪你,都是瘟神闹的。天大的事总会过去,二位县令不必担心。走!咱们去吃晌午,喝点酒欢喜欢喜。”

  雷县令道:“黄治中之名,如雷贯耳,今天有幸相遇,本县理当尽地主之谊。”

  黄子川道:“县令客气了,我和林县令今天是来拜码头,哪有你请客之理。钱财名利那都是虚幻,莫太认真。相逢是缘,当及时行乐,都别垂头丧气,先来个一醉方休。”

  说完,这日疯分子还用京剧唱腔唱道:“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是宋代柳永《鹤冲天•黄金榜上》的词句。

  雷县令道:“治中!好文采。”

  进了馆子,子川让雷县令把这里的亭长、里正叫来,然后又在一个衙役耳边低语了两句,衙役转身走了出去。

  一盏茶功夫后,衙役进来在子川耳边说了两句走开。

  镇上闹事,亭长、里正都在街上候着,半烛香的功夫后,相继走了进来。

  子川道:“趁大家脑壳清醒,先说正事。一哈儿端起酒碗,咱们就只管开怀畅饮,只叙兄弟之情。我想知道,两位县令今天上午商量得如何?”

  于是二人就把各自的想法说了一下。

  子川点点头道:“雷县令你们汉安这边降不住民众,林县令你又要强行带走药材。你们想过打起来咋办?要真整得跛脚开瓢,府君怪罪下来,恐怕你们俩得要点油才能脱得了锅。你们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看样子一时也扯不出个鸭子鸡。算了,咱们吃饭喝酒,‘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说完端起酒碗道:“还是我黄子川无官一身轻好哇,你们边喝边想如何去跟府君背书(检讨)吧!”

  俩人唉声叹气,迟迟没把酒碗端起来。

  子川道:“你们不喝我喝。”

  说完头一仰,一碗酒就下去了。然后立起筷子夹了一坨猪蹄子,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看着子川一副“账多不愁,虱(sé)多不痒”的样子,林俊铎心头股一股地不安逸道:“亏你还吃得下去!”

  子川道:“‘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无酒找水兑’。日子总得过吧!”

  林俊铎道:“你今天咋成了一副天棒(愣头青)的样子,我真是服了你。”

  子川道:“不着急嘛,都说了边吃边想。快吃哦,我吃完可不等你们哈。”

  二人只好端起饭碗,撬了几颗饭送进嘴里,那吃相就跟吞耗子药一样恼火。

  黄子川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碗饭,还呼呼喝了一碗油露露的汤。放下碗,嘴巴一抹道:“这饭菜味道还可以。走!”

  二人见黄子川放下碗,立马也丢了筷子。雷县令道:“黄治中,可有应对之法?”

  黄子川着急回去照料道长,不想再兜圈子。于是道:“要不你们再整点,你们边吃我边谝嘴壳子(说话)。我有个屙尿擤鼻子——两头逮到(两全其美)之法。

  这样可好?龙门镇如果有人染上瘟疫,你们送来江阳就近的隔离屋,人少花不了几个钱,我们免费给你们医治。这样他们想治病的问题就解决了,不比你们自己瞎吃药强?让江阳这边把药全部带回去,好钢也就用在了刀口上。这是不是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雷县令一拍桌子道:“好主意!有了这个办法,我有把握说服民众,让他们放行。这就去。”

  林俊铎道:“你个日疯分子,咋不早说,我都愁死了。”

  子川道:“雷县令,不着急。实话告诉你们,此时车队恐怕已经走出好几里地了。”

  雷县令道:“你早就已经让民众同意了?”

  子川道:“没有。说服民众是你的职责,我可不敢越俎代庖。”

  雷县令道:“你们咋个走的,从天上飞?”

  子川道:“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道来......”

  书中暗表,黄子川到了如家客栈,问明情况。这才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批药材一个要全部带走,一个要截留,都不愿意为对方考虑。自然就干成了一个死结。

  其实,子川是赞成林俊铎的想法,龙门镇就少数几个病人,需要的药材极其有限。如果留下一批,一时用不上最终还会造成浪费。而江阳这边眼看就闹起“饥荒”了,等着药救命,肯定不能答应这边民众。看来,解决之法必须满足两边治病的需要。

  于是,主意迅速在子川的脑壳里形成。一方面承诺免费医治龙门镇的病人。另一方面为了以防万一,给民众发钱的时候,在衙役的掩护下,子川点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不能动不能说。可以方便挪开民众,悄悄将药材送出镇去。镇子上的人要是过问,就说条件已经谈妥。

  子川想,若是自己的想法民众同意,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则,药都顺走了,你不同意最多鼓老子两眼,敢舀碗水把我吞了?

  子川的主意前面是光明磊落,善良厚道,后面就有点下三滥了,非正人君子所为。不过这家伙本来就不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反正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只要最终结果好,细枝末节懒球管。

  子川说完,还得意洋洋地道:“雷县令!我这人厚道吧?药顺走了,我心里给龙门镇的承诺照样兑现,好人呐!”

  雷县令赶忙道:“榜样,属下还得多向你学习。”

  子川一笑道:“行!咱们相互学习,一帮一,一对红。”

  三人带着衙役来到如家客栈,雷县令见民众已经被搬进空坝里,一动不动地坐着,问话也不搭腔。

  雷县令惊讶地道:“黄治中!原来你真会法术(子川刚才把点穴说成法术)哇?”

  子川道:“不然呢?”

  说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民众,并替他们解开了穴道。一大群人被定在这里弄闷久,还动弹不得,民众这回真相信黄子川是个神人。见他东西拉走了还愿意替自己治病,都觉得这娃还行,自然无话可说。

  子川道:“把你们的病人给我带过去,医好后我会通知你们来接。还有这个黑大汉儿,雷县令你打他几板子长点记性放了。这年辰,都不容易。”

  民众一感动居然齐刷刷跪下,有的还道:“多谢黄大仙打救!”

  龙门镇的事情算是圆满了。子川与林俊铎带着剩下的几个衙役,在龙门镇父老的热情相送中缓缓离开。

  到了官道上,子川冲林俊铎道:“县令!我就失陪了,得快速赶回去看看清虚道长咋样了。”

  说完一拱手,双腿一夹,催马飞奔而去。

  林俊铎在后面大声道:“代我问候清虚道长,我处理完县衙急事就去看他。”

  子川在申时将过赶到了安溪镇。走进道长的帐篷,见道长躺在床上,虽然精神不振,不过面容比早上好了不少。医工报告说道长的症状已经大为减轻。

  子川坐下又给清虚把了脉,感觉确实明显好转。

  清虚虚弱地道:“东家!药咋样了?”

  子川道:“你放心,已经运回来了。这批药够用二十来天,等下一批药回来,我们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清虚道:“为了我,这两天你都没咋休息好,你去睡一哈儿。”

  子时,子川又来到清虚道长的帐篷,让护工将清虚上衣脱掉,用烧酒、醋轮翻擦拭了两遍,然后二人盘腿对坐在地上的垫子上,四掌掌心相抵,开始运功调动真气治病。

  清虚道长十余岁开始练功,已经有三十多年功力。子川继承的是道长三十多年的功力,加上这二十多年的修炼,身上已有六十余年的功力。

  两人功力相合威力倍增。清虚在接受子川输入的真气后,用意念导引,真气随经络流动,遇到几处阻塞,二人合力很快就打通。大概一个时辰后,清虚满身是汗,感觉真气在任脉和督脉已经完全可以畅通无阻。仰天吐出一口浊气后,清虚撤回自己双掌,睁开双眼。

  清虚感激地道:“多谢东家!我觉得现在一身轻松,精神也好了不少,应该是痊愈了。”

  子川道:“这些天我是癞疙宝吃豇豆——心里一直悬吊吊地。你好了,江阳民众就有救了。”

  清虚道:“贫道不过是尽绵薄之力,东家才是中流砥柱哇!贫道一直有一事不明,何以咱们二人真气如一人一般,全无差异。你小我几岁,感觉你至少有六十年功力。就算你天资聪慧,也不可能有此成就。我百思不得其解,东家可知个中缘由吗?”

  子川看着这位如兄长、师父一般的男人,这些年跟着自己劳心劳神。没有他自己要想在旱灾、瘟疫中拯救江阳民众,谈何容易。道长的疑惑弄闷多年,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他会信吗?现在瘟疫肆虐,跟着自己这些人是不是都能躲过这一灾,真的很难预料。这次道长是幸免了,下次呢?他本是要死之人,自己每次都能逆天救下他吗?要是道长遭遇不测,岂不是要将疑惑带进黄土?

  想着这些,子川愣神起来。

  到底子川有没有说出真相,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七  千辛万苦民众接种疫苗  无可奈何子川打救张松

  书接上回。子川考虑良久,觉得道长一直对自己巴心巴肝(掏心掏肺),与清虚道长之间的缘分特殊,决定告诉他真相。

  子川道:“个中缘由道长若想知道,我明天晚上告诉你吧!你大病初愈,好好休息两天。”

  清虚点点头。

  第二天晚饭后,子川到隔离屋转了一圈,回来脱下防护服,用烧酒和醋消了毒。戌时,二人带上口罩,缓缓走向驻地不远的小山包,在一坨巨石前停下。

  今晚是个晴天,天上挂着小半边月亮,天空清澈,星星闪烁。二人在巨石坐下。

  子川道:“道长!接下来我所讲之言,有些匪夷所思,但子川发誓句句是真。”

  清虚点点头道:“东家!贫道信你。”

  子川道:“我先为你解惑吧。第一我体内真气就是你的。故而你感觉如出一人。第二在光和五年,我接收了你现在的全部功力,加上这二十多年的修炼,故你觉得我有六十余年修为没错。”

  清虚道长有些惊讶地望着子川,继而呵呵一笑道:“东家!光和五年你接收了我现在的功力,听起来好像有点乱,再说我咋不知道,你在说笑吧?”

  子川道:“非也!你看子川是在胡说八道吗?”

  道长心想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糊涂,现在是惑上加惑了。清虚看着子川,并未说话,他在等子川的下文。

  子川接着道:“道长!你坐稳了,我现在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我非本朝人,而是来自……”

  于是,子川就从家里修房子挖地基讲起,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讲了约莫半个时辰,搞得清虚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一般。

  听完,清虚道:“贫道非是不信,实在是见所未见,太过离奇了。”

  子川道:“道长!你仔细想想这几件事。第一黄子川从小呆傻,何以突然变得聪明。第二子川从未上过学,一夜之隔,能文采飞扬,出口成章,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单是《水浒》、《红楼梦》、《西游记》得多大学问,多少时间才能写出来?那都是后世他人之作。第三文字注音之法、数码字、珠算、打井、印刷、造纸这些神技,其实也是后世发明的,你觉得子川脑壳有弄闷空(聪明)吗?第四我能掐会算,跟神仙一般。如果不是《清虚散记》、历史书籍,我啥也不知道。子川就一凡人,这些不可思议的事,用穿越来释疑,是不是样样都顺理成章了?”

  道长一想也是,特别是子川提到的《清虚散记》,自己最近几个月整理生平记述,确实就想以此为书命名。为自己死后相中的墓穴真就是学堂湾后那处地方。看来,东家所说应该不完全是吃篾条屙晒垫(肚子里编的)。

  清虚还是想进一步证实,缓缓道:“既然东家读过我成书后的《清虚散记》,你能说几篇吗?”

  子川拣短的说了七八篇。

  清虚一听,前面的都对,最近几年的两篇却逗不起膀子(不合)。

  清虚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子川道:“二十几年前的讲述与日记分毫不差,符合情理。自从旱灾我请道长出山后,你的生活轨迹已经受到我的干扰。故所记之事中,有些自然就会与我见到的《清虚散记》有很大的偏差。”

  清虚道长点点头道:“如此一说,倒是能通。不过我还是觉得像是梦境一般。这天大的机密,你如何会愿意告诉贫道?”

  子川道:“在子川心里,道长若兄长、师父一般。现在,江阳瘟疫横行,谁都可能遭遇不测。道长这次重病本是该羽化升天,子川不忍失去道长,行了逆天之事。我怕的是天命难违,下次道长再有不测,真不知道能否还会让你化险为夷。我不想道长带着疑团抱憾离去,故坦诚相告。

  这件事,只有叶舒窈知道,还请道长为我守着这个秘密。”

  清虚道:“我会的。没想到贫道死后,却放了千钧之担到东家肩上,还害得你和舒窈没了子嗣。贫道对不起东家呀!”

  子川道:“师父!千万嫑弄闷说。建豪本是一个平庸之人,来到汉朝,不仅能造福桑梓,还能名满益州。大丈夫处世,能成就一番功业,足慰平生。子川还得谢谢你!”

  接下来的日子,子川带着一大群医工,每天忙碌于医馆和隔离屋,咬紧牙关和瘟神抗争。

  三年来,江阳民众约两万人丧命,江阳医工护工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八十多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日子难过年年过,时间跩筋打斗来(斗:dòu。跌跌撞撞)来到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的冬天。

  十一月十八日开始,子川带着白庙乡主事的几个人和两个医工,又去巡查各亭和隔离屋的防疫情况。第二天来到毛头铺的乡公所,准备商量扩建隔离屋。摊摊扯起没干多久,医馆一个医工骑马杀了过来。

  那医工跳下马,顾不得将马牵进马棚,缰绳一甩就冲进公所。

  推开门,医工激动地道:“东家,东家,菩萨显灵了!杜鹤翔夫子说疫苗可能搞成了,请你火速回医馆议事。”

  疫苗是瘟疫一开始就着手进行的大事。由于那个时候实验手段落后,一直没有进展,造成瘟疫得不到有效遏制。霍乱是一种可反复感染的病症,民众得病后虽然大多数经医治能痊愈。但是,由于东汉末年战乱,军阀们互相看不顺眼,一言不和找个坝坝就要打捶(打架),双方把人码起肉搏。很多士卒都弄去拼刺刀了,封闭隔离主要靠贼曹那伙丘二(兵、伙计)、乡勇,根本就死不到火(解决不了问题)。那个时候也不兴讲职业道德,更没给衙役灌输为民众服务的理念。有些丘二执勤难免上班打胯胯儿(偷懒),上午瞌睡整到自然醒,中午烧酒天天整,下午麻将、焖鸡搞起了饼(搞得热热闹闹地)。说是有瘟疫的村子封控,经常都是放敞羊子(让羊子满山跑)。弄个(这样)干,还管个锤子。故隔离屋跟拉吃流水席样,你走了我来,我走了他又来。

  医工们都清楚,要彻底防治瘟疫,药和疫苗缺一不可。有了疫苗,才能提高民众对病毒的抵抗力,才能大幅度减少病人,特别是重症病人。

  听说疫苗有可能成功了,子川立马站起来道:“我得马上回医馆,隔离屋直接增加三成,搭建茅屋由民众投工,占了的地按产量赔付。”

  说完,带着医工就走。

  半个时辰后,在子舒医馆的议事厅,杜鹤翔向众人道:“经过三年的努力,咱们终于把疫苗研究出来,制备方法也已经解决,可以大量投入生产。不过,咱们还缺乏足够的人体验证。东家!我建议先在咱们全体医工、部分民众中做接种试验。”

  子川道:“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

  杜鹤翔道:“初步考虑五百人,三个月时间。”

  子川道:“我想医工就不参与试验了。这是我们战胜瘟疫宝贵的资源,灭活疫苗虽然基本上不会造成感染,但其毒副作用尚未得到验证,不能拿医工去冒险,我们实在是输不起。可医工不参与,就无法取得民众的信任,咱们又不能强迫他们,有可能试验就进行不下去。这样,咱们两条腿并行。一方面出告示,在社会上招募志愿者。另一方面咱们在子舒集团伙计中,用抽签的方式选一部分。杜鹤翔夫子,你对自己研制的疫苗有信心吗?”

  杜鹤翔坚定地道:“有!”

  子川道:“那就好。我和你就不用抽签,直接作为志愿者参与试验。”

  杜鹤翔道:“我作为志愿者没问题。东家!你就别参与了。你是咱们江阳战胜瘟疫的定海神针,出不得半点闪失。”

  此言一出,其他医工也跟着劝子川别事事都冲在前面。

  等大家叽叽喳喳说得差不多了,子川道:“这个不能听大家的。这事我和杜老夫子带头,比一千张嘴宣传动员更管用,民众才会充分信任我们。再说,孔老夫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要是梭边边看热闹,良心不安。”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

  子川立即命人写好布告,其内容如下。

  布告

  江阳布字(建安十四)第**号

  瘟疫虐我江阳已历三载,数以万计的民众承受病痛之苦,饱受亲人离去之痛。虽有我医工与民众咬牙坚持,然今日之瘟神仍横行不退。

  今江阳子舒医馆研制出疫苗,此物乃瘟神克星。凡我民众一旦接种,染病、重症可减至千一、万一。

  为保疫苗的有效与安全,需人体验证。现面向江阳民众,招募志愿者五百。愿者请来舒镇子舒医馆。

  凡志愿者,奖励现钱两千。现子舒集团董事长黄子川、总经理叶舒窈、疫苗研制组组长杜鹤翔已拔得头筹(带头参加),望民众踊跃参与。

  江阳县衙署

  汉建安十四年冬月二十日

  代县衙拟好布告,子川立即让印坊印一千份带去县衙,他要向林俊铎禀报后,盖上县衙坨坨章,向全县发布。

  布告冬月二十三就在全县各乡场镇贴了出来。

  不知道是因为子川带头,还是民众觉悟高,不愿瘟神残害我阶级兄弟,反正报名不少。大概三天居然就已经达到四百余人。时间紧迫,剩下几十名就在子舒集团抽签。

  招募志愿者没想到松松活活地就干成了。子舒医馆给每人接种后,留下观察三天,看看没啥拐扯(问题),就让大家回家等到起,每半个月派人做一次回访,记录接种后身体的反应。

  建安十五年二月底,三个月时间到,五百名志愿者无一感染瘟疫,身体也没出啥问题,疫苗算是研制成功。于是,赈济署决定在全县民众中接种疫苗。

  三月中旬,子川突然接到胡昊哲成都来信,内容如下:

  子川老弟:

  前美盼来信,知老弟整天忙于江阳瘟疫防治事务,百事缠身,想必难有闲暇。望保重身体!

  前日,佩卿去那边与爷爷、四娘、红姨他们耍了一天,家里大人娃娃都安好,望勿挂念。惟愿老弟能尽快送走瘟神,好与舒窈来成都盘桓几日,咱们也好叙叙兄弟之情。

  老弟嘱我关注张松,兄未敢辄忘,使君面前亦多次替其美言。然这厮嗜酒如命,品行不端。饮则必醉,醉则口不择言。同僚多恶之,使君亦对其颇有微词。

  昨日,这娃独自去芙蓉香阁喝花酒,完了欲嫖宿过夜,与一食客争抢花魁,以致大打出手。抓扯中二人摔下楼,对方腿折,这厮居然毫发无损。

  事情闹大报官,知其身份后通知州府,愚兄奉使君之命去领人。这厮尚醉意未过,言语粗鄙。

  今日使君召兄探问详情,言辞严责,恐将重办这厮。我欲替其美言,使君多露愠色,兄只得缄口。

  此次这厮恐难避祸,因有老弟之托,特来信告知。

  兄胡昊哲笔

  建安十五年三月十二日

  子川读完放下书信,心里骂道:“张松!你个烂贼(zuí),我与你素无瓜葛,还得恬着脸来管你这些烂事。老子这边都是一脑壳癞子找不到地方擦,我管球你牛打死马,马打死牛(哪个背时都不管)。”

  身子往后一靠,闷了半天。心里突然道:“不行,我得去一趟成都。”

  子川伸手拿起桌上的笔,展开信纸写道:

  胡別驾吾兄台鉴:

  来信收到。弟及美盼家均好,望勿念。

  贼松行为不端,让兄坐蜡,弟心难安。因瘟疫故,弟须隔离六日,七日后将来成都。望兄禀告使君,松之事暂且搁置,我另有详情相告。

  与兄几年未见,本有万语千言,咱们留待成都一叙。

  草草数语,望兄勿怪。

  弟子川亲笔

  建安十五年三月十五日

  子川写完,让人快马送往成都。

  张松这烂舅子真他母亲的是一脬烂稀屎,这些年狗日大祸小事不晓得惹了多少,每次都是自己和胡昊哲给他把包包抹散。多少次子川都想不管,可转念一想,自己只要一撒手,这厮恐怕早被刘璋弄回老家种折耳根(鱼腥草)去了。

  冒火的时候不想管他,冷静下来又不敢不张(理睬)他。眼看刘备取西川的时间就快到了,没这厮地图咋献,法正和孟达如何当得了内应。西川多大?管二十二个郡,比现在而今眼目下好多中等国家都大。刘备取不了西川,三国鼎足不能形成,历史就会严重跑偏。究其因,很可能是自己当初救了胡昊哲,导致鸠占鹊巢,把本该属于张松的益州別驾给了胡昊哲。违背了那老道毛儿“不得参与州府政事”之命。老道毛儿一怒,不让自己穿越回去咋办?

  子川不敢想。

  按照后世科学实验得出的经验,霍乱病人痊愈后,只要六天即可解除隔离。为了稳当,子川把自己关起来,六天足不出户。

  三月二十二这天,舒窈下班回家。走进卧室,将包往床上一丢,正准备脱去外衣,穿上居家的衣服。突然有人从后边抱住自己,一个头就放在了自己左肩,耳边一阵气息拂过,有些痒痒的。

  这久违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腹部那双手快速移到自己的胸上。这种偷袭让舒窈有些迷醉。

  舒窈赶快掰开胸前的一双大手,转身就抱着后面的人影,喘着粗气道:“子川,我的子川,你咋回来了!”

  说完,张嘴就盖了上去。俩人抱着,舌尖追逐,好一阵缠绵。

  良久二人才喘着粗气分开,舒窈在子川的肩上捶了一下道:“死人!你回来咋不告诉我一声。”

  子川道:“给你个惊喜不好?”

  舒窈饮泣道:“我以为你都把我忘记了。”

  说完又吻了上去。子川后退一步,倒在了床上,舒窈跟着也伏在了他的身上。

  舒窈将手伸进子川胸膛的衣服掰开,狠狠地嘬了一嘴,将脸贴到了上面。

  舒窈哭道:“三年了,你就狠得下心不管我。”

  子川抱着她的头,抚摸着她的秀发道:“让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家,是我不好。”

  说完,一翻身压向舒窈,又在她脸上,嘴上吻了起来,嘴巴向下移动,再移动……

  舒窈喘着气道:“子川,子川!你别……露语还等我们吃饭呢,吃了晚饭……我……我再好好疼……疼你。”

  二人起来,整理好衣服。子川道:“快去吃饭吧!”

  舒窈红着脸道:“看把你急的。等一下,我脸发烫,气喘吁吁,现在去你想让露语笑话咱们?”

  吃过晚饭,舒窈要去收拾碗筷,露语赶快道:“子川夫子好不容易回来,你陪他吧,我来洗!”

  子川道:“那行。舒窈你去帮我收拾一下行李,我明天要去趟成都。”

  于是二人来到自己这边的屋子。

  听说子川要去成都,舒窈过来,翻箱倒柜把家里的东西顺了出来,打好包让子川给爷爷他们带去。

  子川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好久都没陪你散步了。”

  舒窈走过来抱着子川道:“我不!不要出去散步,就在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好好待一哈儿。”

  说完踮了一下脚,将脸贴到子川脸上。

  良久,舒窈喘了一口气道:“你坐坐,我去烧水。”

  子川跟着来到灶门间,将缸里的水舀了一些到锅里,见舒窈已经将火发燃,一时没事。

  子川道:“好久没有给你演唱歌曲了……”

  舒窈笑颜如花地道:“那来一首?”

  子川般了一张条案进来,在碗橱里拿出碗摆好问道:“想听啥子歌?”

  舒窈道“《我不想说》。”

  子川道:“你说嘛!”

  楞了一下,一拍脑壳道:“看我,没懂起音乐(没明白)。好!就来一首《我不想说》。我敲你唱。”

  音乐响起,舒窈一边烧着火,一边唱道:

  “我不想说我很亲切,

  我不想说我很纯洁。

  可是我不能拒绝心中的感觉。

  看看可爱的天,摸摸真实的脸,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许多的爱我能拒绝,

  许多的梦可以省略,

  可是我不能忘记你的笑脸。

  想想长长的路,擦擦脚下的鞋,

  不管明天什么季节。

  一样的天一样的脸,

  一样的我就在你的面前。

  一样的路一样的鞋,

  我不能没有你的世界……”

  二人就这样,一个奏乐,一个演唱,其乐融融,心里塞满的都是甜蜜。

  突然,锅盖上冒起热气,子川道:“水都快开了。”

  放下筷子,子川拿来木桶,将水舀进去,又加了一些冷水,用手摸了一下,走过去扶起舒窈。

  子川道:“你先去洗吧!”

  舒窈有些撒娇道:“不干!今晚我要你给我洗。”

  说完将头埋进子川的怀里。

  半个时辰后,在二人的卧室里,满屋子游荡着压抑的呻吟。突然一声低吼,子川裹卷着铺盖,翻身躺在床上兀自喘气。舒窈则香肩微露,脸上汗水沾着一缕发丝,胸上的铺盖不停地有些起伏。

  隔了好一哈儿,舒窈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捏了一张帕子,钻进铺盖侧身给子川擦着汗水。

  放下帕子,舒窈道:“好不容易回来,明天你又要走了。唉……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哦!”

  子川搂过舒窈道:“快了!现在疫苗试验的效果不错,有了疫苗再配合治疗,我有信心在几个月之内赶走瘟神,还江阳一个太平干净的世界。”

  舒窈道:“我是既想瘟疫早点结束,又害怕它结束……”

  子川知道,舒窈这是害怕瘟疫过去,就会彻底失去自己。其实,自己何尚不是矛盾重重。

  子川抚摸了一下舒窈滑腻的肩膀,嘴巴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道:“我也舍不得你。等瘟疫结束,清虚那老道毛儿肯定会来找我,我一定逼着他把你,还有爷爷和娘一起穿越过去。”

  舒窈惊喜地道:“真的,可他要是不干呢?”

  子川道:“他敢!否则,我就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

  舒窈幽幽地道:“这都是我们女人的强项,你哪会这些。”

  子川道:“那你教我噻。你那眼泪有摧枯拉朽般的威力,那老道肯定顶不住。只是,真要穿越过去,恐怕就没了这些富贵荣华。我担心找事做都难。”

  舒窈道:“只要我们在一起,我能吃苦。到时,咱们好好孝敬爹娘,弥补这些年我对他们的亏欠。”

  子川道:“你不亏欠他们,别想弄闷多。睡吧!”

  此时,外面天上那个已有三分之二的月亮正在云朵里穿行,屋檐下那个鸟窝里,一对小鸟正在“啾啾”地说着梦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八  子川用计游说刘璋  县令建塔祭奠英灵

  三月二十四日未时将过,子川来到州府大门。三年没来成都,州府守门的士卒已经更换,一见子川直杠杠地就要往里钻,士卒赶快拦下道:

  “州府要地,闲人免进。”

  子川道:“新来的?我就是州府的人,也算闲人?”

  士卒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最近群雄觊觎蜀中,常派斥候混进来打探消息。前不久还抓到一个曹操的探子。刘益州拿言语,必须严查进出州府人员。”

  子川一想,人家也是端了这碗饭,理解万岁。于是道:“我是州府治中黄子川,特来拜见州牧刘璋、别驾胡昊哲。”

  士卒一听,心想把老子当三岁娃儿嗦?吃混堂锅魁(蒙混过关)都整到家门口来了。州府治中从未听说有你这虾子(对男人蔑称),老子在这里站一两年了,也从没见过你这背时行头。如果你娃是州府要员,见刘璋和胡昊哲为啥要说拜见,如此外道,一家人还是两家人?有古怪。不慌,要是逮到哪方神圣派的探子,光那赏钱就够老子见杏花巷茉莉小姐姐好多回了。

  士卒冲旁边五个兄弟伙一打手势,五个人“哗啦”一声就围过来,干净利落地来了个火力压制,手中杀威棒一伸,就将黄子川拦腰夹住。

  子川一笑道:“操得很熟练嘛!”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约五十岁的男人,子川觉得有些眼熟。于是对士卒道:“我真是郡府治中,这个人应该认识我。”

  士卒赶快把那人叫过来。听那人一叫黄治中,士卒晓得汤打倒(完球了),杏花巷看来只有少去两趟了。

  子川先去见了胡昊哲,一问张松这栽舅子暂时还被刘璋“关照”,在家中“疗养”,倒还没到种“折耳根”的地步。

  子川放了心,同胡昊哲一起,来到刘璋书房。

  刘璋满脸堆笑道:“子川老弟!听说你天天跍(蹲)在隔离屋,拯救我益州民众,老哥都替你捏把汗哪!”

  子川一施礼道:“多谢使君挂念,子川虽日日如履薄冰,幸不辱命。现在疫苗已经研制出来,估计江阳算是保住了。”

  刘璋道:“这次回去,就别天天扎在医工堆里,那些治病救人的事让他们去干。你得把主要精力放在子舒集团上,州府希望你生意兴隆,造福百姓,也为我益州生财呀!”

  子川道:“谨记使君重托。使君放心,江阳瘟疫一旦得到有效遏制,我子舒集团一定搂起势子(开足马力),把搭搭儿(辫子)跑伸弄个干。我敢保证,不出三年,子川将为使君养得铁骑数十万。”

  刘璋兴奋地道:“哦!细细道来。”

  子川道:“这场瘟疫对江阳是灾难,对我大汉朝、益州却是福祉。为了对付瘟疫,我子舒医馆多年前就开始研究,现各种瘟疫的药方和疫苗均以研制出来。我朝一直饱受的瘟疫之苦,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天下弄闷大,单这些药方和疫苗,子川就可为使君开辟出一条滚滚财路。更重要的是,天下扼制瘟疫之法出自益州,曹操、孙权及群雄,哪个敢在使君面前调皮,我保你随时拿捏他。”

  书中暗表,两年前的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赤壁之战,曹操战败其原因之一就是瘟疫。《三国志》记载,曹操给孙权的信中写道“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横使周瑜虚获此名”。

  可见当时一场瘟疫足可以改写一段历史。

  有人要是掌握了瘟疫治愈之法,不仅可以富可敌国,管球你哪路诸侯,老子照样“一览众山小(蔑视)”。

  刘璋仔细一想,大喜道:“这等于是给各路诸侯套了一根吊颈索,要是哪家娃娃不依教……”

  子川道:“使君尽可落雨天打娃儿(闲得蛋疼),没事只需将绳子往上提提,保管他立马闭声闭气。”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起来。子川一看把刘璋整欢喜了,赶快趁机道:“使君!子川此次来成都,除了看望使君、别驾和家眷,还特地为张松这厮而来。”

  刘璋一听张松二字,脸立时就垮下来,有些气愤地道:“这厮实在令人生厌!子川、胡别驾你们别为他求情,这次我非得让他明白锅儿是铁倒的。我倒是有些疑惑,你们二人处世进退皆有法度,何以会与松这种市井小人为伍呢?”

  子川道:“胡别驾是受我之托关照张松这厮。使君!其实我对这厮也多有诟病,曾数次相劝于他。奈何这栽栽嗜酒如命,唉......烧酒害人呐!我本不想管他闲事,莫法,子川也是受人之托。”

  刘璋道:“一个烂簸箩,哪个还拿它当传家宝?”

  子川道:“刘备刘皇叔。使君知道,我子舒集团所产之物,货达天下。难免与各路诸侯有些交道,以求少受些阻碍。所以,诸侯所求,子川在不损害我益州利益的情况下,不得不虚与委蛇。几年前,刘皇叔知道张松行为放浪,早晚得玩火自焚,就托我照应。今皇叔虽然在群雄之中实力较弱,然其声名颇佳,去年又娶了江东孙尚香。江东占据扬州、荆州、交州,地域广袤。今后子舒之货免不了要达皇叔及孙权辖区,与孙刘交好,于我益州有益。故子川斗胆请使君放张松一马,并重用之。”

  刘璋道:“此人在州府多年,倒是比一般人略强,不过,我可没发现他有啥过人的才干。”

  子川道:“我虽然不在成都,但与松多次接触。此人缺点颇多,优点也很明显。其一松过目不忘,记忆超强。其二腹有主见,遇事能说出个鸭子鸡。其三胸有大志,非碌碌之人。使君若是束其短而用其长,这厮倒是能干点事。

  子川乃山野之人,本不该管这些闲事,然为子舒、益州虑,不得不多言。望使君见谅!”

  刘璋道:“老弟!对你我可没啥子谅不谅地。只可惜你今天是为他人说项,你要毛遂自荐,州府之职你随便挑,就是想做一郡之长,我亦遂你之愿。张松这厮,唉......老弟,知道松与皇叔啥关系吗?”

  子川摇摇头道:“皇叔所托之时,嘱我守口如瓶,故我自然不好细问。”

  刘璋道:“行!冲老弟和皇叔面子,我不再深究这厮。至于重用,得看看他有没有金刚钻。”

  子川心里一喜,看来自己谋划说服刘璋之策成了,总算又一次替张松把包包抹散。

  书中暗表,来成都的路上,子川一直就在思谋如何让刘璋放过张松。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看,好比拿一手普通的牌,叫地主的是刘璋,人家拿有双王四个二。占据有利地形,牢牢控制制高点。咱们农民虽然牌一般,拼单个实力肯定不行,得让他感觉老子“中层干部”多,顺子三带团组得好,说不定还捏两个小炸弹。你光有顶董(大),没得中层扎起(支持),老齁包累翻也是无济于事。

  子川知道,凡人抵不过“利、权、威”三者。利者“金钱、美色”,能满足人的贪婪。权者主宰“生杀予夺”,能满足人的虚荣。威者“威逼胁迫”,能使人恐惧。

  力敌肯定是不行,那就智取。先予人以利。让刘璋知道子舒集团前途不可限量,只要瘟疫一过,将迎来更大的辉煌。咱家好了,自然会有钱哗哗地流进州府钱库。次予人以权。自己掌握了瘟疫防治之法,不仅独步天下,还可帮璋拿捏天下诸侯。这就等于赋予了刘璋掌握天下人“生”的权力。瘟疫一来,俺有药即可挟天下,天下还得谢之。比之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日毛(厉害)多了。后狐假以虎威。陈寿在《三国志》中评价备,“先主之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故备这厮还是当时天下英雄看好的一只“白马股”,与刘璋又同为皇室,璋对这“贩履之徒”也还敬重。有刘备给自己扎起,好多人对自己还不“思前想后”?反正刘璋没微信、电话、网络,一时也没法核实,不怕露馅。

  在刘璋那里把事情说完,已经是快要放学(下班)的时候了。刘璋说老弟来趟成都不易,晚上我展扎,一起去盐市口干火爆肥肠、水煮牛肉,顺便整点八加一(酒)。子川连忙推辞,说今天刚到成都,给家人带了点核桃、萝卜干等土特产,得先送过去。陪家里老爷子吹哈空龙门阵,哄他高兴了,自己也就交差了。否则,婆娘霸道,那仙人掌跪起锔(刺)人得很。

  刘璋哈哈一笑道:“理解,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的遭遇哥老倌感同身受。”

  子川一施礼道:“明天中午我做东,咱们去芙蓉香阁整两杯。顺便看看那花魁脸嘴儿咋样,是西施还是昭君,能把张松这娃整得日疯倒颠(颠倒错乱)的。”

  刘璋和胡昊哲都说要得。

  子川骑马来到铜锣巷口。跳下马来,见离自家院子门口几十丈远处,有五个娃儿正在打闹。一个穿着红色襦裙的老夫人出来,喊那群娃儿回家吃饭。

  那群娃儿耍心大,半天拗不动,红姨就拿根棍子作势要打。几个娃儿就东躲西藏和红姨嬉闹。

  子川走过去道:“黄义语!你最大居然不听红奶奶的话,皮子造痒了?”

  见有人呵斥自己,已经是半大小子的黄礼语扭头一看,见是黄子川,赶快招呼道:“爹!你咋来了?”

  其他几个娃娃一听,抬头睃了一下黄子川,还有些不敢确定。子川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红姨,红牡丹立时眼含热泪道:

  “子川!你可来了,舒窈咋样?我们老老小小都担心死你们两个了。听说那边瘟疫凶得很,我们是既盼你们来信,又害怕是不好的消息。”

  子川道:“让你们费心了,我们都很好!”

  子川说完,蹲下身子把几个娃儿薅刨过来道:“三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最小的婉兮(四妹)都快有爹肩头弄闷高了。”

  这时童开山、黄仁语也从外面提着东西回来,大家一阵亲热。

  子川道:“列队回家!”

  以前在舒镇的时候,子川为了让这群娃儿养成守纪律、有精神、不拖沓的良好习惯,就经常按照现在而今眼目下军训那一套训练他们。为了让六个儿娃子有男人的阳刚之气,还教会了他们《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等军旅歌曲。七个娃儿一听,自觉按照高矮顺序一站。子川道:

  “立正,向右看齐,稍息!立正,向左转,拿出气势来,齐......步......走!向前,向前,唱!”

  几个娃儿踏着整起的步伐,一起唱道: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我们是工农的子弟,

  我们是人民的武装,

  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的战场

  同志们整齐步伐奔赴祖国的边疆......”

  走进大门,芍药跑过来道:“子川哥!听着这群费头子(捣蛋鬼)唱着雄赳赳的歌,我就默到起(猜到)是你来了。”

  三娃黄梅估计是在灶门间帮着做饭,穿着围腰出来怯怯地叫了声:“爹!”

  子川在成都待了两天才回到舒镇。

  有了疫苗,民众感染瘟疫的人数大幅度减少。到建安十五年底,瘟疫开始洗碗了(快要结束)。由于封控不严,不过还像一个得了前列腺炎的老头样,屙着零碎尿,东几个西几个,时不时地要来一火(一下)。

  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六月十日,这天阳光烂灿,这天清风习习,这天喜鹊喳喳,这天......你妈毒辣的太阳晒在身上都感觉爽爽地。子川觉得看得见,摸得着的都是弄闷安逸、舒心,反正一切都妈卖鞋巴适得板!

  子川一早来到医馆房间坐下,一个医工兴奋地冲了进来道:“东家,东家!天上落豆渣,地上踩狗屎。昨天的汇报,新增病例全县为零。”

  天上落豆渣歇后语为该猪吃,踩狗屎即为有财运。后引申为有好事。

  子川兴奋地抓过来仔细看了又看,立时眼泪花儿跟到起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用手示意那医工坐下。

  医工屁股刚挨到凳子,子川突然道:“快!将这个消息立即报告衙署,通报全县医工。”

  医工跳梭梭(欢喜、激动)地道:“我这就去办。”

  子川道:“告诉医工咬牙坚持,曙光已现,关键时刻务必瞎子打婆娘——松不得手哈!”

  医工道:“要不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民众?”

  子川道:“稳到起,锅盖子揭早了要敞气。”

  几年的努力终于看到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子川更加小心,他知道坚持才有胜利。

  到九月初,江阳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死亡、新增病例,全部隔离屋早就人去房空。可以断定,长达五年的江阳瘟疫彻底结束。

  赈济署经过慎重考虑,报告县衙,九月八日起,全县解除瘟疫管控,彻底恢复民众正常的生产和生活秩序。

  这场瘟疫,江阳失去了两万五千多条生命,一百三十多位江阳的医工护工长眠于地下。子舒集团为江阳瘟疫捐献钱财五亿五千万钱,为江阳战胜瘟神做出了巨大牺牲。因这场瘟疫,子舒医馆研制出了除鼠疫外,其余五种烈性传染病的全部药方和疫苗,黄子川为朝廷治理瘟疫做出了巨大贡献。

  为此,江阳县衙在城中建了一座约十五丈的高塔,名曰“英雄塔”。塔前立了一块英雄碑,碑上镌刻了所有失去生命的医工护工的名字,供民众瞻仰怀念。

  为了表彰黄子川的功绩,刘璋上表刘协同学(献帝),奏请朝廷嘉奖。十二月初许都用八百里加急,赶在英雄塔竣工前两天将圣旨送至江阳城。

  十二月八日,江阳城里锣鼓掀天,闹得天红。英雄塔前人山人海,民众齐集。今天衙署要在这里举行英雄塔的竣工典礼。

  典礼于上午巳时中举行。林俊铎穿着一身官服,略显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已经花白。五年的瘟疫把这老头也整得造孽。

  在简单介绍了修建英雄塔的初衷后,林俊铎主持了对全体医工、护工的公祭。读祭文的过程中几度哽咽,民众想着几年来的辛酸,失去亲人的伤痛,也跟着眼泪婆娑(pásā),气氛显得低沉而压抑。

  最后林俊铎道:“五年来,咱们饱受了瘟疫的折磨,失去亲人的痛苦。然我江阳民众勠力同心,以坚韧的毅力与瘟神抗争,我们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并且,为我大汉朝治理瘟疫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江阳已经从瘟疫中走了过来,希望我民众忘掉心里的悲伤、痛苦、阴霾,振作起来,咱们擦干眼泪,昂首向前。困难吓不倒的江阳必将走向辉煌!”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后,林俊铎道:“下面请益州牧刘璋代朝廷宣读圣旨。”

  待受封的人齐聚台前,众人“唰”地一声跪下,刘璋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阳瘟疫数载,百姓置身水火,生灵惨遭涂炭。幸有益州治中黄子川、江阳县令林俊铎、县赈济署功曹史清虚、子舒集团总经理叶舒窈等,率民众与瘟神殊死鏖战。数年坚持,赶走瘟疫,研制了瘟疫疫苗及药方,使我朝从此解除瘟疫之苦,功勋卓著。现封赏如下:

  封益州治中黄子川巴蜀侯,世袭罔替。其妻叶舒窈封一品诰命夫人。

  封江阳县令林俊铎江阳侯,世袭罔替。

  封赈济署功曹史清虚为降魔护道大法师,赐金千两。

  其余有功人等各有封赏。

  钦此。

  汉建安十六年十二月一日

  请黄子川、林俊铎、清虚、叶舒窈上台接旨。”

  众人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回到舒镇,子川与公司高层商议,子舒集团所有作坊十日起放大假三天。大家排排坐吃果果,一人发奖金两千钱。

  初九这天晚上吃过饭,子川和舒窈手牵着手来到舒镇闲逛。镇上民众见到两口子,不停地招呼“侯爷、诰命夫人好”,整得二人手不手脚不脚的(手脚无措)。转到戌时将过,舒窈见有卖醪糟蛋的,于是就和子川坐下来,一人要了一碗。吃完要付钱,那摊主整死不收。说是侯爷、诰命夫人吃醪糟是他家的荣幸,岂有收钱之理。

  两边一客气起来,引来了一些看热闹的民众。子川一见,再整下去会更加尴尬。于是也就谢了摊主,赶快和叶舒窈离开回家。

  两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子川搂着叶舒窈道:“‘老子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得板(谢帝的歌词)’。唉!多少年了都没伸伸展展地这样耍过了,明天我要一觉干到自然醒。”

  舒窈躺在子川的手杆弯弯里道:“要得!你想咋睡我都依你。对了子川!以前不是说好等瘟疫过了,我们去乡下茅屋住两天吗,要不,明天就去?”

  子川道:“遭了,应该提前去收拾一下,我忙起来就忘记了。”

  舒窈用手指尖划着子川的胸膛道:“我就晓得指望不上你,昨天我就请邱嫂(李五嫂)去给我们收拾出来了。”

  子川道:“那个茅屋有我们俩太多的回忆,它见证了我的落魄、成长,还有对你的偷窥。那个时候,最快乐的就是你从我门前过,对我嫣然一笑。那一整天我都觉得心就像泡在糖水里一样。”

  舒窈道:“你别哄我,那个时候和你在一起,每次你都冷冰冰的样子,知道你伤过我多少次心吗?”

  子川搂了一下她道:“知道。我不是自卑吗?觉得自己呆傻孤苦,配不上你。”

  舒窈道:“咱们俩从开始就是我厚着脸皮往你身边贴,都没有享受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待遇。你晓得不?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子川道:“弄闷多年,我疼你还不够弥补这点遗憾?”

  舒窈撒娇道:“不够!你要用千年万年来还这个债。”

  子川一翻身,压着舒窈道:“心动不如行动,千年万年太久,咱们还是只争朝夕。我现在就疼你?”

  舒窈斜眼看着子川,略带羞涩地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日日为君开。”

  这是两口子私下开的荤玩笑。

  子川一听,埋下头向舒窈的脸蛋吻了下去......

  第二天,二人睡到巳时才睡眼惺忪地起来。洗过脸,舒窈准备去做早饭。

  子川道:“别做了,咱们买点东西回茅屋去做吧,我想在那里咱们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地吃顿饭。”

  舒窈一笑道:“好哇!我想吃你擀的饺子。”

  二人在舒镇买好米面和肉,牵着雪儿走出场口。子川骑上马,一弯腰,伸出右手一用力,舒窈身子一轻就飞上了马背。

  子川道:“回家了!”

  双腿一夹,雪儿得到命令,撒开四蹄就蹿了出去。马背上飞出一首柔和的男中音歌曲:

  “我用我自己的流浪,

  换一个在你心里放马的地方。

  像那游牧的人们一样,

  把寂寞忧伤都赶到天上。

  我愿我所有的愿望,

  追随你走在每个迁徙的牧场。

  像我放过的马儿一样。

  让爱的旅途都沾满阳光。

  是你在我身上刻下游牧时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九  子川有心求穿越  芍药无意撞天机

  书接上回。舒窈靠在子川的怀里,听着那闲散、醉人的《游牧时光》,看着田土里翠绿的麦苗,感受耳边凉凉的风声,那被俗事久束的心,像被突然剪断了扎带,散了一地的轻松和惬意。

  很快就来到了杨树村村口,不远处干活路的乡人抬头向这边看来。这里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好多人还是自己的伙计,遇到肯定得打个招呼。否则,任由雪儿像风一般掠过就显得有些目中无人了。

  勒住马,缓缓走过村前的土路,不断有村民南谈北谈地和他们闲扯。

  刚到茅屋坐下,李四娘就来了,高矮要喊中午去她家吃豆花、腊肉。从小,在杨树村黄四爷、李四娘对子川最好。现在,黄四爷已经百年归寿,李四娘也是快八十的人了,头发全白,身子倒还硬朗,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子川看了一下舒窈,对四娘道:“四娘!那就多谢了,我们歇哈儿就过来哈。”

  自从搬到学校后,子川两口子虽然时不时要来茅屋看看,不过都是耍一个把时辰就走,真还没住下来过。

  子川和上面,开始包饺子,舒窈则坐到灶前点火烧水。

  这些年子舒集团发展起来后,老家这些邻居,不管小时候对子川咋样,只要愿意来好好做工,舒窈都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工作。沾点子川的光,家家说不上很富裕,但那日子至少是小康有余。

  茅屋的炊烟引来了不少人。本来是想两个人清清静静地在乡下待两天,没想到刚一落屋,就接二连三有人来请。而且还都是自己无法拒绝的乡邻。这些乡邻左一个要请吃晌午,右一个要请吃夜饭。整到后面居然有请吃早饭的,就差没请两口子打腰伙儿(加餐)了。

  子川一见,本想来乡下图个清静,看来连这顿早饭都吃不灵醒了。和舒窈一商量,出来对一个男人道:“李六斤!你帮我个忙,去帮我把杨家山厨子(厨师)谭六爷请来。”

  然后对大家一施礼道:“子川与舒窈夫子来茅屋,是有些私事要静下心来处理。我们感念大家的热情,也无法分身,答应东家就冷了西家。从小到大,各位乡邻对子川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这样,后天我请学堂湾、杨树村、杨家山三个湾子的人一起聚一下,到时候和大家好好热闹一哈,喝上几杯,不知大家肯赏光否?”

  众人都道:“要得!”

  子川道:“那就烦请各位告知大家,这两天我就不陪你们摆条(聊天)了,大家多包涵!”

  在李四娘家吃过晌午,子川带着舒窈到周围山上去转了一大圈。申时回来,路过杨树村,见谭六爷带着一帮子人已经开始在村前忙着。有的在打地灶,有的在帮着择菜,还有的在挑水,整得呼而嗨哟地,一个二个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

  给大家道了一声辛苦,两口子就回到茅屋。

  吃过夜饭,子川对舒窈道:“这瘟疫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也不晓得师父清虚啥子时候来找我。趁着天黑,我们去老家的位置,摆上供品看能不能唤他现身。”

  舒窈点点头。子川道:“夜黑风高,你会不会害怕?”

  舒窈迟疑了一下道:“有你在,我不怕!”

  于是,二人收拾起东西,打着火把来到了张建豪的家——碾石湾这片树林。

  摆好供品,子川拉着舒窈一起跪下。

  子川道:“师父!弟子张建豪幸不辱命,穿越来汉朝,兴作坊造福桑梓,聚民众抵御旱灾,寻药方制服瘟神,今已达成师父所愿。建豪离高堂日久,思念亲人,归乡心切。望师父兑现承诺,将我穿越回去。若是师父有灵,请现身相见。”

  说完,二人虔诚地三叩首,起来看看没有一点反应。子川又重复了两次,周围除了凉飕飕的风,漆黑的夜幕,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子川这哈就冒球火大声道:“老道毛儿!你让我办的事我一件件给你搁得浪躺平(平平顺顺),还救了你前世真身,让高峰山清虚道长躲过一灾。事情整完了,格老子!你居然跟个乌龟样缩头不见。你这种师父,锤子!不认了。你有胆子出来,看我不把你双腿打成不等式。”

  舒窈在一边听着,忍不住“噗”的一声就笑出了声。

  子川道:“看,我婆娘都笑话你,为老不尊简直球莫名堂!”

  此时就见眼前不远处的空中,一团鸡蛋大的亮光炸开,幻化成无数细小的亮点,慢慢聚拢变出人形。待完全清晰,仔细一看是一个长须鹤发的老道。舒窈一见,与高峰山清虚道长有九成相似,只是略显苍老,身体呈半透明状,多了几分仙气。

  清虚老道在空中将手中拂尘一扬,一股清风吹了过来。虽然有子川在,这空中突然悬停一个诡异的人影,舒窈还是觉得有些拈胆子(害怕)。

  子川道:“去,去,去!把你手中那包谷须须(拂尘)丢进灶孔烧了,大冬天舞一舞的不觉得冷嗦?”

  清虚呵呵一笑道:“建豪!你胡子都快拖拢胯了,还是弄闷调皮。既然叫我师父,何以刚才出言不逊?”

  子川嘿嘿一笑道:“怪我吗?我喊你半天,你却稳起十点不偷(不动)。弄闷冷的天,我家舒窈陪我跪在地上,个人的婆娘我自己心痛。”

  清虚道:“师父被要事绊到了,故来迟一步。”

  子川道:“少‘灯哪噹,米花糖’地。”

  清虚道:“师父没打诳语!你们凡间现在都说‘要创造人间奇迹,全靠我们自己’。不少凡人都不求老天保佑了,我们在天上也没啥事干。还记得你穿越前,凡间不是时兴‘麻将’‘地主’吗?耍烦了,最近老君就迷上了斗地主。不过,他那手比脚都臭,经常腰裤儿都输脱了。今天太上老君刚出炉一批丹药,推到凌霄宝殿门前练了几个时辰的地摊。幸好守殿门那几爷子没来撵他,清清静静地整到收摊。估计有些搞头(赚了些钱),下午申时刚到,回来就喊我和他的坐骑青牛精陪他练手手儿。年终了今年的‘模范道士’还没评出来。为了你们两口子,我得争当这个先进噻。道教这一脉老君的话砸秤(有分量)哦!喊都喊到了,只得舍命相陪。”

  子川道:“还要事,我看你是耍心大哦!老道!我先说你想甩两把,别拿我们两口子找借口。”

  清虚道:“你娃今天吃叫鸡肉了?说话杵棍夺棒的。师父要是评上‘模范道士’,功力自可提高数十年,这对你娃有好处。只是跪弄闷久,委屈你了叶舒窈!”

  听老道提到自己,舒窈赶快道:“小女子叶舒窈拜见道长!”

  老道慈眉一笑道:“诰命夫人客气了,贫道得胡能(谢谢)你呀!这些年你照看呵护建豪,还在瘟疫中趱起牙巴劲地帮他。穿越过来,贫道本想让他救救舒镇民众,没想到整个江阳也跟着受益,你们二人真是功德无量。就冲这一点,建豪!该你娃歪(恶)。”

  子川得意地道:“老道!嫑避重就轻。你虽然站在天上,不过眼界窄,格局还小。不要忘了,我们的努力让大汉朝从此无惧瘟神,这功德连刘协同学都不吝榜一打赏。使劲给我粉起(表扬)又不花钱,你看你夹夹客(不耿直、吝啬)那样儿啰!算了说啥都当不得饭吃,来点实惠的,好久兑现你的承诺?”

  清虚道:“切!我以为多大点事。贫道不是吹,从来说话都敷得到口齿(讲信用),现在贫道就可以带你走。”

  子川道:“慢!你给的任务我加围席垒尖尖地完成,你得给我点额外奖赏?”

  清虚道:“徒儿不得恃功骄傲!算了……说吧,想额外加点啥奖赏?”

  子川道:“我心不厚(不狠),建豪读圣贤书,为人守孝重情,你得把叶顺章、叶四娘、叶舒窈一起带过去。”

  清虚道:“为人不可太贪!”

  子川道:“我张建豪呕心沥血在江阳三十年,粉丝数十万。你不能让我离开后背个‘忤逆、负心’的骂名,你说这会伤多少粉丝的心。嘿嘿……为此斗胆请道长捎带多费点心咋样?”

  清虚道:“有求于人还想把自己扮得弄闷高尚,驳回!”

  子川一弯腰,捡起地上一颗石子道:“你敢!信不信我一石包给你砸过来,整个猪儿疙瘩(血肿)在你额髅上掉起。”

  看着子川一副娃儿过家家的样子,舒窈忍不住掩面嬉笑。

  笑过之后舒窈道:“道长!子川都是和你逗起耍的。小女子叶舒窈恳求道长,请看在我娘和爷爷年迈需要照顾、我二人伉俪情深的份上,让子川带上我们全家。我知道道长最好了,一定不忍心让我们骨肉分离,更不想棒打鸳鸯。”

  叶舒窈的话让清虚感觉非常受用,有些表功地道:“这还像句话嘛!我给你们说,刚才下午最后一盘儿,是老君当地主,他二炸三带一报单,我王炸给他去个三。整得老头欢喜得敲锅盖,直夸贫道懂事。下来送了我一阴一阳两颗丹药,吃了可增千年功力。你娃‘有了珍珠想玛瑙’(贪心)这德性,以为师父不知?我甘冒得罪青牛精的风险,还不是为了满足你的贪念,功力提高才能将你们一家穿越过去。不过,将古人带往未来,这有违天道。我已奏明玉皇大帝,玉帝鉴于你的功绩,恩准只要是亲属,上至长辈下至儿孙、衣食之需均可带走。徒儿!别说我没提醒你,那边好像也有类似瘟疫的病毒流行,百业受损,就业不易。虽可带够衣食之需,毕竟有限。你们若过去,丢掉的是这里的荣华富贵,到那边几个人身份不明,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障碍,你得有应付岁月艰难的准备。你们想好没得?”

  叶舒窈道:“我和子川已经细酌。父母养我们小,我们养他们老。我们不怕吃苦,只求一家人在一起高高兴兴过日子。”

  清虚道:“建豪!是这样吗?”

  子川道:“师父!舒窈所说句句属实,建豪求师父成全。”

  清虚道:“那你们啥时过去?”

  子川道:“我们得安排好子舒集团,得把爷爷他们从成都接回来。给我三个月时间吧!”

  清虚道:“你准备好后,选个晴朗之夜,只要你呼唤师父,贫道即会出现。我去也!”

  子川道:“慢......”

  子川刚要说话,只见老道已经化作一团白光,慢慢淡去。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和黑暗。

  二人只好叩首,对着昏暗的空中道:“恭送师父!”

  子川扶起舒窈,舒窈兴奋地抱着子川道:“子川!太好了,我们再也不担心会被分开了。”

  子川抱着舒窈的腰,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突然把她推开,在舒窈腰间摸出一个香囊。

  子川道:“这东西害了我们多少年了,要早知道可以带你们走,咱们怕是该含饴弄孙了。”

  舒窈一把薅过来就要扔进黢黑的夜里,子川赶快制止道:“留着吧!你都奔五(五十)的人了,生娃风险太大,能长相厮守咱们就知足了!”

  说完,拉着舒窈缓缓向冲下走去,黑暗中一只小手在腰间扯下一个小布袋,任其从手中滑落,掉在了身后的草丛。

  十二月十九日,在子舒集团的议事厅里,对着满屋子的董事会成员、公司高层、各作坊管事,叶舒窈向大家宣布道:

  “各位股东,各位子舒集团伙计,下面我宣布公司重大任命。任命王露语为子舒集团董事长,任命胡美盼为子舒集团总经理。大家鼓掌!”

  舒窈说完,带头拍起了巴巴掌,公司高层那几个老几事先知道,跟着就拍了起来。各作坊管事却一头雾水,那巴巴掌整得跟癞子的头发样,稀稀拉拉地。放下手,好些人就开始议论起来。

  “两位东家都年富力强地,咋就撤漂了呢?”

  “瘟疫刚过,咱们子舒集团眼看又可以大干一场,这掌舵的都下船了,往后船就只能随风飘了。”

  “这几年两位东家也累,卸下肩上的担子,在后面给年轻人镇堂子,早点伸伸展展耍两年也好。”

  见大家七嘴八舌,子川站起来道:“各位!大家暂不议论。这次公司高层换班,是我与叶总通过慎重考虑决定的。前几天接到朝廷诏书,要召我去许都另有委任,今后没有时间和精力再管子舒集团的经营。各位多年来在子舒集团供职,给我和舒窈搊扎起(支持),才有今天的成就。我们两口子谢谢大家!

  露语、美盼是我和舒窈一直看好和栽培的接班人,我相信她们会不负众望。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们年轻有闯劲,一定会比我们做得更好。子舒集团的明天也一定会更加辉煌。希望你们能像支持我和舒窈一样,支持露语和美盼,拜托大家了!”

  说完,拉着舒窈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众人赶快起身还礼。旁边的露语和美盼眼里噬着泪花扶二人坐下。

  子川把卸任的原因说成是朝廷有诏,实在是不得已违心之言。一是自己将穿越回现代社会,这没法跟人解释,也没人会信。二是露语和美盼能不能挑下这副重担,确实难说。如果告诉大家,世间再无黄子川、叶舒窈,有些肚子头有小九九(私心)的,可能会生反骨。若是奉诏而去,老子随时都可能打个倒猫儿(杀回马枪),甚至是“垂帘听政”。个别人要欺负两个女人那就得掂量一下了。

  腊月二十五,子川和舒窈将成都的老小接回舒镇,准备团团圆圆在大汉朝过最后一个春节。

  建安十七年二月初四,子川接到刘璋派专人送来的书信。信中道:

  汉巴蜀侯黄子川老弟台鉴:

  正月下旬,兄委从事张任,率两万铁骑突袭汉中。七日即大捷,张任活捉张鲁,汉中全境重回我益州。

  此役张任能建此奇功,实在是拜老弟神镜(望远镜)所赐。沿途斥候携镜探路,虚实了然于心,若非神镜遥视,恐难数次避汉中劲旅,直逼张鲁老巢。城破之时,鲁尚在府中大宴宾朋,歌舞取乐,却不知大祸临头。

  二月十日,张任将班师至成都,璋拟于州府设宴,特邀老弟共庆汉中大捷。

  益州牧刘璋

  汉建安十七年二月一日

  子川读毕大惊。

  按照历史资料记载,汉中原是天下十三州面积最大的益州下辖的一个郡。辖有九个县,分别是:南郑县、成固县、西城县、褒中县、沔阳县、安阳县、锡县、上庸县、房陵县。因为位于汉水的中游,故称汉中。

  汉献帝初平二年(公元191年)益州牧刘焉遣张鲁、张修击杀汉中太守苏固,占据汉中。张鲁后与刘焉子刘璋决裂,相互攻伐,自此独立。张鲁对内实行宗教统治,联结汉中豪族,对外吸纳关西移民,割据汉中二十余年。

  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张鲁战败,投降曹操。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五月,刘备击败曹操夺取汉中,汉中争夺战结束。

  历史上从没有刘璋夺取汉中,生擒张鲁一说。建安十六年(公元211年)是东汉末年非常重要的一年,是三国鼎足之势形成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一年,张松向刘备献《西川地图》,刘备制订了“立足荆州,谋取西川,北图汉中,直指许昌”的立国之策。并提精兵三万,领庞统、黄忠、魏延杀入西川。

  多年来与胡昊哲书信往来不断,刘备入川如此大事胡昊哲不可能不与自己提及。张松献地图时是益州别驾从事,可到现在这栽栽才是个簿曹书佐,主掌簿曹文书。只不过相当于现在一个县处级文职干部而已。刘备没入川,恐怕松献地图看来是汤打倒了(没干成)。

  子川心想,我日!是哪个持歪证、喝假酒、在家门口都得走丢的倒憨货(傻子)把历史的车轮给开进岔路了?妈妈地,咋遇得到哦!

  算球,老子反正是打定主意要脚底抹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与胡昊哲交往多年,这要走了,子川还是想去看看他们两口子。而且自己干儿子胡齐伟听说正月下旬也喜得贵子了。生第一个娃儿因瘟疫没去,这次咋都要去祝贺一下。

  为此,子川花了重金请匠人给这干孙琢了一块玉佩。

  初四晚上躺下,子川对舒窈道:“我初七去一趟成都,我们将要穿越回现代的事,你抓紧告诉爷爷和娘,我从成都回来咱们就启程。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这一去咱们就彻底回不来了,我还是担心他们不愿意。”

  舒窈道:“你放心嘛!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子川!你出门在外得小心些,你今时不同往日了。”

  子川道:“有啥特别吗,我咋没觉得呢?哦!是不是咱们就要走了,快见到我妈老汉、二妹、小弟了?”

  舒窈道:“哈儿(傻儿)!我不是指这个。”

  说完舒窈楞了一下,用手杆支起身子,在子川耳边道:“我大姨妈四五十天没来了,估计你要当爹了。”

  子川道:“那个香囊不是一直挂你腰上吗?”

  舒窈道:“那晚见道长回来的路上我就丢了,腰上这个香囊装的是灵猫香(气味近似麝香)。子川!我想悄悄给你个惊喜,你不会怪我吧?”

  子川伸手捏着舒窈的鼻尖摇了摇道:“你这哈婆娘,咋胡闹呢?”

  舒窈噘着嘴有些生气地道:“咋,我和娘、爷爷盼这个娃儿跟盼星星儿月亮样,你还不高兴嗦?你......你是不是怕违背了师父‘不得留下子嗣’的规矩?你放心,这娃得穿越过去才能生,不会逆了师命。”

  子川拍了一下她的香肩道:“这条规矩已经不作数了。我不是不高兴,告诉过你高龄产妇分娩很危险,这不是担心你吗?”

  舒窈重新睡到子川的手杆弯弯里道:“这还差不多。子川,放心吧!我们做了啷闷多好事,老天爷会保佑咱们的。”

  红姨三娘母年前跟随叶四娘等也回到了舒镇,一直就住在子川家。刚才子川与舒窈的谈话,他们还没察觉,已经被芍药听了个大概。

  不过,这绝非芍药变态,有听房的癖好。

  芍药人家也四十好几了,早过了好奇心大的年龄。刚才在灶门间洗漱完后,走到子川的房门口。准备告诉子川,去成都的时候,顺便去铜锣巷那边,把她用惯了的那个绣花枕头带回来。

  芍药抬手刚要敲门,就听里面“穿越”、“落叶归根”这些话从门缝飘了出来,忍不住就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起来。

  偷听了一哈儿,有些话芍药听得迷迷糊糊地,不过“彻底不回来”和舒窈怀孕她是整清了汤的(清楚明白)。

  睡在床上,芍药反复在想,子川和舒窈也不管子舒集团了,还要走就不回来了。想着想着心里就难过起来。

  芍药心里道:“子川哥!难道从今往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们是要去哪里,好歹带上我们三娘母。我没有别的奢求,就只想在你身边,天天能看上你一眼就满足了。”

  想着弄闷大的事,两口子对她们守口如瓶,芍药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放出悲声。

  睡在旁边的玉兰觉得奇怪,一问也知道了原委。二人偷偷商量,舒窈是跟着子川走,咱们往后轮流盯死子川就行,一定要知道他们打算去哪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  车进岔道归途变渺茫  情到深处去路遇佳人

  书接上回。第二月初七上午,子川就打马飞奔去了成都。

  初八下午申时快过,子川进了胡昊哲家门。佩卿欢欢喜喜地将子川迎进堂屋,叫儿媳万氏抱着娃娃来拜见黄爷爷。

  子川在布包里拿出一块玉佩给娃娃戴在脖子上。然后,一一将家人、红姨三娘母给娃娃准备的贺礼交给了万氏。

  子川这次来成都,除了胡家,他哪个都没见。想着自己回去就要离开大汉朝,生怕东走西蹿节外生枝。

  初十这天中午参加宴请,听刘璋说,这次汉中大捷,子川功不可没,多少人都来向子川敬酒。子川也只是浅尝辄止,表现得十分低调。

  吃过午饭,子川立即告辞踏上了回家的路。

  二月十一酉时子川又进了家门。

  此时,玉兰、芍药正在摆碗筷,红姨正在端菜。子川打了个招呼,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舒窈正有些慵懒地躺在床上,见子川进来,只是勉强笑了一下。

  子川脱去身上的官服,换上居家的衣服来到床前弯腰道:“吃饭了,你咋还跟个懒虫样?”

  舒窈缓缓伸出双臂,子川只好搂着她的颈子和双腿,抱了起来。舒窈吊着子川,情绪低落地道:

  “子川!爷爷和娘都不信我,觉得我是在东(戏弄)他们,咋办?”

  子川道:“走!咱们去吃饭。你现在把我儿子管好就成,这些事交给我。要不,我抱你过去吃饭?”

  舒窈在子川肩上捶了一下道:“要得噻!反正出去人家都说我是黄子川的婆娘,没人先想到叶舒窈,我不怕丢人。”

  子川道:“真的?”

  舒窈点头道:“嗯!”

  舒窈眼睛一闭,心想,我就不信你敢抱着我过去。

  黄子川这日疯分子真就搂着叶舒窈,走出了房门。来到堂屋里,突然加快步伐,他想吓叶舒窈让她主动喊熄火。冲到离堂屋门还有两步的距离,突然停下。见怀里的叶舒窈睁开眼睛,有些挑衅地道:

  “走噻!”

  子川道:“累了,抱不动了。嘿嘿......我怕不小心伤到我儿子。”

  说完放下舒窈。舒窈道:“切,我以为你多得行呢!没本事以后就嫑跟我开这种玩笑。”

  子川赶快哄道:“你比我行十(行:háng。厉害),是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舒窈抱着子川的右手杆道:“今天表现咋弄闷乖呢?”

  子川嬉皮笑脸地道:“男子汉,大丈夫,‘有错就要认,挨打得立正’。”

  舒窈哈哈一笑,拉着子川道:“走!咱们吃饭去,别让红姨她们久等。”

  两天后,趁红姨、玉兰、芍药上街,子川就带着舒窈来到爷爷、娘面前。

  叶顺章道:“到桌上坐,我和你娘正想找你们摆哈(聊天)。”

  四个人坐下,叶顺章道:“你们两个最近是不是遇到啥子麻烦,捡不顺(解决不了)?”

  子川道:“爷爷!你放心,我们都很好,没得啥子七翘八拱的事搁不平。”

  叶顺章摇摇头道:“爷爷虽然八十多了,但没老颠东(老糊涂)。你们年纪轻轻就在家闲耍,这不像以往的做派。咱家现在不是平头百姓,小事难不倒你们,爷爷是担心你们遇到天大的难事。”

  子川一指自己,又看了一哈舒窈道:“咱们巴蜀侯、诰命夫人,就是益州牧刘璋也得给七八分面子,有事哪个敢不给扎起?行了,爷爷、娘!我知道你们心里的疑问。”

  叶四娘翻了他们一眼道:“那你们就快点交代,嫑让爷爷和我担心。子川!不许扯烂天不补(说话不负责)。要不,别怪娘的篾片子想吃朒朒(抽屁股),啥侯爷、诰命,娘照样揍!”

  子川一笑道:“娘,你嫑弄闷凶嘛!我吓到了莫来头,舒窈现在而今眼目下惊吓不得哟!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喜事,你们要当家婆、太公了。”

  叶四娘巴掌一扬,恶狠狠地道:“子川!是不是真想吃响杆肉了(找抽)?”

  舒窈抿嘴道:“娘!子川没骗你们。”

  叶四娘道:“二十几年了你都没点响动,快奔五的人了,突然告诉我你......”

  舒窈乐滋滋地道:“是不是觉得‘生活有点甜,幸福太突然’了?其实,我们一直身体都很健康。以前怀不上娃娃,是有原因的。”

  叶四娘道:“啥原因?”

  子川起来,关上堂屋门。然后,拉着舒窈在堂屋中间突然跪下。

  叶顺章道:“你们这是要搞啥子怪?”

  子川恭敬地道:“爷爷,娘!以前舒窈没有生育,是因为牵涉到一个天大的秘密。结婚时怕你们反对,这个秘密我们没敢告诉你们。今天我们决定向你们坦白,求爷爷、娘宽恕我们。子川为拯救瘟疫中的江阳民众,领师命从一千八百多年后穿越而来,师父定下规矩,不得留有子嗣、不得参与州府政事......”

  子川于是把足可以塞满几条河沟的话,嘟嘟嘟......塞进了爷爷和娘耳朵里。

  叶顺章道:“子川!这些里扯火(打胡乱说)的话,真不敢相信可以从侯爷、诰命夫人嘴巴里讲出来。算了,不管真假,你们起来坐着说话。”

  二人重新坐下,子川道:“爷爷、娘!我们辞去子舒集团要职,就是要带舒窈和你们穿越回去。”

  叶顺章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一起住了二十多年,咱们居然和神仙住在一起。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难怪我耄耋之年了,还吃得饭跑得了路。子川!这是沾了你的仙气?”

  子川道:“爷爷说笑了,哪有神仙,我就是个常人。”

  叶顺章严肃地道:“那你如何让我相信?”

  子川又拿告诉高峰山清虚道长的一些话讲了一遍,二人还是将信将疑。

  叶四娘道:“咱们在这边有亲戚邻朋,活得有盐有味地,吃穿不愁,到那边能这样吗?”

  子川道:“肯定不行,我只能保证你们吃得饱穿得暖。”

  叶四娘道:“那你还跟头倔驴样,死犟死犟地要从米箩兜往糠箩兜跳?”

  子川心想,看样子必须得说出让他们不得不跟我走的理由。古人都把亲情看得很重,那就只能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了。

  子川道:“娘、爷爷!咱们现在是非走不可了。第一我父母年迈,子川需要回去尽孝。守孝悌是做人的根本,我也不能为了父母丢下你们不管。第二我想舒窈和娃娃平安无事。舒窈这个年龄第一次生娃是非常危险的,到了那边,要是不能顺产,还可以剖腹。能保证大人娃娃绝对安全。”

  叶顺章道:“那边真能划开肚子取人?”

  子川道:“我们脑壳打烂都镶得拢,这不算啥大本事。”

  叶顺章道:“四娘!虽然穿越这事太离谱,姑且信一回。真要是能保证舒窈的安全,不管天涯海角,我们跟他们走吧。”

  这个年龄这辈子恐怕只能怀这一次了。自己就这一个女儿,只要她好,还能说啥。于是四娘点点头道:“爹!听你的我没意见。”

  二人一听,微笑着对视了一下。子川道:“谢谢爷爷,谢谢娘!我们只需要带些金子就可以了,其他东西都留下给红姨她们吧。等一个月明之夜,我们就在后院等候师父带我们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家人不是今天走东家,就是明天去西家。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那些实亲、朋友得见上最后一面。

  四月十五这天,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吃过夜饭,子川就将一个大布包拿了过来交给四娘放好。

  子川与舒窈沐浴更衣后,就在自己房间闲扯。想到马上就要穿越回去,二人都觉得激动和兴奋,舒窈时不时地问这问那。

  子时一到,俩人赶快起身出来,路过玉兰、芍药的房门,见门缝没有透出一丝光线,估计是睡了。

  到了爷爷那边,子川随手带上堂屋门,拿出那个包袱,带着三人就走进后院。

  四月的天气晚上不冷不热,倒还比较舒服。此时,满天的星星,圆月如盘,头顶大片天空没有一点云层,天空剔透深邃。

  真是个好天气。

  子川拉着舒窈跪下,三拜九叩之后,子川对着天空道:“师父!弟子与家人已经做好准备。请师父现身,带我们穿越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四川省自贡市自流井区舒平镇碾石湾,让建豪与家人团聚。”

  四人盯着天空,默默等待。

  一哈儿,就见一个指头大的亮点从天而降,在前方几丈远的空中停下迅速变大,大到婴儿拳头一般,突然炸开,无数亮点慢慢汇集成一个人形。

  叶顺章一看正是清虚道长,这才彻底相信子川没有给自己散坛子(开玩笑)。

  清虚也不多说,呵呵一笑道:“都准备好了?那就请你们把眼睛闭上,双脚没有落地之前切莫睁开。”

  四人立刻道:“晓得了!”

  清虚道了声:“起!”

  子川觉得双脚刚一离地,又被放下。清虚呵呵一笑道:“建豪!玉帝只允许你带够生活所需的钱财,你这是带了多少金锭,恐怕不止三四十斤吧,想发财?”

  子川道:“师父!你们真是神仙不知凡人苦。到了那边,我得买车子、房子、装修、置办家具、吃饭穿衣、看病,这些都得要钱。娃儿还要奶粉、上早教和兴趣班,读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将来娶妻生子,这得多少钱你算过吗?恐怕手指脚趾都搭上也算不过来。嘿嘿......不多,都是生活所需。”

  清虚道:“你这是回去过日子,还是想回去直接干翻王健林、许家印?贪心不足蛇吞象,你是怕累不死师父。”

  子川跟个赖皮狗一样道:“你让我拯救瘟疫中的江阳民众,我连旱灾都给你顺平了,这些年我容易吗?我拿的都是我自己挣的,正大光明。你老人家还不该为了我一家老小受点累?”

  清虚无可奈何地道:“你娃真是个十足的泼皮!算了,拼得在玉帝面前受罚,师父懒得跟你计较。好了,闭上眼睛,走!”

  子川突然身子一轻,耳边凉风呼呼。好一哈儿,感觉双脚落地,于是内心激动地缓缓睁开眼睛,一看,四人仍在自己后院。

  子川一惊道:“老道!你耍我们呢?”

  清虚有些沮丧地道:“完了,刚才在天上转了一大圈,师父啥招都用了,根本找不到你老家的位置。”

  子川道:“咋会这样呢,你怕是老眼昏花、老年痴呆,方向感差找不到了吧?你老人家没玩过格,我教你一招,使用GPS定位,开导航噻!”

  清虚道:“你们凡间这些玩意儿在我们眼里档次都太低,更高级的师父都用过了。”

  子川道:“这不可能,你要不用意念让我小弟给你发个定位。”

  清虚摇摇头道:“没用的,古怪不在这里。”

  子川道:“那是出了啥子妖怪?”

  清虚道:“刚才在天上,我已经开启天眼,将未来凡间的运行轨迹探至三千年后,这轨迹已经偏离了正道。从今往后,没有三国,更无明清。轨迹如路途,我们就好比路上行走的车辆,这车已经走入岔道,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肯定无法到达目的地?

  建豪!还记得师父当初要求你不得参与州府政事吗?师父就是担心你扰动历史,一旦发生偏移,你原来的生活空间就会被抹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子川道:“我一直谨遵师命,未敢辄忘。”

  清虚道:“你仔细想想,胡县令本是要死之人,你救了他,导致他占了张松的别驾之职,张松无法献地图,刘备不能取西川,三国鼎立不能形成,这还不足以改变历史?你发明的望远镜,让刘璋收回汉中,使益州如虎添翼,将来他必将恢复汉室江山,这还不够改变历史?”

  子川一听,一屁股瘫坐地上,口中喃喃地道:“完了,完了,我再也见不到妈老汉了,我三十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舒窈见此,赶快弯下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子川穿越过来,三十年所付出的一切,就是为了最终要与妈老汉团聚。为此,自己呕心沥血,斗过权贵,受过牢狱之灾,与恶人土匪周旋,承受过别人的不理解,在瘟疫中冒过生命危险。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而今家在何处尚不得知,归途渺茫。先人板板嘞!往后这人生还有意义吗?

  子川就像输红眼的赌徒,就是被宰了手也不甘心。老觉得没有一直哭的娃儿,总有翻盘的一天。

  此时,清虚在空中道:“建豪!一切皆有定数,别太绝望,你坦然接受现实吧。”

  子川突然从地上起来,郑重地跪下道:“师父!你一定要帮我。我这就去成都,想办法得到西川地图,助刘备夺取西川,将历史车轮重归正道。”

  清虚道:“师父不知能否可行,真如你所愿,我愿再试以助你返乡。”

  话说玉兰睡了一觉,感觉腹中有些难受,去茅厕解了个小手(小便)。出来经过子川房间,见房门没有关闭,于是伸手就想拉上,偏了一下头,借着屋顶漏下的微弱光线,见床上空空。

  心想大半夜俩人会去哪里呢?来到门口院坝,见旁边四娘家的堂屋门也是虚掩,就推开走了进去。

  听到有人说话,玉兰就寻着声音往后院而来。在里屋正听到子川说要去成都找地图,又见空中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化作一小团白光慢慢消失。玉兰吃惊不小,吓得赶快回到自己屋里。一哈儿就听堂屋有脚步声,估计是舒窈子川回自己房间了。

  子川遭受的打击颇大,接连两三天都没出门,跟拉个烟拖灰儿(鸦片烟瘾犯了的烟鬼)样。舒窈忧心如焚,不断劝慰。十余天后,子川告诉舒窈他得去趟成都。

  数次苦口婆心相劝,见子川仍然跟犟拐拐一样,油盐不进。莫法,舒窈只好不再做声。

  四月二十八日这天吃过早饭,子川背上一个包袱,带上自己的长剑,骑上雪儿对送行的舒窈道:

  “你在家照顾好娘和爷爷,我去去就回。”

  舒窈忧心地道:“子川!照顾好自己,别硬来,记得我和娃娃在家等你。”

  子川道:“放心吧,我有哈数(分寸)。”

  说完拨转马头就走。一阵清风吹过,子川心里突然浮现起两句诗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这是出自先秦的《渡易水歌》,表现了荆轲去刺杀秦王时的悲壮情怀。历史记载,荆轲刺秦王三次不中,反被秦王拔剑击成重伤,后被秦侍卫所杀。

  此时想起这两句诗,显然不是好兆头,子川往旁边“呸,呸,呸”吐了三次口水,然后向官道冲去。

  当天晚上子川走到资阳歇下。资阳在东汉时为资中县治所,隶属于犍为郡,算是个热闹之地。

  吃过晚饭,反正无事,子川一个人踱出栈房,来到城外不远的一座小树林。想在这里独自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静一静。

  突然感觉几丈远处的树上落下一个黑影,传来“咕咕”的叫声。子川一听知道树上有野鸡停歇。于是捡起地上一颗石子,看准那个黑影,一甩手,石子携着破空之声急速飞去。那黑影“呱呱”几声惊叫,就从树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扑腾。

  子川蹿过去弯腰逮住,提起来掂了一下,估计得有七八斤重(汉代一斤只相当于现在半斤),子川拔出剑抹了鸡颈子,然后开始拔毛。

  突然觉得两个人影来到自己面前,子川抬头一望,居然是玉兰和芍药。

  子川惊诧地道:“你们咋在这里?”

  玉兰道:“你一出门,我们就跟了出来,沿途一直吊(跟踪)着你。”

  芍药道:“子川哥,我来吧!”

  说完抓起地上的野鸡,拿到不远处的田边打整起来。

  子川有些奇怪地道:“你们为啥要跟着我?”

  玉兰道:“你那天晚上在后院的话我听到了,我们晓得你要去成都找地图。”

  子川着急地道:“这跟你们有啥关系,你知道这事有多危险吗?这是在血盆头抓饭吃!”

  玉兰道:“不知道。但我们知道这事对你很重要,现在舒窈又有身孕,帮不了你。所以,我们姐妹跟来想搭把手。”

  子川道:“你咋知道舒窈怀孕了?”

  玉兰道:“你和舒窈在床上说话,被芍药无意间听到了。”

  子川道:“看样子我的事你们都晓得了?”

  玉兰道:“只晓得近来你们有些神秘,要离开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其他的啥子“穿越”我们也搞不清咋回事,你愿意告诉我们就说,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问。”

  一哈儿芍药把野鸡打整干净提了过来,问咋个整。

  子川道:“咱们做叫花鸡吧!芍药你去客栈找老板要点佐料,调成汤汁刷在上面。我和玉兰去整几匹荷叶,弄点湿泥巴包上,一哈儿用火烤熟就可以吃了。”

  大半个时辰后,子川将已经烧熟的叫花鸡剥开,一股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用剑将鸡切成块摊到地上的荷叶上。

  芍药递过一个酒疙瘩儿道:“子川哥!喝酒。”

  子川接过来道:“这没碗我们三个人咋喝?”

  芍药道:“出来哪有弄闷多穷讲究,咱们一人一口慢慢喝嘛!”

  子川道:“那你们先喝!”

  芍药道:“你喝嘛!咋,还怕我们姐妹嫌弃你?”

  于是,三人就围坐着慢慢吃了起来。

  子川道:“明天我去成都,你们两个回去,我不希望你们跟着我去冒险。现在瘟疫过去,日子眼看一天比一天好,你们姐妹从小受尽苦难,应该去享受明天更美好的生活。”

  玉兰道:“子川!没你,我们姐妹能有今天?再说,没你,芍药这丫头这辈子恐怕就生趣全无了。”

  芍药有些扭捏地道:“姐!你咋给子川哥说这些。大哥不说二哥,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这么多年了,想着姐妹二人倾心于己,可自己啥也给不了他们,竟不知如何是好。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三人沉闷地喝了一哈儿酒,芍药突然道:“子川哥,你给我们唱首歌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九十一  烧酒乱性张松泄密  情势所迫子川跳崖

  上回书说到,三人喝酒,芍药想听子川为她们唱歌。

  子川道:“行!这辈子我辜负了你们姐妹,子川哥很歉疚。唯有在心里默默地为你们祈祷,我唱首《明天会更好》祝福你们吧!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

  是否依然孤独的转个不停......

  抬头寻找天空的翅膀,

  候鸟出现它的影迹。

  带来远处的饥荒,

  无情的战火依然存在的消息......

  唱出你的热情

  伸出你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

  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第二天下午申时,成都铜锣巷来了一男两女三个人。因为这次是来盗图,不到万不得已子川不想去拜访胡昊哲,他怕事情败露到时牵连别个。

  三人喝茶歇息了一阵,子川让玉兰、芍药在家等到起,他去找张松探听州府是否真有一张益州全境图,上面详细标注了道路、关隘兵力部署、粮草堆放地点等。

  到了张松家,这家伙正要出门,子川赶快过去道:“张兄!这是要去哪里逍遥?”

  张松一施礼道:“哟!原来是子川侯爷。来成都咋不事先写信告诉哥老倌一声,哥老倌好给你接风洗尘。”

  子川道:“张兄这是要去哪里?”

  张松哈哈一笑道:“托侯爷的福,最近刘使君将我升为州从事祭酒。几个朋友要请我去庆祝一下。”

  子川道:“哥老倌能否晚一点去,咱们借一步说话。”

  子川给张松多次出手扎起,张松心知肚明。现在这家伙又是巴蜀侯,走哪里别人都当他香馍馍,今后说不定还需要继续仰仗他。他要找自己,哪有不答应之里,于是点点头。

  子川道:“那去芙蓉香阁咋样?”

  张松有些猥琐地笑道:“嘿嘿......正合我意!”

  戌时刚到不久,二人在芙蓉香阁要了一个房间。子川告诉进来伺候点菜的女人道:“这锭金子你收着,把你们这里的花魁给这位哥老倌留着,好酒好菜你们整些来就成。钱够不?”

  女人赶快道:“够了够了!”

  子川道:“要是有剩,小姐姐也不用找了,留着明天上街买点脂粉。”

  张松见子川给他要了花魁,心想这哈老子得留下来整欢喜。于是道:

  “小娘子!你安排人去桂花巷顺意酒楼‘甲’字号房间,告诉那里一个叫孟达的人,说我突然有急事不去了。”

  这娃真他母亲地是个重色轻友的货。

  女人点点头,眼睛成豌豆角状,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张松道:“侯爷不来个妹子陪陪?”

  子川一摇头道:“岁月不饶人,把身体整空了,回去交不上公粮我怕惨遭婆娘荼毒。”

  张松哈哈一笑。

  一哈儿酒菜上来,子川一副豪爽的样子,端碗就干。张松自然不好拈拈夹夹(不爽快),没多久一壶酒就整了下去。

  看看张松开始有点麻(醉)了,子川道:“张兄!真是羡慕你呀,天天在州府,又不风吹日晒,还有人给你抬轿子(恭维、抬举)。闲暇之时,与三五朋友小酌,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哪像兄弟,日日穿州过府,劳碌奔波,还得把各路神仙小鬼伺候好。稍有不周,就会筋筋绊绊(磕磕绊绊),难哪!”

  张松端起酒碗道:“这倒是实话。松虽比不得侯爷帅气多金,小日子倒是逍遥自在。老是(有突然想起之意),在益州哪个敢给老弟下绊马索,你拿言语,松给你搁平。”

  说完,就开始满嘴海阔天空的胡吹,哪个郡谁谁谁是故交,谁谁谁又是叉叉裤的朋友,哪条道找谁又能死火(解决问题)。那个乱世,手头有人就是对红星(厉害人物)。张松所言,俱是各路带兵的大小军阀。

  子川趁机道:“哥老倌!你说弄闷多,子川记性好忘性也大,一哈儿就是一脑壳浆糊。要是能有一张益州全景图,将这些大爷们驻扎的位置、手下有多少丘二(兵)全都标注在图上,就一目了然。哥老倌知道,子舒所产之货也有军用,有了图也方便搭上火(搭上关系),这对将来拓展子舒集团生意倒是大有益处。来!烧酒整起走。”

  说完,一人又是一小碗酒灌进肚里。

  张松道:“这好办,不久前受使君之托,松带人刚画了一张《西川地图》,你想要这些上面都有。”

  子川一听心中大喜,不露声色地道:“可否借给兄弟一观?”

  张松道:“近期可能不行。昨天接到斥候消息,曹操派手下大将张郃亲率大军十万,于汉中寇边。两天后,刘使君将率二十万精兵去汉中御敌,短时间恐怕回不来。为随时掌握益州兵力部署,这张图他要带去汉中。等他回来后,我给你。不过此乃绝密,老弟观图之事务必烂在肚子里。否则,哥老倌就得走人户穿围腰(吃不了兜着走)了。”

  子川道:“张兄多虑了,我几时害过老兄?你以前在这里抢花魁出事,没我和胡别驾,你恐怕早回家挖克猫儿脑壳(种庄稼)了。对了,现在听说各路诸侯都在打益州的主意,这图可得保管好。”

  张松道:“这个你放心。州府专门在刘使君书房隔壁设有密室,有八个人轮流把手,密室用九转连环锁把门,不是谁都能开的。侯爷以前对兄的好处,松铭刻在心。走一个!”

  这哈子川心中有了底。站起来又给张松冒篼篼(满满)地倒上一碗酒,二人又是一饮而尽。

  这碗酒下肚,张松算是彻底整麻了,摇摇晃晃坐下,身子一趴就人事不省了。

  子川赶快调动体内真气,将酒气逼至肾经。一哈儿就感觉下腹鼓胀,赶快跑进茅厕,掀开衣袍,那水放得哗哗直响,其势若黄河之水天上而来。

  出来又灌了半壶水,用真气一逼,再次走入茅厕。

  第三次从茅厕回来,子川已经恢复如初。叫来花魁娘子,让其好好伺候张松,自己屁股一车(转),闪身出了房门。

  亥时中,子川回到了铜锣巷。玉兰、芍药扶子川到桌前坐下,芍药倒一盅水递给子川。

  玉兰道:“可曾探到消息?”

  子川点点头道:“事不宜迟,今晚就得动手。我准备下夜寅时去州府,此时,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容易下手。万一暴露,城门不久就开了,方便咱们撤退。”

  芍药道:“我们得跟着去。”

  子川道:“不行!太危险。再说有你们在,我还得分心照顾你们。”

  芍药道:“我们这些年也没白吃干饭,功夫长进不少。一般士卒十来个我们姐妹还能应付。真要有事,不但能自保,说不定还能帮上你。”

  玉兰道:“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想给你搭把手,你嫑想劝住我们。”

  芍药道:“反正从现在起,我和姐姐寸步不离你左右。”

  子川道:“真的,那我睡觉你们也陪着?”

  玉兰道:“陪着。我们衣不解带,不算逾矩。”

  子川没理,进去就躺在床上。玉兰、芍药真就跟了进来,一边一个靠在床的靠背上,双手抱剑,闭上双眼假寐。

  子川躺了一哈儿,想着二人对自己如此痴情,实在有愧于心。寅时去州府,说不定就是一场恶战,得让她们好好休息。于是道:

  “真拿你们没招。睡下来吧,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二人一喜,赶快躺下。

  玉兰道:“子川!借一下你的手臂。”

  说完,抬起子川手杆放到自己颈子下面。

  芍药也道:“我也要。”

  子川抱着二人,在他们头上亲了一下道:“睡吧!”

  姐妹二人隔着子川的胸膛对视了一眼,满脸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寅时过半,州府大门外几十米远的巷子口来了三个牵马的黑衣人。

  子川道:“我一个人进去,万一被发现,你们切莫往里冲,挡住大门口的士卒就行。”

  说完,身子一纵翻墙就进了州府。

  州府对子川来说并不陌生。看准机会,几个提纵就来到刘璋书房那座矮屋前。伸手石子一弹,两个守门的士卒就软软地睡到了地上。子川过去,将二人拖到旁边的灌木中。

  房子中间是走廊,两边是房间。子川走进里面伸头看了一下,刘璋书房隔壁门口一边两个人手持长枪站着。看来要同时将四人无声无息地制服几乎不可能。

  子川只好把自己的脸露出来,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士卒一见黑衣人过来,赶快警惕地喝道:“哪个?州府重地不得靠近。”

  子川呵呵一笑道:“嫑紧张,我你们都认不到了嗦?刚才接到斥候禀报,今晚可能有探子来州府行窃,我是奉使君之命来埋伏捉人的。”

  士卒一迟疑,子川已经来到跟前,一个士卒道:“是侯……”

  “爷”字尚未出口,子川双手快如闪电,点了四人穴道。刚才露出了脸,这四人留不得。子川一咬牙,逐个扭断脖子,拖到旁边一间小屋。

  子川出来,走到密室前抬起九转连环锁。子川对各种九连环早就玩熟,审视了一哈儿,觉得这锁虽然变化多端,应该挡不住自己。于是,抬手就开始解锁。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真就打开厚重的房门闪身进去。

  来到里面,见木架上堆满各种竹简和竹筒。子川一想,地图纸张肯定不小,如此重要之物不会折叠,一定会卷好放在竹筒里。

  于是就在里面专找竹筒翻看上面贴的标记。

  小半个时辰后,子川终于在一个竹筒上看到《西川地图》四个字,打开一看,果然不差。上面各郡县城、关隘的兵力一目了然,道路标记清晰。卷好正要重新放进竹筒,就听门口一个声音道:

  “守门的人呢?”

  挨球(遭了)!子川知道,外面可能是来换班的人,只要他们发现小屋里士卒的尸首,自己立马就会暴露。于是,迅速将竹筒盖套上,在身上摸出一根细绳,捆住竹筒斜背在自己背上。由于这是密室,周围除了墙,没有一扇窗户,看来只有从门口出去。

  子川两步窜到门口,一直长枪已经斜着向自己刺来。同时,有人惊叫道:“有探子行窃!”

  子川挥剑连刺,门外四个来换班的士卒嘁哩喀喳就被撂倒。冲到矮房大门口,只见前面已经冲过来了十几个人。此时,州府大门口打杀之声也闹成一片,估计玉兰、芍药正在替自己挡住援兵。

  一闪身,子川往左一跃,几个提纵就到了墙边,身子又是一跃就翻了出去。落地之时,头顶嗖嗖飞过几只羽箭。子川将手指往嘴里一塞,一个呼哨响起,不远处三匹马向这边飞奔过来。子川紧跑几步,来到离大门口七八丈(汉朝一丈约2.3米)处一个阴暗处。左手摸出一把石子,右手不断掷向和玉兰、芍药缠斗的士卒,嘴里道:

  “风紧,扯呼(危险,撤退)!”

  姐妹二人趁士卒受伤,唰唰刺出几剑后,赶快纵身向子川靠过来。子川又是几颗石子扔出,然后三人翻身上马,向城南疾驰而去,后面喊杀声渐远。

  子川道:“你们受伤没?”

  玉兰道:“我左手膀子挨了一下,不过不要紧。芍药腰上受伤了。”

  子川关切地道:“要紧吗?”

  芍药咬咬牙道:“稳得住。”

  子川道:“现在估计已到卯时,刚好城门打开,抓紧出城。”

  于是,三人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南门,远远见城门已开,后面喊杀声已经能隐约传来。

  子川道:“不要犹豫,冲出去。”

  三匹骏马若箭一般向城门射去,守城的士卒正要拦下询问,马已经擦身而过,险些将其撞倒。

  士卒一看不对,高喊放箭。

  城墙上的兄弟伙在三人飞驰过来,伴随着后面的喊杀声就已经感觉有妖怪。不过一时不能确定状况,打了个滕(犹豫一下),听下面高喊放箭,于是就居高临下将羽箭倾泻到城下。

  子川想护着二女,故意走在后面,挥剑格挡,身手再敏捷却抵不住箭如飞蝗,肩后中了一箭,好歹三人冲了出去。

  跑了半个时辰,此时天早就大亮,后面喊声已经没了,前面灵泉山(龙泉山)已经清晰可见,三人赶快上山钻进密林。

  林子里树子灌木较多,虽然利于隐蔽,但却没法骑马。子川道:“下马,往山上走。”

  来到一个悬崖边,找了一坨大石,三人才靠着石头,喘着粗气坐下。

  子川道:“抓紧包扎伤口,免得失血过多,体力不支。”

  见子川侧靠在石上,肩膀还立支支插着一根羽箭,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后背。玉兰拔出腰上短刀将衣领割开,那血正在汩汩往外冒。

  玉兰道:“子川你忍着。”

  左手按住子川肩上皮肤,用力一扯,子川嘴里发出“嗞”的一声,腮帮子咬的梆紧(很紧)。芍药递过一个药瓶,玉兰接过来将药粉倒在子川伤口,用短刀割下自己裙边,给子川包扎好。

  然后,二女又相互给对方包扎疗伤。

  子川走过去,在马背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水袋和几个烙饼,递给她们道:“抓紧吃点东西,休息一哈儿我们得尽快离开。估计追兵很快就到了。”

  三人喘着气,开始喝水吃东西。子川用刀在里衣割下一块白布,咬破手指写下“子舒能救命”四个字。

  芍药道:“子川哥!你这啥意思?”

  子川将白布塞道马鞍下,走回来坐下道:“我得有两手准备,万一我们回不去,得告诉舒窈如何保命。”

  芍药安慰道:“我们已经冲出来,你多虑了。”

  子川道:“有备无患嘛!伤口还痛不?”

  芍药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子川哥!东西到手没得?”

  子川点点头,反手拍了一下背上的竹筒,伸手抱了一下芍药道:“你们两个傻女人,何苦来受这份罪。”

  两个女人将身子挪了一下,各抱住子川一只手臂,将头轻轻靠过去。

  玉兰满脸幸福地道:“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们姐妹此生最大的福分,何罪之有?”

  芍药微笑道:“嗯!”

  歇息了一阵,子川道:“该走了。”

  于是起身站了起来,突然满脸惊愕道:“不好!我们被围了。”

  此时,就见山下三四十丈开外,密密麻麻呈扇形上来一大群人,估计得有两三百。后面是悬崖,前面是追兵,三人都带伤,要正面突围几乎不可能。

  子川长叹一声道:“唉......都怪我,咋就没发现此处是绝境呢!”

  那群追兵在离子川他们十几丈处停了下来,既不向前,也不后退,彼此对峙着。

  子川道:“玉兰,芍药!你们嫑怕,我拼死也要护你们周全。”

  玉兰道:“不怕,要死大家一起死。”

  芍药道:“咱们三人生不能同眠,能死在一起,此生足矣!”

  子川对山下大声道:“请你们掌火(主事)的出来说话。”

  此时,在人群中走出一人。

  子川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布道:“胡別驾!咱们又见面了。”

  书中暗表,刘璋因为临近出征,行事谨慎,特地让心腹胡昊哲这两天晚上在郡府值班。郡府打杀起来,胡昊哲被惊动后,冲到郡府大门口听说盗贼跑了,赶快点齐人马追将过来。

  胡昊哲一楞,满脸狐疑地道:“侯爷!咋是你们?”

  子川道:“不知別驾有胆过来否?子川有话要单独和你讲。放心,子川非穷凶极恶之徒,绝不会加害于你。”

  胡昊哲顿了一下,对左右道:“我且过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更不许放冷箭,违令者斩!”

  说完,胡昊哲缓缓走上山来。

  到近前两丈处,胡昊哲道:“子川!郡府行窃这是为何?昊哲百思不得其解。”

  子川道:“別驾多少年没听过我说书了吧?我想今天给你说一段,以此诀别。”

  胡昊哲道:“都啥子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书。”

  子川道:“你听完自然一切就明白了。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华夏大地在一千八百年后,又江山一统,天下太平。益州被分为数省,其一为四川。在川南有一市为自贡,自贡之南有一镇为舒平,舒平之辖有一山村为碾石湾,碾石湾有户张姓人家,其长子曰建豪……”

  子川就将自己穿越之事捡紧要处,从头至尾讲到州府盗图。

  最后子川道:“胡別驾!子川这段书可算精彩?”

  胡昊哲道:“简直精彩纷呈,匪夷所思。”

  芍药道:“子川哥!这些年在你身上发生弄闷多奇奇怪怪的事,原来如此。”

  子川道:“胡別驾!历史轨迹偏移乃子川之过。拨乱返正乃维护天道,父母面前尽孝乃守人伦。我自知盗图乃死罪,然天道人伦让子川不得已而为之。今事已至此,子川死而无憾。只求別驾在使君处代我致歉,使君对子川不薄,我却负他。也请別驾在使君面前求个人情,念多年来子川任劳任怨、呕心沥血拯救江阳,造福民众,别为难我家人、别为难玉兰和芍药,一切罪责子川以命承担。可否?”

  胡昊哲道:“你我此生肝胆相照,使君亦知你居功至伟。你和我回去,讲明缘由,我想使君会原谅你的。至于你的家人、玉兰和芍药,昊哲定当以命相护。”

  子川道:“算了。国有国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使君若要恕我无罪,将来何以服众。再说,只有我死了,使君方可息却雷霆之怒,才有台阶可下,你才好为他人求情。你就别劝了。”

  其实,子川不是不想活,家里有舒窈、爷爷、娘、腹中的娃娃,他是一百个不想死。可自己所为是在出卖刘璋,动摇他的地位,州府一场厮杀,死伤不在少数。刘璋放过自己的可能性极小。自己主动了结,免去了在牢里受辱。也许在胡昊哲的斡旋之下,还能给自己所爱之人一线生机。

  玉兰道:“子川,你若走了,我们姐妹二人绝不独活。用你的死换我们生,生有何趣?”

  芍药也道:“我们和你同生死,共进退。”

  子川道:“不,你们得留下,帮着舒窈将娃娃抚养成人。这是子川临终嘱托,死者为大,你们不得违拗。”

  子川说完一拱手道:“三位拜托了,告诉舒窈好好活着!”

  说完,一转身大声道:“雪儿!快回家。”

  玉兰一声惊叫道:“子川你有家室,三思!”

  说完拉着芍药就要从大石另一侧跑过去阻止。

  与此同时胡昊哲急道:“子川……”

  子川毅然决然地转身一跃,身子消失在悬崖边的同时,崖下飞上来一只竹筒,落在杂草上。

  芍药声嘶力竭地一声惊呼:“子川哥……”

  胡昊哲冲到崖边,一手扶石伸头探望。

  姐妹二人两行热泪滚落腮边,满脸绝望之情。玉兰看了芍药一眼,伸出手,二女双手十指相扣。

  胡昊哲抬头见二女神情,在大石另一侧急道:“不可!”

  此时,芍药平静地道:“子川!等等我们!”

  说完二女身子急速倒向悬崖。

  雪儿在一边一抬前腿立了起来,惊叫一声冲向人群,士卒赶快躲闪。雪儿撒开四蹄,冲向山下。一群士卒站在悬崖边,望着山下林间官道,看着雪儿飘动着雪白的鬃毛,昂首嘶鸣,发疯一般奔跑在回家的路上,很快天边就只剩下一个白点。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悬崖下的谷底显得深邃而幽静,三缕岩烟缓缓从下面升起,在半山腰处久久停留,最后融合在一起,向江阳方向飘去。

  (全集终)

  听蝉弈棋于二O二二年十二月十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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