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社区-四川第一网络社区

校外培训 高考 中考 择校 房产税 贸易战
楼主: chaozai3333

[新体诗歌] 长篇叙事诗:在河之洲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13-8-12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263

             有科学家总结:人一进入中年
就爱怀旧,
             尤其是那些抒情诗人善感多愁。
             耶稣说扶着犁杖往后看的人
             不配进入天国——
             可回首往事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一种享受。
             但有的事儿想起来令人汗颜,
             有的事想起来让你痛心疾首
             又悔又羞。
             倘若有的人事是心底的牵挂,
             魂牵梦绕的结果是思念悠悠。
             那钟万禄在刘吉心中就是这样:
             命运是个谜,影子驱不走。
             诗人经常从梦中突然坐起,
             怔怔发痴热泪长流——他
              又看见老同学了:钟万禄
              在某个建筑工地打工,苍老憔悴
              面黄肌瘦。
              刘吉曾八方打听他的消息,
              只要是来自贵州遵义的人
              都连着骨肉。
              可是每一次询问结果都是失望,
              遵义那地方太大了:更何况
              有可能他是住在贫穷偏远的山沟。
              刘吉多次设想过老同学的
              生活状况,
              故事有简单有复杂情节不算紧凑。
              诗人曾设想老同学从军戌边
              当了军官,
              骑在高头大马上精神抖擞;
              也曾想象他在大城市打工挣钱,
              头戴安全帽修建高楼;
              更多是计算他的年龄——早就
该结婚了:子女应是中学生
学业优秀。
甚至还想象过他的爱人——可能
是个苗族:身材矮小,穿着短裙,
打着绑腿带着银项圈,头上梳着
高高的发髻……
              好几次两同学在梦里相见,
那小个子总是欲言又止
              苦笑中有忠厚。
              啊,你让我找得好苦!别离开我——
              你不理我应该有理由……
              可是那钟万禄他竟是飘然而去
              不再回来,
              留下老同学在那儿懵懂发呆
              耿耿于怀。
              刘吉总觉得自己欠他太多:毕竟
              钟氏父子是大恩人有英雄气概。
              教他武功教他做人——30年来
              音讯全无渺若烟海。
              他要寻觅,他要作为,他要对
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
              多情的诗人就是这样自寻烦恼,
              可一句话说上几遍就是唠叨。
              云芝问他是不是更年期综合症
              精神抑郁?
              刘娜告诉父亲:这是心魔是你
封建的报恩情结在压抑下发酵。
说的好听点是诗人心地善良
境界崇高,
说的难听点是你处境稍好
就开始无聊。
老爸呀,代沟就是这样形成的——
你最好在诗歌里尽情倾诉一番
把包袱卸掉……
那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三位
不速之客,
个女人领着俩孩子,神情自卑
形态猥琐。
大孩子是个十多岁的姑娘,
晒得黝黑低头沉默;
小的是个怯生生的瘦男孩,
熟悉的面容让刘吉一哆嗦——
啊!是你们?快进来,快进来,
请坐,请坐……
(云芝为客人递上了开水,
刘娜端上来大盘水果)
那女人自我介绍是钟万禄的妻子,
说着说着便抱着女主人哽咽起来
嚎啕大哭涕泪滂沱。
刘吉鼻子一酸也抹起了眼泪,
云芝红着眼把她轻轻抚摸。
刘娜懂事地安慰着两个小客人,
虽然有些诧异却似知道了许多。
好一阵那女人才平静下来,
回头拉过两个子女不容分说:
快,快给叔叔婶婶磕头——你们
老汉生前经常念着他们,还自责
不是好的大哥……
(说着她眼一红又要哭泣,
云芝赶紧递过一杯水去)
不,我不是苗族——我们一直
是住在毕节乡下地处偏辟。
(啥?遵义?你们弄错了——
万禄他姐姐没去过那里)
我们那儿苗族是多,但万禄他
一个外乡人当不了苗寨的女婿。
他跟着姐姐姐夫日子艰难,
过来后再也没去学校上学
天天忙种地。
我们那儿都是烧煤炭:无烟煤
含氟要产生毒气。
大姑(就是万禄他姐姐)她
很早就得了大骨节病,
拖了20年没有钱医。
这两个娃娃也是满口氟牙——
你看:黄斑多难看却没法漱洗。
对头,就是辣子——小侄女
读书多:我们就爱吃辣子。
山区乡下哪来什么新鲜蔬菜,
天天有盐水伴辣子也是不容易!
我们的辣子是挂在屋顶下
让炉火烘干——啊?原来
煤火中的氟毒在辣子里聚集!
嗨呀,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烘辣子
吃辣子的嘛,
没想到干辣子积满了害人的氟气!
姐姐姐夫都死得遭孽(1),万禄他
发誓要走出山区。
说实话一个男人甩脚甩手
走哪去都方便,
可现在一大家人要靠他养活
靠他安置。
万禄是跟着一伙亲戚去西安打工:
沿海那边工资高却没有熟人介绍
拉不上关系。
你们晓得万禄他文化程度不高,
只有一身武艺还算可以。
在西安一干就是十年——都是
零工体力活:今天这里明天那里。
当搬运抬水泥不在话下,一般是
在脚手架上忙活跟太阳比高低。
最拿钱的活儿是敲钢模盒子,
冷馒头就咸菜很少打牙祭。
伏天的太阳寒冬的霜雪,
打工仔的日子少不了风雨。
有时遇着黑心老板,拿到钱就逃
不怕丧天害理。
丢下几百号农民工没地方结账,
饿着肚子呆在工地。
好在有当地劳动部门前来过问,
四处张罗钱来发出工资。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会毕节——
(万禄说)回来守着大山
死马一匹!
娃娃的学费病人的药费,
没有钱走出大山也是饿肚皮。
于是他咬着牙坚守在城市,
溜下我这个女人在大山里坚持。
栽秧打谷驾牛耕田——那梯田
云雾缭绕直达天际!
挑一挑谷子回来要压肿肩头,
盘(2)几包化肥上去一路是汗滴。
旱地里只能种苞谷土豆,
背粪上山湿透背脊……
呵,你看我好意思向你们诉苦,
你们还没问问我的名字。
我名叫金花今年四十二,
万禄今年应该四十七。
(呵,金花嫂子,真对不起,
我们听万禄哥的故事听得入迷
忘了问你)
好在两个娃娃还算听话,尽管
山区里读书没有好成绩。
大姑娘从小就懂得给大人替手
松肩操持家务,
煮饭洗衣照顾好小弟;
二娃也是实在人像他老汉,
笨是笨点,却热爱劳动热爱学习。
一想起这两个娃娃我们就自豪,
(你两个不要不好意思)
再累再苦也过得有意义。
万禄说了现在国家政策越来越好,
农民工开始受到党中央重视。
娃娃稍大我们就搬进城——毕竟
城市更文明富裕。
当一个环卫工洗碗工都比务农强,
更不说当保安看守小区。
毕节那大山里我们是呆腻了:
土地房子都可交给亲戚……
那金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目光呆滞神情悲哀。
似乎在面对另一个世界,
身边的一切已然忘怀。
云芝刘吉轻声唤她没有回应,
刘娜说金花婶婶你要想得开。
——想得开?我妈经常这样
说话走神表情古怪。
自从爸爸死后她就不正常——
都怪我们那些亲戚心眼儿太坏!
大姑娘终于开口说话,贵州腔
很细声语速很快。
钟二娃也不再拘束接过话头:
爸爸死了还没解决——他们
想发大财……
刘吉一家人终于弄清了
事情的原委:
万禄工伤死亡,金花有点痴呆,
一伙亲戚横着插进来漫天要价,
善后处理遇着了关隘。
其实金花就是阵发性抑郁,
受着亲戚摆布无能又无奈。
这时候大姑娘看到了一张
四川日报,
上面有介绍刘吉云芝的事迹
是深度报道。
就是他!刘叔叔——父亲经常
提到的同学兄弟感情最好。
现在是作家律师全国著名,
而且还是人大代表。
找他去——爸爸说过他的老家
就在川中甘家坳……
说不得一路上的艰难曲折,
最难受是无数次问路转车。
进入四川就傻了眼睛——大城市
宜宾自贡好繁华闹热!
(唉,可怜的姑娘:你若是去
成都上海深圳又该说些什么)
好容易问到川中县来——刘叔叔
您一定要帮我们讨还公道
把僵局打破……
刘吉弄清了万禄的死因:
他是为砖厂清除烟尘摔成了肉饼。
1200元是活儿的工价,120米烟囱
高耸入云。
大窑子出砖时才能搞出尘,
热烘烘的烟道里作业要抓紧。
钟万禄端的是超级硬汉,
一个人忍受着火烤烟熏。
呼吸困难满脸乌黑,汗水
湿透衣衫腌痛了眼睛。
可以想象他当时想的是什么:
完成这项工作就接妻儿进城!
这时候他特别思念大山里的妻子,
太累了——她完全是被贫困
榨干了青春。
什么是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她可是很少掌握自己的灵魂!
还有两个聪明的孩子,进城后
找个好学校不怕当降级生……
烟尘伤肺闷热伤脑,刚进行一半
就险些踩不稳。
咬着牙对自己说今天拼了拼了,
一步步终于清到烟道最高顶。
这时他憋得脸红筋涨快要发狂:
急需吸一口新鲜空气留住生命。
他试图从烟囱口探出头来,
安全绳却拉住他不得前进。
于是他三下两下解开绳子,
钻出烟囱顶口——外面多寒冷!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使人僵硬。
先热后冷猝不及防,身体痉挛
又失去平衡。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呆在云端,
四周没抓拿心里发紧。
低头一看两眼发黑:地面上
人像蚂蚁在蹒跚爬行。
一个冷颤——天在旋转地在摇晃,
头脑一晕便没了重心。
他啊地一声大叫摔了下来,
空旷里两只乌鸦呱呱回应……
啊,太惨了!万禄呵:
这就是我等你等了30年
等来的音讯!
金花嫂子我们明天就出发,
一定要依法給万禄讨回公道
拿到抚恤金。
你和孩子们的将来要有个安排,
现在政策法律都是讲以人为本。
什么?还有几个亲戚要一同前往?
谁?是不是大姑娘刚才提到的
那几个人?

(1)        此处作可怜讲。
(2)        搬运。

 楼主| 发表于 2013-8-12 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264

               就是!就是大姑娘所说的那几个
黑心的亲戚。
他们是姐夫的三舅、金花的表弟。
另外还有姐夫的堂嫂,带着一个
八岁的宝贝儿子拖着鼻涕。
火车站几个厉害角色就显露峥嵘
差点儿发难:
他们质问金花为啥带上刘吉?
尤其是姐夫那个三舅,咄咄逼人
拉长了脸皮:
什么作家什么律师?人家死人
管他屁事?
金花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你找一个外人来是什么意思?
多个人就多一份盘缠车马费
增加开支,
弄不好还给你出些馊主意。
现在企业里的钱是那么好要的?
碍手碍脚咋个打官司?
啥?这一趟的车马费是他
姓刘的掏腰包?
将来的费用也是他扎起(1)?真的?
什么目的——我看这里面有问题
值得怀疑……
三舅看起来有点儿显老,其实
他不过五十岁年纪。
一行人中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
是最高领导,
尽管其余那两位亲戚不大服气。
他提出的问题有点过于尖锐,
令金花心头一急就止不住哭泣。
表弟的脾气最是暴躁,斜着眼
看刘吉总想找岔子。
堂嫂是个炮筒子喉咙,据说她
能吵三天三夜不用休息。
同另两位一样,也是自告奋勇:
这一回西安陕利砖厂有了好戏……
川中县火车站设施陈旧,
候车室太小空气恶臭。
旅客太多椅子太少,
站着排队不敢乱走。
表弟一直在抱怨不该来川中
绕这一趟:
毕节去西安坐大巴当旅游。
三舅说最好的办法是去坐飞机——
机票是贵——但几百万的赔偿
这只是零头……
几百万?什么几百万——刘吉
当时吓了一跳:
人身损害赔偿标准提高了?有关
法律修改了——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给我住口!
现在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喋喋不休!
不稀奇你掺和进来垫支什么路费,
我们坐飞机是坐金花的——只要
打赢官司赔偿到手。
退!退给他!我说金花表姐你就
把钱退给他——
我们有志气,大不了回贵州……
表弟突然发作义愤填膺,
高分贝嗓音响彻大厅。
三舅他更是咬牙切齿,很想将刘吉
痛打一顿赶出大门。
堂姐指着刘吉鼻子骂他吃多了讨打,
不巧她八岁的傻儿子尿湿了裤裆
正哭个不停。
于是又厉声呵斥饭桶要打耳光:
老娘上辈子欠你的好久还得清……
看金花在那里满脸泪水目瞪口呆
不知所措,
刘吉摇了摇头一声长叹很想走人。
那钟大妹突然上前拉住刘吉
连连摇头,
眼里是凄楚是哀求泪花晶莹:
刘叔呵,您不能走——看在我们
死去的阿爸面上——没有您
事情哪能办得成。
二娃也大叫着叔叔您不能走,
我们心头晓得您是最亲。
金花似乎也回过神来,满脸尴尬
压低了声音:
刘吉啊你千万莫要见究我们
这些个大个山里的文盲,
土包子说话是有些难听。
从毕节出来——不来都来了:
多几个人说话算是有帮衬。
后面的事儿你看着办——火车来了
快排队检票一路小心……
一行人上了火车就陷入了沉闷,
孩子们一个个闭上双眼不再吭声。
特快列车风驰电掣——密集的
钢铁碰击的节奏让人昏沉。
堂嫂那傻儿子开始说胡话,
要吃肉要吃糖衣服还要新;
三舅是缩在座位下面
用报纸垫着睡,
浑厚的鼾声有如雷鸣。
表弟多次去排队如厕——他是
吃多了油荤肠胃不行。
金花望着窗外的黑暗只是发呆
默默流泪,
趴在小桌上的堂嫂留着口水
进入了梦境……
刘吉却是和睡眠有仇——他一直
思考着悲剧闹剧的结局和尾声。
车厢里的二手烟令他作呕,
可不能打开车窗放进寒冷。
于是他强令自己闭目养神——
到西安可要拿出精力拿出干劲。
亲友团的成分如此复杂:断不能
让万禄九泉之下闭不上眼睛。
悲痛和愤懑在胸中交织
难以排遣,
真不知该怎样看这些可怜可恨
又可悲的农民!
他想起大石坝的知青岁月,
胸臆间蓦地燃起诗的豪情:
所有的丑恶所有的磨难,无不是
诗人生命最宝贵的养分!
超临于鄙俗之上的原因是诗人
心中有爱:
爱生活中的一切比基督真诚。
于是他换了一种眼光来看身边
这几位亲戚——
有居高临下的意味:这一点
他从来不想否认。
他想说农耕文化不合时宜
是太久了,
他想说作为诗人他大度宽容
但负有责任。
他的责任是拨开云层
让新时代的阳光透射下来,
他的责任是尽量让贪婪失望
让社会公平。
当然他更要对亡友一家负责:
这是最现实最艰难的使命……
火车驶进了西安车站,
一伙人少不得一阵忙乱。
背包打伞又拖着小孩,
打不着方道随人流向前。
好容易挤出车站大门,
上厕所的事儿又成了困难。
那傻男孩蹲下去直嚷憋不住了
憋不住了,
二娃也难受得到处乱串。
三舅舅和表弟居然找到一个墙角
撒气尿来,
表弟瞪着眼说:咋个?老子农民
从小就是这么干!
一个带袖章的老太婆冲了过来,
二话不说拿出发票就要罚款。
一口陕西话槟啷梆啷,听得懂
是在骂牛马畜牲乱拉屎尿
真是不要脸。
少不得又是一番针锋麦芒,
山里人提劲吹牛说不怕坐监。
老太婆吹响了胸前的哨子,
立时就跑过来几个警察要逮坏蛋。
金花顿时蒙着脸哭了起来,
刘吉赶紧拿出两百块现钱。
警察问明了缘由没有抓人,
一顿批评令刘吉汗颜。
老太婆同情金花不再追究,
反而还热心带路去找旅馆。
一路上亲戚们都没有好的脸色,
言语中不买人情帐,说两百块钱
帮交罚款老子不稀罕。
刘吉只是淡淡一笑:旅馆到了
快快去方便……
安顿下来就该吃饭,
不吃羊肉泡馍枉自来西安。
几个娃娃要了还要——这羊肉
就是香味道好鲜!
尤其是堂姐那傻大儿子,大肚子
真能吃胀得滚圆。
可三舅舅表弟堂姐是闷声不响,
一回到旅馆便向金花发火
闹得乌喧喧。
三个人你说了我说我说了他说,
都是抱怨自己这回受了简慢:
你再是看不起亲戚也不该这样,
一顿羊肉打发我们真令人心寒。
不说山珍海味也该有鸡鸭鱼肉,
就让那个姓刘的这样安排
第一顿正餐!
毕节来一趟西安你说容易?现在
你已经是百万富翁还在乎这点?
在怎样再怎样我们是亲戚,
更何况是帮你打官司走了这么远……
刘吉很想说几句却插不上嘴,
他想说你们早该走出大山
见见世面。
虽然我是受万禄家属全权委托——
你们最好在一边开心游玩。
可是那三舅舅没让他开腔,
当老辈子的要发表关键意见:
厂里边为什么不派车来接我们?
我看这里面问题不简单。
表弟立即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附和三舅:
死了人还这样傲不兮兮的
真他妈混蛋!
堂姐更是言语恶毒:他不落教
算了,老娘要闹他个地覆天翻!
金花又是一番嚎啕大哭,
歇斯底里不听儿女劝:
钟万禄哇,你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硬是好惨……
服务员敲开门问出了什么事情?
一伙人这时才变得安静。
好吧,去厂里谈判吧——不过
有一些问题必须先讲明。
表弟发言有些直率,他朝堂嫂
眨了眨眼睛。
那妇人立时接了上来:对!
先有计划不会有亏损。
刘吉问他们要计划些什么——
哼!你是外人不用瞎操心。
三舅舅狠狠瞪了他一眼,
接着又继续把刘吉教训:
让你晓得一些情况也没关系,
我那八万元建房款——金花
你先要保证……
啥?先要保证你八万元?我看
你老辈子是不是过于贪心?
我需要十万元买辆兴黔车(2)
跑运输还债,
这件事肯定比你的要紧!
堂姐生怕轮不到自己:我说
你们合适点——处事要公平。
我要五万元要求不算高——
开个路边店需要多少资本……
三个人争得乌烟瘴气,
金花又哭得泪水淋淋。
三个小孩各有心事忍不住
加入进来,
服务员再次前来敲开房门。
可怜刘吉社会经验丰富
却哭笑不得,
他竟认为自己对此负有责任。
连声道歉满面羞愧,声称是
误会一场小小纠纷。
那女服务员带着难看的脸色
悻悻而去,
她发现这伙人有可疑行径。
再是无理喧闹就报警察,
要不然就退房叫他们走人。
三舅舅这时冷静下来:早点去
厂里谈判才是正经。
锅里有了碗里才有,到时候大家
辩论要多多展劲。
堂嫂说金花你要听老姐子指挥,
叫你哭你就哭哭他个地黑天昏。
三个娃娃也跟着嚎啕不要停顿,
嚎饿了刘律师刘叔叔给你买烧饼。
你说呢?刘律师——表弟对刘吉
真诚地一笑,
脸庞上是一朵菊花开得自信……

(1)        帮忙壮声势,提供有力支持。
(2)        贵阳产的一种拼装农用车。气门很大,适合高原公路。

 楼主| 发表于 2013-8-13 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265

              陕利机砖厂是开在城北郊区
              有几十年历史,
              厂区内留有大跃进陈迹。
              干打垒土坯房仍然在使用,
              墙壁上依稀可辨当年的标语。
              办公楼显示着公有制的气派,
              墙角堆放着成套的报废设备
流水线机器。
              也不知为什么不卖废铁
让人拉走算了,
              多年来就这样锈蚀在风雨。
              这个厂曾经出过全国劳动模范
红极一时,
陕利砖厂的管理经验带动过陕西。
那时候国营企业是国家经济支柱,
改革开放推向市场便露出了危机。
设备旧了,职工老了,老本光了:
一摊开老底——技术和观念
整整落伍世界半个世纪!
也曾搞过内部承包——结果是
和尚发财亏了木鱼。
掠夺式经营后遗症严重,
烂摊子空壳摆在那里。
没办法找政府出面帮忙贷款
搞技术改造,
进口的二手墙地砖生产线
是复兴企业的希冀。
可厂办室采购上伙同搞贪污
大吃回扣:
那机器只能生产淘汰产品
还成品率极低!
市政府自是怒不可遏:
整顿、抓人、改制——从此
自生自灭就在你自己!
陆厂长是受命于危难之际,
他本不想干——职工大会
却高票把他选举。
也是他当工程师多年老实忠厚
结下这多善缘,
职工们是看重他过去的正直
和那些建议。
他建议技改建议改制,建议引进
资金人才开拓新领域。
(比如说利用厂里地皮
搞房地产开发:
城市建设很快就要走出谷底。
毕竟西安是六朝古都,
西部大开发是难得的机遇)
可贪官们没人采纳这些意见,
一个个贪腐鬼混直到进监狱。
陆厂长上台已是一木难支
大厦之将倾,
积重难返:他觉得自己是
有心无力。
首先是冗员太多债务太多,
几百号人吃饭都成问题。
改制后偏遇着银根收紧——
城市建设放慢建材不景气。
              电力涨价煤炭涨价,砖价却下跌
              还卖不出去。
              陆厂长坚信这只是暂时困难:
              市场价格波动有周期规律。
              现在要抓紧低潮时间搞维护保养,
              一旦高峰到来便好发力——首先
              那120米的高烟囱应该疏通疏通:
              几十年了,里面有烟尘大量堆积。
              不想钟万禄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
              为此送了命——
              烟道里温度太高空气太差
令人窒息,
              逼得他解开保险绳忘了规矩。
              真后悔为什么不先量量他的血压:
抑或他出事是坏在他身体。
但劳动法规定劳动者不承担
过错责任,
              这一点刘律师说得非常肯定。
              这个人看起来是通情达理,
              提的要求不怎么过分。
              但那几个亲戚实在太不象话,
              家属也只知道哭泣像有精神病。
              200万?开玩笑——卖掉厂子
              来赔偿这条命!
              这样的要求亏他说得出:几个人
              闹得厂里鸡犬不宁。
              说什么要评为烈士给英雄待遇,
              说什么他们是烈士至亲有权过问。
              大白菜汤就烧饼他们吃不下,
              食堂里大闹说要上访去北京。
              一个个胡搅蛮缠还要摆谱,好像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贵州农民。
              围观的员工们看着摇头:没想到
              万禄兄弟有这样的至亲!
              陕利砖厂遭遇事故雪上加霜
难以维持,
这样闹下去要散人心。
              好在刘律师出面斡旋,
              劝走那几个刁蛮之人。
              厂办室已经做好了准备,
              再是胡闹就报警110!
              厂里再次明确了政策:只接待
              合法代理人刘律师一个。
              那几个亲戚很不服气,
              两个孩子却哭着请刘叔叔作主
              把事情定夺。
              他们说妈妈头脑有病不能管事,
              那些亲戚都是自私自利信口开河。
              刘律师要我们依法解决并考虑
死者家里的具体困难,
              这让我们为难——如果赔偿太多
厂里没法活。
然而那金花和两个半大小孩
又确实可怜,
再回贵州毕节山区不定会挨饿。
厂两委召开了专题会议讨论:
决定采纳老刘的意见图个善果。
丧葬费交通费死亡补助金,
依法给付不欠不拖。
金花送进精神病院——民政
已答应具体负责。
痊愈出院由厂方去接,若她愿意
就留在厂里干保洁工作。
钟二娃送进寄宿学校——厂里
管费用管孩子的吃喝。
大姑娘进技术学校学习电脑,
西安这地方要求高——你可要
抓紧时间补习拉下的功课……
(唉,一个厂千万不要出事故:
出事故不得了——那真是灾祸)
不用说,在这部长诗里,陆厂长
这个善人是完成了使命,
现在该刘吉刘律师去面对钟万禄
那些至亲。
围哄谩骂自不在话下,尤其表弟
是愤恨难平。
堂姐骂他胳膊肘往外拐——凭啥
不坚持两百万而只要点零星?
(那个陕利砖厂家大业大,
拿两百万出来他伤不了根本)
三舅舅表示非常失望:没想到
金花这个精神病找来你这个敌人!
刘吉说凡是万禄的亲戚都是我
刘吉的至亲——
你们说事情今天这样解决
有啥不公平?
索赔200万是漫天要价没有依据,
代理人参与调解谈判是法律规定。
你们虽是亲戚却与本案无关:
现在孤儿寡母得到善待
大家应该高兴……
是啊,是该高兴——从此她们
娘儿三个是改变了命运。
可我们几个是白跑一趟:这辈子
只能在大山里苦熬一生……
三舅舅说到这里抑不住悲哀:都
只怪家里太穷房子破败。
说(1)一个儿媳妇要住楼房,
说二个儿媳妇嫌瓦房太矮。
儿子想老婆想得快疯了——
三十岁的人,凭啥还要等待……
表弟的故事要复杂得多:
他借钱买农用车是要挣钱还债。
父亲得癌症医光了家产,老婆
又是大骨节病瘦得像干柴。
很想出去打工又丢不下家里,
于是就毛焦火辣脾气变坏……
堂嫂也对刘吉改变了态度,
她说她是想借钱开店发点小财。
有啥办法?你看这傻儿子——
不给他积攒点儿——将来
他的生活怎样安排……
几个人开始唉声叹气,
想不到这一趟是这么无趣。
大山里哪晓得外面的世界,
打官司原来有法律规矩。
早晓得这样就不出来了:
实在丢人——你别在意……
我们的诗人多愁善感
泪水滚出了眼圈,
几双手握在一起又默默无言。
他很想说很想说我爱你们,
可不知该怎样帮助他们渡过
眼下的难关。
诗人突然思绪飞奔:几十年
生活是一幅画卷。
千年的农耕文化越来越苦涩,
为什么要把几亿人挤向边缘?
啊,农业、农民、农村——
这个历史转型时期敏感的痛点:
尽管有很多方面正在改善。
一些人已融入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更多的人还留守在衰败的家园。
奶牛为工业化挤干了乳汁,
现在该分享阳光活得舒展。
啊,生命,生命——请给予生命
以生命的尊严!
诗人看了看身边的旅伴:
几个人正望着他发表高见。
唉,还是让我的笔来说话吧:
请你们留意各种报刊。
相信你们会受到社会的关注,
也许有记者会来看到你们
怎样耕种那些梯田——怎样流汗
翻越昨天的大山。
记下我的电话,同我保持联系——
你们拨通后又终止通话,待我
拨回来再好好摆谈。
万禄呵,我的朋友,安息吧:
金花和两个孩子我会照看……

(1)此处作介绍讲。

 楼主| 发表于 2013-8-13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266
              
              美佳超市的收银员有些纳闷:
              为什么这个人是如此行径?
              天天来这卖场把商品检阅,
              那神态比超市老总还认真十分。
              他不时从货架上拿下卖货
仔细查看,
还戴上老花眼镜研读说明。
没有人在意这半拉子老头,
导购员却拿他伤透了脑筋。
起初以为他是位挑剔的顾客,
可是他从未买过一件商品。
后来又怀疑他是工商物价干部
搞摸底收证——
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受欢迎!
但是他这样做已是司空见惯,
工商局物价局没人来过问。
本来么,人家是合法经商
又还积极纳税,
怕你个什么卧底线人!
再后来又担心这是一个贼——
不像是贼——倒像是个精神病:
每天就这样瞎忙碌也不怕无聊,
活脱脱一个落魄者在商品堆里
寻找灵魂!
看样子年龄不过五十来岁,
衣着也整洁眼神也精明。
为什么一个好人会如此这般?
直到那一天有人叫他张局长
张总——还一脸崇敬。
(原来他有的是钱,有的是钱:
他的钱多得能买下全城的超市
几代人都花不尽)
当时那人目瞪口呆:
想不到我张文还是个存在。
赓即他又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实在不愿回到现实世界……
张文是五年前从公司退休,
一场大病令他倒了下来。
本来事业是在困境中挣扎,
刘吉来后雾散云开。
大刀阔斧重建企业,
抓住机遇发展加快。
本想请老同学担任公司CEO,
他却坚持只当执行董事——否则
坐在写字台后他不会自在。
张文学克莱斯勒公司为艾柯卡
配送股份:
老同学从此你也是股东
要多些担待。
当不当总经理你都是总经理,
死马当活马医你尽管展示气概……
公司到了执行董事手中
变了一个样,
从经营理念到发展方向管理
换骨脱胎:
制度严密了,思路明晰了,
管理精细了,运作规范了,
纠纷事故减少了——
劳改犯的儿子还真成了人才!
成都几年干饭没有白吃,
大公司总经理助理的位子
没有白呆。
张文张局长张总又喜又恼:
这执行董事还是那样强势
性格直率。
还是当年那个操扁挂的
二杆子德性——
真想再约人来一场比武揍他
趴在尘埃!
初中生居然还真的以诗人自居,
穷得叮当响却高调豪迈。
报刊杂志一个劲吹捧,
只差没说是转世屈原当代李白!
优越感表现在言谈举止,
似乎我这个老板是浑身铜臭
少了文采。
口口声声经商要有思想
要多做慈善,
人力资源的核心是人文关怀。
企业发展成果不能独享,
成为员工对立面是最大的悲哀……
这万金油(1)似的家伙端的是
恃才傲物,
自以为是权威——处事果断
比老板还气派。
对老板娘和小姐是从不给面子,
以至于那母女俩战战兢兢工作
脾性全改。
都知道刘吉是公司的救星——
张文却开始在心里把他责怪:
你打工仔狐假虎威不能太过,
你不能看公司对你是依赖。
理顺乱局是你的贡献,
可公司也是展示你能力的平台。
你凌驾于我家人之上实质上就是
蔑视我本人——
唉,面子是毒药我只能忍耐……
有时候忍不住还是要敲打敲打
这匹烈马,
可每次都是自讨没趣落得难堪
胸闷气塞。
是啊,同这种可恶的人较量
你不可能占上风——
他本质决定——越有能力越坏!
好几次想回购股票让他
拍屁股拜拜,
公司却少不了他这块王牌。
且不说员工们服他女人们敬他,
诗人的名气也是公司的光彩。
有竞争对手前来挖他——听说
开价不少——还说不怕等待。
真让他加入敌营那还了得!
明摆着这是让公司迅速垮台。
有道是用人之长避人之短,
他为我所用就说明了高矮!
俗话说打人的牛会犁田,
只要犁田就是可爱……
彼时川中的工业化进程
正迅速推进,
城市化让房地产业发了大财。
尤其是张文这个股份公司,
圈土地建楼盘——抢抓机遇
从不懈怠。
有人说他有官商背景:亲家
是副市长握有公司股份——
前副局长确实有着自己的人脉。
另外还承揽建筑工程做砂石生意,
工商税务友好,银行大门敞开。
一个乱麻团越滚越大——几年里
竟发展到员工上千名机械上百台。
膨胀过速管理却跟不上,
刘吉来时已快资不抵债。
临危受命,大刀阔斧——有时
手术刀要触及企业的根本,
资本家的伙伴其实是无奈。
张文一家是将克扣员工叫做
精细管理,
他们的核心竞争力是压榨式敛财
原始积累形态。
刘吉最痛苦是处理劳资纠纷,
角色和感情博弈让头发变白!
这公司平日里不甚过问员工的
安全福利,
发生事故后又不愿面对不想理睬。
可劳动法却要保护劳动者的利益,
每次都是公司输掉官司或者仲裁。
张文的老婆和女儿悄声抱怨刘叔
努力不够,
刘吉说依法办事——工伤后
治疗评残赔偿难道不应该?
可怜的诗人一直拷问自己的良心,
背叛老板员工都是对良心的戕害。
唯一的办法是坚持公平正义,
这一点刚来时就对老同学
做过交代。
张文的底线是不管怎样
你都要给我把事情摆平——
这个冷血动物一直烦躁不安
陷在苦海:
张文是苦恼独生女儿的婚事,
女婿说这任性的公主已出去
和情人公开同居。
让年轻漂亮的老婆给戴绿帽
令医科硕士蒙羞,
那奸夫居然就是她的车夫——
什么东西!
说起女儿的婚姻张文不能不怪
自己的老婆:
正是她自作聪明害了女儿!
说什么女儿任性要有个
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来管,
一手包办造成了悲剧。
小两口端的是前世的冤孽
今世的仇家,
结婚三天就闹着分居。
针锋麦芒同床异梦,
可这离婚二字又绝然不敢提。
亲家是股东更是副市长,
女婿已担任公司高管多年
掌握了机密。
那么,你也找个情人吧——
我们的女儿是对不起你……
那医科硕士自是依计而行,
不久他的情人就大了肚皮。
女儿和驾驶员情人却是
只图情爱不要结果,
声称这辈子绝不为丈夫生育!
两件事弄得张文头皮发炸,
脑溢血发作中风倒地。
老婆赶紧把他送往成都
华西医院抢救,
住院三个月没留下残疾。
医生说从此不许有些许疲劳,
激动兴奋更是不可以。
公司的事儿必须放下,
剩下的生命全在休息……
没办法让老婆接班当上了总裁,
自己天天进超市闲逛麻木思绪。
他不敢去远处游山玩水——
一是怕发病,二是怕一人独处
心生忧虑。
也不敢去牌桌消磨时光,
他是老板——是大家的靶子。
看电视坐久了有生命危险,
上网去聊天又不会打字。
为官经商没交过朋友,
生病之后更是孤僻。
有时甚至想去庙里修行,
暮鼓晨钟对生命有益。
但老婆大人她拼命反对,
说这时候丢下家庭无异于犯罪。
这女企业家对老公是温柔体贴,
在公司却母老虎一只时常发威。
内退(2)的粮食局会计是资深美女
风姿约绰,
她的管理之道没人敢恭维。
张文在位时她忌惮刘吉,
当上老总后嘴上也还甜美。
但颐指气使的德性再无制约,
刘吉清楚自己现在已难有作为。
有一天他交出办公室物品
提出辞职,
理由是没办法让公司的运行
合辙合轨。
那女人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恨我,
其实我只是想尝尝管理的滋味。
公司离开你刘叔哪儿能行?
大事情你拿主张是我的思维……
张文也出面请老同学留下,
他说他这样再管公司的事儿已是
违背医嘱出界越位。
女人家爱管事你就让她去管,
管不好她自会求你给她解围。
你在公司的股值已超过百万,
一旦我不在——你再酌情而定
自己的进退。
她母女俩你能扶就扶——唉,我
对她们已是希望成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张文
这一刻对自己居然如此诚恳
不能不敬佩)
刘吉对此深以为然,
从此不再对管理多言。
一天天变得心宽体胖,
落得清静以缪斯为伴。
思绪又回到信马由缰,
天地人间自然融入诗篇。
经济工作:真切的生命体验
是时代感情关注的焦点,
信手拈来的故事都发生在身边。
工业化的痛苦和幸福引起了社会
强烈共鸣,
又一部诗集掀起了波澜。
有人评价刘吉思想更深诗句更美,
病中的张文却更加烦恼更加自卑:
他老婆自以为能干大权独揽,
企业管理中从不放过点滴细微。
让执行董事边缘化后果立现,
随意性加吝啬使企业倒霉。
只以为劳动力有的是员工贱得很,
只以为当老板就是要同员工作对。
刘吉主张成果分享搞利益共同体,
虽然买得了人心——现竞争激烈
千方百计压低成本才是正规!
总之是残酷剥削无情掠夺,
总之是利益最大化贪婪无罪。
公司里再次暗无天日,
所有的员工都恨入骨髓。
加班加点不加工资,
食堂包给亲戚大捞油水。
一日三餐是多年的陈米,
早餐的馒头有股馊味。
企业文化是以罚款为主——
罚款也是收入不要说不对。
那刁蛮公主已升任副总,
大权在握后更为所欲为。
精明抠门儿酷似乃母,
对情人却是大方让他暴富。
又是买豪宅又是买豪车,
带他周游世界去澳门豪赌。
只亏了公司一班员工,
拼命苦干还少了收入;
当娘的更不敢说她半个不是,
只怕张文知道了气死结束。
那女婿也开始打钱的主意——
他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就这样自己搞腐败自己搞贪污,
好在城市建设有的是业务。
(扩张的城市养肥了房地产公司,
回过头房地产税又养活政府)
刘吉发现危机严重,
可不忍心向张文稍作吐露。
再三提醒掌权的两个女人
又没个结果:
混乱照旧,腐败照旧——尽管
母女二人仍是敬重执行董事
要把他留住。
几番辞职不成心灰意冷,
刘吉觉得自己是被绑在了
一棵朽树。
眼睁睁看着公司人才一个个流失,
眼睁睁看着公司走向末路穷途。
那一天公司开会作季度总结,
会议桌上的君子兰引人注目。
各部门报出一系列数据,
都是下行——尤其是财务。
然而支出和内部借款却数目惊人:
不用说是那公主所为——以及
她那个得宠的车夫。
科长在刘吉的目光下脸色苍白
嗫嗫喏喏,
公主却打断话头替他做主:
有啥大不了的?这么大个公司
交点儿公关费学费就这样恐怖……
蛮横霸道振振有辞,瞟一眼刘吉
是挑衅态度。
这时那母老虎霍地站了起来
拍桌子发威,
她对女儿再也抑不住愤怒:
够了!你这个荡妇!
你败家子胡作非为是张家的耻辱!
伙同驾驶员贪污挪用胆大包天,
竟敢用那种眼色看你刘叔。
不是他,这个公司早就垮了,
他维护公司利益惹着了你舍物!
你造孽造多了咋个收场?
不要预支了来世还不知足。
你看你把你父亲气得多惨——
你为什么就不能做个贤妻良母……
年轻的副总顿时发作跳了起来,
又哭又闹,高声指责母亲毁了
她的幸福。
改行的医科硕士刚要张嘴,
做妻子的立马就要他交出那头
怀孕的母猪。
还说谁再惹她她就要去法院,
她相信法院会给她做主。
至于公司她有的是信心,
接班以后她会严格执行制度……
母老虎突然猛地扑了过去揪住
女儿的头发,
甩手几巴掌打得她痛哭:
听好!你父亲这辈子没有对不起
你的地方,
你却让他一个人天天在超市闲荡
痴呆麻木!
你好狠心哪——你给我规规矩矩
回到老公的床铺,
明年生一个儿子自有好处。
你老爸想外孙想得快要疯了,
你忍心看他断子绝孙死在孤独?
生!给我生——非生不可——
这是鉄的政治任务……
请想像刘吉当时的尴尬:
他应该怎样面对这样的烂污?
缪斯羞愧近乎窒息,
理性哀叹人性荼毒。
无奈之余又回到缪斯身边
埋头写史诗——
这才是他不朽的事业值得关注!
时光就这样流逝了五年,
五年的日子在张文是熬煎。
说是不激动闲荡度日,
心里边仍然是大海波澜。
脑袋昏胀,心率紊乱,
举手投足都是死的预感。
呼吸急促肾功能衰竭,
夏日里也不怎么出汗。
他清楚自己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他知道自己将化作一股青烟。
于是开始回忆往事:
他要在回忆中求得慰安。
不知几时他想起了马玲——
那时候她真是美若天仙。
聪明智慧善解人意,
似乎她的命运也不太美满。
张文妒忌郑泉捷足先登,
可是那书呆子不珍惜
最美的花瓣。
心里边也有过那么一点儿
幸灾乐祸:
这是不是报应她的傲慢?
马玲呀马玲,你还蔑视我吗?
你这个高傲的公主也遭到弃嫌!
想当年你身后真是仰慕者如云啊,
那时候你眼里只有蓝天!
离婚后你变成个女中豪杰,
也让那刘吉把命运改变。
很想同你联系叙一叙旧,
听说你在非洲找到了安恬。
唉,你是不会想起我这个童时的
自作多情者了:
我现在已是将死之人尸位素餐!
张文恨老婆贪婪鄙俗恨女儿放纵
让他孤独寂寞等待死亡,
他更恨自己为人一世只剩下金钱。
人死后金钱还有什么用处?
他又开始妒忌刘吉那个混蛋。
作为同学作为对头,尽管
相互依靠却解不开恩怨。
张文时常在心里嘲笑刘吉
打工仔的命,
临死前却羡慕诗人的淡然
和荣耀的桂冠。
啊,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我留下的钱哪比得你那些诗篇?
我们交换,我们交换——
在阎王老子面前我不能是个白板!

(1)万用灵药。意指全才多能之士。
(2)单位内部搞的“息岗待退”。即不上班,领基本工资或生活费。

 楼主| 发表于 2013-8-13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267

我们这是往哪儿去?
不是说就在柳州附近某个郊区?
车出柳州已这么远了,
难道你开的是农家乐生意……
刘畅很想让金杯面包车停下
问个明白,
此刻他心里满是狐疑。
可蓉蓉只简单地回答快了就要到了,
清秀的脸上是忧郁的神秘。
她坐在副驾驶席上只看着前方,
任由前夫在那儿生气。
这女人年近四十仍姿色犹在,
否则刘畅不会一个电话就丢下工作
来到这里。
开出租车每个月还是能够挣个
三千两千,
关键是一个人生活寂寞了无生趣。
蓉蓉是刘畅的第三任妻子,
两个人一起过了四年就各奔东西。
分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喜新厌旧——两个人都认为自己
受了委屈。
刘吉为此非常气愤:你们如此
儿戏婚姻是何道理?
为什么不冷静下来替子女考虑?
父亲的教训你们忘了?
放纵的后果必然是悲剧……
当时蓉蓉就哭了起来,
她检举刘畅又有了外遇。
小情人是夜总会的三陪小姐,
公然打来电话要我让位
滚回乡下去!
刘畅则指出蓉蓉不忠:
网恋恋出笑话不可收拾。
那小伙子是个大一学生才20来岁,
现在和她爱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
当哥哥的悄悄提醒兄弟:这是你
第三次离婚了,
难道你真像父亲那样当花花公子
不要名誉?
当兄弟的却是一脸不屑:
新生活各管各——现在是
公鸡价格高过母鸡,
离婚的男人大幅升值。
你没看到我的老婆一个比一个
年轻漂亮?
就像打麻将换叫——离婚换老婆
是我的能力。
至于子女——送进寄宿学校
不就得了?
单亲家庭的苦孩子最有出息。
(若父亲不是个浪荡子
你当得了诗人?
还不是凡夫俗子一个忙不完生计)
刘畅这次离婚后又两次再婚,
两次婚姻都是陷阱。
房子存折化为乌有——
三陪小姐哪会有真情!
没办法找朋友开上出租车,
子女的生活费学费催得好紧。
尤其是晚上收车回家冷冷清清,
这时候才看到自己好像父亲
孤苦伶仃。
光棍男人难免做一些春梦,
想得最多的是蓉蓉那个美人。
听说她和那大学生私奔去了东莞,
但不久那男孩就被父母抓回去
断了音讯。
几年间她辗转做生意到了广西,
柳州地面开起了火锅厅。
打来电话要刘畅去帮忙——她
目前仍是资格的单身……
面包车在紫红的夕阳下一路颠簸,
车窗外的秋风梳理着无边的甘蔗。
八桂大地,喀斯特地貌山峰奇峻,
坝子上的碎石公路布满坎坷。
一阵小雨浇湿了扬尘,
路旁形形色色的怪石
等待着装车——
农民从山脚下开采出来,
运进城市公园去组装景色。
灰暗的夜幕开始降临,
汽车开进一座陌生之城。
昏黄的街灯下行人稀少,
面包车停在阴暗的冷清。
下得车来头晕目眩,
刘畅连声向前妻发问: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眼生?
柳州出来起码两小时,
少不了百多里直线路程……
蓉蓉看一眼前夫扬了扬下巴:
喏,那不是——旅馆店招上
写的是来宾。
刘畅以为蓉蓉的意思是今晚
在这儿住宿,
没想到这竟是城市的大名。
于是背包打伞继续赶路——
蓉蓉租得有房子在城市中心。
爬上五楼打开房门:
满屋子都是男人和女人。
蓉蓉解释说这些都是
火锅店的员工,
住在一起能降低成本。
我们是男女分开集体居住——
你今晚就挤一挤这个老陈……
可怜那刘畅好不失望:
这样子怎能鸳梦重温?
问一句火锅店究竟开在哪儿?
难道卖夜堂这儿不兴?
走,带我先去看一看位置,
口岸不行生意就不行……
陈老头站起来拦住刘畅:
今天太晚了休息要紧。
有事到了明天天亮再说,
这个城夜晚不太安宁。
一个胖胖的女孩自称叫小贾,
她说任何人上岗前都要培训。
没有培训好不准出去——
素质差了要造成亏损……
刘畅一听火冒三丈:什么东西
敢这样和我说话不讲分寸!
老子就是火锅店老板,
今后的工作就是管理你们!
蓉蓉赶紧过来劝住前夫:
你不要见就小贾——她在这儿
占有股份。
老陈提醒得对:这地方真的
不太清静——
你最好把贵重东西交我保存。
将来公司要买保险柜,
经济工作要分外小心……
可叹刘畅色迷心窍,
只道离了婚的老婆不是外人。
当即掏出了全部家当:
有身份证驾驶证和两万元现金。
博得蓉蓉嫣然一笑,
那一夜两个人又和好如初
缠绵在梦境。
第二天一大早老陈提出要换床铺,
他说刘畅把他当作老婆发泄感情。
蓉蓉听后哈哈大笑:可惜我们
只能这样分开过日子学当苦行僧……
刘畅一听这话摸不着头脑:
难道你不想和我重圆破镜?
你不想复婚叫我来干什么?
不复婚——去你的什么火锅店
我发神经!
赶紧把我的东西退还给我,
在哪儿买车票?我要回去开
我的出租车……
可是那蓉蓉却不容他多说,
按着他坐下来态度谦和。
哪个说我蓉蓉不和你复婚?
但关键是首先要搞好工作!
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不是办
什么火锅店:
(广西这偏远之地不兴吃火锅)
我们是做大生意——你也算一个!
你那两万元已经在公司入股
不可能退回,
但是你放心利润回报将无比丰硕。
至于暂扣个人证件是公司的规矩,
到时候保证退还不会弄错。
我看你还是安心住下来接受培训,
吃了饭就由小贾讲课。
先讲卡内基和拿破仑?希尔,
打下成功学的基础超越自我……
(顺便交代一下这儿的制度:
要严格守法不得闯祸。
男女分住食宿要节俭,
无事不得单独外出与人乱说。
要尽量多打电话引来亲友,
大家发财过幸福生活)
可那刘畅也不是好与之辈,
嘿嘿一声冷笑:真是有味!
可是你忘了老子也是贼——
快点把物品乖乖退回!
打架报官老子随你,
不看你是前妻要教你后悔……
这时那老陈站了起来,
甩手一刀扎在写字台:
打架吗?来吧——这儿是
民族地区——打死了
夜晚弄去深山里埋……
饶是刘畅歪人恶棍一身匪气,
这时候也只能是浑身颤栗。
不想那蓉蓉如此狠毒——现在
他庆幸自己休了这个妻。
唉,要是刘吉在这儿就好了:
他有法律水平还一身武艺。
别说一个老陈一把匕首,
多几个坏蛋也要倒在这里!
小时候他从不让外人欺负我,
有了他这个哥老倌我就少了出息!
不用练武功不用练文笔——害得
我文不能武不行与废物无异!
如今希望只在公安局这边了:
报绑架案一定要抓住时机。
然而眼前的局面还得应付,
额头上已滚下大颗汗滴。
唉,哥老倌啊哥老倌:
兄弟在这里恨你如入泥……
小贾打破僵局喊吃饭吃饭,
一件好事闹成这样真是何必!
说话间方桌上摆满了碗筷,
早餐是稀饭馒头加四川泡菜。
一大桌人埋头唏哩呼噜填肚子
风卷残云,
刘畅看着老陈那凶相很不自在。
这时小贾又开始讲话,
轻言细语,却让刘畅的头皮
阵阵发麻:
其实刘畅叔叔没有必要担心
自己的安全,
这儿的公安局长就是我幺爸。
(老天爷——原来如此)
老陈就是他帮忙办手续
提前放出来的:
现在是公司保安非常听话。
另外几个人也自我介绍是
蓉蓉小贾的亲友,
现在是两人的下线业绩很差。
但相信几百个电话起码能引来
几十个亲友,
到时候自己也就成了上线
有了身架。
所有下线的业绩都有我的份儿,
升上主管经理就一生发达。
刚来时我们也曾抵触过公司,
好在上线耐心把我们感化……
蓉蓉满面春光接过话头:
其实是时代要我们各显风流。
刘畅你就用不着去见我的上线
经理总裁了——
你哥哥刘吉抑或有水平和他们
过招交手。
凭着你的资源你用不了多久
就可以当主管,
升任经理后就可去新马泰旅游。
泰国的人妖多漂亮呵,那些
马来姑娘也是不肥不瘦……
刘畅看到蓉蓉一脸灿烂笑容:
这婆娘确有本事敢整治老公。
看得出这些年是长了见识,
当上了传销副经理事业火红。
心一横要发作豁得拼命——
你不晓得孩子们还在学校中?
那两万元可是他们的学费,
扣作股金——你们的经理总裁
真他妈是杂种……
蓉蓉似乎只知道微笑不会生气,
她说其实你这个猛汉啥也不懂。
只要你能招呼过来几个朋友,
两万就会变成十万——还愁什么
学费不够用……
刘畅心里咯噔一下:留下来试试
抑或真的能够实现美梦。
难道我刘畅还不如前妻?
我不信我那些亲友不想发财
不进我的鸟笼……
话说那刘畅身陷传销陷阱
还想为虎作伥,
他每天手机电话是打得滚烫。
可半年了就劝不来一个亲友,
蓉蓉开始对他表示失望。
伙食差了态度硬了,甚至屋子里
也说要省电费极少亮灯光。
多用了自来水也要受指责:
没有业务只能节省忍受肮脏。
那一天蓉蓉正起样子找刘畅谈话,
提醒他再不努力财运要泡汤:
你的两万元股金已所剩无几,
业绩上不来——你我之间的鸿沟
正变成汪洋。
看起来你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
抑或是你平日处事诚信受过损伤,
抑或你根本就是能力不强。
这么好个平台竟无人感兴趣,
早知如此,没有你——我们的
事业更加兴旺。
还是打电话叫你哥哥刘吉来吧,
他来这里是鱼跃海洋……
可怜那刘畅这时只得忍气吞声,
每日里仍徒劳地把骗人电话
打个不停。
一天天他陷入绝望和恐怖:
照这样下去我是异乡鬼魂!
但他绝不敢骗哥哥前来——
他不会上当——更不会参与
传销害人。
刘畅从小不服自己的哥哥,
长大后又看他是头上的乌云。
既要依赖他又要恨他——都怨他
一味地保护迁就:害得当兄弟的
不求上进懦弱无能。
但这一回两弟兄不能死在一起:
刘吉那副德性——出了事——他
那些粉丝还不要了我的命!
心一动很想来个胜利逃亡,
可身份证驾驶证在别人手上。
再有那叫小贾的女孩成天盯着他
像是防贼,
生不如死——现在他终于体会到
什么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孤独无助失去自由——这传销
真他妈害人逼老子疯狂……
此时他已不再恨蓉蓉不再怕那个
打手老陈——
他已被每天的菜稀饭摧垮了精神。
上线们一定是在外面打了牙祭,
难怪在家吃饭那样斯文。
多少次蓉蓉小贾都谈起刘吉大哥
是个名人,
说把他弄来参与事业
是你当兄弟的责任。
公司高层都非常想见他——
谁让你把他吹得神乎其神……
饿呀,浑身发软脸色发青,
牵线线的清口水无法咽吞!
但刘畅还是不敢去骗哥哥——
现在刘吉是他最后的救星。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叫他来,
起码要他先知道点这里的内情。
可告密报案的电话又不敢乱打——
控制这么严密——一定有人
在搞监听……
终于有一天他独自一个人在家
打开了箱包,
翻出一件内衣把衣袋搜寻。
几张十元钞票捏在了手上——
那是来路上的零钱没有花干净。
然后贼一样地跑下楼去到街上,
悄悄蹿进一家饭馆要开油荤。
叫来一盘肥肉大快朵颐,
所有的烦恼都抛向九霄云。
狼吞虎咽来不及细嚼——
突然背后一声猛喝犹如雷霆。
赓即一扇巴掌左右开弓,
两记耳光打得冒金星。
刘畅不敢喊老陈轻点,
似乎听见小贾在责怪下线们
没把他看紧。
几个人不说话拖起他就走,
没有人过问凭什么打人。
刘畅无力挣扎像一条死狗,
任人拖着在大街上狂奔。
不多时回到楼上的黑屋——
黑暗中看得见蓉蓉那双
冒火的眼睛。

 楼主| 发表于 2013-8-14 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268

云芝发现刘吉脾气变得暴躁,
动辄就骂人调门儿又高。
刘娜小两口儿好久才回家一次
却不敢久呆,
公司也尽量只在网上发送简报。
几个外地文学青年不懂事故,
找上门来请教被扔出诗稿……
作妻子的常常看到丈夫
望着母亲遗像流泪,
知道他心里在痛责自己不孝。
叛逆的诗人越来越传统,
居然回到了封建那一套。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欠母亲的
实在太多了,
现在连妹妹和弟弟都照顾不好。
他不想大家都是50左右的年龄,
哪还需要你当哥哥的去多作操心?
几十年各自不同的生活经历
决定了一切,
相应的价值观造已形成。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为什么
因果报应不可容忍?
是呀,他放不下:
将来他如何去泉下面对妈妈?
有人说刘吉你是诗人超凡入圣,
为什么你的妹妹弟弟却有反差?
抑或你这一生是只顾自己发展,
放纵了妹妹弟弟往泥坑里下滑。
刘莹刘畅也是生命呵——为什么
眼睁睁看着他们毁灭不拉上一把?
悲剧中你扮演什么角色?
痛苦将让你的缪斯和你一道
掉光牙齿百了头发……
他气愤妹妹刘莹冥顽不化
魔鬼附身:
居然去北京天安门搞什么自焚!
说是护法实质是闹事,
鬼迷心窍可恶愚蠢!
那李洪志李老师是什么东西?
他的法术是攻击卫星。
既然是最大的佛宇宙间万能,
为什么要躲在外国人身后
不敢现形?
生疮害病不准吃药,
念几句咒语就天灵地灵。
人民圣殿教的琼斯教主比他勇敢:
他是在罪孽败露后自己了断生命。
法轮功却是心黑脸皮厚——
它是用成百上千的老太婆
去街头抗争充当人盾!
鼓吹世界末日搞教主崇拜,
印小册子收费卖法器赚钱
算计精明。
另类的政治是在美国操纵,
上帝般的李洪志安全得很!
国会山每年发给大笔非传统
宗教津贴,
只为让崛起的中国不得安宁。
这些年刘吉和妹妹少有往来,
妹夫的自私贪婪令他伤心。
两口子打麻将带坏了后代——
外甥已是本地著名的赌徒
在社会上横行。
子女不争气不考虑教育,
求神拜佛转起了法轮。
这该死的邪教确是投合俗肉的
精神需求,
它能让沉沦的灵魂在幻觉中得到
虚假的飞升。
刘莹夫妇在北京先进烧伤科医院
后转看守所,
川中公安局又找上了刘吉的外甥……
那是一个哈气成冰的北方的冬日,
刘吉专程赶去北京秦城监狱。
刘莹夫妇已在这儿呆了半年,
现在哥哥要接他们回去。
本来这两口子是法轮功骨干,
住院入监后变本加厉。
一个每晚都要借故大吵大闹,
一个还对狱警开展法轮功教育。
按规定一般不予取保开释,
但刘吉的眼泪解决了问题。
川中公安局也同意接回本地去
严加监管,
说相信诗人能让自己的亲人
恢复理智。
然而那两口子根本没有任何悔意,
铁心和人类社会对抗到底。
居然说就在牢房里等候地球爆炸,
到时候李洪志老师会带他们出去。
大不了一条命求个完满——
另一个时空更辉煌壮丽。
刘吉告诉他们儿子出事了,
两口子却说这与他们无关
不值得重视。
现在亲人都是外人,
唯一的亲人就是李洪志……
说着说着两人开始练习法功,
两手合十双目紧闭。
飘飘然然超然世外,
装模作样念念有词。
所长抖了抖那一大串钥匙
做了个苦相:
没办法——这毕竟不是创作诗句……
可怜诗人白费精神哭肿了眼睛,
只得任由妹妹妹夫在牢里修行
慢慢觉醒。
回到川中家里就闭门不出——
他需要独自舔舐心里的伤痕。
这时候中学校长又敲得门响:
请问您是不是刘畅的哥哥
那个诗人?
有个情况要向您通报一下,
希望不至于打扰您的创作
影响诗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就是刘畅那两个孩子——
也就是您的侄儿侄女的事情……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眼镜,
衣冠整洁态度拘谨。
他是头一回以校长的身份
对公众人物进行家访:
对名人说话可得要当心。
刘吉本来正在气鼓气胀,
见此情形只得笑脸相迎。
敬烟倒茶询问情况——原来
刘畅的一儿一女都不安分。
逃学旷课泡在网吧,
就是来学校也是乱整。
不做作业忙于恋爱,
争风吃醋制造绯闻。
书费学费分文未交,
半年的生活费是学校担承。
打电话找家长没有人理睬,
据说他们早已离婚。
鲁迅说过救救孩子,
我们校方也有责任……
送走客人后再也忍不住,
刘吉大吼一声捂着胸脯:
这该死的混账东西到哪儿去了?
连孩子都不要了——真是恶毒!
云芝见他脸色不对,赶紧
呼来120作紧急救护。
说不得又是一番打针吃药:
诗人你的血压心脏要小心照顾。
然而刘吉哪还有心思在医院里
想自己的病情——手机响了:
刘畅在电话那头放声痛哭。
(他终于挺不住压力要搬救兵——
哭声的信息含义刘吉清楚)
蓉蓉甜蜜蜜地叫着哥哥快来:
刘畅事业不顺需要帮助。
讲明了地点是在广西来宾,
距离柳州不远——就百把里路……
(来的时候可要带好身份证,
另外现金也要充足。
这儿确是个干事业的平台——
尤其是像哥哥你资源丰富)
刘吉放下电话心里发沉:
原来刘畅落入了陷阱。
早就听说广西那边传销猖獗,
万不想找上了自己的亲人。
当年龙华国泰公司来川中
传销摇摆机,
刘吉被人拉去参加过培训。
说是造就士魂商才其实是洗脑,
洗脑前首先是否定你的人生。
总之过去你是平庸而且失败,
甚至是走投无路陷入绝境。
否则你不会到我们这儿来——
来这儿你就找到了最后的光明。
这时候主讲人提议大家同时
闭目冥想:
想一想自己这些年的挫折与不幸。
江河水是哀伤欲绝的背景音乐,
同时有讲师在幕后反复提醒
你过去是怎样痛苦怎样愚蠢。
声音严厉语速缓慢,
有如上帝鞭挞有罪的灵魂。
反省中一些人开始情绪失控,
一阵抽泣后痛哭失声。
整个会场唏嘘声一片,
有过分投入者还哭倒在地
不听指令。
突然会场上情势一变,
主讲人要大家睁开眼睛:
现在已经和过去告别,
我们要脱胎换骨重铸精神!
这精神是让你重新认识自己:
其实你有着无限的潜能!
要知道,你是你父亲精液中
最优秀的那一个,
否则你不可能赢得竞争
获得生命!
来吧,上来一个人带领大家
高唱国际歌:
从来就没有救世主——我们
要靠自己改变命运……
于是慷慨激昂的音乐又煽起豪情,
学员们由眼泪汪汪变得渴望成功
热血沸腾。
教会你自我暗示后,主讲人突然
话题一转:
你只有在这个传销团队中奋斗
才能成功才能获胜。
具体说来,所谓成功就是
千方百计卖掉传销物——
拉亲友入套是成功的捷径。
人头越多收入越多,
所有的下线都是活魂灵(1)!
转手次数越多传销物越贵,
贵得不再是实用商品。
后来干脆只传销人头,
拉燃引信的地雷在人圈子里旅行。
先来的上线自然是安全还要获利,
作下线的你最好赶紧去找熟人
把地雷传承……
刘吉拔掉针管去到公安局,
回答是早有预案要严厉打击。
可来宾那边认为时机不成熟——
这样吧,你可先去救人
我们保持联系,
广西已决定尽快和我们协同作战
统一行动,
省厅已安排好待命的飞机。
我们就等你的电话,
接不到电话就是出了问题……
刘吉告别了忧心忡忡的妻子
上了火车,
一路上抱病吃药自不必细说。
仍然是金杯面包车来柳州接人,
仍然是一路风尘一路坎坷。
蓉蓉带着刘畅来接兄长,
来宾市的旅馆要精心选择。
这种场合下可怜虫哪敢多说话?
倒是前弟媳显得大方磊落:
哥哥你看这行政套房陈设怎样?
你可是享受我们老总的待遇
是贵宾资格。
明天公司会安排人和你交流,
相信你会很好地同我们合作……
刘吉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疲惫地答道:谢谢你费心。
可是我要带走我的兄弟——
另外——你们要退还相关证件
免得伤感情。
蓉蓉说这些都要到时候再说,
你和我们领导见了面再做决定。
刘吉说好吧那就这样今天我困了,
刘畅在这儿陪我——那张床
够你在上面打滚……
这时老陈一声干咳:
恐怕不行——上面吩咐过……
刘吉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上面是谁?有多凶?现在
就叫他来会一会我!
实在想留在这儿就睡外面,
长沙发加毛毯其实很暖和……
老陈说大爷我不是你脚下的狗,
刘吉笑一笑抢着说那也差不多。
不是狗你为啥要在这里赖着?
我兄弟的证件在你们手中
你还要干什么?
那老陈何曾受过这种奚落,
跳起来挽袖扎裤要做肉搏。
蓉蓉知道刘吉的厉害,
操扁挂几十年多的是战果。
一般都是后发制人——他这样
一板一眼地说话是要发作。
老陈他毕竟只是个江湖混混儿,
哪是人家的对手——这架打不得!
于是她挡在打手前面满脸堆笑:
哥哥你千万不要发火。
老陈他是广西乡下人不大懂事,
这样吧,今晚刘畅你就在这儿
陪着哥哥……
——不!今天这张床我是睡定了!
我就要看刘大哥有什么宝货……
那打手说着拨开蓉蓉扑向刘吉——
下马威——他要将敌人摁在床上
揍得他皈依佛法为老板推磨!
那刘吉身子一缩叫一声:好!
闪电般的一腿蹬去——哎哟——
正中来犯者心窝。
那打手应声腾起来仰面而倒,
跌在墙角口吐白沫。
伸手一摸——还有气——只是
哪里起得来?
端的是伤了要害半死不活。
刘畅却是来了精神:
咋样?起来噻!教你一招,
这是少林怀心腿——味道如何?
可怜那打手惹火烧身,
胸口肋骨已然骨折。
蓉蓉赶紧打电话拨通医院:
对,是宾馆,请快来救护车——
我们这儿有人摔伤了
要送骨科内科……

(1)果戈里《死魂灵》中的乞乞科夫是想靠倒卖死人的户口发财。而现代传销客是拉活人头致富。

 楼主| 发表于 2013-8-14 11:41 | 显示全部楼层
269

救护车痛苦的叫唤声渐渐远去,
刘畅看到哥哥坐在沙发上
陷入了沉思。
他很想说哥老倌你真是好样的——
你不知这半年他们是怎样在折磨
你的兄弟!
他还想说蓉蓉不是善良的女人,
这一回是她把前夫拖进地狱。
搞传销好人也要变成坏人,
现在我担心家中的儿女……
好一阵刘吉才抬头起身回过神来,
脸上却没有往日那种豪爽的神采。
眼里是严肃是沉重是痛苦的忧郁,
甚至可说是一种忏悔和悲哀。
他看到刘畅的可怜像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样子——唉,你让我怎样      
向妈妈交代?
路,是你自己走的。为什么
不替别人想想而要成祸害?
今天晚上,嗨,今天晚上
我又一次使用了暴力——
使用暴力就酿成了大灾!
然而我也是别无它法呀:
我身体不好——蹬这一腿
使心跳加快。
来在这龙潭虎穴是软弱不得,
拼命也要拿出强悍的气概!
然而他在心里承认自己
用力过度:
其实轻一点发力也足以制敌
趴在尘埃。
法轮功对刘莹的戕害点燃怒火
还未平息,
刘畅来广西的遭遇使脾气变坏。
潜意识中总想把事情闹大——
让贪官现形把黑幕撑开!
蓉蓉似乎是良心发现:
叫来救护车把真相掩盖。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摔伤事故不牵扯后台。
唉,打击犯罪执法竟要讲究时机,
公安局让我这样冒险真是不应该!
我真的是累了,累了,
不知道明天还要看到些什么样的
妖魔鬼怪……
第二天一大早蓉蓉就来敲门:
哥哥你两弟兄睡得好沉。
医院里那个人可就惨咯——
我们总裁说是他自己逞强好胜
走路不小心!
现在那边已安排停当,
伤病一好就让他回他的山村。
这种冒失鬼又没有甚本事,
留他在这儿只能坏事情。
哎,哥哥你今天气色不好,
待会儿是不是去医院看看医生……
刘吉对前弟媳作了观察:
化妆品遮不住疲惫和内心的挣扎。
眼圈发黑是失眠所致——昨晚
她一定是左遮右挡压力巨大。
看得出那打手挑衅是受了指使,
受重伤打乱了预定的计划。
哑巴亏吃得闭声闭气,
武力吃不开——这会儿该明白哪!
早饭后蓉蓉和小贾领着两弟兄
去见经理,
民房做的办公室显得拥挤。
几个玻璃杯都有油污,
几张椅子破了蒙皮。
墙上的条幅是难得糊涂——
看得出是摹仿郑燮的手迹。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写字台后,
重庆口音,彬彬有礼。
蓉蓉把双方作了介绍,
小贾拉上窗帘要保护机密。
那女人决口不提昨晚的事情,
只夸刘老师人才难得
表示佩服至极。
然后又宣传起直销的好处,
说越早参与越是大获其利。
没有库存没有经销商,
参与者分享中间环节利润
没有不满意!
重庆某某某一件西装起家
现在成了百万富翁;
南宁某某带动几百个下线致富
更富了自己。
我家老公也是这样,先怕这怕那,
到头来辞去公务员干起专职。
我们的下线越来越多,
参加进来的亲戚都变得富裕……
好一个传销经理舌似利剑
口若悬河,
直说得天花乱坠石头唱歌。
刘吉打了个暂停手势——且慢——
经理你今天是不是说得太多?
口齿伶俐并非缺陷,
可你太像嘴皮子客!
江湖上八大门头中有你的位子,
要搞营销你绝对不适合。
嘴皮子太油了令人反感,
即便是正当生意都像卖假货……
那女人顿时面色大变暴跳如雷:
哪来的狂人你到底是谁?
竟敢对我如此放肆——昨晚上——
嗨!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谨防倒霉!
刘吉坐直了身子淡淡一笑:
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
见了小儿科我当然要说上几句,
你经理的层次确是不高。
十年前我就参加过龙华国泰
士魂商才的培训,
可只有贪心的傻子才真来搞传销。
算了吧,收起——最好另外找人
来同我过招……
那刘吉说毕拉着兄弟扬长而去,
留下蓉蓉小贾两个在那儿受气。
怨只怨下线没把情况报告清楚。
怨只怨经理自己过于轻敌。
不过这姓刘的确是不简单
有巨大的资源,
有他参与不会少业绩。
不一会两位传销中层追了上来:
大哥你确实懂行有点厉害。
你真的十年前参加过培训?
为什么不开展业务早点发财?
刘畅说我哥哥从不搞损人利己,
蓉蓉抢白他:可惜你一点不像
你妈的后代!
刘畅仗势哥哥在身边想要发作,
小贾说算了吧:副总裁在等着
瞻仰刘大哥的风采……
一行人走过冷清的城区,
这时候天上飘来一阵小雨。
午前还是三伏酷暑,
雨后竟是满城寒意。
街边的荔枝树在风中舞蹈,
建筑工地上只看见妇女。
男人们蹲在角落里比对彩票——
他们比寄生虫生活积极。
来宾这地方本是个乡镇,
不久前才脱离柳州设市建城。
发电厂糖厂是全部工业,
大多数市民其实是农民。
农民们受鼓励贷款建房,
一般都是各建各的房子不求齐整。
高的高矮的矮乱建一通缺少规划,
(将来搞拆迁才叫要命)
一般是靠房租偿还利息本金。
可偏远地区人气不旺有谁来租房?
没办法求有关方面默许传销进门。
外来人做什么生意赚钱与否
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尽量留他们在这儿
消费金银。
因此就有了传销客偷买肥肉解馋
挨打的故事——
其实这儿的物价低得吓人。
尤其是淡水鱼和牛肉羊肉,
亚热带水果贱得不像商品。
刘畅说蓉蓉你不那么可恶——我们
就在这儿定居,
蓉蓉说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
刘吉说废话少说多想想孩子,
小贾说好了好了副总裁在等……
一行人穿过城中村几条小巷,
来到副总裁官邸——也是在楼顶。
其实这副总裁官邸也是租的民房:
只不过更加宽敞房子更新。
一进门刘畅就发现满屋家具
都是二手货:
写字台破旧沙发垫不平。
副总裁站起来伸出了双手,
自我介绍姓蔡——生肖是属狗。
刘吉朝他笑了一笑:久仰久仰——
蔡副总裁几时还给刘畅证件
好让我们走?
——好!痛快——我老家是简州
(离川中不远)干过司法助理员
完全懂得证件不可乱扣……
姓蔡的副总裁三十多岁,
长得可说是面黄肌瘦。
面部特征是嘴角一颗大痣,
说话的时候有点发抖。
此刻他竭力显示出春风得意,
要让姓刘的心悦诚服向他低头。
只见他话锋一转谈起了人生:
关键是要干出事业名载千秋……
刘吉问他:你所说的事业
是不是传销?
蔡副总裁笑着摆了摆脑袋:
看你把事情说得好丑!
比尔?克林顿用什么诀窍振兴
美国经济?
正是你所说的传销带来肥肉。
所有的美国人民都从中获利——
甚至现在小布什也参与其中
不再搞石油。
你知道我国加入了WTO
有相应的义务,
这义务就是开放直销市场
面向全球!
我们现在是先行一步:
培养人直销才,引领发展趋势
掌控潮流!
难道你没看到本地官方警界
对我们的默许?
我们这儿是基地带试验性质……
说到这儿他喝了一口冷茶,
看一眼蓉蓉小贾洋洋得意。
刘畅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你们传销还真有道理?
小贾说能当上副总裁水平
就是不一样,
蓉蓉想说话却咽了回去——
她看到刘吉在忍不住发笑,
接着又装疯卖傻提出问题:
说了半天你们的商品究竟是什么?
请告知品名品牌特点及厂家产地。
蔡副总裁脸色红了一下:
我们是买西装倒手获利。
——价格是多少怎样倒手?
——底价是两千元可升值1万余。
刘吉说那请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蔡副总裁说其实这套西装
根本是虚拟。
刘畅问:没有东西凭什么卖钱
还要层层加价?
小贾抢答:我们就是从人头上
层层获取利益。
蔡副总裁夸奖:回答正确,
加十分——刘老师,怎么样?
加盟吧?你是特殊人才——
公司总部有你的位子……
刘吉再问:那我该拉谁来
当我的下线?
蓉蓉回答:当然是先找朋友亲戚。
诗人顿时怒发冲冠:所以你就是
骗来你的前夫还抛弃儿女!
刘畅突然哭了起来:天哪,
我的孩子们没人管没有钱
这会儿在哪里……
办公室又一阵昏天黑地的
唇枪舌战,
主角是刘畅蓉蓉这对离婚夫妻。
争的是感情家庭破裂究竟是
哪个的责任,
再加上作前夫的这半年的遭遇。
骂到激愤处就要出手——不打架
消不了心中的恶气。
于是我揪你的头发你抓我的脸皮,
眼泪掺进了殷红的血滴。
小贾去劝架挨了一巴掌,
蔡副总裁被一泡口水误伤后
加强了躲避。
刘吉突然一声猛喝:够了!
太不象话——
分明是从小少了家庭教育!
说吧,说吧,说来听听,说说
你们这是悲剧喜剧还是闹剧?
丢人现眼犹不知耻!
走,回宾馆去等总裁
把刘畅的证件送来——
他不是说想和我切磋传销技艺……
总裁是在下午如约而来,
他也是皮肤黝黑骨瘦如柴。
西装领带外罩风衣,
一副金丝眼镜有学者风采。
他自我介绍姓唐原是新疆某市
宣传部副部长,
看穿了官场政治退休下海。
朋友们介绍他来广西发展,
现在经营这个企业还算不赖。
门外这几位就不用介绍了,
他们跟着我是想发点儿小财……
刘畅一见这阵仗有点紧张:
那几个打手可是恶名在外!
但哥哥似乎没把这些人
放在眼里,
只认真地倾听着老唐讲话
表情愉快。
那唐总裁不愧是政治家出道
城府深沉,
和颜悦色有官场做派。
一口普通话带点儿京腔,
手腕上的金表是劳力士名牌。
金戒子显示着富豪的身份,
一头油发亮着光彩。
先是问候旅途的辛劳,
然后介绍来宾饭店的瑶家特色菜。
转而关心起国际国内形势,比如
为什么房价油价剧烈摇摆。
凯恩斯的经济学您觉得怎样?
中国的发展出路何在?
早闻刘老师大名如雷贯耳,
可惜时间太忙——没早点儿过来
亲自接待。
刘吉笑吟吟地问:证件带来没有?
唐总裁打开提包:看,这不都在——
你可检查有没有损坏。
这儿是你两弟兄回去的车票,
这儿是刘畅的股金足数两万块。
你们要走我绝不阻拦——但我是
真心希望你留下来做第一副总裁。
刘吉收起证件说:错爱——
唐总裁确实是错爱,
其实我哪是你们所要的人才!
高深理论领教过了——抱歉的很:
只能告辞——家里在等我的消息
以作下一步安排……
说着那刘吉起身作势要走——
门外的打手们赶紧堵住门口
哪里敢懈怠。
老唐微笑着摆了摇手:他们
没有恶意——只是想听你
把拒绝我的理由讲个明白。
刘吉坐下来看着老唐:
我想这个理由不用明讲。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与为谋——
言已至此何必听端详!
老唐说:你不是说你参加过
龙华国泰的士魂商才培训?
为什么不在我这儿一展绝学
实现理想?
刘吉说:我的理想早已实现——
我从来就不是失败者——他们
找错了对象。
刘畅插话:我哥哥是成功作家
早就出了书,
全国诗歌界都有影响……
——那我们就更要留他下来,
大家一起创造辉煌!
唐总裁打断话头提高了声调,
眼里放着狼样的凶光:
你已经动摇了我的军心
和核心价值,
有责任留下来为我加固堤防……
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不大,
威胁和凶残却写在脸上。
刘吉见状沉下声来,
一句一板透出不祥:
要是我说恕难从命呢?
抑或就此埋骨蛮荒?
我看这来宾山清水秀风水不错,
只是不想有你唐总裁陪在身旁……
那唐总裁气得脸青眼斜
往门外看去——
打手们立时紧张起来不再悠闲
还显示出凶相。
刘吉摇摇头一脸坏笑:
看样子今天说不脱——要唱
武打戏了,
不知道昨晚那位恢复得怎样?
几十岁的大人走路不小心,
差点儿在这儿摔坏心脏。
弄出人命事情就大了,
事情一大就不好收场。
唐总裁咬咬牙说我这几个朋友
不再容易摔倒,
他们远比老陈强壮。
刘吉夸张地仰天长叹:可惜呵,
个个都是人才——可劳改队不是
好玩的地方。
搞半天还嫌事情不大嗦?
聪明人竟不知祸之将降!
你以为我是莽撞之人是孤胆英雄
不虑后果?
有关部门可是在等着我的电话——
抑或他们已在来的路上!
你以为来宾有关方面会罩你到底?
最好马上打个电话去问一问情况。
是不是四川广西两省区联合行动?
什么时候开始收网……
说到这儿刘吉突然打住端过茶杯,
沉默中姓唐的开始额头冒汗
脸色发黄。
看着他心神不定起身欲走,
刘吉示意他坐下来听讲:
其实,我不想充当执法先锋,我
只想带着我的兄弟回到家乡。
另外,关于传销——很简单:
不是真正的消费,财富也没增长。
我不希望自己的钱让别人来分,
也不想把别人的钱拿来分享。
看样子你是对官场失去了希望,
可价值观颠倒后不应该损人利己
丧心病狂。
听我的劝,散了吧——好自为之——
何必要等到成串的警车哇哇叫着
满街奔忙……
又一个夜晚又一场细雨,
来宾城忍受着寒流的侵袭。
长途车站门外一片水洼,
排队上车的人群有点儿拥挤。
够了,够了,不能超员——
——不,请让我上去,让我上去……
啊!哥哥!是蓉蓉——蓉蓉来了!
蓉蓉,过来——我们在这里……

 楼主| 发表于 2013-8-15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270

刘吉这一向头脑老是昏沉,
心脏也不时绞痛发出杂音。
医生说,马上住院——否则
中风猝死随时都有可能!
可诗人认为这不过是过于紧张,
真的住进医院会闷出毛病。
阳台上的竹躺椅舒适优雅,
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公园山坡
披着晚霞。
中秋时节丹桂飘香,
诗人的背景似一油幅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李商隐的名句在心里共鸣。
此时此刻他依恋着自然,
没有伤感只有宁静。
关于生死他早已看淡:
这辈子他已是不虚此生。
是呀,生活是美丽的——但只能
是在病房以外,
在医院里苟延残喘——那是一种
什么样的光景?
是的,50岁,远不是老龄
仍然是年轻,
而诗人往往都是浓缩的人生。
爱过了,奋斗过了,写过了,
苦难与艺术;桂冠与荣耀——
还有些什么愿望没有达成?
然而他的幸福还不够完满:
他始终放不下历史拐点上的
国家民族及所有的生灵。
新的生存状态有生命的梦痕,
新的浪潮考验着赤诚;
巨型家族史诗刚写出初稿,
欠缺打磨还不是精品。
他伤心中国诗界越来越荒凉——
读诗的人越来越少,
他伤心写诗的人越来越远离人民
放弃了责任。
他知道,这不完满具有真正的
美学意义,
因而他还面临艰巨的使命。
登高一呼却和者甚寡——那么
就让我劈荆斩棘继续攀登。
为后来者树立起更远的路标,
为中国诗歌留住灵魂。
挑战传统挑战读者——让中国
重新走近屈原李白和但丁拜伦。
还是那样敏感,还是那样多情,
诗里的诗人形象永远是纯真。
灵动的语言韵律的翅膀,
鲜活的意象高远的意境……
当然,尘世上还有一些事儿
让他烦恼,
比如:女儿刘娜与人同居几年
不愿领证结婚,
情侣是她同学——辜正红的外孙。
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刘吉不敢多说,
但两个大学生的观念令他头疼。
那天女儿带着男友来看老爸,
简单的问候过后便是争论。
话题是从人生规划开始,
素茶中多了政治成分。
首先他们宣称不爱这个国家:
说是要通过考托福或雅思
去自由民主世界深造淘金。
刘吉平静地说中华文明古老
是根之所系,
走到那儿都不要忘了根本。
他们却说万万不敢苟同:一部
中国史其实就是专制取代专制
暴政取代暴政。
他们还说中华民族基因退化严重,
尽管曾因蒙古女真的统治
而改良了几分。
刘吉说他们最终不是被伟大的
汉文化同化了吗?
年轻人说正因为如此中国才最终
一天天僵硬。
那两个叛逆者还恶狠狠地问道:
什么是汉文化?汉文化不就是
儒教、道教和本土化的佛教吗?
汉文化不就是专制和奴性的传承!
刘吉挺身坐起气不打从一出来:
没想到你们如此浅薄偏激
还妄自菲薄作忤逆子孙!
还有法家呢?法家——你们忘了
商鞅秦孝公的历史功勋?
还有墨家,墨家不是为我们留下
侠义精神?
轻率地否定传统文化——莫非
你们想做汉奸?
年轻人争辩:不,真有外敌入侵
当汉奸的必是那些捞得最多的人……
倔犟的美女强词夺理,
偏激远胜于当年的父亲。
女婿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一点不顾老汉那颗有病的心。
在文学家面前谈历史文化
却有点儿班门弄斧的味道,
但剖析现实需要的是客观和冷峻:
现在有谁敢吹嘘我们的社会制度
比西方先进?
现在有谁敢说我们的社会
比资本主义公平?
若真打仗没有人肯保护那些
腐败分子——
你是个诗人——你愿不愿为他们
作出牺牲?
就说现在这个人民政府,
合法性全在于GDP的攀升。
经济一垮稳定就没了——那时候
老百姓要问凭什么统治我们……
噗——反了!反了……
昔日的造反派满怀悲愤,
一口茶水喷在了花盆。
赓即又进行自我反省:
抑或我已进入保守狭隘的老龄?
五十来岁,虽然不再年轻——
但也不至于是老朽之人。
孩子们唤起了他诗人的良知:
诗人应该天天把自己刷新!
心里的风暴平息下来,
脸颊褪去了病态的红晕。
然而他还是要给女儿女婿
以智者的忠告:
历史只能因循渐进。
激愤浮躁无济于事,
千万要记住89年的教训。
你们不了解我,我过去也是
造反派战士,
文革的滔天罪孽中有我的一份;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开始反思,
自由主义一时又成了信仰
统治心灵。
标榜反抗专制暴政是知识界的
一种时髦,
全不顾中国正脱胎换骨
痛苦地转型!
西方的自由民主也曾是我心中
最美丽的童话,
普世价值等同于自由平等博爱的
基督教文明。
但无情的现实仍然是国家利益
决定一切:
帝国主义情结成了霸权的病根。
过去用炮舰推销鸦片,
现在是胡乱找个借口就发动战争。
我曾为他们轰炸南联盟的行径
寻找过一千个理由,
但落在中国驻南使馆的导弹
让我彻底明白了人家根本不许
我们强盛。
苏共垮掉了,俄罗斯仍然受着
美国北约的围堵,
疆独恐怖分子在阿富汗被俘后
居然受到保护不引渡受审……
刘吉让女儿擦去额角的冷汗,
止住抖颤降低了声音:
抑或,我们的社会确实有危机
而且已近临界——
可我们要看到执政者正在进行
某些调整。
且不说新的领导人已经带来
新的希望,
纵观中国几千年——现在的确是
最好的年辰。
以民为本,以人为本,
这理念提得是有些晚——
可一旦提出来就是革命!
收回香港收回澳门,
杨利伟上天你能不振奋?
三年后奥林匹克圣火将来到北京,
到时候中国是不是傲立于世界
民族之林?
政治民主稳步推进,经济规模
一天天成长为东方巨人。
都知道全民分享发展成果的机制
不能完善便是危机——
贪官们是很多——但一个个
不正被揭露出来受到严惩?
你没看到互联网的厉害?
网民是怎样推进民主进程!
彻底的言论自由加人肉收索,
贪腐现象往哪儿藏身?
(我是在网上以诗会友,
可浮躁的居多鲜有知音。
一些粉丝狂热捧场,
诗学美学却人问津)
自由民主?委任统治?
西方的价值观在中国真的能行?
虚弱的病人又激动起来,
以至于在竹躺椅上再也坐不稳。
眼里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大嗓门儿让云芝从厨房跑到客厅:
(你们在吵什么?刘娜你忘了
爸爸是个病人)
至于合法,不是选举产生的政权
都不合法?
古今中外几千年来有几个统治者
是选举产生?
秦始皇、亚历山大、拿破仑——
合不合法——有谁质疑过他们?
民主,看起来是不错。
但雅典的多数人不也放逐过
伯里克利这伟大的统领?
还有希特勒墨索里尼两个暴君,
是谁用选票授予他们权柄?
自由主义——乌托邦的
空中阁楼:
你的根是扎在你脚下的泥层!
小辜低声说这话是不错——但
我们是不是应该弃旧迎新……
弃旧迎新?鲁迅说过我们不能
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
一切只能从现实中产生!
成熟的诗人如今崇尚改良
反对颠覆:
资源有限而民生要紧。
摆不脱的影子是你的时空,
东方文化已溶入了你的基因。
法制?宪政?想一想台湾
那些疯狂的民粹台独分子
政治暴民!
威权时代经济社会尚能发展,
实行民主后却全面沉沦。
有人打着自由民主的旗号
搞藏独疆独,
你能让他们成为合法政党
把国家瓜分?
总说是这儿有危机那儿腐败,
国家在大发展这谁能否认?
还是耐心推动历史走向成熟吧:
出去看看也好——西方很多地方
确实先进……
云芝过来招呼吃药了——刘娜
你们又让老汉激动兴奋!
医生说要他好好静养——吃药后
让他闭上眼睛养养精神……
刘吉警惕着自己的心态不能衰老,
他痛苦着幸福着内心充满矛盾。
这矛盾令他思想令他成长,
这矛盾令他灵魂永葆年轻。
有时感情用事愤世嫉俗
像一个愤青,
赓即又自我批判恢复理性
当起哲人。
感情丰富性格复杂,价值观
核心是人类可以无限发展
和崇高永恒。
活在当下——佛的真谛让他
承担起入世的责任;
他懂得永恒就是当下的一瞬。
他天天看新闻,关注那些
污染了的江河和爆炸的矿井。
中纪委要求煤矿撤出官股,
官员们哪来的巨款入的股份?
污染环境掠夺资源,
唯利是图草菅人命。
上百亿的脏款转移到国外,
应千方百计把所有的外逃贪官
弄回来判刑!
官员的财产为什么不能公示?
这一点可是资产阶级政客的
立身之本!
自己的子女送往欧美定居
却要别人爱国,
执政党应以原来的国民党为鉴
不因腐败而受诟病。
云芝她们食品公司已被领导收购,
职工们上访闹事却监督不了
改制的过程。
巨额的国有资产是半卖半送,
公仆变成了老板国营变成了私营。
主人公们则被打发上路,
每个人只值万把元现金。
(云芝说她怀疑社会保险退休金
会出问题:
银行因坏帐太多一直响着警铃。
而且所有的行政失误都是银行
挂账报销——
天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这
令人担心)
判刑的贪官中有人大副委员长
有政治局委员,
他们是权贵资产阶级的代表
是社会动乱的祸根。
这些人在位时往往扛着
吓人的旗帜,
似乎他们才是正宗的共产党
是社会主义精英。
一有新思想出现便党同伐异,
而自己在故步自封中拼命捞钱
不要良心。
社会主义思潮就这样诠释,
生命成了不可承受之轻。
呵,社会转型——多少生灵
新的命运。
制度缺陷的后果触目惊心:
少数人侵占公共资源成了巨富,
草根们只觉得自己被掠夺
满腹愤懑。
还有命系于旧体制的可怜的人们,
浊浪之下拼命挣扎不愿下沉。
由主人公变为打工仔心有不甘,
徒劳地上访后就剩下郁闷。
刘吉自责对这些生灵关注不够:
边缘化——这么多人——生命
不应该是被忽略的幽灵……
诗人在落日的余晖中慢慢躺下,
摇摇头一声长叹闭上了眼睛。
他累了,但年轻人的需要听听
老一辈的教训。
他还想说,说自己真切的
生命体验,
说自己对社会转型时代的
忧虑和憧憬。
服药后他精神松弛睡意绵绵,
心脏也渐渐恢复正常跳得平稳。
一颗泪珠夺眶而出,
小辜说他是不是为自己的归顺
而痛苦矛盾?
不——他是过来人站在彼岸
引导我们。
刘娜含着泪为父亲揩去了泪水:
睡吧你这个堂吉诃德真是
心若天使命若苦藤……

 楼主| 发表于 2013-8-15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271

刘吉想起了廖珍阿姨:
她已去世十年——如今常入梦境。
当时刘吉与她在库尔勒相聚——
总经理助理是出差顺便探亲。
伤感怀旧自不必细说,
兰姐的儿子是难得来的亲人。
姨父亲切小表妹高兴,
全家人陪同他把使命完成:
塔里木河支流要建水坝和灌渠,
刘吉的任务是考察工程投资环境。
融资、交通、土地、招商政策,
竞争者的情况更应该摸准。
然后是数据表格可行性报告,
相关文件也准备得齐整。
在新疆,塔里木河是母亲的血脉,
河流管理局和水利厅是平级并行。
姨父的老父亲曾当过领导,
刘吉有老爷子帮助自是走捷径。
他看到一个大型纸厂污染着
浩淼清澈的博斯腾湖,
这沙漠中的明珠已鲜见鱼群;
无边的芦苇是优质的原料,
造纸厂却只生产出劣质纸品;
过往的候鸟不再驻足,
湿地上少了云雀的歌声。
绿洲的胡杨树越来越稀疏,
沙尘遮住了天边的黄云。
清真寺的宣礼塔在赞颂安拉,
虔诚的穆斯林把古兰经诵吟。
星期天,库尔勒有沙漠都会
不尽的繁华:
满街都是放假后寻欢找乐的
石油工人;
无雨之城的特产是库尔勒香梨(1),
常年的干旱让果树显出老龄……
他看到发电厂的烟囱浓烟蔽日,
运煤的大卡车队是一路黄尘。
当地人总说自来水有异味,
人人都担心身体会出毛病。
函大生廖贞在一个军工企业工作,
三十五岁后当上了厂办公室主任。
丈夫小四岁,初中毕业当过知青
长得很英俊。
农村接受再教育几年后回来
哪还有文化?
钳工技师的特长是干钣金。
地主成分的混血儿希望后代血统
能够布尔什维克化,
不想却落入了政治婚姻陷阱。
本来两个人文化差异太大
没有共同语言,
再加上这懒汉有那样大的烟瘾。
大咧咧上班大咧咧回家,
大咧咧蜷在沙发上喷雾吞云。
坐上饭桌张口就吃喝,
换下衣服往卫生间一扔。
即便是睡觉前也是烟卷不离手,
房间里永远弥漫着刺鼻的尼古丁。
你要熏死我了——廖贞经常
抱着女儿痛苦地喊道。
可丈夫依旧是每天两包烟
抽个不停。
那时候,沙漠里的兵工厂
刚刚转产民用产品,
市场在油田——非常现成。
钻井泥浆罐是第一批订单,
完成后继续合作增进感情。
场地是在宽阔的露天料场,
工人是来自四川宜宾
乡下的农民。
这些人已在广东深圳干过几年,
焊接技术特别过硬。
来这儿打工是听朋友介绍——
这儿的工资确实高得很。
年轻人爱的是走南闯北四海为家,
何况大西北还有着独特的风景。
没想到这儿的气候和气氛都不像
沿海地区,
时间特别缓慢——慢得烦人。
春节后的四川已有了暖意,这里
却仍然是零下20度严寒低温。
一个个冻得拿不住焊枪,
泥浆罐里感冒咳嗽不停。
于是去车间找领导说事:
能不能把焊接活儿搬进来进行?
这儿有油桶装柴油棉纱烧着
真是暖和——
我们在外面工作可是冷得要命。
领导回答:不准不准不准,
在外面焊泥浆罐这是命令。
你们进来我们上哪儿去——
你让我们的正式工上哪儿去烤火
打扑克百分?
真是的——提要求也不看看
有没有可能…
可怜那一伙打工仔顿时无话可说
面面相觑,
只得用脚来表达内心的不平。
打工仔走后厂领导发出了号召:
这正好激励我们军工工人阶级
奋发图强自力更生!
开一个誓师动员大会给大家鼓劲,
把泥浆罐搬进车间焊接摆开战阵。
各级领导轮番亲临现场表示关怀,
防寒费加班费要发给双份。
总之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要充分体现,
总之泥浆罐是争气罐这不用讨论。
市里和油田都表了态:相信我们
能顺利完成任务——
大西北的军工企业要有
转型成功的典型……
奋战持续了整整半年,
几十个泥浆罐终于焊完。
下面的事情是油田来验收——
不,厂长说验收和庆功剪彩
要同时举办!
那一天厂区里是彩旗挥舞
锣鼓喧天,
整个库尔勒市一派节日气氛
像是过年。
电台电视台报社都来了记者,
主席台上有油田党委书记兼
库尔勒市长和各级官员。
大家都替这个厂高兴:
从此市财政不再补烂摊。
春风满面的厂长高声宣布:
军工厂为油田生产的泥浆罐
验收剪彩仪式现在开始——
一加水——鞭炮声中现场万千人
顿时傻了眼:
所有的泥浆罐都成了筛子,
水柱四泄水花迸溅。
水雾在阳光下形成了彩虹,
彩虹下整个世界啊了一声后
一片哑然。
落汤鸡似的官员们拂袖而去,
现场电视转播也就此中断……
从此厂子与油田绝了缘分:
如此合作是伤了感情。
于是又转向搞家用电器,
研制的洗衣机有五十公斤!
(维吾尔老头们喜爱它的结实,
纷纷用驴车来驮回家门)
这样当然谈不上什么经济效益,
可企业仍然推行优厚的福利。
首先是子弟校开支浩大,
免费学生餐免费教育;
然后是进城的厂公交车队,
自然也是免费还坐椅舒适。
新疆的冬天气候寒冷,
厂里的福利品要发放到家里:
有大堆大堆的全羊和牛腿,
有成筐成筐的新疆啤酒(2)哈密瓜
和库尔勒香梨。
男人们开始聚在一起,轮流坐庄
过共产主义生活,
百事不管暴饮暴食。
大锅的牛羊肉大堆的啤酒,
胡吃海喝一个星期。
吃光了这家又去那家,
天天都是烂醉如泥。
每到这时廖贞只得带着女儿
住进厂招待所——
她实在受不了满屋的烟雾和酒气。
刘吉也厌恶这种生活:
尤其恶心有人呕吐狼藉。
他那豪爽的姨父趴在床上喊:
吉娃子呵,你留下来吧,
这里才是真正的社会主义……
刘吉走了——回成都交差,
项目交给老板处理。
然后动身飞往景洪:昆明到老挝
琅勃拉邦的高速路项目有了信息。
游不完的山水忙不完的业务,
半夜里起来打开电脑伺奉缪斯。
日子一晃就是好几年,
哪有闲心联系新疆的亲戚。
终于有一天小表妹来信说妈妈
廖珍住进了医院:
她的乳房包块已发生癌变。
医生说治愈的机会很小很小,
即便是大医院也非常困难。
那烟鬼丈夫自觉罪孽深重——
妻的癌症都怨那些纸烟!
从此他每日陪伴在妻的床头,
从此他咬着牙烟酒不沾……
半年后,美丽的廖贞平静地死了,
临终前她为丈夫露出了笑脸:
你终究……是个好男人,可惜
老天没看到……你的表现……
廖贞是埋在幽雅的塔里木河边——
那是博斯腾湖的源头:还没污染。
可怜的鳏夫每天晚上都要去那儿
陪伴妻子,
现在他又开始喝酒抽烟……
不久前姨父打来了电话,
说他们企业已经破产——厂长
贪污坐牢只留下烂摊。
狗杂种挥霍了上千万资金,
老钳工的工龄却只值一万元。
真正的社会主义梦境就这样破灭,
再也没有全羊牛腿啤酒香梨
和成群的醉汉。
姨父说他想去沿海一带找个工作,
好歹要让女儿把大专读完……
这件事令刘吉心情沉重,
年迈的何友顺又来找吉娃子摆谈。
八十岁的老农民身子硬朗,
他比那小两岁的银凤更能吃饭。
那天他是专程从甘家坳赶来,
刘吉这娃儿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年纪轻轻就高血压心脏病
是怎么搞的?
还不如去我甑子沟乡下疗养半年。
酒醉饭饱后谈起了正事:
刘吉你身体不好我心里不安。
(我说云芝你要小心照顾,
多弄些蔬菜杂粮给他吃
肯定会好转。
另外还有草药偏方,
试一试不会坏道也不花钱)
可有些事儿不能不问问你——
你慢慢听我说就是了不要为难。
你辣娃哥在湖北打工领不到工资,
工地是博物馆——现在没有人管。
找了律师起诉到法院:被告
是包工头——发包人却是当地
政府机关。
政府没有钱也搞政绩工程,
当官的升官走了却丢下烂摊。
现在法院是由政府发工资,
法官们说他们不敢惹自己的老板。
吉娃子你是人大代表又是名作家,
能不能把这事捅到报刊?
还有我们村的民办小学
有八间瓦房,
村支书卖给了他舅子总价才两千。
村民们上访打官司都没有结果,
有人去请愿还被抓去劳教三年;
村民们怂恿桂芝出面竞选村主任
给大家做事,
不知道这件事可不可行?
县城在扩大,工作多得很。
孙儿们想在城里安家不回农村。
是啊,农村一直是又穷又落后,
哪比得城里富裕先进讲卫生文明。
可要来甑子沟安家的还是
大有人在——
那一天一大群上年纪的男男女女
来到我们村。
有人还认得我这个八十岁的老头,
我看清了原来是老熟人——那些
30多年前来这里插队的重庆知青!
他们一把抱着我们这些贫下中农
就放声痛哭,
然后纷纷拿出小桃片怪味胡豆
这样的礼品。
女的下厨房男的去挖土,
显不完的能干提不完的劲。
唉,老咯,一个个的都老咯,
有的还带来孙子要老祖祖亲亲。
都说是特地来吃牛皮菜红苕汤,
都说退休后头件事就是要重访
乡下的亲人。
说只要不嫌他们当过偷鸡贼
就还来这里落户安度晚年,
说这儿风景好空气好人好——真
想再听到刘吉的歌声。
还说下一次一定要把你这个诗人
男高音约上,
要你为他们还乡团的事儿帮忙
协调好地方党政。
还说要把二胡三弦锣鼓家什带来,
组织一个文艺宣传队到各村巡演
把乡亲们慰问。
他们还为几个孤寡老人捐了款,
说将来要对这些遭孽人照顾终生。
那个黄洁珍提到你就哭了起来,
她说她和你有姐弟感情。
你是不是在诗里写过她?
那么多的知青都羡慕她
进了你的书出了名……
健旺的老头子精神不错,
刘吉始终微笑着听他述说。
农村里的故事是缪斯的最爱,
工业化进程中免不了坎坷。
黑暗与光明此消彼长,
欢乐与痛苦都是诗歌。

 楼主| 发表于 2013-8-15 15:00 | 显示全部楼层
272

刘娜小两口考上了托福,
几天后就要飞往温哥华
把经济学攻读。
刘吉决定带他们去乡下走走,
出国前好好看看川中这片红土。
辜正红说还是去大石坝吧——
代我向乡亲们问好——那些年
我是对他们不住……
(我好想回甘家坳看看老乡亲们
和那座水库)
刘吉一家人回大石坝成了新闻,
因为他们早已离开甘家坳
搬去了县城。
镇党委对名作家夫妇是热情款待,
惠民中学更请去了刘娜同学
和辜正红的外孙。
两个年轻人只在大石坝呆了半天,
村民们讲父亲的往事令他们开心。
但乡下的境况实在不妙,
两个年轻人心里开始发沉:
21世纪了——改革开放
二十多年了,
农民的日子还是这样艰辛。
日晒雨淋在地里刨食,
雨后的道路还是泥泞。
虽然已是温饱无虞,
没人外出打工便只有穷困。
种庄稼,流汗最多收获最少,
扫除了文盲却依然欠文明。
竹林坝到处是冒热气的畜粪,
洗菜洗衣的堰塘是污黑的水坑;
房间里一架22寸模拟式电视机
是最值钱的财产,
打开后雪花麻点闪烁不停。
泡菜辣酱是三餐菜肴,
有显客才端出腊肉花生。
土鸡倒是资格地道,
土酒却没有当年的烈性。
办席桌都是请专业厨子,
席面上很少见豆腐凉粉。
都是肉——现在肉要管够
才算有体面身份……
没有人在意什么台湾海湾
巴勒斯坦,
没有人在意什么朝核伊核
股市和油井。
大型龙门阵没人陪你摆,
庄稼人只关心收成儿女孝顺。
尤其是年轻人走后留下萧条,
留守的老年人支撑着门庭。
辜正红的外孙一直在思索,
九亿中国农民不消费咋行?
有人口无购买力谈不上市场,
恩格尔系数上不能只有食品。
然而如何才能提高农民收入
提振内需?
看起来城市是应该反哺农村。
单是减免税赋肯定不够,
医疗保险必须进一步跟进。
耕者有其田、有其教、
有其居、有其养——
社会才和谐国家才强盛。
打工仔应有市民待遇,
现代社会应致力于公正。
基尼指数已超过红线达到临界,
贫富悬殊将成为危险的引信。
天天高喊稳定压倒一切,
发展和分享才是根本。
激进的青年学者热血沸腾,
小伙子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使命。
毕竟这里是父母之邦,
毕竟中国应该强盛。
民主自由固然重要,
改善民生最是要紧……
刘吉欣慰女婿的真诚:不枉你
一腔热血是新时代的精英。
拳拳之心天地可鉴——可现实
还有着另一面光景。
农村的年轻人涌进了城市,
人口少了,有土地撂荒——现在
做庄稼确实是亏本。
然而,人均几分地能干出什么?
人少了——但大农场会应运而生。
相信这个社会终究会重视农业,
到时候自会有新政策关照农民。
工业化——我这个半老头子
听到了它的脚步声,你们年轻人
可要致力于民族的复兴……
这时刘娜悄悄握紧了爱人的手,
扬起的俏脸上依稀有泪痕:
毕业后还是回来——父亲
外公他们需要我们……
两个年轻人走后刘吉留了下来,
他要在大石坝寻找死去的青春。
云芝是住在镇上——她要好好
陪陪老父母,
刘吉只遗憾没有守山粮的棚子
来接待诗人。
(好吧,我就住在莽瓜家里——
他要和我摆通宵龙门阵)
马世勋死了王光烈死了,
大多是些老面孔在表示欢迎。
又是叫刘作家又是叫刘排长——
汪学凤抱住他老泪纵横。
这些年来变化太大,
过去的事儿有如梦境。
(你这个诗人可要写出来,
要不然对不起我们的子孙)
提到康富大家却是三缄其口,
这使刘吉很是纳闷。
他怎么哪?还好吧?
什么?杨菊香现在是他的情人——
难道康富这老头子是个淫混……
刘吉清楚地记得康富是个
被抹掉了的党员,
大跃进他因选择右派遗孀继弦
被党组织除名。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他一直在上访,
找区委找县委就是找不到结论。
于是他满腔悲愤呆在家里,
他要带头致富向党显示才能。
先承包队上没人包的堰塘,
当年收入上万元——几个
半文盲的儿子们都娶上了好亲。
第二年康富便将儿子们分家,
让他们各自出去包堰塘发财
挣自己的现金。
近年来儿子们将堰塘丢给了
年迈的父母,
一个个带着老婆孩子去了深圳。
修楼房敲钢模薪水不算高,
让下一辈受到良好的教育
才是大事情。
这时候康富自个儿养鸡养羊
还养肉狗,
还在后山上搭个棚屋经佑畜牲。
但却将老婆子弃在了家里——
他现在是和杨菊香公开同居
不顾名声。
老婆子闹了几场便没有事儿,
好在子女们在外打工不觉得丢人。
刘吉寻访到那后山的棚屋,
推开门已是掌灯时分。
康富见到刘吉后跳了起来:
喝:稀客!今天你也舍得
来看我们……
这我们二字是意味深长,
刘吉幽默地眨了眨眼睛。
康富看出他是知道了实情,
刹那间由脸盘红到了脖颈。
杨菊香俨然是这山居的主妇,
待显客煞是周到殷勤:
来,请喝茶。来,请抽烟。
这里有核桃……还有泥巴子花生(3)……
康富看到刘吉满脸幽默,
忍不住拿出酒罐打个呵呵:
你不恼火么——我康富大爷
怎么也成了一个色魔?
我这山上的棚屋是不是个淫窝……
这些年菊香她名声不好,
都怪那汪学凤是粑鸡蛋一个。
女人嘛,男人嘛,都要有
自己的样子——
现在汪学凤儿孙满堂,
还不都是菊香结的野果!
如今,我们老了,儿女们也大了,
再也不怕谁来东说西说。
菊香和我突然想起男人女人
应该有的东西——
她说我是个真男人要跟着我过。
我那病老婆子她死活不肯离婚,
汪学凤也劝我们就这么凑合。
说离婚涉及到财产和家庭,
还说城里的老人再婚大多是同居
不作牵扯。
我康富为党为家庭累了几十年,
到头来党不要我家不疼我
菊香却爱我。
(你这个诗人可不要乱写,
谨防这些话成我儿孙的祸)
孩子们在外打工过年都不想回来,
说是春运忙乱挤不上火车。
你莫看我们这会儿是住在一起,
白天菊香可是在忙她家的农活。
累了一辈子,老来还是累,
但只要能在一起我们就快乐……
杨菊香朝刘吉嫣然一笑,
不太老的脸上有春光闪烁:
刘排长呵,你也老了——那些年
你在大石坝可是个厉害角色!
日子过得快啊:马世勋王光烈
都走了……我这个舍物还活着。
我不怨大家……不怨大家骂我。
我是个女人……没办法……
身体管不住……就犯了过错。
嗨,不说那些了——现在
我爱哼唱年轻时那些情歌。
汪学凤笑着骂我要骚到80岁,
康富说要买VCD——就卖两只鹅……
现在免了农税又还有补贴,
农保低保合作医疗——这真是
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大恩大德。
但如今农药化肥涨价庄稼不好做,
粮食又卖不起好的价格。
挑一百斤萝卜红苕上街赶场,
卖得三二十块钱鞋底都磨破。
但我们不想这里成为开发区,
没有了土地我们没法活。
邻县我有个当干部的亲戚,
他们搞开发引起了风波。
招商引资引来了黑心人,
建厂污染土地造成了恶果。
还有的骗子用土地抵押骗取贷款,
不建工厂不装设备却大肆挥霍。
村民们失去了土地只能上访,
去成都去北京人数好多。
听说京城设有专门的上访接待站,
拦住访民就连劝带拖送上火车。
骗子逮了贪官垮了,土地却长草
让农民难过。
一些干部惯于贪钱浮夸推卸责任,
到头来害人害己个都跑不脱。
还是象我和老康这样自由自在,
外面的事儿不去招惹。
唉,老哪,一天天庄稼做不动哪,
孩子们出去打工是蝉儿脱壳。
一个个都后悔在乡下修房子
要在城里安家,
汪学凤说孤独冷清却无可奈何……
那风骚的女人开始显露本事,
她要康富伏在床上让她按摩。
那七十多岁的男子汉仍是精壮,
有隆起的肌肉有粗大的骨骼。
这样的身子骨是儿孙们的福气,
这样的身子骨还要肩挑背磨。
留守家里的小孙子靠他们照料,
农业现代化靠他们建设。
刘吉想起白天对镇政府的造访,
书记和镇长言语豪迈却表情苦涩。
什么都好就是财政困难,
债务累累日子难过。
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维护乡村稳定
以及土葬宅基地管理计划生育,
所有的支出是县财政划拨。
县财政也多是靠低价土地
招商引资,
强行拆迁经常惹大祸。
乡官们好想进城又怕进城——
机关工作不是什么甜果。
这样活动那样任务,尤其是
接待上访让人窝火。
现在都是迁就群众,当干部
哪还有威风哪还敢吃喝!
破产的乡镇企业留下大堆坏账
都是前届的责任,
农村合作基金会的烂账像地雷
挂在那儿让人睡不着。
现在这个社会真是说不清,
我们是跟不上了——像陷在漩涡……
镇干部诉苦的形象挥之不去,
责任陡然压上肩头两眼冒星火。
矛盾和痛苦令心脏痉挛——
康富发现客人眉头紧锁
是难受的脸色。
连声问刘吉刘排长你咋哪?
哪儿不舒服——快给我说!
杨菊香赶紧掏出手机拨打120,
儿子买的诺基亚不是水货。
刘吉突觉头脑昏胀血往上涌,
心脏乱跳浑身抖索。
掏遍了口袋却磨不着药片:
西米地平片(4)硝酸甘油
不知忘在了哪个角落。
生命之泵开始颤栗,
意识清醒,却挣扎在漩涡。
他不惧死神的突然降临,
他只想让别人有安宁的生活。
于是赶紧起身告辞走出棚屋,
口里说莽瓜还在等我。
天旋地转步履踉跄——
是疲惫的心脏负不起重荷。
窥伺已久的病魔遭遇了生命的
顽强抵抗,
强大的意志与死神展开了肉搏。
脑海里迭现着家族史诗中的
一个个场景,
活生生的蒙太奇画面波澜壮阔:
祖辈的传奇、父辈的罪孽;
疾风暴雨般的年代、苦难、挫折、
艺术、爱情、理想、滔滔不尽的
历史长河——
云端里飘来一支深情的歌。
真美呵,请等一下——
刘吉笑了:我听到了,
凡自强不息者终能得救——我
居然像浮士德……
手电筒的光柱由远而近,
一群天使飞来把他举托。
刘吉听到云芝和女儿女婿
在鼓励他坚持一会儿,
还听到康富说好医生你一定要
救活他——快,快开动救护车!
这时候羊叫鸡鸣狗吠响成一片,
一道微风掠过了田沟和山坡。
呵,生命,生生不息的
自由的花朵:
在这个星球上不应该寂寞。
担架上的诗人听着亲人的呼唤
双目微睁,
心随缪斯飞呀,飞呀,飞向天边
灿烂的星河……

(1)真正的库尔勒香梨因产地库尔勒终年无雨而浓香馥郁。现内地市场上卖的大多是产自甘肃河北的假货。
(2)由于有着优质的大麦和啤酒花基地以及德国酿造技术,新疆啤酒起码是中国最好的啤酒。
(3)带土花生,生吃略带甜香。
(4)治疗高血压的速效药。


(全诗完)
完稿于2006年2月14日晚

 楼主| 发表于 2013-8-16 11:25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河之洲 是颓废派诗歌真正的终结者和毁灭者,如果文学读者们知道了诗歌原来可以写出不亚于小说的精彩故事和超过小说的语言魅力和思想魅力,谁还会去读那些卖弄深沉的诗歌。丧失了最后一点粉丝市场,还写个啥呢?
只可惜,自80年代以来,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颓废派彻底破坏了新诗的文学市场,也连累了在河之洲这种真正有市场潜力的诗歌。

发表于 2013-11-17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东西啊,谢谢楼主啊!!

 楼主| 发表于 2013-11-22 1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把初吻给烟 发表于 2013-11-17 12:51 http://bbs.mala.cn/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东西啊,谢谢楼主啊!!


这是一部运用诗歌形式从个人角度叙述历史的作品,具有很强的典型性和独特的史学意义,和那些文献上冷冰冰的历史不同,这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历史之躯。

 楼主| 发表于 2013-12-6 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2 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孙谦平议刘仲: 

刘仲用了《诗经·关雎》的诗句“在河之洲”,作为长诗的名称,以定位其诗歌,他意图显明,就是要从民间、土地、草根地界来衍生诗歌境域。他没有借助于诗的限制,进入具体的形式,尽管从诗中我感到他是四川人,并将家乡土语导入了诗语,可他没有把自己限定在此地界上。他的诗像一条大江一无遮拦地在大地上漫流,所有的信息和历史、所有的元素和现象,所有的细节和片段,所有的矛盾和融合统统都被卷裹到这个流体之中,庞大杂芜。他的诗中原型俱在,纯朴而谦卑,他似乎无意将其意识形态化,或将其转化为诗学上的表情,他只关注它们自在的情状,一任他们(它们)自由生长。他如醉如痴地描述世界,近的事物和远的事物,微渺的事物和巨大的事物同在一体,而他就呼吸其间。刘仲独有的描述才能,如果不是想为地上的生存寻找可靠的见证,就是出于一种表达的野心。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2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集30年艰辛写作之大成,《在河之洲》就象伏在水下的一座冰山,刚刚露出它清晰的一角。这部发端于四川必将成为当代文学宝贵财富的鸿篇巨制,从被人漠视到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并驶向它应有的遥远的航道。

诗人都是夸张的高手,这首史诗巨著却象史学家一样,不是用讴歌或者批判,而是借助语言的显微镜详尽描写不同年代每一段脉络的走向,用近乎纪实的叙述和政论式的评判,把一张张发黄的年代翻阅和诉说。这是诗歌中的长篇小说,小说中的编年史册,史册中的春秋大歌。

诗人以另外一种实证的方式,介入到诗歌创作当中。实践着从传统诗歌概括、虚化走向以细节为核心的写实结构,构筑了一座现实主义诗歌中亘古未有的宏大史诗的框架。

忠实于历史,力避传统诗歌的放大、缩小与变形,还原于生活本来的面目,又极具可读性。对现实的观察、勾画和蓦写,达到了相对惊人的真实的程度。颇具唐代诗圣杜甫的遗风。

又如当代中国油画大师冷军的超现实主义风格,“局部深入,整体观照”,把人物肖像画得毫发毕现,甚至每个毛孔的开合都能触摸,创造了高清晰照片所能企及的程度,其“视觉的真实感”直接挑战了艺术的规则。让人不仅赞叹传统艺术本身同样能够创造出现代科技所能达到的极致和境界。

真为同是四川人的刘仲、冷军感到骄傲。

“一切皆有可能。”诗歌也可以这样创作,不是驱动,不是删除,不是掠夺,不是毁灭,而是象《史记》一样还原生活,以诗的格式作为镜像出来的完全相同的副本。不被权力和宣传所绑架,坚持近乎自然与纪实的眼光观察审视这个世界,给历史一个交代和底色。

转自 北京文艺网 论坛:http://bbs.artsbj.com/thread-217462-33-1.html

发表于 2013-12-12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篇很值得一读的长篇叙事诗,因身体不适,回复来迟还请谅解。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7 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萍水 发表于 2013-12-12 16:4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一篇很值得一读的长篇叙事诗,因身体不适,回复来迟还请谅解。

长河史诗:刘仲访谈录
——关于《在河之洲》的对话

时间:2013年12月4日
地点:北京来复书院
采访:亚伯拉罕•蝼冢VS刘仲
在场:张成德,欧阳斌,王文,李蔚等



蝼冢:借今晚这个难得的机遇,咱们终于见面了,成德也在。咱们都是搞长诗的,现在就这个问题进行商讨。今天主要谈《在河之洲》。我将提出几个问题,我没说到的,成德可以作补充。《在河之洲》7.8万行,这是你统计的?
刘仲:实际应该是超过8万行,这是比较保守的估计。
蝼冢:这是估计。第一个问题,《在河之洲》有两条内在线索:一条是家族的线索,一条是男人的线索。比如,第一卷写的是根娃,到第一卷结束时,他已经死掉了。第二卷写的是根娃的儿子刘老幺,诗歌中他是一个军人,有军人生涯。
刘仲:刘老幺既有军人生涯,也当过袍哥和土匪。
蝼冢:接下来到春娃——刘春,春娃下面是刘吉。家族涵盖四代人,按代际来说就是100年的历史。但是我发现里面除了男性线索,还有女性的线索,比如《节妇与烈女》这一卷就是探讨女性。家谱的系列和你本人有没有关系?
刘仲:有,刘根的原型是我曾祖父。我祖父的名字叫刘老幺,也叫刘战云。小名叫刘老幺,他死的时候人家也叫刘老幺。他是袍哥的龙头舵爷,人家叫他刘大爷。我的父亲叫刘建鑫,是刘春娃的原型,他的故事百分之八十都是真实的。
蝼冢:你父亲春娃的事实实际上是吻合的。刘吉其实是你本人的原型?
刘仲:刘吉的原型就是我本人,百分之九十都是真实的。
蝼冢:那这四代的历史你是听说的还是有史实记载?还是有资料来源?
刘仲:葛德刚的原型是我的外祖父,张月儿的原型是我外婆张桂珍,张月儿的故事就是我外婆告诉我的,她的小名叫月儿。第四卷《节妇与烈女》里的故事基本是真实的,这个牛海湾的原型就是刘海湾,姓刘。至于我父亲的经历,我没有去查资料,我主要听他口述。我父亲和我没有什么来往,他恨我,他甚至找了很多人要杀我。
蝼冢:你父亲,他杀你干嘛?为什么?
刘仲:1971年他劳教出来后,他纠缠我的母亲,要和我母亲离婚。但他和我同父异母哥哥的母亲又不离婚,他过分了。他让我的妈继续处于非法的地位,我们不同意,他很气愤,他要杀我。但是以前,他为了说服我,他到我家里来过多次,他认为我们家不是一般化。我的祖父是袍哥龙头,讲义气、讲诚信,这是我们家族的性格传统。当20年前我到资中去,这些老年人都要谈我的祖父,于是我得到了印证。
蝼冢:你祖父刘老幺在当地很有威望?
刘仲:对,他作为赖心辉的团副是真实的,他参与上川东战争是真实的。
蝼冢:和诗歌写的是一致的?
刘仲:对,事实是一致的,细节场景刻画是凭的想象力。
蝼冢:你用了一卷写根娃,用两卷写老幺,然后写到刘春,用了更长的篇幅。
刘仲:是的,一代人比一代人写得长。
蝼冢:重点还是刘吉的出场。
刘仲:我们这个家族比较典型,出过煤矿工人、赌钱汉、军人、袍哥、土匪、放牛放,学徒、地下党、犯罪分子,最后必须出个诗人了,不出不行。我认为自己这辈子不做诗人就对不起我的家族,现在我马上倒下,上对祖宗、下对子孙我都无愧了。我对中华民族尽了我的力了,我的力量是微薄的,却是独特的,是没有人能够取代的。将来的人如果要写长诗,要走我的路,不可能有我这样的家族和我这样的历史。后来有人问我,你《在河之洲》中几个家族,你的父系、你的母系这样悲惨这样恐怖,为什么能够走出来?能够产生一个诗人,一个智者?这个问题让我想了很久。
蝼冢:有答案吗?
刘仲:有。因为我的家族之所以能够走过这些苦难,能够成为承载中华民族文化和苦难的典型,就是因为诗歌中代表着崇高理念的葛秀才——葛德刚。
蝼冢:葛德刚是真名吗?
刘仲:葛德刚原型是我的外公叫罗德刚,我的母亲叫罗芝兰,诗歌里是葛兰。也就是说,葛德刚的人生观、价值观代表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的局限,它的传统就是讲秩序、讲伦理、讲道德,仁、义、礼、智、信。
蝼冢:这是儒家的基本精神。
刘仲:不是,儒家以前,在4600年前,在山西省临汾地区建立的周国有2000多人。公刘、姬昌把它推到了最高水平,用礼教来教化人民。
蝼冢:这就是儒家,儒家是中国文明的主体。
刘仲:比较科学的说法是,孔子以前,叫做周文化。到了孔子手上,传承了周文化,创立了儒家,把它系统化、哲学化、理论化,让儒家有了存在的理由。在道德上,孟子提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儒不能称为主体,只能称为主流,因为它吸收了佛和道的理论。
蝼冢:今天不讨论儒的本义,今天主要谈《在河之洲》。
刘仲:我写的不仅是家族史,我写的是以家族为原型的一部草根的历史。
蝼冢:对,你写的是从晚清到现代的历史。你的家族都参与其中。比如第一卷就出现了朝鲜高丽。
刘仲:对,我的曾祖母就是朝鲜族。
蝼冢:实际上你的血统里有满族和朝鲜族。而且你把当时日本入侵之前的谍战活动也写进来了。
刘仲:这不是一般的谍战,是渗透。
蝼冢:是军事进攻前的渗透。
刘仲:天宝地光这个地方是真实的,就是威远和自贡交界的地方。
蝼冢:你父亲和你的年龄叠合情况怎么样?
刘仲: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的时候,已经从革命队伍中退出来了。为什么退出来,《在河之洲》有所反映。我的祖母带着我父亲的表姐,到自贡去找他,当时我父亲是团委书记。他把自己的岳父岳母枪毙了,因为他们在旧社会迫害过他。也就是第三卷中的吴家湾。枪毙那天晚上,他为了报复,占有了自己的表姐。第二天,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警卫员扬长而去。就在这天晚上,让我祖母的双胞胎妹妹的女儿怀上了我的姐姐。听说我父亲在自贡又要结婚了,我祖母带着自己的怀着娃娃的侄儿,抱着儿子去找他。这个儿子就是现在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诗歌中的刘忠。
蝼冢:你家族都是单传?
刘仲:到我父亲这里都是,我不是,我有个哥哥。
蝼冢:一个妈妈?
刘仲:不,若干个“妈”,我的“妈”加起来有一个连。也就是说,我父亲12岁左右,我祖父5岁就死了。他从小就是娃娃亲。我祖母的妹夫把他们接到安岳去当地主。我的家当时在资中的干洛市开烟管,不是很有钱。因为出过袍哥,袍哥是拿钱出去操的。我祖父死后,有两大盆鸦片烟膏、八百块银元、两间店面。后来被我祖母的妹夫骗了。《在河之洲》真实地描写了这个场景。去了后,我的祖母和我的父亲受到虐待,两年后,非常悲惨地离开了那个地方。我的祖母改嫁到杨家,杨家非常残忍地把我父亲赶出来了。我父亲当起了放牛娃,然后我父亲找到我祖父的手下——袍哥简大爷,他的后代是那一代的支部书记,祖祖辈辈都是舵爷,这非常有趣。后来我在资阳开餐馆,简大爷的孙子当支部书记经营汽车,为我的餐馆运煤炭。
蝼冢:哈哈,只有你能明白这段历史。你是1955年生,你父亲生你的时候多大?
刘仲:大概28岁。
蝼冢:你父亲过世是哪年?
刘仲:1999年。
蝼冢:期间那你父亲和你重合有44年,你受你的父亲性格影响吗?
刘仲:有,我说话的嗓音像他,长相也像他。他由于营养不良,没我高。我说话嘴有点歪,也像他。脾气是睚眦必报。是恩,加倍地报,是仇,加10倍报。
蝼冢:你考察了你们资阳的刘氏到底迁自哪里?有家谱可查吗?
刘仲:有,我们是刘备的后裔。康熙年间由福建迁入四川,我的辈份在资中非常高,我下面还有六辈,我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是单传。我的老家是资阳刘家祠,后来迁移到资中。我发现我的家族是中国的缩影。我发现我没有理由背叛我家族信奉的理念:就是诚信、忠义。还有就是要清楚自己的社会责任。重要的是对家族、对社会,对民族,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
蝼冢:那么反观这些,和《在河之洲》的诗学精神有没有内在的联系?我的理解是:“乾道”,取阳而不取阴。其中有一卷你谈到了对诗歌的看法,第八卷《阶级的荣耀》181节,从王小波切入,开始谈哲学,谈你的诗学理想,从卡夫卡、狄金森,到罗素等。这里面是一种直接的抒发,相当于诗人自己出场。对阴的一面采取的是批判,这对于家族经历的内在关系是什么?
刘仲:有两点可以总结。不管是错还是对,都要主动拥抱和创造生活。即便是造孽,也要“造”,而不是被动的、消极的接受命运安排,而是要千方百计的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掌握他人的命运。这便是我家族的喜剧,也是悲剧。
蝼冢:比如根娃赌博这段。这段非常精彩,他赌赢后藏在山洞里,结果被别人跟踪,偷走了,喜剧变成了悲剧。然后到老幺,他身上的悲剧是什么?
刘仲:老幺的悲剧就是他拼命地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就是不能掌握,结果时代掌握了他的命运。
蝼冢:民国到建国这段时期,时代进步非常快,国际势力也介入了。他随着时代的变化也在不断变换自己的身份。
刘仲:对,他还抱着许多过去的观点。他曾在陆军速成学堂学习。我听我父亲说,他受到了赖心辉的器重,也受到了刘湘的器重,但是他最后跟了赖心辉,跟错了人。赖无法和刘相比。就如刘无法和蒋介石相比。我的祖父在那种情况下,受着煎熬。他的灵魂、人生观既受到佛的影响,又受到墨(侠客精神)的影响,他最后想把袍哥改造成政党,这是他真正的悲剧。
蝼冢:正因为他是英雄,也是悲剧的根源。他当时有没有世界观点?
刘仲:他当时没有接触基督教。我们民族的儒文化最高境界是:悲天悯人,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他能做到这一点,但他不能做到基督教的“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对上帝创造的一切和上帝的爱他不懂,他没有这种胸怀,他就永远是悲剧。当我们意识到世界上的一切都值得我们去爱、去尊重,特别是生命,我们就是英雄,我们就超凡入圣了。
蝼冢:《在河之洲》11卷,每一卷开始引言都来自于《圣经》,我一开始对此有疑惑,对于本土的说唱诗人,为什么要引用《圣经》?
刘仲:实际上我经常把佛、圣经同自己的创作经验、对生活的认识结合判断,我不信宗教,但我把佛、圣经看着是生活的真理、最高的哲学。当我创作诗歌的时候,就想到了《圣经》中的一句话。我最厌恶用形象、故事去图解和说明一个真理,这是歌德和黑格尔所批判的。我们中国一批现代派作家就在图解,用图像、图画、形象去解释自己的理念,这是非常低级的审美方式。
蝼冢:这和引用《圣经》有什么关系?
刘仲:我在引用《圣经》的时候,我回避了这个问题。我绝不用自己的理念去束缚人物的发展。《在河之洲》中上百个人物都是独特,是发展的,每个人物都是鲜活的,不是苍白的,这我很自豪。我引用《圣经》实际上就是印证了生活的真理和上帝的真理是一致的。
蝼冢:关于“图”,我说两句。“图”并不在我们的符号学范围外,图也是一种符号,也就用文、图和万物对应的一种方式。当然诗歌和小说用它的表达方式。不过别的书写方式,比如《史记》用表的地方很多,表可以迅速抵达解决文字和叙述取代不了的问题。“河出图,洛出书”。这个“图”本就是我们的书写传统。
刘仲:《史记》记载了历史,文学艺术不是历史,而是对历史的整理和局部的东西进行艺术重建,这符合黑格尔的情致学说。我受康德影响比较深。康德在美学上提出了“典型”。我们审美必须通过个别形象去展示美,展示生活的本质。黑格尔完善了这个了理论,我们展现的“典型”包含典型性格、典型形象、典型环境,这些都必须是发展的,相辅相成的。这就是情致。诗歌和小说不同,小说可以旁观,客观描写。但诗歌是主观的,它必须通过诗人的眼光看待世界,把这个世界转化出来,去展示诗人的形象。这个诗人就是典型。按照丹纳的观点,诗人为什么能够成为真正的诗人,因为他用自己的言、行创作,使自己成为时代感情关注的中心。比如屈原和李白。屈原不自觉他代表了楚国走向灭亡时人民的心情,让大家去关注他,去牵挂他。李白是白衣,凭一首诗让皇帝来接见他,成为翰林院士,成为了“中国梦”的典型。杜甫是我们的邻家大叔,他经历了唐的兴衰,他的命运就是中华民族的命运,他写自己的时候就写了自己的时代,因此他写的诗歌就是诗史。古今中外所有伟大诗人都是时代关注的中心。为什么我们中国现在再没有产生伟大的诗人。艾青曾是时代感情关注的中心,但是后来他停止了诗人的发展,他没有再去关注人民。他也不再是时代关注的中心。后来一批先锋诗人刚出来的时候,他们是时代关注的中心。但是当他们成名后,却停止了发展,停留在自由主义的表面,他们的理想是无法实现的乌托邦,因此他们迷失了自我,自绝于社会,自绝于民族,从语言、表达方式、题材各方面他们看不起自己的时代,认为自己的民族不配自己。一个真正的诗人一定要扎根自己的民族。歌德说过,“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蝼冢:前段时间,我和成德也做了一个访谈录,谈到了诗歌早期情绪的颠覆,我们叫“应死感亡”阶段,过了这个阶段,有个反身而诚,回到了道上,重新饱满,重新起航,还有就是对早期写作的反省,不再是前期的悲伤和忧郁,这些都去掉了。
刘仲:当《在河之洲》出来后,不管是官方的理论和你所接触的理论都不再适合《在河之洲》,诗歌审美没有最高的标杆。我发现了我们中国100年诗歌在绕弯,不管是以前的就亡诗歌还是现在,没有达到诗歌应有的高度。我们中国的叙事诗是一个短板,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古代的从曹植的洛神到孔雀东南飞、木兰辞,这些都很苦涩,没有描写没有状物,没有油画风格。后来艾青模仿凡尔哈伦,但他的古文功底不够,描写很粗笨,他的境界也没有超越体制,如同恩格斯没有达到同时代海涅的文学批评水平。我们中国最成功的艺术诗歌是徐志摩,他模仿了英国诗。徐志摩和老舍都是模仿英国文学。但徐志摩的境界没有达到艾青的境界,后者采用了很多现代派手法,赢得了很多追随者。我们中国诗歌的问题就是体制的问题。到了80年代,以海子为例。海子有些诗不错,他最好的诗歌是《麦地》,把北方农民的生活表现得很美、很艺术,除此以外,他自我雷同,没有创新。海子是个天才,但他不传承文化,不继续学习,他已经把自己封为上帝。我认为海子有四首诗能上文学史,但有三首都是《麦地》都是翻版。
蝼冢:我认为海子对我们70后影响比较深的就是他的死亡精神。我们这一代人有同样的精神迷茫,这是时代给我们的烙印。
刘仲:这不是时代给你们的烙印,而是颓废主义的烙印。海子对人类失去信心,他的阅历决定了他的精神境界,他不能容忍现在的生存环境,也不能融入,又不知道怎样去改变,他既不能被社会改变,也不能改变社会,他拒绝改变。因此,他被边缘化,孤独了。作为诗人,应该是时代感情关注的中心,他被边缘化,就没有生存的价值了。
蝼冢:关于你诗歌的创作历程,你经历了哪些精神的彷徨,早期有没有死亡感的入侵?每一个诗人面临情绪被抽干后,他有死亡感应该很正常。
刘仲:海子他们这批人遭受的打击和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为什么呢?我六岁的时候,我父亲被逮捕,判8年徒刑,20年后才平反。他判刑后,我母亲一个人承担我的外婆、我的弟弟妹妹五个人的生活。我的成绩本来最好,但是因为抓阶级斗争,我作为劳改犯的儿子,每天被批判。那时我才7岁,每个人都可以吐我口水,在我头上揪一把。我12岁开始练武(峨眉派)。后来我打架没人打得过我,但是恶名出去了。劳改犯的儿子打人,又挨斗。“文革”开始了,保守派把我招去当打手。我从小挨打,从小受到侮辱。后来我下乡,连基干民兵的资格都没有,我应该绝望吗?我没有绝望。过去我相信党会理解我,后来我相信历史会理解我。那怎么让历史理解我呢?那就多读书吧,那就写作吧。所以我就拼命读书、写作。那时候我们中学藏书很多,一个人拿手扶式拖拉机运书卖,5分钱一斤,大家都去抢。我得到不少书,这时我读到了最重要的一本书——普希金。所以当你问到死亡入侵怎么办?普希金的诗歌告诉我:“心里憧憬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幸福的怀念”。后来,资阳给我举办作品研讨会上,有人指出:刘仲有个特点,就是他把独特的人生遭遇化作了资源。当你把自己的苦难作为成长的养料时,你就强大了,你怎么会死亡呢?死亡不属于诗人!
蝼冢:其实我对席勒这个人物非常有兴趣,包括歌德谈话录经常谈到席勒。你对席勒怎么看?
刘仲:歌德说席勒的诗影响了他的哲学,他的哲学影响了他的诗,太正确了。席勒的抒情诗是苍白的,没有描绘的,是讲道理的。席勒的哲学不能和歌德相比,但是席勒在美学上的贡献是歌德比不上的。他提出了“游戏说”。
蝼冢:刚才你谈的创作历程谈到你的精神资源。接下去是一个很漫长的治学过程。刚才说到劫车抢书,之后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刘仲:我爱读书,我通过中学藏书,接触了世界文学名著,那时候就读了很多书。“文革”时没有一派要我,我就读书。当我1972年参加宣传队聚会,结识了当时区革委委员、宣传队队长陈庆刚,他是本地公认的第一笔杆。当大家在讨论自己的人生理想时,几乎所有人都说自己要当工人、参军等等。而我说你们太庸俗了,我要搞文学时。引起了一片哗然。大家一致看衰我。当大家走了后,陈庆刚留我下来,就像我们今天晚上,谈文学。他发现我读了很多书,后来他拿了几首诗歌和一个本子给我看,这个手抄本有许多警句。他对我谈写诗的要点。后来他问我今晚有什么收获。我说你记下来的300多条名言警句和你写的一首诗我都背下来了。他非常震惊,认为我是天才。我告诉他,其实我只是记忆力好,基本功很差,很笨。我把我写的东西交给他看,他大失所望,认为我完全没有诗歌创作的基本功。我请他教我写诗,他每个问题只讲一遍。于是我就在他的指导下慢慢成长。后来我的水平超过了他。我和他的区别在于,我熟读西洋名著,他拒绝读。我已经转向人道主义,他是思想仍然是造反派那一套。他后来考上湖南大学,两年读完四年的课程。我在他那里系统学习了马哲、形式逻辑、辩证逻辑、经济学、古代汉语、现代汉语等,他给我讲课四个假期,让我文史哲的知识超过了一般的专科生。那时是1982年。我很刻苦,很努力,我的记忆力超群,没人能比。他对我说,他希望以我自豪。
蝼冢:当时你开始写《在河之洲》时,考虑到写这么大吗?
刘仲:当时只想到写3万多行。现在我要谈到我的第二朋友——谭明中,他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有个非常成功的女儿(牛津大学毕业,在摩根大通银行做总裁助理)。谭明中24岁开始学习马克思主义,聪明绝顶。我告诉我家族的历史,他说:写下来,伟大的史诗。他说我的家族题材不可多得,我家族的思想感情是中国社会的缩影。然后我开始写,收集资料,用了整整30年来写。期间有整整10年的时间,是我妻子教幼儿园来支撑家庭。我曾经开过餐馆、经营过汽车、开办过家具厂,但干这些事的时候都想着我的诗,因此赚钱都失败了。我的《在河之洲》是我的生命,现在看来千疮百孔,但是我已经不打算再修改了,我已经尽力了,为了它我的生命已经透支。因为写《在河之洲》,我的健康恶化。之后,我受邀为别人的书写序和书评,开始进行文学评论。
蝼冢:下面我们要谈的是,你的整个诗贯穿了说唱,也就是说给你一个乐器,你能唱出来。
刘仲:真正的诗人在语言上要学习和消化民间语言,也要吸收古代汉语的营养,还有就是对西洋文学的表述要有自己的体会,要有积累。
蝼冢:史诗分几种,比如荷马史诗和印度史诗都具有说唱性,但但丁和歌德之后,史诗进入了个人(文人)创作。反过来,我从《在河之洲》读到的是,是一种说唱性。比如近代的马丁•费耶罗,只要说唱,就有听众。
刘仲:我作为一个四川的作家,当我写四川的题材时,不能回避四川的方言和民间艺术。四川民间艺术的精华有:川剧、金钱板、评书,《在河之洲》里面都能找到。作为史诗,要把人物和事件放到时代大背景下塑造,要把自己的语言放在民族广阔的语言环境下去运用。
蝼冢:当我看到网上出现《在河之洲》和白天的《天歌》时,我认为我们的时代也能产生史诗。
刘仲:真正的史诗结构是从中间向两头写。但是,如果我们在形式上拘泥于这种表现手法是没有说服力。像《在河之洲》按照历史的演变一代人一代人往下写,是有说服力的,是真实的,震撼更强,没有编造。其次,要从容不迫地百科全书式的描写传承、记载我们的历史和文化,这样它的美学价值和历史价值才能和你付出的相匹配。
蝼冢:这里有一个基本观点,就像丹纳和歌德说的“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这实际上是一个经典公式。前段时间,我和成德谈到地方的、民族的、世界的,三者应该是同时着陆,并击中。《在河之洲》四川方言就非常丰富,注解都是为它服务的。这一点和成德创作的《囍史》有共同的地方。
张成德:原本我想把自己的家族史写成小说,今天听了刘仲说,我倒想把自己的家族史写成史诗了,挑战一下自己。
刘仲:我挑战的就是别林斯基。他说过将来的史诗必须散文化,将来的史诗就是长篇小说。一百多年来,别林斯基是有道理的。当凡是读过《在河之洲》的读者都对我说,你挑战别林斯基成功了。别林斯基说,长篇小说之所以能够独得社会的垂青,是因为它能够完整的、立体的展示一个时段。
蝼冢:刚才你说的别林斯基,我们也可以有一个观点:我们着眼于新诗,而且是新诗里面的现代汉语史诗,之前没有人做过。现在建设现代汉语史诗,我们面临一个新的任务,新的文体。所以我们现在设天铎奖,着重点就是往这方面走。它未来能不能成为一个新的文体,有没有代表性的文本,就看我们创作的诗人了。《在河之洲》是目前我们里面最长的一部,因为里面有家族史和近代史,有叙事的特点。天铎奖入选的诗歌基本前提是结构完整。比如大解的《悲歌》,海上的《时间形而上》等,他们的着力点有所不同。他们也在努力,也就是说现在有一批人都在往这个方向奔。
刘仲:我认为诗歌、小说和散文的最高境界是静穆。从文体来看,我们中国最优秀的散文是朱自清的散文,最优秀的小说是沈从文。世界上最优秀的散文是《源氏物语》。源氏物语的散文不多一字,娓娓道来。我欣赏的川端康成就是当代的紫式部,他开创了一个时代,就如同《静静的顿河》开创了一个时代。
蝼冢:看来你比较认可日本古典文学。
刘仲:日本的现代文学就是传承了古典文学。
蝼冢:川端康成从英国回到日本后,实现了一个反身,回到了日本的传统。
刘仲:川端康成在欧洲学到了许多超越道德的东西,他回到日本后,彻底成了紫式部的继承人。所以他把日本文学超越道德的东西发挥到了极致。他的散文水平不可超越。我们中国的川端康成就是沈从文。我们学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美学,最高的境界就是静穆。还有就是莱辛的《汉堡剧评》也提出了这个问题,西方美学推崇的古希腊的雕塑、文学最高境界就是静穆,主观和客观高度融合。就像你们的书法作品,大巧若拙,达到肃穆的境界。川端康成就达到了。我们中国的陈忠实、阿来等都没有逃脱政治喧嚣。我们中国的贾平凹基本达到了,但是他的作品太商业化了。
蝼冢:你引用西方文学和著作主要限于美学著作,实际上我们看问题应该是从本源出发,从哲学著作出发,然后才是美学。美学是在这个基础上的再产生。
刘仲:美学就是哲学,美学是艺术的哲学。
蝼冢:但是美学家的前提是先是哲学家,然后才谈哲学,美学是第二位的,哲学在前。
刘仲:不,我以席勒为例。席勒就先是美学家,他对世界美学的贡献是非常大的。他是二三流的哲学家,却是超一流的美学家。
蝼冢:我举个例子,比如亚里士多德你是读他的诗篇还是动物学、植物学?
刘仲:我读的是他的《诗学》。
蝼冢:所以我说亚里斯多德先是哲学家,然后才有诗学,他的诗学是他哲学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
刘仲:美学的概念是德国19世纪美学鲍姆嘉通创立的。他不是哲学家。
蝼冢:鲍姆嘉通是古典美学。我们现在谈的是美学,其实我想谈的是哲学,谈“道”。就是你的作品如何贯穿它的宇宙性、道性?
刘仲:说得好!一部作品,特别是一部大的作品如何去表现你的道。首先,你心中的道就是生活的本身,生活当中你把它的本质体现在它的真实当中。这种真实不是局部,而是长远的、永恒的。你把它表现出来,你就表现了道。就如果你用你的形象、故事去诠释这个道,你就失败了。你不要考虑这个道,生活中自然有道,这就是大道自然,这就是我的体会。而我也就是这样做的。现在我们面对的问题就是功利主义,拼命地解释这个道,还有一个极端就是甚至没有道。作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他就应该明白这一点。斯大林都知道,写真实必然导致社会主义。为什么我们要写真实,为什么真实才有道、才有美、才有善。这就涉及到审美的起源。我们中国的四大美学教育是错误的,为什么人类要审美,是什么时候开始审美的,为什么要真实。当我们的原始人在猎狩以后,牺牲了不少的人,要付出代价,然后分配猎物。表演舞蹈,内容就是再现如何获得猎物的。如果表演的时候回避了当时的血腥、残酷、痛苦,就是假的,就不能激励自己的斗志。这就是审美的根源。这种传统在现在的非洲、澳洲毛利人中还保留着,在文明社会的古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本人就是战士,每次打仗后,他会获得大量俘虏,他在俘虏面前会跳舞,重复再现他作为胜利者的辉煌,激励自己下一次更加勇敢和智慧。这种审美必然要包括残酷性和现实的真实性,同时要包括人类的无助和对超自然力量的祈求。这种自我激励机制就包括了美学的起源。所以,不管你怎样写,只要是真实的,必然要表现人类正在发展和无限发展的主题,只要表现了这个主题,就不会颓废了,就是一个追求永恒的哲人。
蝼冢:这是你美学精神的总结。实际上就是可以概括为真、善、美这几个字。
刘仲:只有真才会有善。如果故意歪曲生活的真实和发展逻辑。雨果很善,但他在艺术中歪曲了生活。所以说他的审美价值就降低了。比如大仲马用自己的主张扭曲了生活,让主人公复仇痛快淋漓,这在现实中不可能,这是虚假的。所以他在欧洲只是三流的作家,不是伟大的作家。伟大的作家如巴尔扎克,他是保王党,但当他在描写现实的时候,战胜了自己的偏见,达到了最高的善,创造了世界文学史上最好的美。
蝼冢:真、善、美是一个体系。是中国美学启蒙阶段的词。比如用儒家的观点来说,你的作品要体现原道、徵聖、宗经、正纬,这四点是《文心雕龙》里面的前四品。用释家则有圆、成、实。
刘仲:刘勰的《文心雕龙》非常伟大。1600年前的刘勰就是中国的黑格尔,他的观点和黑格尔非常相近,是一个博大精深的体系,他把道家、佛教糅合在一块,不过他的《文心雕龙》是用骈文写的,其产生影响是在宋以后。
蝼冢:为什么会取《在河之洲》这个名字?
刘仲:当时,我在构思的时候,没有想过名字。后来,我想,我走的是《静静的顿河》的路子。《在河之洲》是河边上的爱恨情仇。人物生命存在的状态和他们的体验,这就是我要表现的。
蝼冢:我看到你的作品中批评宋明理学,我认为你这部书看似对是对儒家的批判,其实是与儒家的一种纠缠。《诗》是儒家的第一经典,你取的名字是《诗经》中的第一句诗。
刘仲:这就是一种纠缠,这种纠缠就是我想批判它,也想继承它。既可怜、又可爱、又可恨,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悲哀,也是它的闪光点。既让我们民族经历了数不清的苦难,走过来了,就是由于有他这种信念,对人类的未来和本质充满信念。但如何和这个现实社会和谐相处的时候,他失败了,没有生存空间。他自己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不服。他要让自己的斯文传承下去,他认为的斯文在美学中表现了难能可贵的崇高。我们读贾平凹、莫言、陈忠实的作品很难受,他们缺少崇高,甚至缺少善。他们的关怀不是终极的关怀,不是政治的就是功利的,没有达到静穆的境界。所以,我们还能写作的作家和诗人,有责任把崇高找回来。
蝼冢:崇高是一个现代的词,也就说我们所说的“乾道”。也就是周易中所说的“刚”。就是天行健,生生不息的阳道。就是这种不屈不挠的阳刚,一直在宇宙中生生不息的运行,没有阴郁的东西,一直是光芒四射。
刘仲:我们表现的美,如果没有阴,也就是丑在美学中的位置,丑是美的重要组成部分。阴郁、丑陋、灾难、痛苦、罪孽也是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不可回避的。如果我们回避了,就是观念的。我非常赞成黑格尔的说法,观念的艺术是不自由的艺术,不自由的艺术不具有艺术的特质。
蝼冢:这点我赞同,我们谈乾道的时候,坤道是不能舍弃的,它如影相随,坤道是自然存在。你继承了唯物主义辩证法,这是我们谈话的前提。
张成德:他的诗我还没看,在听他描述的时候。我想到是不是有两种东西构成他的诗歌:一是寻根文学,二是伤痕文学?
刘仲:有这些内容,但不尽准确,远远不止。
蝼冢:《在河之洲》太庞大了,它一直没有显象。大家没有对它命名,我们对它没有认识。我们需要对《在河之洲》进行重新定位。他的诗创作时间跨度非常长,所以我们有必要对其进行研讨。
刘仲:伤痕文学作为新中国的第一批批判现实主义,提出了人道主义观点,但伤痕文学没有产生终极关怀的作品。其次,他们在语言、境界上非常差,好像新闻记者在写小说。如同美国作家德莱赛写《嘉莉妹妹》、《巨人》,没有人对现代汉语,对中国语言的美致敬,更不用说创新了。伤痕文学作为一个时代的文学现象,刘绍堂、王蒙、母国珍等一批作家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但没有一人能和茅盾、巴金、沈从文相提并论。我们中国很悲哀,五四运动后,1949年前的作品远远超过1949年之后的作品。1949年白区的作品远远超过红区的作品。
蝼冢:白区的作品实际上是贵族文学,比如钱钟书写的《围城》。郁达夫也很棒。
刘仲:他们不是贵族文学,而是租界文学。
蝼冢:我说的贵族是他们的士大夫家族和一种精英气质。
刘仲:现在我提一个问题,什么是贵族文化,什么是贵族精神?
蝼冢:在中国的贵族应该理解为士大夫的传统,或者是士商阶层。
刘仲:那还不是贵族。白区也不是贵族文学,只是租界文学,五四文学,包括林语堂、胡适、周作人,他们都不是贵族。
蝼冢:他们是贵族。林语堂、胡适最早是教会学校培养的。
刘仲:教会学校也不是贵族。
蝼冢:至少他们的父辈是士大夫。
刘仲:我们中国的谢冕提出诗歌是贵族的文学。这种说话非常荒谬。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普希金,普希金说诗歌要一点贵族精神。他说得对,我举一个例,有个伟大的诗人,谢甫琴可,是农奴。他的诗写得太好了,俄罗斯诗歌界为他募捐赎身。他自由后,沙皇立即逮捕他,流放、监视居住,最后悲惨死去。包括波兰的密茨凯威支、匈牙利的裴多菲也不是贵族。他定义的贵族精神是这样的,贵族在文化上的概念是王国、社会、民族的栋梁,在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要有超越大多数的精神境界,牺牲精神,要有一种引领社会的终极关怀,能够与天地精神相往来,能够悲天悯人,这就是贵族精神。
张成德:那么说《国际歌》的作者就够了,他在诗歌史上超过他的人应该不多。
刘仲:但《国际歌》有个致命伤,它是抒情诗,在抒情诗中,没有我,没有鲜活的抒情主体,因此它是失败的。所以我们谈诗歌贵族精神的时候,实际上要有超越一般人的悲天悯人的情怀,这种对社会负责和洞穿宇宙秘密的精神。
蝼冢:我们这个问题是属于刚才那个问题的延生,你说的贵族精神实际上取消了它的社会性和阶层,实际上是一个原道的过程。刘勰的根本精神还是儒家。
刘仲:儒家和基督教很多地方是相同的。但儒家没有达到基督教“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儒家是对社会划了等级。
蝼冢:这个问题展开来说就很大了,到孟子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
刘仲:孟子只是从形式上解决了,他对中国历史影响很大。包括李世民的“贞观之治”都受到他的影响,但他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蝼冢:这个问题今天暂时不讨论了,最后我们想听一下你能不能以说唱的方式,以四川话的方式朗诵一下《在河之洲》的片段。
刘仲:(朗诵在河之洲序诗)
end

跋:12月4日,刘仲先生赴山上,中途会同张氏成德兄开车上来。酒后开始《在河之洲》的谈话,在寒冷的山上,烘着藏式烤炉和土炕,通晓一夜。精彩频现。录音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录音整理完毕之后,其公子说,刘仲那天对《在河之洲》的对话,还是比较初步的阶段,其中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进一步研究。比如其中重要的人物塑造手法——意识流。通过不断转换叙述者的语言和心里活动的角度来构建一个立体的心理群,这也是在河之洲独到的地方云云。关于《在河之洲》尚有许多内生性的东西,此作谨为抛砖之用,峻盼他贤可以胜任。癸巳十一月中徕园蝼冢谨记

 楼主| 发表于 2014-6-11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要买在河之洲的读者搞快哦,初版剩下的书不多了。有意购买者和我联系:chaozai3333@163.com

 楼主| 发表于 2014-8-26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人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兜售《在河之洲》,http://book.kongfz.com/24703/229528428/#bookComm

http://book.kongfz.com/3743/238603446/
高级模式 自动排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复制链接 微信分享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