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平乐纸王的传奇故事）连载 作者 林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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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之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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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男人

　　
       各官员、纸商和其他富商巨贾、乡绅纷纷云集，卢沟、范沟千人空户，百姓们前来祝贺。李家大院挂满了祝贺乔迁与婚庆的对联、楹联，龙门子和每道门上全都贴着大红“囍”字。来宾们放起了恭贺的爆竹，礼房接到了厚厚的贺礼。卢沟、范沟有乡亲前来感礼，收礼先生：“李东家专门打过招呼：凡是卢沟、范沟的乡亲前来祝贺，一律不收礼。我咋敢收你的礼钱？”
　　乡亲甲：“你不收礼就是瞧不起我们。世间上哪有只吃九碗不感礼的道理？”
　　乡亲乙：“就是嘛，你不收礼，把我们当成感野席的人啦，我们还有脸来吃九碗吗？”
　　继武听见大家争执的声音，赶快过来向大家解释，乡亲们才没有感礼。
　　听说府、州、县官员到了，李继武急忙来到龙门外迎接：“欢迎知府大人光临！欢迎知州大人光临！欢迎知县大人光临！欢迎各位大人前来赏光！”
　　官员们高声祝贺：“恭贺李兄台乔迁暨令郎婚庆之喜！”
　　“同喜，同喜”！他笑逐颜开。
　　各位官员将对联和贺词亲自送给李继武，并送上贺银。他立即命人将这些贺词、对联挂在正堂上。知府的贺联是“莺迁乔来喜临华堂瑞气缭绕百事顺，燕入高楼乐居新屋祥光普照万代昌”。右联上方小字是“恭贺李兄台继武乔迁志喜”，落款是“康熙七年三月贺”。知州的贺联是“金屋人间传二美，银河天上渡双星”。其他官员也送了贺词与对联。
　　待官员们恭贺完毕，继武满面春风地陪各位官员在大院内外转悠，刚跃上十二级石阶就看见“李家大院”四个金色大字的匾牌挂在龙门上方。一对高大的石狮分别坐在龙门两边，两扇厚厚的木门上吊着一副粗大的门环，门首是呲牙咧嘴的兽头，让人感到肃穆威严。跨进龙门，从门厅步入前天井，往右进入前厅，穿过厅堂来到大院天井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屏风，上面雕凿的“麒麟金凤朝仙山”、“八仙过海”图案，寓意大院所处地理是“佛爷晒肚”的仙居福地；图案两边浮雕着隽秀的行书：“豪辞润华第，高义薄云天”。再走进正房一看：两边厢房的撑栱上全是如意云纹、每个柁墩中央的圆形枋上，分别浮雕着“福”、“禄”、“寿”、“禧”等字样，额枋上刻的草龙纹；正堂屋的两扇大门上全是万福万寿的浮雕，大门两边的槅门上刻着十字如意；房屋的墙壁裙板全是双龙戏珠、丹凤朝阳等图，连磉墩上都是“卍”字纹的雕饰；正房阶坎边用石板立成三尺高的槛墙，上面隽刻着祥云、草鸟图。整个大院或雕或素，典雅大方。
　　官员们“啧、啧”称赞着，知府道：“李兄台这大院周围是高峰入云，前面是清流见底。两旁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齐鸣”。他感慨：“想不到兄台在这高山之上还建起了这样豪华的府第，实是欲界之仙都！”
　　李继武：“大人过誉”。随即将官员们迎进上房坐下，这上房内全是一色的明代紫檀木梳背太师椅，香木雕花茶几。室内窗明几净。几个极其标致的丫环细心地拿出他前几天专门到成都买来接待官员的明代陶瓷茶杯，为各位官员泡上上等好茶。给知府大人上茶用的是明代“永乐”年间青花瓷盖碗茶碗，这茶碗的釉面白中泛青，碗面描着回纹、卷草纹和莲瓣纹，笔起笔落浓淡有致，色彩鲜艳浓重。给知州、知县上茶用的是明代“宣德”青花瓷盖碗茶碗，上面的图案或为“吹箫引凤”、或是“荷花鹭鸶”，这些官窑茶具构图奇巧，线条洒脱，逸笔草草，形神俱备。给里长们用的是清代“顺治”盖碗茶碗。一时间，茶叶飘香，沁人心脾。
　　知府大人呷了一口茶，对邛州知州说：“李兄台是我成都第一造纸大户，每年给朝廷贡献不少的税赋，功勋不小。邛州衙门要多加保护！”
　　知州赶快站起，微微低头：“大人训示，卑职谨记，一定照办。”
　　李继武急忙向各位官员拱手拜谢：“承蒙各位大人抬爱，继武才有今天。今天小民迁居，同时为犬子操办婚事，各位大人光临寒舍，实是小民三生有幸。万般感谢！”
　　

道法自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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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男人

　　
       说话间，大院外传来鼓乐之声……
　　知府：“好啦，我们今天是来喝喜酒的。兄台要招呼客人，你去忙吧！”
　　“请各位大人宽坐，继武去去就来。”
　　官员们：“请便！”
　　李继武来到大院门口，见两个人抬着一道红绸包裹的匾，后边跟着一支乐队敲锣打鼓，锁呐声声，喜乐震耳。送匾的人到了龙门口，燃起鞭炮，人们高喊：“恭贺李继武东家乔迁之喜”！“同喜、同喜”！继武高声应酬着。爆竹声中匾牌高高挂在了大院正房堂屋的门楣上，送匾的人们邀请知府大人揭匾，知府将红绸拉开：“福荫万代”四个金色颜体嵌在墨绿匾牌上，苍劲有力，其意无穷。匾的右上角是竖写小楷：“祝李公继武乔迁志喜”，左边落款是：“卢沟全体百姓康熙七年季春恭贺”。
　　第一道匾刚挂好，鼓乐之声又在龙门外响起，继武迎出门外，又有乡亲们送来第二道匾。一人高呼：“祝贺李东家为令郎婚庆志喜”！“同喜、同喜”！李继武大声酬谢。在一阵鞭炮声中大家把这匾挂在大院右边箱房的小堂屋门上，匾的右边小字是“恭贺李公继武为长子婚庆志喜”，落款是“范沟全体乡亲康熙七年季春敬祝”，匾的正中是四个金色楷书“百年好合”。
　　来宾们拱手相贺：“恭贺李东家乔迁暨为令郎婚庆之喜”！他拱手相迎“同喜、同喜”！大院内处处是祝贺之声，宾客们坐在院中喝茶。
　　上午巳时，文祥骑马带着迎亲的花轿，在四个轿童护送下，从卢沟狮子桥将新娘接进李家大院。轿夫高喊“住轿”！鞭炮和鼓乐同时响起，两个花轿平放地下。随着司礼先生高喊：“良辰已到，李继武东家乔迁暨少东家文祥结婚典礼现在开始！新郎、新娘下轿入华堂”！当即响起三声礼炮。开揖大人分别掀开新郎、新娘的轿帘，穿着新郎盛装的李文祥走下轿来，用根中间扎朵大红花的红绸带牵上刚下轿的新娘，款款而行，风流倜傥。继武夫妇坐在大堂门口，在司礼先生的主持下，履行完拜堂仪式，将新娘送入豪华的洞房。
　　后面跟着蔡家长长的送亲队伍，其中有很多竹编的抬箱，每个抬箱上都铺着红纸，上面摆满了新娘的嫁妆；另有上等精致的箱、柜、床、帐等物。送亲队伍刚走到龙门外的平台上，迎亲的小伙子们就赶快去换送亲的人把嫁妆抬进门，小舅子大宗向姐夫要“利时钱”，在几经“转手”后，才把肩上的帐杆子交给迎亲的人。这么多嫁妆展示在天井中央，人们不由想这蔡东家虽然不在了，但王丽琼这个后娘还是把二小姐的陪奁筹备得这样丰盛，不愧是大东家遗孀。这李、蔡两家成亲，真让我们山里人大开了眼界！
　　支客师用高大的嗓门喊道：“今天，李东家乔迁暨少东家婚礼的三百桌酒席，分三轮摆在大院的天井里和走廊上。第一轮马上开席，请客人们按八个人一桌坐好。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天井里和走廊上共摆了一百张八仙桌，来宾们分三轮把三百桌酒席坐得满满当当的。
　　宴桌上所有杯盘碗盏都是全新的青花瓷，摆过四冷四热、八羹八碟后，才上丰盛的正席。继武请了邛州的著名厨师来操办“海参席”，桌上的九大碗菜全是山珍海味。
　　高堂大人领着文祥和新娘向客人敬酒。客人们在一片热闹声中，各人的酒量喝到了极限。
　　李继武在上房给各位官员特摆了一桌酒席，并亲自陪同官员们入席。斟上那百年陈酿的“文君酒”，继武举杯：“各位大人请！”
　　酒过三巡后，知府大人高兴地说：“古人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兄台今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岂能杯中无物？”
　　“大人，继武不胜酒力，请多包涵”！继武拱手道。
　　知州也劝着酒：“李兄台在这春暖花开时节进行乔迁，同时又为令郎举行婚礼，真是双喜临门。哪有不喝个一醉方休的道理？”
　　大家互劝互饮，酒足饭饱。官员们休息一阵，继武亲自将他们送到平落，才慢慢离去。
　　这一天，李家真是鲜花簇锦，烈火烹油。有人赞道：反清逃到卢沟山，信义操行感上天。宅基又遇好风水，谁说穷人不会翻？
　　

平乐男人

　　

二

　　当晚的洞房被乡亲们搞得热闹非凡。洞房门口贴着楹联：“洞内桃花开半夜，房中贵子结五更”，窗上粘了大红“囍”字，洞房里的三个银烛台上点满大红蜡烛，把满屋照得通明，房间里挤满了人。新郎、新娘从小青梅竹马，又跟当地一帮年青小伙子和姑娘都差不多同龄，光姑表兄弟、姨表兄弟等表字辈的就有二十多人，他们哪肯放过这闹洞房的机会？还有一些年龄大的也掺杂进来。他们对新郎、新娘推推搡搡：有文雅一点的要新郎、新娘唱情歌的，有要一对新人喝交杯酒的，有要新郎、新娘拥抱的，还有要新郎、新娘当着大家的面亲嘴、抚摸的，有的吵着要新娘给小点心，要是不给就在洞房中点燃辣椒面熏新娘。还有更毒的，想把竹笋壳毛撤在新人的被盖上，剌得人骚痒难受。
　　启芬怕新娘吃不消，就来打圆场：“小伙子们、姑娘们，夜已深了，大家快过来宵夜。”
　　这帮小青年明知婆婆出面是来为儿媳妇解围的，便说：“老辈子，我们晓得您来解围。不过我们才刚开始，闹得正开心。您就放心吧，我们吃不了新娘子的！”
　　“我是真心来关心你们这帮小伙子跟姑娘的，你们还说我来解围。哎呀，闹嘛，今天晚上就让你们闹个够！看你们还有啥说的”？启芬高兴得笑眯了眼。
　　“有这样的儿子、儿媳是您老人家的福气啊！今晚，我们就要闹他个通宵，闹他个天翻地覆，他们将来才大吉大利。”
　　这帮青年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前来解围的张启芬笑得合不拢嘴，只好任由他们胡闹。闹洞房的人各有一招，花样之多，作法之怪，不亦乐乎。这一晚，真让青年们狂欢尽兴！
　　
　　文祥婚礼这天下午，张启中刚喝完酒，煽着纸扇，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左脚打右脚的想去找小金花厮混，谁知刚走不远就遇见小金花，她把启中喊到僻静的林荫处，紧张地说：“张大哥，我怀上了。你看咋办嘛？”
　　“怀上了”？这突如其来的紧张一下覆盖了刚才那股兴奋劲，他那摇动的扇子戛然停止，神色慌张地问：“怀上了！怀上了哪个的种啊？”
　　“你咋乱说话呢？自从我们接触以来，丑汉每夜都被撵到纸坊睡，你又不是不晓得”！小金花感到委屈。
　　“晚上是撵跑了。可白天呢”？张启中追问：“他就那么老实，一点都没碰过你吗？”
　　“白天，人家连吃三顿饭的时间都在纸坊头，哪有时间来碰我嘛”？她鼓起眼睛不服气：“你要是实在不信就算了”！
　　见小金花生气了，启中立即改变口气：“我信、我信，金花妹儿的话我咋敢不信呢？”
　　“你说我这肚子一天天长大，到时候咋办”？小金花万分焦急。
　　张启中虽然心慌，但为了稳住小金花，还是只好为她鼓劲：“咋办呢，生嘛。”
　　“生下来丑汉闹呢？”
　　启中眨了几下眼睛，慢慢镇静下来：“这两夜我放他回家睡觉，将来你就说怀了他的种，你说他连哪个的种都整不清楚，又咋闹得起来呢？”
　　“哎呀，他在纸坊头养成不洗脚就睡觉的习惯，浑身稀脏邋遢的，我才不跟他一堆睡啊”！小金花皱着眉头：“哪个要放他回来哪个就去跟他一堆睡。”
　　“嗨嗨，我说你咋爱开黄腔啊，他一个男人咋能跟我一堆睡呢？笑人”！张启中劝说道：“不管他再脏，你也得跟他睡，他以前还不是给你生了一个娃娃嘛？”
　　“说真话，以前没有跟你一堆睡过，还不觉得他那么讨厌；自从跟你睡过后，就连看都不想再看他第二眼！你叫我咋跟他一堆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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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乐味道

平乐男人

　　
       张启中耐心劝道：“这是没得办法的事，克服一段时间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怀疑。你要是不跟他一堆睡，那他说娃娃不是他的种又咋办？”　　“生下来哪个供呢”？小金花忧虑地问。
　　启中不耐烦了：“哪个供呢？总不会公开要我供嘛。”
　　一会儿小金花眉头一皱，似乎想出了一条妙计：“喂，我们干脆学古人那样私奔，跑到外边去生娃娃，免得在屋头天天担惊受怕的。”
　　“私奔！你倒巴不得跑出去啊，可你那细皮嫩肉的身子还拖了块娃娃，啥事都不会做，我们又吃啥穿啥呢？再说我们倒跑出去安逸了，那我的婆娘娃娃又咋办？”
　　“我早就说过你们男人……”，小金花欲

平乐男人

　　
       张启中耐心劝道：“这是没得办法的事，克服一段时间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怀疑。你要是不跟他一堆睡，那他说娃娃不是他的种又咋办？”
　　“生下来哪个供呢”？小金花忧虑地问。
　　启中不耐烦了：“哪个供呢？总不会公开要我供嘛。”
　　一会儿小金花眉头一皱，似乎想出了一条妙计：“喂，我们干脆学古人那样私奔，跑到外边去生娃娃，免得在屋头天天担惊受怕的。”
　　“私奔！你倒巴不得跑出去啊，可你那细皮嫩肉的身子还拖了块娃娃，啥事都不会做，我们又吃啥穿啥呢？再说我们倒跑出去安逸了，那我的婆娘娃娃又咋办？”
　　“我早就说过你们男人……”，小金花欲言又止。
　　“男人咋啦？要是没得我们男人，你想快活的时候还没毬得法”！启中不耐烦地打断她。
　　“我早就说过你们男人想跟女人睡瞌睡的时候，就想方设法的编一大堆假话来哄人，等把那下下儿瘾过够就啥都不管啦！我真心实意的喜欢你，把身子跟心都给了你，你说我是图你的钱还是图啥？可你一听我怀上娃娃就害怕啦，说出去生呢你就先想到家里的婆娘娃娃！请问你张启中，你跟我在床上安逸的时候咋啥都不怕呢”？小金花指着张启中埋怨道。
　　张启中那眨动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废话！我都安逸啦你不也安逸了？”
　　“即便你喊他回家睡过，那娃娃同你的样子又咋办”？小金花还是不放心。
　　张启中心头毛焦火辣的：“哎呀，你这人硬是烦，我咋管得了那么多？既然你说是我的种就肯定同我的样子嘛，你说还有啥法呢”？
　　“烦！有啥烦的呢？戴得这笼花就顶得这笼剌！这种是你做的，我不找你又找哪个呢”？小金花那张桃花脸上出现了几分怒气。
　　他见一向温柔的小金花发了火，便猛眨几下眼睛：“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娃娃生下来你就说算命要拜寄一个属土的，我就属土，拜寄我叫‘干爹’，这就更避免他怀疑，如何？”
　　
　　天空下起一阵小雨，吃过早饭，几个扛竹麻的人从山上踩着泥泞刚到继武纸坊附近，就被一个当地姓叶的挡住他们：“从今天起，你们就不要从这里过了，我要在这里修纸坊。”
　　“你修毬你的纸坊，我们又没有干涉你。你又凭啥不要我们走这里过呢”？扛竹麻的人停下问。
　　姓叶的说：“这里不是大路而是我的地盘，不要你们过又咋子呢？”
　　一个扛着竹麻的中年人惊奇地问：“哎，我说姓叶的哥子，不晓得你在哄哪个？我们扛竹麻从这里过了那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这坨地是哪个的，今天咋突然变成你姓叶的啦？”
　　“这位老哥，我没有哄你。这坨地确实是我十几年前买下来的，当时就想拿来修纸坊，但因借钱买了地后手头太紧，所以一直搁在这里”。姓叶的指着这块地解释道。
　　扛竹子的人们被姓叶的强行阻挡，肩上的竹捆又榨得他们心慌，就气势汹汹地闹起来：“我说你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啊！”
　　“哎呀，你说这儿是你的，那儿也是你的，就到处都是你的啊。要想不准我们大家过，那你干脆脱条裤子把路挡到嘛！”
　　姓叶的还是心平气和：“话可不能这样说啊！”
　　“那你要我咋说呢”？一个年轻人边说边把肩上的竹捆往姓叶的面前一甩，竹捆在地上滚了几转，差点砸住姓叶的，另外几个人也跟着把肩上的竹捆甩到地上。
　　“你要想打捶是不”？姓叶的差点被竹捆砸住，恐怕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难免气冲斗牛，边说边冲向那首先甩竹捆的青年，大声质问道：“你为啥要甩竹捆来砸我？”
　　

平乐男人

　　
     “砸住你又关我啥事呢”？甩竹捆的年轻人幸灾落祸，“你不准我们从这儿过，这么重的竹捆榨在肩膀上咋受得了！不甩下来又咋整呢？”
　　姓叶的提高嗓门：“嗨！我才不信你吃屎的还要把我屙屎的码倒啦，你走我的地盘上过了几年还要把我鼓捣是不？”
　　那个首先甩竹捆的年轻人伸手就推姓叶的一把，推得他后退几步；他见扛竹麻的人多，就来个先发制人，朝推他的人当胸一拳，打得他滑了几步后摔倒在地，糊了一身稀泥。其他几个扛竹麻的人从背后的刀褂子中抽出弯刀冲到姓叶的面前；姓叶的灵机一动，先退了几步，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木棍，朝他们舞动，以抵挡他们的进攻。那个被推倒的年轻人爬起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正准备向对方砸去。
　　“住手”！继武一声大吼，双方都收住了手，各自放下手中的刀、棍和石头。
　　原来继武发现天下雨了，来纸坊查看是否有房屋漏雨把纸淋湿。听见附近有人大声吵闹，刚出去就发现是自己纸坊中扛竹麻的人在与姓叶的争吵，双方剑拔弩张，当即大声制止。
　　当李继武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问姓叶的何时购买了这块地，姓叶的说：“嗨，我买地的地契文书都在，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既有土地文契，肯定不假”。他与姓叶的交谈起来：“不知叶兄因何想建纸坊？”
　　“造纸赚钱嘛。你李东家又买山林、又修大院的，还不都是造纸赚的钱吗？无非才十多年光景就发了。要是我刚买到地就修起纸坊的话，也该早就发财喽”！姓叶的盯着继武说。
　　“对呵，既然叶兄认为我造纸赚钱那就造嘛，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继武也十分高兴，以商量的口吻说：“不过，我想与叶兄商量商量，还请你在修纸坊的侧边让条路出来，以便我们大家行走方便。不知叶兄以为如何？”
　　“这还有啥说的？你想走路方便我不也想方便吗？我虽然买了这坨地，可修纸坊是用不了那么宽的，完全可以腾条路出来”。叶兄双手一拍高声说，他又指着地下：“不过，这几天还要你们扛竹麻的弟兄们委屈一下。因为我打地基倒泥巴要占比较宽的地方，只要两、三天打完地基定好房向后，大家就可以从这里通过了。只是修房子期间还请绕道通行，双方互不影响。李东家认为可以吗？”
　　“当然可以！继武没有别的奢求，只要有条路走就行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叶兄了”。继武拱手谢过后，便招呼自己的人把竹麻扛回纸坊。那个被叶兄推倒在地的年轻人似乎还憋着一股气，继武上前劝了他一阵，他才很不情愿地把竹麻扛走了。
　　

三

　　且说刘先文亲眼看见李继武这个外地人终于把盘根错节的陶绍成掀翻了，而且差点使这不可一时的恶霸一命归西。还有前段时间李继武迁居和娶大儿媳的热闹场面令他大为震惊，知府和州、县官员们全部到场祝贺，真为他打够了台面。这样看来，还不能低估继武的能量，他虽然目前还算不得平落的首户，但在平落坝却已超过了一个首户甚至里长的派头；另一方面又为自己当初没有答应儿女们的亲事，没有挺身而出支持李继武而感到十分惭愧。
　　他想李继武为人正直，处处以善待人，家风正派。他女儿晓姝品貌端庄，一副淑女作派，从她长大成人，地方上从无闲言碎语，完全称得上贤媳。儿子李文林长着一张白净的书生脸，身高五尺以上，体态魁梧；他温文尔雅，逢人让三分，从来不在地方上与人发生纠葛，这正是自己心目中的佳婿人选。自己虽有一双儿女才打一个亲家，但若真能与继武这样的人结成“双料子亲家”，不仅不辱没我刘家的门面，还能为我增光添彩！再说将来哪方遇到难处，两个大户还可互相搭救，思前想后，便决定给儿子提亲，推测继武也肯定会借机为文林提亲。
　　

平乐男人

　　
       继武见陶家垮台后，刘家就来提亲，他终于明白了刘先文当初在儿女亲事上之所以犹豫不决，其原因肯定是惧怕陶家的势力；现在陶绍成服法了，他才愿意同我家成亲，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卑鄙小人吗？自己又岂能给他这样的人结成亲家，还是双重亲家呢？他在心中发誓：我就是为错了亲也不会与他打这双料子亲家！便气愤地对媒人说：“如果我还没有把陶绍成斗垮，他刘先文会不会与我李家结亲呢？哼，你啥都不要说啦，这样的亲宁可不为的好！”
　　媒人摇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李东家，话可不能这样说！当初刘东家不同意结亲，确实另有缘故。”
　　“有什么缘故？无非他刘先文想与陶绍成同流合污嘛”！继武没好气地说。
　　“完全不是”！媒人笑道：“李东家有所不知，当年陶绍成请刘东家吃饭，要他参与收拾蔡承宗，刘东家表面上满口应承，而内心却根本不想与他同流合污！据说还暗中带信给蔡东家，要他注意陶绍成的报复。姓陶的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他得知刘东家有一女儿，就是令郎的意中人，便托人到刘家提亲，陶家小子要娶刘家千金为妻，刘东家虽怕陶家势力，却以小女已有了婆家为由，婉言谢绝了他，整得陶家无话可说。但刘东家也不敢与李家成亲，怕这样会与陶家势不两立，无法在镇上立足做生意，所以才要李东家等一等再说。”
　　继武“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刘先文确实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是我李某错怪他了。是的，当黑云压城的时候，一片乌天黑暗，他必然有为难之处；在我们与陶家未决胜负之前，连我都不清楚事情的结局，人家咋敢公开对抗姓陶的呢？从他不愿与陶绍成结亲为伍来看，刘先文本质上是个好人，在两难之时想自我保护也是无可厚非的。我该理解人家才是！”
　　媒人兴奋得笑着可掬：“能理解就好”！她喝了一口茶：“不知李东家还有啥意见？”
　　继武想儿女们都已愿意，我自然无话可说：“既然娃娃们都同意了，我还有啥可说？我同意将晓姝许配给刘家公子贵华。他家定了年月结亲后，明年我就托人到刘家给文林提亲。”
　　“东家说得对，一个龙门子一年过不得两起事”。媒人站起来哈哈大笑：“哎，要是李东家瞧得起我的话，明年还托我为文林公子保媒吗？”
　　“那还用说，到时候还少不了请你这红叶大人为犬子当月老啊”！继武笑着。
　　媒人高兴地到刘家回了话。从此，刘、李两家结成了双重亲家。
　　
　　启中这天下午刚回家，发现妻子整了一桌子的炒鸡蛋、炒葫豆和豌豆等下酒菜，还摆了一瓶卢沟春酒。奇怪，这王氏平时讨厌我在家喝酒，说他不愿意跟一个酒疯宝儿一堆睡，今天为何整了这么多下酒菜而且还摆了酒呢？启中纳闷着正要去问妻子时，王氏把一个刚洗完手的纸匠带到桌上。启中一下明白了，啊，原来自己的瓦房接连漏了好几次雨，妻子老是吵闹着找人翻盖，启中听说这个纸匠会翻房子，于是就请他帮忙，并表示工钱不少。这纸匠一听师爷要他帮忙，当即就笑容可掬地表示：“师爷说到哪里去喽，地方上帮点忙要啥工钱嘛？翻几个漏洞简直是小事一桩，只要师爷瞧得起我，我这几天抽块时间去翻好就是啦”。最后他说：“你晓得我这人啥都不喜欢，就爱好那杯，只要你陪我喝一杯就是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启中点了几下头。
　　

平乐男人

　　这纸匠刚上桌子，端起酒杯就啄了一口，把炒葫豆、豌豆丢进嘴里乒乒乓乓地嚼了起来，张启中端起酒杯慢慢陪着他喝。这要在平时不要说他作东请吃饭，哪怕就是去陪别个喝酒，一见酒就热血来潮，那滔滔不绝的话好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难怪有人说他喜欢龙门阵下酒！可今天却很奇怪，张家请客吃饭，堂屋中咋不见师爷的声音，反倒是纸匠不停地邀他端杯？因为纸匠是粗人，他才不管你高不高兴，能帮师爷的忙还能喝上师爷一台酒那多么有面子，因此尽拣自己喜欢的话大声说笑。三杯过后，师爷似乎也有点热情，才勉强与纸匠搭上了腔。
　　他们喝到一更时分，纸匠酒足饭饱了，启中安排家里人拉根干竹篙为他捶了一根火把，站起来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拉着他的手：“慢走，老哥！”
　　“老弟，今天我花了半天时间才把你那几个漏洞翻好，我把把细细的看过几遍，应该没得问题了。不过下雨的时候你还是看一下，要是再漏就找我，保证弄好，保证弄好算我的”。纸匠东倒西歪的站起来拍着胸口说。
　　“好的，好的”。启中把纸匠送出门口，见他还嘴里叽哩咕噜说个不停，一点都不想走，启中真有些厌烦起来，一边递火把给他一边拍着他肩膀：“今天麻烦老兄啦，慢走，慢走！”
　　纸匠感到师爷在拍他的肩膀时好像加了股劲把他往外推，只好打着火把走了。一路上他骂骂咧咧：“张启中，你要我帮忙的时候一天连请了我好几道，今天才把忙给你帮完就不认我了，先在桌上对我不冷不热的，刚吃完饭就巴不得撵我出门，你这样的人叫反脸无情。说穿了，无非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苦力工嘛！哼，你瞧不起我，我更瞧不起你哩。没得我们这些苦力工，你的房子还不晓得要漏好久哩，下次你再找我的时候，即便要帮你也要拖你，不拖你十天也要拖你半月！”
　　
　　这天，继武听见文林纸坊中竹麻号子的喊声很小，就赶过来察看，原来只有两个老头有气无力地在锅台上打竹麻。看见这一情形，继武想十几个人的活路只有两个人做，这不等于停工了吗？他简单问了几句，就急忙来找文林商量。
　　原来李文林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头脑非常聪明，他接管了纸坊后，想调动纸匠的积极性，就按造纸过程中砍竹麻、煮竹麻、打竹麻、碾料操纸、晾纸和磨纸等工序把纸匠分组管理，每月对各组完成任务的多少、纸质的优劣，把工钱算给各组负责人，让他们考核后发给纸匠。他的本意是为了多产纸、产好纸，给这些组的负责人增加适当的权力，要他们对纸坊负责，对完成任务出色的另赏红包。有的负责人确实做得很好，不管文林是否在场，他们都认真负责的管理本工序的纸匠，发钱时按纸匠的出力情况，奖勤惩懒，确实调动了纸匠们的积极性。但打竹麻这个组的负责人拿到全组的工钱后，把钱揣进自己的包包头不吭声，而纸匠们见其他工序都发钱了，就来问他，他还支支吾吾的不发钱给大家。那些人便朝他举起拳头，要不是几个脾气好点的人劝住，他早就被打得瘸脚跛爪的了。几天后，打竹麻的人见他仍不发钱就采取无声的抗拒，大部份人都不来上工了，那么大一篁锅料就靠两个半蔫子老者来打，恐怕一个月都打不出来啊！文林感到恼火，正在思考应对之策，见父亲来了，便好向他讨教。
　　继武听了他的想法后问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准备咋解决呢？”
　　

平乐男人

　　
      “我有两个办法：一是把打竹麻的负责人换了，另选没有私心的人当。但是这个姓刘的负责人确实对我们纸坊很负责，又怕其他人当起还不如他。二是废除这种方法管理。想来想去还是举棋不定，正好爹爹来了，也好帮我出个可行的主意”。文林边想边说。
　　继武点拨他：“你仔细想过没有？这个人再对我们负责，但他私心杂念太重，把打竹麻的人都管跑了，他一个光杆司令咋能把竹麻打出来呢，这不是严重不负责任使纸坊停工吗？至于你想废除这种管理方法，我认为不合适。因为你实行这种方法以来，多数工序都有起色，就证明你这个方法是好的，它解决了‘吃大锅饭’的问题，彻底改变了磨佯工的现象。我以为一个工序出点问题不能说明整个管理方法不对，你完全可以针对这个问题进行重点解决。”
　　“爹爹提醒得对。我的第二个办法就是修正这种管理方法，还是由工序负责人进行管理，每到月底账房结算出各工序的工钱后，由各组负责人根据当月纸匠完成任务的情况，把每个人应领多少工钱的清单交到账房，再由账房核实后，直接把工钱发到纸匠手中，这就可以避免他们私自揣上大家的工钱。另外，造纸这一行除了大师傅需要技术外，其中也有不少环节需要技术，比如操纸的师傅如果既有技术又负责的话，那出纸率就高，而且纸的质量还好，我们就该奖励他。我这些意见不知妥否，还请爹爹帮我定夺”。文林直陈着他的思路。
　　继武前思后想了半天：“文林，我觉得你很有头脑，敢于改变旧的管理办法，这是对的，我坚决支持你！当然在具体实行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事先没有想到的问题，这不奇怪，你虽然遇到了打料工序负责人的问题，也不要灰心。我开始还认为你要放弃这种管理方法，所以才对你提出那些要求。现已明白你的意思，你要在实行这种方法的同时不断加以改进，这些想法完全正确，我完全同意！就按你的思路大胆搞，即使再有问题也不要紧，在实行过程中不断改进，就会使它更加完善”。他拍了一下文林的肩：“当然，纸坊也不能再停工啦！”
　　有了父亲这句话，文林的底气十足了：“我下个月就着手实行新办法。打竹麻这个组仍由姓刘的负责，只是立即按照新办法管理。要求他把工钱交给账房，由账房统一发给纸匠，保证打竹麻的人马上上工！”
　　文林这一办法还真凑效，各工序负责人在纸坊中真正起到了顶梁柱的作用，继武在其他纸坊也推行了这套管理方法。原来全家人和外婆家的人都以为文林这个读书人办不成大事，现在都夸他确实有管好纸坊的本事。
　　
　　听了启中的话，小金花在家中怀胎十月，生下一胖小子，取名高全民。满月后，小金花找人给全民算命，拜寄了张启中，改名“张长生”，取长生不老之意。从此，“长生”就成了张启中的干儿子。不管赛武大是否在场，张启中经常抱起长生“幺儿、幺儿”的喊得开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长生”就是他的亲儿子呢。
　　启中从纸坊的来往账目中挖些钱，悄悄送给小金花供养长生。
　　人们看到“长生”长得与张启中一模一样，便在纸坊中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一个小伙子把刚扛到纸坊的竹麻甩到地下，还喘着粗气就对大家说：“喂，你们晓得不？小金花真有本事，敢给他的男人戴‘绿帽子’。你看那‘长生娃儿’长得好像张师爷啊！”
　　

平乐男人

　　“张启中仗势自己是师爷，每天到处去勾婆娘，我看他早就该挨打了”！有人接着说。
　　“喂，这不能怪人家张师爷啊。老兄，你说这母狗不翘尾，那犽狗（公狗）咋敢往上爬？我说要怪只能怪她小金花”！一个宰竹麻的人说：“你看人家王丽琼守了那么多年寡，地方上咋没得人说她的怪话呢？她小金花好歹还有块男人抱到睡都不能守身，这当然要怪她啊！”
　　“要说翘尾巴嘛，我看要怪他张师爷那亮晃晃的银子逗得人家翘起来的”。有人附和道：“你说他张启中没当师爷的时候，咋连婆娘都结不到呢？现在不但屋头有了婆娘，就连外面那么漂亮的野婆娘都瞧得起他了！唉，不过这也难怪人家，你说哪块女人不爱钱啊？只要你手头拿有白花花的银子，外边那些见钱眼开的野婆娘自会垮开裤子等你！不过话又说转来，像我那屋头连贼娃子进去看到都要哭一场，你喊我拿啥去勾野婆娘嘛？不要说漂亮女子啦，恐怕连丑八怪都瞧不起我啊！”
　　“我说的话不同，这不能单说哪个女人爱钱”！一个老者捶完一根竹麻：“老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你看那张师爷成天吃得酒足饭饱的，浑身长了那么厚的膘水，像条寻屎吃的狗，只要看见那里漂亮女子，就赶紧提起他那根破撬棍儿去鼓捣撬，想方设计都要把人家撬到手。你说他看上眼的哪块又跑脱过呢？”
　　“喂，就算是张启中来勾引你，可你作为一个女人也该守住妇道，从一而终嘛，不该随便就答应他！要晓得这种事只要答应过他一回，他就缠住你抖都抖不脱啊，除非他另外找到了更漂亮的女人把你当破鞋甩了还差不多”！这个中年人边说边把捶好的竹麻丢进窖里。
　　一个扛竹麻的人反问道：“啥子抖不脱啊？这都是哄人的！我说这些偷婆娘的人都怕打，你要是狠心捶他龟儿子一顿，抖松他*骨头骨节，我不肯信还把他甩不脱！”
　　另一个中年人问道：“你说这赛武大也装得住啊，他是真不晓得自己戴了‘绿帽子’呢，还是假装不晓得？这种事想起来就恶心！要是我的话……”
　　“要是你又如何”？人们齐声问。
　　“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就非把这对奸夫淫妇捶死不可！不管这块婆娘长得有好漂亮，我都不会容忍他们！”
　　“哎呀，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块愿挨。两块都心甘情愿的！又关你啥事呢”？一个捶竹麻的人这样问道。
　　“这都是女人长得漂亮惹的祸。你看有些女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又有一副精瘦的身材，好像有了本钱，就到处招蜂惹蝶。你说这小金花勾引师爷，不就仗着她那张漂亮的脸吗？”
　　“是的，都说男女交谈是非多，我看漂亮女人才是非多！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惹是非，人家长得漂亮本来没得错。关键是你们这些青年人想不通，非得要结块漂亮的女人才安逸，你说这漂不漂亮有啥区别？不晓得咋把你们迷得昏头昏脑的”？一个年纪大的人衔着烟杆说：“我跟你们说，自古来漂亮的女人都是惹祸的兠兠。原因是你结了块漂亮女人，就好比你放盆好看的花在屋头，哪个又不想来多看两眼？既然大家都晓得她漂亮，哪块男人又不想跟她睡一盘呢？这就必然要逗毛儿搭痴的来勾。要是这女子不遂他的心，他就四处捣乱人家，说人家的怪话；要是人家遂了他的心呢，别人吃不到又要说闲话。总之，不管这女子正不正经都要背一身黑锅。当然这还是轻的啊，如果遇上争风吃醋而动刀动棍的事，就必然会闹出人命来”！他取下口中的烟杆，那缺了门牙的嘴倒有点不关风：“其实不管再漂亮的婆娘哪怕就是貂婵嫁给你，你也你不能把她关在屋头不要她入凡眼嘛，只要入了凡眼就有人打她的条。那林冲的娘子要不是拿给高衙内看上了，又咋会惹得上官司呢？所以说‘茅草房要盖得陡，结婆娘须结得丑’。我还是奉劝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尽找漂亮的女人，最好找块看得顺眼，能跟你过一辈子的就行了，免得跟你找麻烦！”
　　

平乐男人

　　
       “你在说哪个的毬啊！照你这样说来，天底下的漂亮女人都没得人要毬！为啥从古至今还有那么多男人拼命去争呢？”
　　“喂，幺爸儿，你又咋不找块丑八怪幺婶婶，而要找块书气的呢”？小伙子们反驳道。
　　“不是说漂亮女子就嫁不脱，而是说‘宝马配好鞍，英雄配美人’这个千古不变的道理。你想连一块狗熊都不如的男人咋配得上美人嘛？她即便嫁给了你，你拴不住她的心也枉然，只要有悦意的男人入了她的眼，就是人家不勾她她也要骚动。你说这赛武大要长相没长相，说挣钱又没得本事，你们将心比心想一下：如果你是小金花，你会真心瞧得起他不？会安心跟他睡一辈子不？人家偷块比赛武大好点的男人也就不足为怪了！我说你们就该量体裁衣，按自己的家底找块巴心巴肝维护你的女人，能给你生儿育女就对了。俗话说‘结婆娘好结，结妇人难’。因为妇人、护人，她要巴心巴肝的维护你才对。我活了几十岁，事情见得多了，你们要是不听劝，淘神费力的结块婆娘来拿给人家睡有啥意思？还不就是帮人家结婆娘”！又一个砍竹麻的老头接过话茬，“喂，难道你们赶场的时候没去看过戏吗？不管是潘金莲还是貂婵，古戏中那么多漂亮女人哪块又有好结局？到后来还不是红颜薄命！虽说这戏字半边‘虚’，但俗话说‘戏上有也就世上有’，唱戏呢只不过是把世间上的事情编演出来教化人，你们看了戏上的事就该好好的想一下自己的事。”
　　一个爱看书的老者每次都像打总结一样，今天他又吐出一口烟雾：“你们说的尽是废话！其实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的愿望：男人想结到漂亮的女人；女人又何尝不想嫁个称心如意的男人呢？可一块男人该跟哪个女人结婚、一块女人又该嫁哪个男人，都是他们的缘份所定。就连嫖婆娘也是这样，你能不能嫖到女人、能嫖到哪块女人，那都是他们两块的缘份，而不是他想嫖哪个就嫖得到的。有的人腰无分文照样嫖到好多女人，有的人花了一大把钱还勾不到一块女人；有的女人明晓得那块男人不好，却还要阴差阳错的嫁给他。这阴差阳错不就是缘份？这就跟找钱一样，天下每块人都想找钱，而且还想找到大钱。可有的人跟钱有缘份，天天耍起都要找很多钱；而有的人要累死累活才找得到钱，有的人累了一辈子才仅存够糊嘴，还有的人天天受累却连饭都吃不饱一顿！唉，这都是各人的命。虽说每块人都有遗憾，不是对自己的婚姻不满，就是嫌自己找的钱少，可是人到八角米，走尽天下不满升，不是你想得好就办得到的。弟兄们，不管你们信不信命运跟缘份？反正我信！”
　　坐在竹捆上抽烟的中年人说：“管得你们说啥都不关我的事，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就全家不饿，这辈子都结不到婆娘的”。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还是去扛竹麻挣钱的稳当啊！”
　　那个爱打总结的老者他接着刚才的话：“哎呀，你们吃饱了没得事不是摆哪块女人漂亮，就是摆张师爷偷婆娘。喂，人家就是去偷嘛又没偷过你们的婆娘，没有给你们戴过绿帽子嘛？不管你咋说还是人家两块安逸，何必话多呢？其实不管再漂亮的女人身上又没有多一坨肉，无非赶转场就背一身的眼睛珠珠回去抖；你说你嫖过再安逸的婆娘还是没有长坨肉来吊起，人家的女人即便拿给你睡过也没失坨肉。你睡他睡还不一回事！有啥值得你们天天摆的嘛？就算人家的婆娘拿给你睡了，可他的包包头揣满了钱，一家人过得舒舒服服的，有啥不好？虽说婆娘都是人家的好，但不管人家的婆娘拿给你睡得再安逸，还不是去涮人家的尿罐罐？因为她的姑娘味道早都拿给自己的男人品啦！人一世就活几十年，又何必要计较那么多呢？这些事人家赛武大都解得穿，你们又有啥解不穿的？要晓得无凭无据的乱说人是要挨打的，屄嘴痒了谨防人家哪天砸了你的锅吃不成饭才笑人喽！”
　　是的，不管大家如何议论，还是不明白赛武大心头是咋想的。外人也只能在背后悄悄议论，哪个又敢公开说他呢？时间长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绿帽子”的说法也就过去了。
　　李家办完了文祥那热闹的婚礼，不知晓姝和文林的婚事又将如何？
　　

平乐男人

第九章

一

　　继武趁着早晨凉快去山上查看一遍竹麻长势回来，正满头大汗的坐下喝茶。岳父和大舅子就拉着张启中俩口子吵吵嚷嚷地进来了，后面还跟着高树全的妻子刘氏。
　　张作山他们坐下后，继武问为什么吵闹，这帮人就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他：
　　原来李文祥经管的纸坊里有个纸匠叫高树全，因上个月卖了竹麻给纸坊。为收竹麻款，高树全连续找了张启中三趟都没有收到。昨天下午，树全刚放工回家，他妻子刘氏问起这事，树全说张师爷告诉他：这段时间纸坊头没得钱，要我等一下再说。刘氏说“这张师爷在装怪，李东家那么大的纸坊咋会没得钱！你找过李东家没有”？高树全说“李东家那么忙，我们不能为这点小事去麻烦人家”。刘氏说“咋是小事呢？他李东家挣那么多钱吃不打用不完的，当然是小事啊，可我们家就等到这笔钱买米下锅，你说是大事还是小事呢？再说你往天还提过红鸡公去给他张师爷拜过年嘛，他咋就装猫儿吃象的稳起不理呢？喂，你去拜年的时候他在家不嘛，是不是你没有给他婆娘说清楚啊”？树全回忆说“他是不在家，但我给张王氏报了名啦”。刘氏气呼呼地说“不行，我明天去找张王氏，她是不是嫌我们的鸡小块”？高树全说“算啦，我们惹不起人家”。刘氏说“我们卖竹麻收款是正常的，咋说惹哪个呢？我一定要找她给个说法！”
　　今天早上，高刘氏一早就到了张启中家，等张王氏起床后，刘氏便问她高树全提鸡公拜年的事。张王氏立马就火冒三丈，大骂刘氏：“你咋这么不要脸？红口白牙的乱说我们收你的鸡公。走，我们去问你的男人”！两个女人吵着来到高树全干活的纸坊头。张王氏越闹声音越大：“你这不要脸的婊子婆娘，张口就说你男人给我们送鸡公。他启中好歹也是块师爷，还是李东家的舅子，你龟儿婆娘想过没有？你糟蹋我们的名声就等于是糟蹋李东家的名声，再说，李东家的亲戚能随便乱收东西吗？你不要脸可我们还要脸，就算我们都不要脸人家李东家还要脸嘛，这李东家的脸面是可以拿给你随随便便毁坏的吗？你既然要张起屄嘴乱说，那咋不说我的男人还偷过你这烂盆子婆娘呢？要不害羞就干脆给高树全戴顶绿帽子回去”！她边说边用右手食指刨着脸颊羞辱人家。刘氏实在听不下去她那些骂人的话，就不服气地问：“你不要张腔闭口就拿李东家来作挡箭牌，我不信你每收一样东西都给李东家报账吗？再说哪个偷过你的男人？你咋这么不讲理啊？天下又不光你一个婆娘有男人，不要动不动就拿这些丑不要脸的话来挞人家”！说着就拉王氏去找张启中评理。快到纸坊时，张王氏一把抓住高刘氏的头发乱扯，并把刘氏按倒在地，大声骂道：“你龟儿婆娘才不讲理，你这丑不要脸的东西偷了我的男人！今天我要扯开你的衣裳看看，究竟你那东西长得好安逸，咋有那么多野男人瞧得起你”？她边说边动手解高刘氏的衣裳纽扣。刘氏在地下拼命挣扎：“你这狗仗人势的傻婆娘！连哪个偷了你的男人都不晓得，还有脸在这里耍泼，诬枉好人”！“我是傻嘛，你瞒到我偷我的男人我又咋晓得呢？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哪个偷过我的男人？说不清楚，我就撕烂你的屄嘴”！说着就伸手去掐刘氏的嘴。刘氏和她撕扯着说：“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长期在外拈花惹草的。像他这样的烂红苕我看到都恶心，送我都不要”！双方撕扯得不可开交。那张王氏还真有一股蛮劲，几乎要把刘氏的衣服撕开了。
　　

平乐男人

　　
       高树全见状，便上前去劝说。谁知王氏突然一拱身，将高树全顶退四、五尺远，一屁股坐在一笼竹桩上，当即摸着屁股“哎哟”、“哎哟”的大叫起来。大家赶快将他扶起，见他左右两边屁股被锋利的竹桩戳了几个洞。张王氏晓得惹了祸，赶快倒在地下头打滚，别头发的银簪子滚落了，头发也自然滚垮，脸上糊满了泥巴，衣服的纽扣也被撒开，喊爹叫娘的大闹：“我好歹还是李继武的舅母子，你们俩口子凭啥要合起伙来欺我、打我？要是不把我医好我是不得干的”！张启祥听说后，叫上父亲和张启中过来才把她拉到这里。
　　李继武看看岳父和启祥，晓得这舅母子是个非常难缠的女人，她曾经多次想坏自己的事。而今摊上这样的官司，的确感到十分棘手。张作山看出了李继武的难处，就大声对继武说：“贤婿不要为难，你的舅母子做这丢人现眼的事，即便拿到茶铺子头去摊理都摊不起走的，你就不要把它当成我们的家务事来对待，而要当成你纸坊头的公事来办。你是纸坊的东家，不管他们哪个有过，都该按你纸坊的规矩发落！”
　　张启祥早已按捺不住：“我们几弟兄跟爹都在妹夫的造纸坊做事，我早就说过，千万不要收人家的东西。可有些人就是不听，才有今天的麻烦！”
　　“大哥不要轻信他们的话，我绝没有收过别人的东西”！启中的脑壳摇得像拨郎鼓。
　　张启祥质问他：“那你屋头的人呢，你敢保证她就没有收过吗？”
　　“大哥不要听他们乱说，我好久收过他们的东西嘛”？张王氏还是晃动着身子狡辩。
　　“你是不是收过人家的其他东西我不清楚。要说你连鸡都没有收过，这就说不过去”！张启祥气乎乎地：“你没有收过人家的鸡，那你为啥又另外整了几块鸡笼呢？俗话说得好：家中有金银，隔壁有杆秤。你们哄得了别个还哄得了我吗？”
　　“我早就有言在先：你们弟兄几个帮继武做事，只能给他长脸，千万不要做丢脸的事！但是你们都做了些啥呢，还要我多说吗”？张作山停下裹烟的手，满脸的皱纹充满了怒色：“要不是你们收人家的东西，人家咋会来问你呢？再说，你好好给人家说，又咋会打起来呢？是不是吃饱了胀得不安逸硬想惹点祸肇才舒服啊？你以为人家送东西是瞧得起你吗？还不是想求你办事才送的。你当年打惨烂的时候，连婆娘都结不起，咋没得人来给你送东西呢？”
　　张启中俩口子哑口无言。
　　李继武对启中俩口子根本不想说什么，觉得多说无益，听岳父和大舅子骂了他们一顿，应该见好就收。他看了大家一眼：“高树全现在如何？”
　　“地方上有个郎中正在给他上药”。高刘氏回答。
　　“这我就放心了。看大家还有什么说的”？继武扫视一眼在座的人，见大家面面相观，没有说话。便冷静地问：“我问二哥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收过高树全的东西？”
　　张启中红着脸：“妹夫，我绝对没有收过。你看我每天都在账房做账，哪有时间收呢？至于你二嫂在家收没收过，我就不清楚了。”
　　“那二嫂究竟收过没有”？李继武转向张王氏。
　　张王氏的眼球动了一下，晃动着上身盯着继武说：“哪里收过啥东西嘛？无非就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树全提过两块鸡公来，我当时喊他拿走，他死活不肯，硬要放在我们家。”
　　继武顿了一下：“再问二嫂一个问题，你刚才是不是把高树全拱倒在地，被竹桩戳伤？”
　　“我们两块婆娘打捶，无非是双方抓扯一下，又不会打得好凶。但高树全突然来拉我，我害怕打不赢他们俩口子，就用脑壳拱了他一下，他就坐在地下，戳没有戳住我咋晓得呢？哎呀，他那么大块男子汉，即便戳两个洞又有啥不得了嘛？只是戳在屁股上又要不了命”！张王氏也感到有点后怕，只好以攻为守来为自己壮胆，那说话时一贯晃动的上身也不动了：“我说你们又何必没事找事？再说又不是哪个故意给他戳的，像你们这样给他们踮脚，那他的婆娘以后就更见欺负我们！”
　　

平乐男人

　　“人都戳成那块样子啦，还说没事找事，还说要不了命！那你咋不去戳一下嘛？唉，你这婆娘说话还有点仁心气气不”？张作山在桌上拍了一掌，把口中衔着的烟杆拿在手上：“古话说‘妻贤夫祸少’。像你这样惹事生非的婆娘，是贤妻呢，还是恶妻？你做的事究竟给你的男人长了啥脸呢？再说不会做鞋嘛旁边有样，你看你的大嫂和两个弟媳，哪块像你这样横行霸道？还好意思说人家欺负你，我看你不仗势继武去欺负别个就对喽！”
　　“我们还是去看一下高树全的伤再说”。李继武招呼着大家。
　　一行人跟着继武来到纸坊外，见全部纸匠都在这里围观，树全还趴在地下，两片嘴唇歪得相差十万八千里，拇指大块的汗珠从头上直往下滴。一个郎中正在给他止血治疗。
　　继武蹲在树全面前，手搭在他肩上诚恳地说：“哥子，今天的事是我继武对不起你！”
　　听了这话，刘氏脸上的怒气顿然消了。
　　高树全呻吟着说：“兄弟，话不能这样说，这都是我不好。咋能怪您呢？”
　　“别的不说了。郎中为你处理好伤后，我立即派人把你送到平落镇去治疗，如果再不行，就送你到邛州去治。总之，一定要把你治好，至于医药费，你就不要担心”！继武向高树全作了治疗痊愈的承诺，又面向刘氏：“你今天下午就到账房去领你的竹麻款。你放心，我李继武就是再困难也要把你们的款付清！”
　　高树全感动地说：“我一个卖工的人，咋敢这样麻烦李东家嘛？”
　　“卖工的咋啦，卖工的就不是人吗？我李继武和大家一样都是穷苦出身，遇上蔡东家的帮助，才在这里找到立脚之地，得以安身。我今天尽管有几个钱，也是弟兄们帮我挣的”。他当着众纸匠大声说：“实话说，每个到纸坊来卖工的人家里都还穷，根本就不该给别个送东西。你想一个卖工人全凭自己的劳力或技术挣钱；你卖东西给纸坊我就该付你的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为啥还要去给别人送东西呢？过去，每当有人来给我拜年或送东西，我就这样告诫他们，以后他们就不这样做了。话既然说到这里，我现在就立一个规矩：一是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准再为到账房算账、领钱或其他原因去给人家送东西，如果有人要为难你们，你们就直接来找我，我来给你们撑腰！二是规定凡我纸坊的人包括家属在内，从今天起不准再收别人的东西。
　　“本来，高刘氏和我二嫂都不是我纸坊的人，这官司不该我处理。但高树全和我二哥却是纸坊的人，况且是为买卖竹麻惹的祸，所以我必须要管，而且还要管到底！现在我宣布：任何人不得再到我的纸坊闹事！因为纸坊不是战场，不准在这里大打出手。以上规矩，哪个敢违反，不管他是不是我纸坊的人，我都坚决拿他开刀”！他看了大家一眼：“至于今天发生的事，高树全的医药费由我全部垫付，月底从张二哥的工钱中扣交，直到把树全医好为止。”
　　“好！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张作山那粑满皱纹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树全不顾郎中正在为他敷药，“咚”的一声跪在地下，掉着泪说：“李东家，我这辈子能遇到你这样的好东家，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刘氏也跪下来扶着丈夫，感动的泪水不停地流着。其他纸匠见继武今天驳了师爷俩口子的面子，为树全撑了腰而感动得全都跪在地下。
　　李继武边扶高树全站起来边说“哥子，你身上有伤，咋这样做呢？快起来”！他招呼其他纸匠：“弟兄们，你们不要这样做，你们为我的造纸出了那么大的力，我还有很多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呢！请大家快快起来说话，把大家心头想说的话全都告诉我。”
　　

平乐男人

　　“好！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婿”！张作山那粑满皱纹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树全不顾郎中正在为他敷药，“咚”的一声跪在地下，掉着泪说：“李东家，我这辈子能遇到你这样的好东家，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刘氏也跪下来扶着丈夫，感动的泪水不停地流着。其他纸匠见继武今天驳了师爷俩口子的面子，为树全撑了腰而感动得全都跪在地下。
　　李继武边扶高树全站起来边说“哥子，你身上有伤，咋这样做呢？快起来”！他招呼其他纸匠：“弟兄们，你们不要这样做，你们为我的造纸出了那么大的力，我还有很多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呢！请大家快快起来说话，把大家心头想说的话全都告诉我。”
　　纸匠们先后站起来，有人说：“这年头，真是难找这样的好东家！”
　　“可是有的‘长年’比主家还狠！我们就吃过他不少苦头。”
　　张启中觉得这人在说他，很不服气地问：“你说啥呢？”
　　“凡是帮人的人，不管干啥都是‘长年’，请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帮东家管事的，而不是东家！但他把自己当成东家摆架子，而且比东家对人还狠！难道没得这样的人吗”？那人讥讽了张启中，又鄙夷地说：“要是哪天东家不打他的钱了，可能就跟我们一样做活路，我看他那尖起指头子使莾力的假斯文样子，说不定连混饭吃都比我们还恼火！”
　　张启中的脸繃得越来越紧，嘴唇蠕动了几下，就被父亲吼住：“你还有脸再说！来帮你妹夫管理账房，我早就教你对人一定要和善。可你是咋做的呢？我劝你还是多向李继武学点，你看人家是咋对待纸匠弟兄的？”
　　张启中俩口子在众人面前低头不语，十分尴尬地溜回家去了。
　　李继武安排人做了滑杆，把高树全抬到平落镇上去治疗。
　　
　　“文国少东家，你快去看一下！叶家修纸坊多占了我们的地盘，大家还在那儿吵嘴”。一个纸匠气喘吁吁地跑进账房，看见文国便报。
　　李文国这天上午正在账房头听二舅摆龙门阵。突然听到纸匠的报告，一点也拿不定主意，耷拉着脑袋说：“地盘是大人们管的事，我一个娃娃家咋敢作主呢？还是等我爹回来再说。”
　　“你要不赶紧去阻挡他们，他们多占的地就不会还我们啊”！纸匠加重语气催促。
　　文国坚持说：“多占又有啥法呢！爹没有在家哪个又敢擅作主张呢？”
　　这纸匠见文国为难，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离开账房时，张启中眨了几下眼睛：“文国，按理说叶家侵不侵占土地那都是你们的家务事，本与我们这些外人无关，我们也不好多嘴。不过思来想去，他们侵占的是李氏纸坊的土地，这就不仅是你们的家事啦。我们虽然是外人，但作为纸坊的一员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
　　“二舅不也是长辈吗，咋说自己是外人呢”？文国毕恭毕敬地说。
　　“你听着，中国有句古话叫‘寸土必争’，而争起来又是针锋相对。他叶家前段时间就封了我们扛竹麻的路，今天又侵占我们纸坊的土地，我看他们硬是欺人欺到家了！我们纸坊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吗？咋能容忍他得寸进尺”！张启中眨了几下眼睛，摇动着手中的扇子。
　　二舅这话，表面听起来倒斯斯文文的，可话里话外却充满了火药味。文国当即立起眉毛，鼓起眼睛问：“那二舅说咋办？”
　　“咋办呢？不准他修就是了”。张启中见文国的烈火已被点燃，只轻描淡写的补一句。
　　文国一个毛头小伙子哪经过这样的事，感到不知所然：“要是人家硬要修又咋办呢？”
　　“我们纸坊这么多人还怕他硬要修吗？他们实在要鼓捣修，那我们就只有给他推倒”！张启中进一步给文国打气。
　　文国觉得二舅的话确实有理，要是你现在不干涉他，等他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多占的地盘就永远是他叶家的了。咋办？现在父亲不在家，两个哥哥也作不了主，看来只有我李文国出面去阻挡了！于是大声吆喝：“造纸弟兄们跟我走”！还没等纸匠们集中起来，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叶家修房的地方，提起锄头就要推人家刚筑好的土墙。
　　“住手”！快步跑来的李文林一声大吼，喝住了李文国高举着正要甩下去的锄头。