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抢班夺权
李树珍和李大娘的关系颇为微妙,有恩也有怨。
解放前,李雨贤家是地主,高房大院,居住条件好。李树珍家遭火灾后,片瓦无存,家道衰落,一家人租住在李雨贤家里,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
刚解放那阵子,形势突变,李家眼看就要被划成地主成分,急的不得了,一家人商量,想出了一个办法,由李文金主动提出把房子分给李树珍、刘松敏和李文明三家人,希望大家出面作假证:“李大院子房屋属于四家共有”,来避免四合院被人拆除支解的命运,也是一种应对时局的权宜之计。
当时,李文明的父亲李江流见多识广,有心想要得一个便宜,占他几间房子,怕夜长梦多,以后李文金翻脸不认账,当即要求李文金写下字据,以防口说无凭。其余两家李树珍和刘松敏,当时人都不住在院子里住,帮忙作证也无所谓,没有太在意,便没有要求立字据,怕反悔。由此一来,在改朝换代的社会变革中,四合院避免了被人拆分的命运,完整地保留下来。
后来,李树珍在婆家饱受欺凌,站不住脚,四个孩子先后遇害身亡,她只能逃回娘家住,想起过去李文金曾说“分房子”的事,便住进了李大院子,分房子的事,干部们都知道,李大娘不好拒绝,只能表示欢迎入住,弄巧成拙,有苦难言。刘松敏后来也因失去亲人,一人住着孤单,也住进了李大院子,一屋三姓人,相处倒也融洽。
事过景迁,多年后,李大院子人丁兴旺,住房紧张,刘松敏准备拆房搬出去,选屋基新修房屋,李大娘不想让他拆,不承认曾经有过分房协定,口说无凭,双方闹腾起来,扯破了脸,惊动了干部。
李大娘为了自己的家庭利益,先稳住李文明,指使家人想尽一切办法逼迫另两家搬出去,闹出许多矛盾来,其焦点还在于房屋的归属问题。
在干部们的调解干预下,李树珍和刘松敏两家先后搬出另立新居,没有拆走一根木料,李文金家投工投劳,鼎力帮助,做了变相弥补,也算并不食言。后来,李文明也搬出了李大院子,顺利拆走了房屋,大院子留下一个大缺口。李大娘不甘心祖屋破败,为了保持院子的完整,购买木材,雇请工匠将其修补好,又成了一个完整的四合院。
李大娘和李树珍相处二十多年,相互建立了信任,很少爆发正面冲突,关系一直较好,晚年后更加融洽。
有一天,李树珍在地里干农活,两家的土地相邻。地里没有别人,只有李树珍和李文金两人,李文金把自己当家的想法对李树珍和盘托出,希望老人从中帮忙劝说。李树珍经历风雨多,会办事,有较高的威望。听了李文金的话,深表赞同,觉得他早该为母亲分忧,便记在心上,准备在适当的时候说一说。
有一天,逢场期,两位老大娘一起去赶集。在回来的路上,李大娘那几个孙儿孙女背着东西,一阵风似地跑到前面去了,只剩两位老大娘落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李树珍早在十年前就把家务交给孙女婿打理了,不用操心家务事,赶集就是散散心,买点生活必需品而已,就这点东西也丢给年轻力壮的孙女婿背走了,自己空着双手走。李大娘却不同,虽有几个孙儿孙女一起赶集,然而贵重的物品,总是不放心交给别人,感觉孩子们毛手毛脚,不太放心,还是自己背着稳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走边闲扯些家常事。
李树珍说:“李大娘,你看我们都老了,腿脚比不上年轻人,你看他们跑得多快啊!”,李大娘应着说:“年轻时,又能背,又能跑,岁月不饶人啊!现在,背又背不动,拿又拿不起!哎!……”,李树珍说:“你都快八十岁了,买卖上的事情,该让文金他们年轻人去干,好锻练锻炼嘛!”,李大娘说:“我家老大,也不笨,也不傻!就是这么多年,都没让他当过家,不放心啊!还是再帮他们撑几年再说吧!”,李树珍:“你呀!就是操心的命,我就和你不一样,当家的事早交给孙女婿了,不管事,自然一身轻松,睡觉安稳啊!”,李大娘:“你好褔气啊!你那孙女婿,老实又能干,买卖都归行,很放心嘛!我们家就不同,家大人多,过早交出去不放心,怕有个闪失,赔不起啊!”,李树珍:“你家文金,谁不知道呢!聪明又能干,怎么会有闪失呢!你不让他干一干,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你存在一天,帮他们一天,但人总归是要老的!在做中学习,才是最好的教育嘛!”,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快到家了,李大娘始终没有要放权的表示,李树珍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家后,李树珍将路上的情况,对祝可成说:“李大娘这个人贪恋权力,这样做对后人不好,将来下一代要吃亏,该放手时就放手,我对你们如此,你们将来对下一代,也应该这样,早锻炼才能早成材,人生的路总要自己去走,不能包办代替一辈子,不信你们慢慢看,再回想今天所说过的话,一对比就知道了!”。
李大娘回家后,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耳边总回响着李树珍说的话,老伙伴好像有什么目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总算想明白了:“李树珍白天所说的话,定是受人之托当说客,谁之托呢?除了自己的儿子,还有谁呢?难道是……”
第二天,李大娘支开了所有家人,单留下儿子李文金。娘母俩先谈了一些家务事,然后,她直接问儿子:“你是不是很想当家啊?你以为当家很容易吗?谁给你出的主意!是不是你那个婆娘(媳妇)的鬼主意!”,李文金一听,扯到他的媳妇,知道老娘不高兴了,他赶紧辩解:“我没有那样的想法,妈的身体健康,哪里轮得到我操心呢!”,儿子的一番辩解,李大娘的心情稍微舒缓些,感觉自己是多虑了,便将家里的钱粮财物等情况,一一报给儿子听,让儿子心里有数。
李文金一听,知道家里有四万多元的存款,够吃几年的粮食,在八十年代初,是很不容易的事啊!李文金心里充满了自豪感,解放前家里就是地主,现在刚开放不久,家里又与过去的地主差不多了。他知道多年来母亲操持家务不容易,抢班夺权的想法变成了歉意,他安慰母亲,顺便替自己媳妇刘春秀辩解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